第101章 番外·洞仙歌（一）
摩拉克斯在征戰奧賽爾之時帶回了一枚蛋，里面疑似是一位未出生的小魔神的消息不消一天便在仙人之中傳開。
起因是，摩拉克斯將蛋帶回后，因自己不曾有養育的幼崽的經歷，自我感覺也不是這塊料，便想將其交給性子溫柔的歌塵浪世真君，或細心又擅長對話的留云借風真君養育。
但未出生的小魔神一聽就不愿意了，忽然長出翅膀，到處躲避或是借此表達不滿，砸壞了不少家具，直到摩拉克斯放棄了這個想法后，才以此作罷。
不管是不是真的魔神，但十分親近帝君的幼崽過于稀奇，見帝君也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留云借風真君就借著請朋友喝茶的話頭，將此事說了出來，畢竟事關他們威嚴的帝君的談資也是相當少見。
“說實話，這個小魔神膽子確實挺大，明明見識過帝君在戰場上的殺伐之相，也不見祂害怕，不知為何就是很親近。”
“嗯，在打壞帝君剛剛新到的花瓶時，我也替祂捏了把汗。”歌塵浪世真君笑了笑，應和了留云借風真君的話，“好在帝君寬容，不會跟幼崽計較。”
“哈哈哈，說得我也想見見了。”移霄導天真君大笑，“人類中有話說，三歲看到老，那小魔神啊，指不定長大后是一位小混世魔王。”
***
用仙術將碎片的瓷片挪到室外，摩拉克斯看了看被砸出裂縫的桌子，還有被祂帶火的翅膀燎到變熏黑的書畫，端起茶杯微微呷了一口茶。
金眸瞥見了悄悄挪到了桌面已經變成了藍色的蛋，要說生氣倒是沒有，他不至于跟不懂事的幼崽計較，現下的心情準確來說有點兒可惜和新奇。
可惜，新到的花瓶就這么碎了，他還挺喜歡那個花瓶的。
新奇的是，還是一次有人在他面前這么放肆。
人類自不必說，對于魔神的敬畏刻在了骨子里，至于仙人，魔神，雖然關系不會疏離到哪里去，但也不至于如此失禮當著他的面，對他的家動手。
正想事，腿上忽然一重，原本在桌上的蛋不知什么時候蹭到了邊緣，然后滾落在他腿上，見他投來目光，還絲毫沒有被抓包的心虛，還很得意地來回滾了滾。
摩拉克斯輕笑了一下，抬手在蛋殼上摸了摸，而后將其捧起重新放在桌上，“也不怕把自己給摔碎。”
那原本花紋繁復的藍色蛋殼上出現了細細的火紅的紋路，與此前聽聞要將祂送人的動靜時一樣。
曲指敲了敲蛋殼，摩拉克斯評價，“嗯，脾氣還挺大。”
火紅的紋路擴散了。
“不過，幼崽活潑是好事。”
只是一句話便將其安撫下來，見蛋恢復平靜，摩拉克斯微微一哂，還挺好哄。
但很快，摩拉克斯并不覺得幼崽活潑是好事了。
自帶回祂后，他所庇護之地難道安寧了一段時間。
被蛋碰瓷，將其帶回的第九天。
那日，天空湛藍如洗，云朵潔白無瑕，微風輕輕拂過，帶著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日常同仙人了解管轄之地的事務后，摩拉克斯回到自己的住所，尚在院子中，他便看見藍紅的影子輕車熟路地撞開了房間門，筆直地沖著他而來。
最初見其不知輕重地飛撞而來，他還會去接，但這似乎被祂玩出了樂趣，幾日被同樣的招數‘偷襲’久了，他也會熟練地避開。
如此每次撲空后，祂就會安靜下來。
這次想來也是一樣。
摩拉克斯慢條斯理地側身，借用翅膀飛來的蛋在中途收了翅膀，然后扎進了后邊的水池之中。
“撲通——”
水花四濺，水面泛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須臾之后，嘩啦一聲，似是生物破水而出的聲音，摩拉克斯有些詫異地循聲看去，小小的身影趴在了水池旁，沖著他抱怨起來。
“好過分啊，你都不擔心我會摔碎的嗎？”
稚嫩的聲音帶著軟乎乎的清甜，祂，不現在是她了，胳膊在水池邊緣扒著，下巴抵在手掌上，紅藍漸變的眼眸亮閃閃的，歪頭看著他。
“已經破殼了嗎？”
摩拉克斯一愣，然后轉身抬腳往水池走去。
青年撩了一下衣擺，而后蹲下身，他看見了水藍色的尾巴在水中輕輕甩動，每一次擺動都激起一圈圈細碎的漣漪。
小魔神不比他的手掌大多少，他伸出手時，遲疑了一下，力道下意識地放輕，指尖觸碰到她眼下的藍色的鱗片，滑滑的，相比于他的鱗片更軟一些。
“原形是鮫嗎？”
“不，是鳳凰哦～”青年的觸碰讓她尾巴甩得更快了，“這種形態是暫時的，等力量穩定之后，我就沒有尾巴了。”
“為什么不在蛋殼里穩定力量？”
“因為蛋殼里太悶了啊。”
撥弄水池的聲音配上她活潑的嗓音，耳邊靈動而活力，“而且，又不能和你說話。”
雙手浸入了水中，就要將她撈起前，摩拉克斯停頓了一下，“可以離開水嗎？”
“沒問題啊，我在你來之前就已經破殼了，到現在也好好的呢，沒有水沒問題的。”
“嗯。”
雙手將她捧起，摩拉克斯站起身。
小魔神在他手心依舊不安分，她仰著頭，眼睛轉了轉，然后語氣雀躍地問，“我可以選你肩膀嗎？”
金眸淡淡地瞥過往下滴水的手掌，摩拉克斯搖頭，“不可以。”
“手套換起來簡單，衣服換起來麻煩。”
“這種水，我轉眼就可以蒸發。”小魔神說得時候不以為意，但是嘗試后，把臉都憋紅了，只在鬢前憋出了幾點火星。
“可惡——”
她泄了氣之后就癱在了摩拉克斯的手上，尾巴動彈了一下，有些羞憤地說，“火……完全用不出來——”
小魔神躺平了，不折騰了，但是嘴上不歇，目光幽幽地注視了摩拉克斯幾秒后，抱怨起來，“你是我見過最難攻略的龍了。”
“哦？你還見過其他龍嗎？”
因為房門早就被撞開了，摩拉克斯也不用特意空出手去開門，直接跨過門檻，他環視了室內，略一思索，便將她繼續安置在原本為她的蛋準備的錦布堆疊成的小窩上。
小魔神從他的手掌下來，就勢滾了幾滾，將外表的水讓錦布帶走，然后挑了個比較干燥的地方，身體趴著，兩只手托住下巴，笑吟吟地看著他，“見過哦，跟你一樣漂亮的五條～”
“嗯。”將濕透的手套取下，在蛋中小魔神的氣息還算純粹，但破殼之后她的氣息復雜起來，摩拉克斯隱約從她身上感受到了星海的力量。
但她沒有惡意，看起來也并非別有用心地接近的樣子，話語很是直白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特殊的意思，不知是她生來便是如此性格，還是因為信任他？
心里失笑，摩拉克斯也不再深究下去，他不緊不慢地將手用干凈的布擦拭干凈了，他在椅子上入住，鎏金色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忽然有些訝異，“你衣服的料子，我似乎不曾見過。”
“嘿嘿，新技能啦，我在蛋殼里給自己織的，叫綃，等我變厲害了，到時候送你一匹，不，很多很多匹，這可是我的獨家技能哦，織水為綃～”
“好，謝謝。”摩拉克斯輕笑了一下，“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魔神名是[維帕爾]，不過，我不太喜歡用，嗯……”她的表情很靈動，就像還未破殼時猜的那樣，是一個很活潑的孩子，“要不你給我取一個也行。”
“我取嗎？”
摩拉克斯看向窗外，樹影婆娑，光影斑駁，分外天清氣朗，是個好天氣，也是個好日子。
他沉吟了片刻，“今天是我們相遇的第九天，你破殼的今天，日明甚于以往，便喚九昭吧……”
“如何？”
摩拉克斯轉過頭，見到了小魔神愈發明媚的笑容，即使她不說話，也能讀懂她直白的情緒。
看來她很滿意。
“我很滿意哦～之后帝君就叫我九昭吧。”
她高興地尾巴不受控地甩了甩，“對了～我聽之前來的那兩位姐姐叫你帝君，我也可以叫你帝君吧？”
“自然，我名摩拉克斯，至于怎么稱呼，你隨意便可。”
“嗯嗯。”
因為已經與還是蛋的小魔神共同生活了九日，房間中多了一個氣息到也不會讓他不習慣，雖然小魔神的目光如實質般落在身上，但也不礙事摩拉克斯做事。
從為她挑選錦布時就能看出，她喜歡漂亮的，好看的事物。
摩拉克斯想她大概也很喜歡他的臉吧……畢竟那孩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臉上。
這段時間，他的管轄之地還算安穩，所以他也有煮茶泡茶的閑情逸致。
待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后，摩拉克斯握住茶壺，有些苦惱地問，“九昭，你可以喝茶嗎？或者說你需要吃什么？”
“嗯，可以吧？”九昭一愣，“至于吃什么？”
雖然不知道[維帕爾]要吃什么，但她是能吃人類可以吃的食物。
“人類能吃的，都可以吧，不過我的舌頭比較挑，我喜歡吃好吃的～”
“這樣啊……”摩拉克斯略一思忖，“今日你破殼，確實應該慶祝一下，之后我帶你去找馬科修斯，他的廚藝十分精湛。”
“嗯嗯～”
第102章 番外·洞仙歌（二）
馬科修斯，是一位外表像卡通熊的魔神，身形很大，比健壯的成年人類還高。
關于這個世界的知識，九昭從維帕爾那邊了解了大概。
這個世界正在進行魔神戰爭，大陸上眾多魔神為了登上那僅有的七個位子而爭斗不斷，魔神與魔神之間大多是競爭者。
見過維帕爾被當做血包的例子，九昭原以為魔神之間的關系都劍拔弩張呢，沒想到也有這樣子友好的關系存在，這或許也是摩拉克斯在見到她的第一時間沒有除掉她的原因。
不愧是她一眼看中的龍，不光原形好看，人形好看，就連胸懷和品德，跟其他魔神就不是一個層次的。
察覺到被安置在桌上的小魔神落在身上亮晶晶的目光，正在喝茶等待出餐摩拉克斯有些疑惑地轉頭看去，“怎么了？”
“唔……”九昭扒著摩拉克斯臨時為她手搓出來星隕打造的小盆的邊緣，沉吟了一會兒，好奇地問，“帝君，你對那七個位置感興趣嗎？”
“我無意逐鹿。”不緊不慢地抿了口茶，摩拉克斯微微搖頭道。
“嗯嗯，我知道，但實力不允許。”九昭很順口就接下去了。
摩拉克斯：“……”
還未等他再說什么，馬科修斯就端著熱騰騰的菜出來了，“不愧是敢在摩拉克斯戰斗時撞上他的小魔神，以前可沒人對摩拉克斯說這話。”
九昭轉頭了腦袋，看向一看就很好摸的魔神，有些奇怪，“誒，這又不是冒犯的話，我是在夸帝君啊。”
馬科修斯摸著腦袋，“大概是沒人像你這么夸吧。”
馬科修斯塊頭大，但很細心，做之前還特意問她忌口，考慮到她的原形，還特意問吃不吃魚。
九昭覺得他多慮了，魚怎么會跟她是同類的，她可是鳳凰啊，而且就算是維帕爾，大魚吃小魚不是很正常，不過還是要為他的細心點贊。
等菜端出來，馬科修斯特意準備適合她這種體型的小碟子，將松鼠魚、絕云鍋巴、珍珠翡翠白玉湯、仙跳墻依次挑出一部分裝好，擺在她面前，甚至還給她準備了小筷子和小勺子。
像是仙舟小孩子玩的扮家家酒，如果她不是被扮的那個就好了。
“你對七執政的位置有興趣嗎？”摩拉克斯慢條斯理地品味完美食后，將筷子重新擺放在玉石的止箸上，他忽然發問。
因為體型變小了，她的食量也隨之小，九昭先一步吃完，已經在水盆里歡快地游了幾圈了，可能是維帕爾的天性影響了她，在水里有些忍不住就想游。
“這種事情一聽就很麻煩吧。”九昭聞言，對此敬謝不敏，倒不是害怕和其他魔神爭斗，而是爭斗之后，所要擔負的責任，正所謂在其位，謀其職，仙舟的時候，光是一個尊號就讓她吃夠了規矩的苦。
做一個星球大陸的的七個管理員之一，光想想就很累，還是算了吧。
“不了，我以后在帝君手下混口飯吃就行。”她停下游動，很擺爛地說。
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自認為他雖然不像留云借風真君那般健談，但聊天不至于冷場，像今日只是寥寥幾句話就被堵了兩次，這種情況也是少見。
大概是這小魔神實在自來熟，而且他所結識的魔神、仙人都是各有所志、各懷抱負與他締結契約，或是投入他的麾下，頭一次碰到如此混子。
雖然他以為無所事事、游手好閑不是好事，但感覺對幼崽也不能要求太多。
算了，之后慢慢教吧。
于是，這次摩拉克斯沒有再多說，跟馬科修斯閑聊之后便告辭了。
當天晚上，摩拉克斯撿回來的小魔神已經成功破殼的消息，借由馬科修斯之口在仙人之間傳開了。
第二日上午，仙人們都帶著各自的見面禮陸續上門來拜見。
九昭的身形明顯比昨日長了，大了一圈，她的狀態不錯。
維帕爾一下子把魔神的力量塞給了她，導致她有些消化不良，而因為她又天生屬火，跟水元素有些相斥，消化起來又有些吃力。
但幾天之后，她開始熟練起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擺脫尾巴，可以在地上用雙腿跑了。
仙人上門的時候，九昭和摩拉克斯正在雕巖花，昨天的小水盆因為她長大了，已經不夠她暢玩的了，摩拉克斯索性又用星隕給她造了個大的方型的水缸。
摩拉克斯凡事講究，九昭天性愛漂亮，在折騰器具的精致度方面，他們可謂是一拍即合。
在水缸之上雕刻怎么樣的花紋，兩人可是對雙方提供的意見都很贊賞。
聽到院外的動靜，摩拉克斯才放下了刻刀。
雕刻星隕手上身上難免惹上碎屑，于是在見人前，他簡單地用仙術將兩人收拾干凈了，這才妥帖去迎客。
青年將人請進屋，因為她體型小，于是照舊將她放在靠近他所坐的桌子的一角。
“帝君，打擾了。”將打包裝飾過的禮盒放下，留云借風真君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開了口，“聽聞小魔神破殼了，特來送些賀喜的禮物。”
“這些是人類小孩會喜歡的吃食，和一些本仙仿造著人間玩具制作的機關玩具，希望小魔神會喜歡。”
歌塵浪市真君也緊跟著說道，“這是我借了留云制作的留聲機錄的曲子，若是無聊是可以聽。”
摩拉克斯略微頷首，向兩人介紹，“勞煩了，這位便是新誕生的魔神，魔神名為維帕爾，喚她九昭便好。”
九昭笑吟吟地沖著兩人揮了揮手。
將青藍色頭發挽起的仙人湊近，溫和地笑了笑，“好可愛，你好啊，小九昭～”
“姐姐好啊，我幾天前還是蛋的時候，見過你們～”
相較于歌塵浪市真君的親切，留云借風真君比較端著，看小魔神比成人兩個手掌大不了一點兒，坐在桌子上，仰著頭，活潑地甩著尾巴，她其實也有些被可愛到，看到好友湊過去，她也意動了。
不過，留云借風真君看著看著慢慢皺起了眉頭，因為要給小魔神準備玩具，她昨夜特意去了人間觀察，見了不少年齡段的小孩，她忽然產生了疑慮，可愛歸可愛，“怎么這么小？”
作為仙人，雖然不知道魔神的體型應該多少正常，但——
“身為魔神，出生是連人類小孩的一半體型都不到，這是營養不良嗎？”
這一問把九昭和摩拉克斯都給問住了。
原型生來就是大型龍，化成人形沒有經歷過幼崽時期的摩拉克斯陷入了沉思，因為比預想得要早破殼，而且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脫殼的時候還是以那種驚人的方式現身，在看到小魔神的時候，他就粗略地檢查了一下。
沒有外傷。
因為她能說會道，異常活潑，他以為沒有問題，體型小只是魔神原本的特征，或者說是星海降臨相關……
第一次當魔神的九昭也是一愣，原來對于魔神來說這體型不算合格嗎？
首先，作為九昭，她應該是很健康的，一開始她以為她成半人半魚，那么嬌小的樣子是因為維帕爾，畢竟蛋本身就那么大……
emmm……
說起來最開始她從蛋殼中醒來時，維帕爾似乎就沒有身體了……
“唔……”
難不成是因為維帕爾被奧賽爾當血包吸，給吸縮水了，甚至因為這樣，在蛋中連身體都沒有辦法成型？
對此猜測，九昭不打算隱瞞，也可以為日子找奧賽爾的茬埋下伏筆，于是，她將自己的猜測給說了出來。
兩位仙人和一位魔神聽了之后，直皺眉。
留云借風真君冷聲，“欺凌弱小，著實可恨。”
摩拉克斯也微微蹙眉，“魔神相爭，弱肉強食倒也無可厚非，但如此折磨，榨取力量，這手段確實讓人不齒。”
“嗯嗯。”九昭連連點頭，她很贊同兩人的話。
奧賽爾這個仇，她肯定會替維帕爾報的。
身處戰爭，魔神與魔神之間存在競爭，或許奧賽爾在維帕爾出生之前直接殺了她以絕后患，除掉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九昭也不至于看不起祂……
“本仙對藥理不算精通，不過府中種了不少清心，屆時送來一些。”
“我也會托人帶些補身體的藥物、食材。”
兩位女性對維帕爾的遭遇心生憐惜，看她的眼神憐愛起來。
九昭：“……”
這就不必了吧？
雖然她確實縮水了，但是自己感覺還是很健康的。
而且，她轉生之后，至少醒來睜開眼睛有意識以來，奧賽爾沒有來吸血，不然，九昭出逃前，哪怕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也要讓奧賽爾流血的。
幼崽是沒有話語權。
大人們三言兩語就這么決定了她今后吃草藥的未來。
等兩位仙人離去，再次回到雕刻水缸的地方。
九昭扒著水缸邊緣，拖著尾音，可憐巴巴地問，“我一定要吃藥嗎？”
“我感覺身體沒有問題，帝君你覺得呢？”
“清心即是藥材，也是一種食材，吃點也無妨。”
“那就不怕補過頭嗎？”
“嗯……”摩拉克斯沉吟了一會兒，“這確實是個問題。”
“我會適量安排。”
九昭：“……”
第103章 番外·洞仙歌（三）
接下來幾天，其他仙人來探望的時候，都好心地帶上了他們從各種渠道弄來的草藥，九昭被迫吃了一段時間清心、琉璃袋，感覺她的整個世界都苦了。
這個仇也被她記到了奧賽爾頭上。
畢竟仙人和帝君都是好心，只有一切的源泉——奧賽爾罪大惡極！
跟預估的差不多，九昭在二個月后完全吸收和掌控了維帕爾的力量，她褪去了尾巴，能跑能跳，體型的話也變成正常人類孩子三四歲大小。
維帕爾作用在她身上的影響變小，具體表現為屬于九昭原本的力量能夠順利用出來了。
意念一動，手掌出現了金紅交織的火焰，于手心搖曳，緋紅色的眼瞳被火焰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忽然，她握住了手，火焰消失了，轉頭看向院門。
木質的大門被推開，身姿高挑的青年抬腳，袍擺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擺動，仿佛帶起了一陣風。
“帝君——”
眼中浮現了笑意，唇角勾起，稚嫩面容被點亮，整張臉明朗起來，她轉身就跑了過去。
然后，就像抱住了一塊堅硬的石頭。
下意識地停住，周身的風好似帶上了暖意，等腿被熟練地抱住后，摩拉克斯低垂了眼，金色的眼眸中流淌著細碎的光，藏著幾分笑意，他自然地伸出手。
仰著頭，抱著青年腿的九昭，歪頭看了他幾秒，然后松了手，抬手去夠他的手。
青年牽著小孩，這才往房屋走去。
“帝君，今天的課業已經完成了哦。”等進了房間，九昭松開了手，將自己在帝君離開后書寫的內容拿給他，然后爬上了椅子，在他身邊入座。
雖然她擁有仙舟的記憶，但在這個星球上不能通用，事關提瓦特除了從維帕爾那邊知道的，其他的關于歷史等知識，她還需要學習。
不愛吃苦是一回事兒，但九昭不能讓自己當文盲。
丟人，她的自尊不允許。
背靠上椅背，摩拉克斯他一手捧著茶杯，一手輕輕翻動著書頁，修長手指漫不經心地翻頁，他點評，“嗯，不錯。”
有過一世的記憶，只是文字常識的學習，就算從帝君那邊得到了夸獎，倒也沒有讓她有這么多成就感，九昭扒著桌面邊緣，晃了晃腿，她側臉貼著桌面動了動鼻子，“說起來，今天帝君出門動手了嗎？跟魔神打架啦？”
翻動書頁的手一頓，視線落在她身上，摩拉克斯稍稍挑眉，“怎么發現的？”
“比平時回來的晚了一些，還有令人討厭的海鮮的味道，而且我感受到了東北方向的動靜……”
“嗯。”摩拉克斯點頭算是承認，但他沒有多說，將書本放下后，他抬手摸了摸九昭的頭發，而后自然地順著往下，手指停在耳尖，他若有所思地捏了捏女孩的耳朵。
“怎么了？”九昭微瞇著眼，感受著他溫柔的動作，直到他停下后，有些不解地問。
“九昭的天賦很高……”話語停頓了一下，青年問道，“介意佩戴首飾嗎？”
雖然不知道這兩句話前后有什么聯系，但九昭誠實地搖頭，“我不喜歡手鏈。”
“項鏈呢？”
“也不是很喜歡。”
摩拉克斯輕笑了一下，“真是挑。”
他翻手，金光閃現，小小的星隕落在他的掌心，摩拉克斯放下了茶杯，然后雙手捏起星隕舉到半空看了一眼。
片刻后，他將其攏在手中，起身走到了書桌旁，拉開了抽屜，從其中挑了一根用紅線編織成的平安結將星隕串起來。
九昭見他起身，也跳下來椅子跟了過去。
“帝君，在干什么？”
從青年身后接近，九昭拉住了衣擺的一角，然后踮起腳尖看向他的手。
摩拉克斯沒讓她等太久，將星隕穿好后，他蹲下身，將其掛在了少女的腰間，眸光微垂，“近日應該都不會太平，[維帕爾]的力量在你足夠自保前，盡量不要使用。”
“好哦。”就算帝君不說，九昭短期內也不打算用維帕爾的力量，成長時期，她更傾向于使用自己的力量，直到恢復巔峰時期的為止，再來掌握其他力量。
“帝君原本想給我首飾的嗎？”
“本想給你耳飾的，但現在不太合適。”
“因為沒有耳洞？”
“等你長大了，換個耳飾？”
九昭聞言，目光落他的耳邊，亮晶晶地說道，“那我要和帝君同款的！”
“好。”摩拉克斯低笑了一聲。
“明天我可以跟帝君一起出去嗎？”九昭乘勝追擊，在同一個地方呆了兩個月，她已經呆膩了，迫不及待想跨出這個院門。
摩拉克斯微微一愣，“不可以。”
眉眼垮了下來，九昭拖著聲音道，“跟著你也不行嗎？”
“不行。”摩拉克斯搖了搖頭，態度堅決。
緋紅色的眼眸望著那雙金色矍鑠的雙眸，九昭嘆了口氣，“好吧。”
見她放棄了，摩拉克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后輕笑了下，站起身，往廚房方向走去，“晚上要吃什么？”
“都可以——”
***
第二日
摩拉克斯照常起來，卻沒有在隔壁房間發現九昭的身影。
這間房子四周被他布置了禁制，并未有觸動的跡象，摩拉克斯認為九昭并未離開。
而踏上長廊時，他發現了庭院的銀杏樹上一個相當顯目的身影。
一只金紅的小鳥，頭頂著繁復的羽冠，羽毛多色交織在一起，金紅的流光在其表面流淌，仿佛波紋，細膩而富有層次感，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她身上，讓羽毛更是熠熠生輝。
金紅色的眼眸看到他的身影后，亮了幾分，眨眼轉動間帶著調皮與靈動。
小鳥脖頸修長而優雅，輕輕揚起，哪怕挺拔著身姿，優雅地站立，渾身每一根羽毛都訴說著不凡，但比起高貴漂亮，可愛用在這只幼鳥身上更為合適。
摩拉克斯走到了銀杏樹下，有些遲疑地喚了聲，“九昭？”
小鳥歪頭看了他一眼，然后展開了翅膀，宛如天邊最絢爛的晚霞，落在了摩拉克斯的肩膀上。
“是你嗎？”
小鳳凰沒有說話，而是發出了鳥類的鳴叫，叫聲細嫩而婉轉。
青年側過頭，輕嘆了一聲，“裝作聽不懂？”
九昭在他肩膀上蹦了蹦，往他的臉部靠近，然后歪了歪頭，腦袋上的羽冠輕飄飄地擦過了他的側臉。
摩拉克斯：“……”
似有些無奈，又有些頭疼，他伸出手指，金紅的小鳳凰伸出腦袋貼來，喙觸碰了他的手指后，用羽冠拱了拱，語氣略微疑惑，“就這么想出去嗎？”
拱他手指的動作一頓。
小鳳凰：“……”
九昭都想開口說話了，她都變成小鳥了，犧牲色相來賣萌了，這也不行？！
這么鐵石心腸的嗎？！
明明以前這招對龍尊來說百試百靈的啊？
金紅色的眼睛轉了轉了，小鳳凰在青年的肩膀上轉了個身，然后跳進了青年衣服的兜帽中，她挑了個舒服的位置，安安靜靜地縮著了。
今天她就住在帝君的帽子里不出來了！
摩拉克斯：“……”
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雙手捏住了兜帽的邊緣，青年將帽子戴上，里面呆著的小鳥猝不及防就掉出來了。
金紅色的一團掉出，落下的瞬間，摩拉克斯將她準確地接在手心。
怎么回事兒！？
小鳳凰在他掌心站穩后，睜大了眼睛，滿眼都是不可置信，這個男人簡直沒有心！？
這樣的話，她要使用絕招了，目光掃過青年全身。
衣領、袖中都是緊身的……
九昭傻眼了，這、這衣服也沒辦法鉆啊？
似乎看出了她還未放棄，未免她繼續作妖，摩拉克斯將另一只手蓋上了上方，將小鳥控制在手中。
小鳳凰屬火，攏在手心，就像握住一枚暖玉，溫度源源不斷地傳來。
雖然摩拉克斯的動作很輕柔，手掌覆蓋在她身上力量把控得恰到好處，不會壓倒她，但也不能讓她逃脫。
九昭感覺仿佛被穩固的磐巖壓住了，動彈不得。
可惡啊——
當摩拉克斯將她帶入室內，將她放在桌子上時，她不再是站在銀杏樹上仰首挺胸的樣子，而是縮成一團自閉了。
青年好整以暇地坐在座位上，好笑地注視著她。
自從養了這只小鳳凰，他每天都過得足夠熱鬧，幾乎隔些時日，他總能帶給自己新鮮的體驗，今天也是同樣。
又一個熱鬧而新奇的早晨。
雖然打破了原定的計劃，但心情難道不算壞。
金眸中染上笑意，摩拉克斯曲指觸碰了她的羽毛，小鳳凰下意識地抖了抖，然后動彈了一下，在桌子上掉了個頭，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再次縮成團裝自閉。
眉梢小幅度地輕挑，他似笑非笑，“脾氣還挺大。”
小鳳凰沒有搭理。
無奈地搖了搖頭，原本摩拉克斯是打算在小孩成長到擁有足夠自保能力的之前，暫時不想讓她離開這里。
雖然呆在他身邊能夠保證她的安全，但介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知曉九昭不是一個安分的，哪怕事先應承下來，她極有可能陽奉陰違。
即使保證不亂跑，或許迫于幼崽的天性，她遇到有趣的事情會將這個承諾拋在腦后。
不過，鳳凰也是鳥兒，小鳥天性愛自由，長時間以保護的名義將她拘在這里，似乎也不太好。
這么想著，他也松了口。
“既然你那么想出去，那么在此之前和我簽訂一個契約吧。”
摩拉克斯這么提議道。
九昭聞言，猛然轉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我帶你出去，你不能離開我身邊，可以保證嗎，九昭？”
小鳳凰想都沒想，點了點頭。
“好，契約成立。”
話音落下，金色的巖印落在了她身上，化成了羽翼色彩的一部分。
第104章 番外·洞仙歌（四）
被摩拉克斯帶出這個庭院的時候，九昭第一次見到了提瓦特大陸上的人。
魔神戰爭，對于魔神而言殘酷，對人類而言更是如此。
戰事雜亂，人們飽受混亂之苦，哪怕在歸離集，這處繁榮的聚落，人類的面貌看上去略顯疲憊和沉重。
九昭是見識過戰爭的，仙舟，尤其是曜青，常年在討伐豐饒孽物的路上，但仙舟上的技術、生產力足夠支撐每一場有準備的戰爭。
對比之下，提瓦特很落后，至少對于仙舟來說，是這樣的。
在珉林，帝君的洞府或者說宅院住的時間，九昭光是學習這個星球的歷史和這里的文字了，什么元素龍王、原初之神、第一、二次王座之戰看得她頭都大了。
她原本以為魔神戰爭跟她關系也不大，等她實力恢復后，頂多幫帝君爭奪一下那七個位置，對她而言最大的危險就是所謂的原初之人，所謂的天空島。
直到看到了這里的人類，九昭才發現，自己想簡單了。
魔神戰爭不光是幾個魔神之間打打殺殺，還把人類給牽扯進去了，準確來說，人類才是這次戰爭最重要的部分，七個位置，七個管理者，管理的自然是指人類，這是人類信仰的魔神之間的戰爭。
麻煩了。
打架還要帶著人類，而且這些人，emmmm……跟云騎軍完全沒法比啊——
“這里就是帝君治下的所有人類嗎？”
青年將衣服的兜帽戴上，小鳥雖小，但是色彩和外形足夠惹眼，只能將其一起攏在兜帽中，遮擋，所以只要稍稍偏頭，他側臉下顎便能觸碰到小鳳凰的羽毛。
鳳凰的每一根羽毛都帶著比常人要高的熱度，讓他的側臉都熱起來了。
“嗯。”摩拉克斯走入市集，“大部分都在這里。”
九昭直白地說，“好少——”
這別說一個仙舟，恐怕連一個司的人都沒有吧，能上戰場的人就更少了吧。
算了，仙舟本就是星際生態巨艦，根本不能比。
見小鳳凰情緒莫名地低落下來，唉聲嘆氣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摩拉克斯也沒在市集多做停留，便走出了歸離原中心人類的聚集之地，來到了西側。
一神一鳥在高地看風景沒多久，身后便傳來一道聲音。
“難得啊，能在這里看到你。”
一位大衣袖的少女見人轉過身，笑吟吟地抬手打招呼，“好久不見啊，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說起來云海洞天就在這附近。”
“沒錯哦，我最近云海洞天閉關研究，才出來就聽說你撿到了一位小魔神，正想明后天去拜訪呢，沒想到這就碰上了，真是巧啊。”
她說著，就將目光投向了青年的肩膀上，見從未見過的漂亮小鳥，歪著腦袋，金紅色的眼瞳向她看來，少女的笑意更甚，“就說你怎么有閑情來人間視察，原來是帶小朋友來見世面啊。”
“這位就是那位小魔神了吧？”
摩拉克斯點了點頭，此處沒有人煙，便也將兜帽給放下了，將小鳥的身影完全露了出來，“她喚九昭，魔神名為[維帕爾]。”
“你好啊，小九昭，我是歸終，魔神名[哈艮圖斯]。”
九昭打量了這位魔神，人類的外形，灰青色長發，白藍衣裙，個性活潑又不失親切，是個美少女。
看臉的小鳳凰抖擻了精神，打招呼，“歸終姐姐好。”
“哎呀，好可愛。”
九昭驕傲地挺胸，她的原形自然是漂亮的，變小又可愛，以前在仙舟就能輕而易舉收獲漂亮姐姐的喜愛，也能在犯錯時跟龍尊們賣萌，免掉或者減輕懲罰。
寬大的袖子遮擋住了彎起的唇，歸終想了想，從手中變出了一朵藍白色的花，“見面太巧了，什么都沒有帶，這朵琉璃百合送給你哦，下次給你正式的見面禮。”
“謝謝姐姐。”
爪子在青年肩膀上動了動，九昭下意識就想去接，發現自己現在是鳳凰，不方便拿東西，用嘴巴咬又不雅觀，翅膀動了動，她一時間沒了動作。
摩拉克斯發現了她的意圖，便從終歸手中接過了花。
“我先幫你收著了。”
“嗯嗯。”
歸終和摩拉克斯并未多聊，見面相互問了近況后，便告別了。
摩拉克斯今日出門，除了帶九昭來見識一下人間市集，還帶她去了歸離原的周邊，包括天衡山等地，向她說明了屬于他們三神治下的地區，人類的謀生手段，以及哪些地方有哪些魔神或者魔物等，順便還將侵擾歸離原周邊的魔物清理了一番。
這一遭走下來，九昭感覺不太樂觀。
現在的歸離原可謂是四面楚歌，東南西北都有魔神，海里的、陸地的、山里的，而且吧，人類的戰力就不提了，生活也很成問題。
“這里的糧食夠嗎？唔……感覺人間技術也不行，武器的話，以采礦為生，鍛造武器的技術應該不差吧？”
但是跟仙舟有個專門的工造司來說，完全沒法比啊。
九昭憂心忡忡地數著，然后轉頭問摩拉克斯，“對了，帝君，歸離原有軍隊嗎？”
不會連個像模像樣的軍隊都沒有吧？
摩拉克斯輕笑了一下，這一路，他幾乎有問必答，經過這次的問和答，他算是清楚，這小家伙估計是來著星海中一個要遙遙領先于提瓦特的地方，畢竟她在這里幾乎是看什么都唉聲嘆息。
心下覺得她這副人小鬼大的樣子有些好笑，他也笑出來了，搖了搖頭，語氣緩緩地講道，“過去城鎮、鄉村與部族的長老曾以金爵彼此盟誓，自各處選拔出勇健之士組織成軍，號曰千巖*，這便是歸離原的軍隊了。”
“哦……”
“想去看看嗎？”
“不了吧。”今日份的情報接收就到此為止了吧，感覺越看越焦慮。
九昭婉拒了。
“嗯。”摩拉克斯點了點頭，他看了下天空。
夕陽西落，天邊漸漸被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橙紅。
遠處的山巒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更加雄偉壯觀，仿佛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
摩拉克斯收回視線，提議道，“今日去歸離原吃，如何？”
九昭無所謂，“都可以。”
她停頓了一下，這小鳳凰的體型感覺吃不了什么，或者吃多了，容易招來目光，于是她歪頭問，“要我變人形嗎？”
摩拉克斯輕輕頷首，“可。”
聽到應聲，九昭從青年的肩膀上飛離，在落地前變成人形，然后半跑半跳地過去，一手拉住了摩拉克斯的手，一手指著前方，“出發——”
被牽住的手被力量拉著向前，摩拉克斯下意識地抬腳跟上，他低笑，“走吧。”
***
歸離市集，吃食店林林總總，摩拉克斯挑了一家面食店。
門前掛著一塊褪色的招牌，店鋪四周是用竹籬笆簡單圍起的小院子，幾盞燈籠隨風輕輕搖曳，散發出溫暖而朦朧的光芒。
院子里擺放著幾張木桌和長凳，這是客人入座吃飯的地方，而老板則身穿粗布衣裳，忙碌地穿梭在爐火與面團之間。
等面端上來的那一刻，九昭就知道為什么摩拉克斯選擇這家店了。
細如秋毫的龍須面，每一根面條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藝術品，纖細而柔韌，閃爍著淡淡的光澤，熱氣氤氳中，面宛如一條條銀色的游龍，在水中舞動，飄逸而靈動。
哦，老手藝啊。
不愧是講究的帝君。
九昭用筷子挑起了一根面條，輕輕吹去上面的熱氣，然后送入口中，搭配鮮美的湯料和香醇的調料，這碗龍須面足夠細膩與美味。
夜幕降臨，市集上的燈火逐漸亮起，一盞盞紅燈籠高高掛起，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攤位上的燈光與周圍的星光交相輝映。
九昭吃完后，她托著下巴望著庭院外。
微風輕拂，帶來各種食物的香氣，人間煙火，讓她想起了羅浮的金人巷。
她晃了晃腳，緋紅色的眼眸看向坐在對面的青年，“帝君，等會兒我想去看一些材料。”
“但需要麻煩你先幫我付一下錢啦～”
喝了口店家贈送的茶，摩拉克斯將茶杯放下，他沒有拒絕，點頭應下。
跟著帝君出門‘視察’過歸離集，打包了一大堆材料之后的一段，九昭沒再要求出門。
因為現在吃帝君的、住帝君的、用帝君的，她自然把自己歸到摩拉克斯這一陣營，但是歸離原的現狀讓她有些焦慮。
所以，接下來除了日常的學習之外，她也開始研究，或者說用提瓦特現有的材料復刻仙舟的一些技術。
提瓦特第一只機巧鳥就是在這個時間誕生的。
機巧鳥在仙舟普通用作物流、導航等，要用于戰爭的話果然還是金人司閽更加合適，只是現在她手中的材料不夠，而且人類可以得到的材料實在有限。
而歸離原就這么大，在魔神戰爭時期，人們也無法到其他地方去，因為在路上很有可能被卷入了戰爭，丟了命，所以現在能在歸離原人類中的材料種類就那樣，就連機巧鳥都完不成，制造這只鳥的材料還是由留云借風真君慷慨給予的。
“唉——”
席地盤腿坐在廊下，九昭托著下巴看著機巧鳥在空中飛，試飛成功，但她想要安裝的新功能卻沒辦法實現。
“小九昭怎么年紀小小就嘆氣？”
一道身影來到她身邊，少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這不是很成功嗎？”
“唔……”九昭搖了搖頭，她蹙著眉頭，稚嫩的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滿意，“用作物流、導航確實可以啦，但是這種機巧鳥果然還是和平時期能夠派上更多的用處，魔神戰爭時期的話，我果然還是想要能夠噴火或者自爆的那種——”
“小小年紀想的倒是多。”留云借風真君抱著胳臂，站在廊下，她推了推眼鏡，注視著飛在空中的機巧鳥，若有所思地點頭，“不過，以你現在年紀能夠制作出這種程度的機關，很不錯了。”
九昭反駁，“不是機關啦，是機巧。”
留云借風真君挑眉，“有區別嗎？”
“好吧，差不多。”心下掛著事，九昭沒有再爭辯下去。
歸終笑著在她旁邊坐下，“小九昭，對人類怎么看？”
“嗯？”思考著如何改良的機巧鳥的九昭一愣，“什么？”
眉眼彎了彎，歸終看向天空，“你覺得他們很弱嗎？”
九昭反問，“不弱嗎？”
至少在她看來現在歸離原的人很弱，要參與到魔神戰爭中來簡直癡人說夢。
歸終輕輕地笑了笑，“或許吧，那些小小的人兒們，如同微塵般渺小又脆弱，因為渺小，所以不知何時會殞命于天災人禍。所以總是害怕，但是啊，又因為害怕，所以總是努力，想變得更聰明，不是嗎？*”
“是吧？”
九昭沒有跟提瓦特大陸的人類相處過，但是她在仙舟也見識過不少人。
努力嗎？
好吧，她認可歸終的話，畢竟機巧鳥這些技巧本身就是人類的智慧啊。
“小九昭，應該很厲害吧？”
“嗯，我長大了，應該比歸終姐姐厲害哦～”
“誒，是嗎，好期待呢，這樣的話歸離原應該會更安全吧。”
“不要她說什么，你就信啊，歸終。”
“有什么關系，我相信小九昭哦。”
“嗯嗯，不用一年我肯定會長大的！很快就能幫上忙了。”
“越說越離譜，就算你是魔神……一年能長多大？”
第105章 番外·洞仙歌（五）
歸終最終也沒有等到九昭長大。
在提瓦特生活后的第七個月，一場洪水淹沒了歸離原。
那天的天氣莫名的陰沉，起初是一陣沉悶的隆隆聲。
放在桌上的材料，掛在墻上的工具開始搖晃，九昭第一時間察覺了異樣，站起身的時候，摩拉克斯洞府所在的山體開始劇烈搖晃。
巨石和泥土紛紛從山坡上滾落，驚天動地的巨響在這山間四處響起。
扶著門框站立，九昭微微仰頭看向庭院外，帝君設立在庭院的保護屏障被觸發，金色玉璋護盾展開將整個院子包裹，石塊和樹木被拋向空中，然后又重重落下，同玉璋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而后均被彈開。
天空同步變色，烏云密布，電閃雷鳴，暴雨落下。
這絕非自然產生的災害，而是——
魔神引起的。
九昭猛然轉頭看向歸離原的方向，在各種響動交織在一起的混亂之中，她好像聽到了人們的哭號。
考慮到她的年紀，不管是帝君，還是歸終這樣的魔神，抑或是仙人們，他們不會在當著九昭的面談論魔神戰爭的戰事。
但她前世出生曜青，對戰事不可謂不了解。
哪怕只是偶爾偷偷摸摸聽到他們口中的只言片語拼湊出的信息，也能推測出大概。
一般是帝君帶著部分仙人、千巖軍外出征伐，而由馬科修斯或歸終姐姐、剩下的仙人駐守歸離原……
動靜源頭是由沉玉谷方向？
是近期戰事升級，帝君率軍征伐的地方？
眉頭輕蹙，她觀察著愈演愈烈的動靜，下了決定。
因為帝君的玉璋護盾，山崩未對洞府造成絲毫傷害，九昭一把摘下了腰間帝君給她的，用石珀做的飾品，將其貼近了玉璋。
石珀融入其中，玉璋被打開了一道可容一人通過的口子。
“果然，這是通行證。”
將石珀重新掛回腰間，九昭穿過玉璋，背后的羽翼展開，山石在她身后追趕，翅膀帶她離開了地面。
從更高處俯瞰，緋紅色的眼眸將從沉玉谷起源，一直波及到歸離原、荻花洲等地區的山崩洪水……盡收眼底。
九昭在高空猶豫了一會兒，然后化作一道流光，朝著歸離原方向飛去。
這是第一次，九昭以‘魔神’的身份在人類中現身。
這也是，璃月的先民們第一次見到未來的九昭元君。
沉玉谷與歸離原只與珉林相隔，而珉林則是大部分跟隨摩拉克斯的仙人以及摩拉克斯本神的洞府所在，相當于以摩拉克斯為首的神魔所管轄的領域與那個與沉玉谷為地盤的魔神所管轄的領域緊挨著，起沖突也是難免。
近幾天，兩方戰事升級，摩拉克斯已經數日沒有回洞府了。
九昭在初次見面時就見識過他的本事，且大部分仙人也隨他同去，所以她并不擔心帝君那邊。
而歸終姐姐那邊，她雖然善于運用技術與智慧，在機關術領域取得了較高的成就，但在魔神中她的武力不算高，
山崩、洪水，對歸離原的人們來說是巨大的災難，對魔神而言，要自保不算難。
但是歸終姐姐不是那樣的魔神。
而歸離原的動靜足夠大，恐怕會吸引到其他魔神或者魔物，歸終姐姐的處境恐怕不好，這是九昭稍微猶豫后前往歸離原的原因。
她來到了歸離原上方，下邊山石崩裂，巨石滾滾而下，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瞬間將歸離原周圍的樹木夷為平地，昨日繁華的集市不再，房屋在洪水的沖擊下搖搖欲墜，有的直接被沖垮，瓦礫木頭在水中漂浮。
人們驚恐地四處奔逃，臉上寫滿了絕望和無助。
有的抱著孩子，有的攙扶著老人，他們踩在泥濘的土地上，每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洪水中的雜物不時撞擊著他們，有人的身影往前一撲，消失在黃褐色的洪水之中……
火元素在她周身匯聚，數條鎖鏈從天落下，九昭將她目光所及之處，她能夠看到的人都卷了起來，將他們往未被山洪波及的高山甩去。
情況緊急，九昭救人的舉動算得上粗暴，她扇動羽翼，落在高山人群中時，好些人都沒有站穩，東倒西歪地落地。
“您是仙人嗎？”有位千巖軍年輕力壯，被粗暴地丟下后，踉蹌之后就站穩了，他看著在暴雨、山崩、洪水之下干凈地不染纖塵孩童模樣陌生的非人，猶豫了片刻迎了上來。
九昭沒有應，她瞥過下方又上漲的水位，微微蹙眉，“不要停留，這里還不安全，繼續往上走。”
目光落在那位千巖軍上，她表情嚴肅地告誡，“你組織，照顧好老人小孩。”
背后的羽翼伸展開，丟下一句話后，一陣風刮過，那抹紅色消失在了原地。
塵土飛揚，遮天蔽日，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土腥味。
九昭尋找那漫天塵土而去，中途救了不少人，耽誤了時間，等她見到歸終時，已經晚了。
“歸終姐姐！”
少女模樣的神明回頭，她的神軀皸裂，外露的皮膚上出現了裂痕，就像神像龜裂那般，而那裂痕處溢出了些許金色的塵埃，她的前方是雙眼赤紅如火，被黑霧包裹其中的魔神，后邊是她所愛的人類。
看到九昭的身影時，歸終露出了初見時那般的笑容，“抱歉啊，之后，就拜托你了，小九昭……”
“等等——”
九昭飛近，她伸出手，就在指尖要觸碰到時，歸終的身體化作了巖石，破碎的石塊擦過了她的手指。
緋紅色的眼瞳睜大，她停駐于半空，什么都沒有抓到的手慢慢放下，就連身后帝君的來臨也未曾察覺。
“哈哈哈……”
陌生的魔神在嘲笑，“摩拉克斯，你來晚了！”
“可惜，我還沒有來得及將這個小娃娃也一起殺掉——”
金火色的火焰將女孩的身體吞噬，她身形拔高，孩童的模樣逐漸消散，轉而變成了少女的模樣，雙耳被羽翼覆蓋，金紅色的羽翼沾染了火焰，連帶袖角，衣裙尾擺也拖著火焰。
“找死——”
深紅色的槍被擲出。
洞穿了黑霧下魔神的身體，無數鎖鏈宛如利箭打在祂身上，巨大的力道將祂從原地推離，撞上了樹，就將其折斷，撞上了山，便將其推平……
少女展翅追了上去。
“九昭！”
她沒有聽見帝君和仙人的叫喊，眼中仿佛只剩下那個面目可憎的魔神。
等摩拉克斯和仙人找到九昭時，她站立在焦土之中，火焰的余燼還在地面上燃燒著，發出微弱的紅光，照亮著周圍的一切。
戰場的地面被火焰燒得焦黑，裂縫隨處可見。周圍的樹木和草木也被火焰吞噬，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和焦黑的枝葉。
遠處的山峰和天際線也因為戰斗的余波而變得模糊不清。
周圍什么都沒有，只有少女一人站在原地。
那名魔神什么都沒有剩下，被燒成了灰燼。
自此——
新生的、剛出世的魔神[維帕爾]，一戰成名。
第106章 番外·洞仙歌（六）
歸終于戰中仙逝，大水毀滅了歸離集。
家園被毀，戰事吃緊，與歸終交好的眾仙沒有時間沉湎于悲傷，不得不投身于戰事與居民的安置，摩拉克斯和仙眾率領居民南下遷回天衡山下，璃月港自從建立。
九昭初戰成名，魔神[維帕爾]的名聲在古璃月大地傳開。
此后，摩拉克斯與仙眾關于戰爭的商談不會再避開她，九昭正式加入魔神戰爭。
璃月古書記載，璃月港建立之初，九昭元君正式接手千巖軍，代巖王帝君主持征伐，治兵講武，傳授陣法，凡出戰，無不勝，神威所至，一切皆除，福佑璃月，肅清魔魅，是為軍神。
***
璃月港初建，人類忙、眾仙也忙，九昭也是同樣。
她正式以魔神的身份出現在古璃月人的面前。
基建之初，九昭收羅了一批有天賦的匠人，教給他們關于機巧鳥的技術，可以在建造房屋時，幫助人們搬運物資。
因為材料的不相通，其他相關的金人技術，也需要時間研究可替換材料，以及她上一世于曜青學習并融會貫通的兵法，自己研究的陣法、腦子關于軍事知識等也需要教給千巖軍。
有在山崩洪水中救助了不少人的鋪墊，加上她帶來的機巧鳥在基建之時為人們提供了不少助力，讓建設璃月港的進度大大的提升，所以短短幾天就積累了不少信仰。
九昭本身沒有接收信仰的能力的，接收人類信仰變強的是[維帕爾]的力量。
對她而言，不大不小算是一件麻煩事。
[維帕爾]的力量屬水，她的力量屬火，屬性相克，容易此消彼長。
前不久好不容易讓兩種力量在她身體平穩下來，隨著信仰的增長，屬于九昭自身的力量和[維帕爾]的力量也不穩定了。
“嘖。”
突然增長的力量，讓炙燒材料的火焰突然增大后熄滅，因為沒掌握好火候，這塊材料已經沒用了。
“鐺——”
隨手將被燒壞的材料丟在桌子一旁，九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她看向窗外，太陽升到了正當空。
時間差不多了。
瞥了眼桌面上半身金人，少女嘆了口氣，今天就到這里吧……
九昭推門出去，踏上長廊的青石板路，穿過走廊的盡頭，是一片開闊的庭院。
庭院中央，一座古樸的亭子靜靜佇立，亭子四角翹起，鋪著青瓦，層層疊疊，錯落有致。
亭中的石桌上擺放著精致的茶具和幾卷泛黃的古籍。
面容矜貴的青年坐在石凳上，手執書卷，他身披白袍，純白的兜帽不似于戰時被戴起，而是自然垂在身后，黑棕漸變的頭發被束成長辮，于陽光照射仿佛渡上了一層金芒。
察覺到前方廊下的動靜，他側眸看來，鳳眸星目中染上了清淺的笑意，“正想叫你出來。”
九昭下意識地揚起微笑，腳步輕快地走了過去。
今日陽光正好，她在臨水一側美人靠上坐下，后背靠上向外探出，彎曲像鵝頸的靠背，陽光落在她臉頰上，舒服得讓她半瞇起眼，瑰麗的眉眼染上了些許慵懶。
這幾天真是忙死了，難得有空躺一會兒。
將書卷放在石桌上，摩拉克斯起身。
陰影落了下來。
九昭歪頭，有些疑惑，“帝君？”
棕金色浮動著獨特紋理的手掌覆了下來，手指落在了她的眉心，相觸的地方漾起了一圈金色的光芒，青年微微蹙眉，“你的力量又不穩定了？”
“被發現了？”九昭放松了身體，任由摩拉克斯檢查她的身體情況，她微微仰頭，望著他，“信仰不斷增加，[維帕爾]的力量變強了，我自身的力量被壓制，所以不太穩定。”
摩拉克斯沉默了一會兒，“需要我幫你將[維帕爾]的力量封印嗎？”
九昭拒絕了，“沒關系的，[維帕爾]的力量可以救人，在戰爭中很有用。”即使在戰場上也可以挽救很多人的生命，所以她不想就這么簡單得被封印。
她輕輕笑了笑，用不知是遺憾還是嘆息的語氣說道，“畢竟我自身的力量是[毀滅]啊……”比起救人，她更擅長破壞。
漾起的一圈金光變成了一枚巖之印沒入了少女的眉心，體內不穩定的力量慢慢平穩下來，摩拉克斯隨著她的意，“若有不舒服的話，可以來找我。”
他停頓了一下，而后在她身邊的美人靠坐了下來，“魔神的力量一旦失控的話，影響很大。”
“才不會到那種程度的。”九昭自然地歪倒了身體，腦袋落在青年的腿上，調整了姿勢，仰躺時注意低垂望進她眼中的石珀金的眼眸時，她松了口，拉長了尾音回復，“好啦——”
“若是之后還有不舒服的地方，肯定會告訴帝君的——”
摩拉克斯微微勾唇，輕笑了下，“希望如此。”
眼尾勾勒的嫣紅被牽動，給那張矜貴的臉平添了幾分艷色，九昭愣愣地注視著她，眼睛驟然亮了幾分，這角度，帝君也好好看！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青年的臉，直到手掌落下，覆蓋在了她的眼睛上，眼前暗下。
九昭：“？”
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解，為什么要遮住眼睛？
“今日還是按計劃，下午去千巖軍的駐地？”
九昭被轉移了注意。
“沒有意外的話，就去嘍，畢竟跟教頭他們都約好了。”
“嗯。”摩拉克斯輕應了聲，“吃午飯嗎？”
九昭想了想，“不了吧，每次去千巖軍都會跟我準備好吃的喝的……這里吃了，就吃不下了。”
她停頓了一下，彎了彎眼眸，“帝君，我先瞇一會兒～差不多時間了，叫我一下唄。”
“好。”青年低笑了聲，感受到他手掌覆蓋下的雙眸闔上，摩拉克斯挪開了手，手落在了少女的腦袋上，指尖勾起了一縷發絲。
九昭閉著眼睛側了身，她被摸著很舒服，但更在意形象，“不要弄太亂啦，帝君，我下午還要去見人的。”
放在她頭上的手，頓了一下，摩拉克斯勾了勾唇，“嗯。”
下午的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向大地，溫度升高。
小瞇了約莫半個時辰，九昭就被摩拉克斯叫了起來了，她坐直身體，掩嘴打了個哈欠，眼中氤氳著水汽，似乎還沒有睡醒的樣子。
摩拉克斯坐在石桌前，為她倒了杯茶，然后推到靠近她位置的石桌邊緣，“喝一點兒，醒醒神。”
九昭乖乖聽話，起身于石凳上坐下，沒有猶豫就將茶杯送到嘴邊。
茶水是清新自然的香氣，入口之時，苦澀之味便率先侵占味蕾，它不同于其他茶類的微苦，而是更為濃郁、深沉的苦味。
九昭皺起了眉頭，將茶杯放下，茶的苦讓她精神一振，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好苦——”
摩拉克斯聞言，垂眸看向他握在手中的茶，若有所思道，“這是未經過發酵的竹葉茶，唔……對于九昭來說，太過苦澀了嗎？”
察覺到少女投來的幽幽目光，他不禁失笑，而后不緊不慢地安撫，“不過，醒神效果確實不錯。”
摩拉克斯拿起茶杯，淺抿了一口，而后點評道，“并非單一而乏味，在苦澀之后，有深沉的回甘，更能品味到帶著竹香的茶韻，移霄送的茶確實不錯。”
他說完，石珀金的眼瞳看向少女，眼中含著笑意，“好了，我會記得，竹葉茶雖然好，卻不合九昭口味，下次不會給你喝了。”
九昭：“……”
感覺被拿捏了。
好賴話都讓帝君說了，九昭一時間沒有分清，帝君是故意騙她喝苦茶還是不小心為之的，因為約定好的時間就要到了，她也沒有多費心思就分辨。
雖然她口味偏甜，但也不是不能喝苦茶。
秉著不浪費的原則，將茶杯剩下的竹葉茶喝完，九昭皺著眉拿起了桌上的一枚日落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果汁恰到好處地平衡了茶的苦澀。
她站起身，一手拿著日落果，一手朝摩拉克斯揮了揮，“帝君，我先走了～”
***
金色的光線穿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投在訓練場上，仿佛為這片土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輕紗。
陽光籠罩的訓練場上，士兵們穿著統一的千巖軍制服，身姿挺拔，整齊地排列著，教頭不時地穿梭在隊伍中，仔細地觀察每一個士兵的表現。
九昭在樹上，觀察了一會兒，覺得這訓練根本用不著她。
她沒有耐心，不是教人的料，這位頭發半白的教頭做得很不錯。
不過，還是去露個面吧。
她從樹上跳下，進入了千巖軍的視線，原本專心教導士兵的教頭，立刻迎了過來。
“元君大人。”
“嗯，不錯。”九昭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你繼續就行，不用在意我。”
“是！”教頭立刻，行了個軍禮，然后跑回了隊中。
教頭訓練的都是些新人，年輕氣盛，遮掩不住情緒。
九昭的出現，雖然讓他們的精神振奮，熱情被點燃，但多少也會打亂部分新兵的心緒，影響整體步調。
見狀，她沒有多做停留，而是去找了千巖軍的負責城市治安的千巖軍領頭。
璃月港新建，各種防護并未到位，只能由千巖軍加強戒備，日常巡視。
九昭來尋負責巡查的千巖軍領頭，是因為早上由負責對接仙人與人類管理層的‘秘書’呈上諸多文件中的一份，關于‘海上異動’的文件。
[有漁人失蹤，海中似有異動，三日內派去探查的千巖軍均未歸。]
魔神戰爭時期，類似的內容往往意味著這是群魔諸神的手筆，已經不是人類能夠處理的范疇了。
“總共失蹤了多少人了？”九昭翻看著千巖軍巡查領頭送上的報告，問道。
“回元君大人，目前已有漁人十余，千巖軍六人失蹤。”
“是嗎？”失蹤，也就是以為著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狀態？也就是人還有可能活著。
略一思索，九昭便下了決定，她將報告上的內容記載腦中后，看向領頭，“通知漁人換地捕魚，暫時不要讓人靠近出事的海域，我今晚會去視察，一探究竟，無論是魔還是神，我與帝君都會盡快解決，盡量不影響人們的日常生活。”
“是。”領頭拱手俯身拜謝，“非常感謝元君大人出手相助。”
之后，九昭并未回絕云間帝君的住所，而是在璃月港觀察民生。
機巧鳥已經運用于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運輸、傳信、探查、監視……
雖然才遷移安居到新的地方，但古璃月人中大部分帶著希望，打造建設自己新的家園。
掌心的水元素在匯聚，組成了一個水球，九昭將其丟進了水中，藍色的水元素落入海中，將數條魚包裹于水泡之中，而后送入附近坐船，拉著漁網的小孩的漁網之中。
“哇，爸爸，這次有很多魚！”
漁網盡數收到了船上，魚兒開始在網中掙扎，水花四濺，小孩的父親從漁船的另一側過來，摸了摸小孩的腦袋，然后將網中的魚兒一一取出，放入魚簍或魚籠中。
夕陽的余暉灑在海面上，整片大海都被染成了金紅色，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有無數的碎金在跳躍閃爍。
九昭站在懸崖看看著遠方，微風拂過，帶來一絲絲涼意，同時也讓海面的波紋變得更加細膩。
遠處的船只和海島都在這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寧靜和祥和，緋紅色的眼中映出了此時的璃月港，她慢慢握緊了手心。
這是責任，被交付到她手中，必須要保護的存在。
背后的羽翼伸展開，九昭朝著千巖軍巡視頭領所說的方向飛去。
雖然九昭目前的力量不算穩定，但是在古璃月這片土地很少有可以對她產生危險的存在，所以這次解決的海中異樣的狀況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作亂的是一位魔神的下屬，被她找出后，三兩下就解決了，只是那些漁民和千巖軍卻……
九昭沒有立刻回去，而是把周圍都清理了一遍，然后動靜稍微鬧得大了些，也可以說宰了小的，引來了大的。
魔神倒也沒有那么不堪，雖然不敵她，倒是擁有可以逃跑的能力。
或者說，九昭故意讓祂跑的。
畢竟這處璃月的漁民還需要使用，可不能讓魔神把這里給污染了。
帝君跟她講過，為不滅之體，意識雖會消散，力量與怨恨卻遺留下來，化為淤積的穢物，反復侵擾眾生。*
數條火元素的鎖鏈從少女身后飛出，編織成網，攔在了祂面前。
海面上，背后伸展的火翼的紅衣少女，立于半空中，羽翼燃燒著耀眼的火光，仿佛將整片天空都點燃，在她的周圍，空氣似乎都變得灼熱起來，連海水都仿佛被她的火熱所感染，泛起層層熱浪。
九昭居高臨下地俯視過去，“記住了，這里從現在前便是摩拉克斯的地盤，給我立刻馬上遠離，下次再見你，就不會這么簡單放過你了。”
她抬手一揮，撤回了鎖鏈。
金紅的羽翼振翅，九昭收回視線，直接離開。
***
皎潔的明月高掛空中，將柔和的銀光灑向山林。
九昭仰頭看了下夜空中月亮的位置，站在帝君的洞府前，有些猶豫。
比平時回來的要晚很多呢……
emmmm……還有該怎么解釋，她把璃月港周邊一個魔神的地盤給吞了，把帝君的地盤平推了很大一段距離，這部分明天就需要人手去接管。
說起來——
九昭微微嘆了口氣，然后在洞府的臺階上坐了下來，她后背靠著門，看著前方樹林，有些發愁。
這兩天，她需要抽個時間把那個魔神給宰了呢，避免祂養好傷卷土重來。
大門上的金色的符文開始浮動，下一秒就被拉開。
后背失去了依靠，九昭猝不及防，甚至后仰倒去，后腦袋不輕不重地撞上了開門的青年的腿上。
摩拉克斯低頭垂眸，石珀金的眼眸同還殘留著錯愕之色的緋紅色眼瞳，四目相對。
眉梢小幅度挑起，青年似笑非笑地問道，“既然回來了，怎么不進來？”
九昭：“……”
少女瑰麗的臉上浮現肉眼可見的心虛，但很快掛起了好看的笑容，若是他一直沒有移開目光，恐怕就要錯過了。
“帝君，你等我很久了嗎？”
九昭從石階上起身，來到青年身邊，十分嫻熟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等少女進了庭院，洞府的大門自動闔上，摩拉克斯這才回答她，“你知道的對于魔神而言，這點兒時間不算久。”
“嗯嗯，說得也是。”九昭胡亂地點頭，無不可地應聲。
“不過，今日確實比往常要遲了些，傍晚的時候，我似乎察覺了你的力量，是動手了嗎？”
挽著青年胳膊的手一頓，唇邊的笑變得有些僵硬，九昭自知瞞不下去了，慢慢地松開了手，老老實實地站在摩拉克斯旁邊。
“帝君，我跟你說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生氣。”
“哦，何事？”
“我剛剛跟一個魔神打了架……”
少女小心翼翼地覷著摩拉克斯的臉色，然后小聲地補充道，“打贏了，讓祂自愿讓出了地盤，等明天可以安排人去收管駐守了。”
摩拉克斯：“……”
青年有些無奈，又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還有嗎？”
九昭不確定：“沒、沒了吧？”
她猶豫了一下，補充道，“帝君放心，明后天，我挑個時間就把祂給徹底解決，以絕后患。”
摩拉克斯：“……”
最后，摩拉克斯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讓她吃了些還熱著的食物，打發她回去早些休息。
***
第二天，因為還記掛著事情，九昭特意抽空挑了個時間，根據昨天海上魔神留下的氣息，去找祂，結果掘地三尺，都找到其他魔神的地盤上了也沒有找到。
因為隱患未除，著實讓她憂心了很久。
許久之后，九昭才發現，這個魔神當天晚上就被帝君給解決了。
而，帝君故意沒有告訴她……
第107章 番外·洞仙歌（七）
數百年后，璃月港隱約可以看到提瓦特大陸最大的集貿港口、最繁榮的貿易古都的影子。
魔神戰爭進入僵持。
弱小或是不擅長武力的魔神大多隕落，其麾下的人類或死，或為了生存轉投向了其他魔神庇佑。
璃月港的規模也不斷壯大，起初的從歸離原遷來的人絕大部分已經死去，現在的璃月港的都是其的后代以及后來并入的人類及后代。
九昭是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短生種的壽命更替。
仙舟上大部分為長生種，她結交的也基本上是長生種，偶爾也會與前來仙舟的化外民交談，但能給她留下印象的很少，而跟她交好的，九昭也是見證了其成長，不曾經歷過短生種壽命到頭的離別。
但在提瓦特這數百年不同。
尤其是她代巖王帝君主持征伐，掌管千巖軍，與人類相處的時間更多，魔神戰爭時期，千巖軍的平均壽命遠比普通人類要短，幾乎讓她見慣了生死。
昏黃的燈光下，九昭坐在木質圓桌旁，桌上鋪著一張詳盡的地圖，山川河流、城池要塞都繪制得清晰可辨。地圖的邊緣已經磨損，顯露出歲月的痕跡，精致的沙盤置于地圖的一側，上面堆滿了代表山川、河流、森林等自然地貌的模型。
她看著看著就趴在了桌子上，說實話，她有點兒煩了。
這幾百年，九昭幾乎被困在璃月這塊地，其他地方也不是不能去，但是她不能離開太久，一旦她在其他地方鬧出動靜，其他魔神少不了伺機而動。
璃月離不開她，偏偏她也有想要做的事情。
金人的材料被九昭想方設法給制作出來了，金人司閽正式投入戰場，但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星槎的材料根本毫無頭緒，這是她飛出這座星球的重要工具。
璃月的魔神太多了，諸多魔神的隕落，會給這片土地帶來了瘟疫，各種天災，直接影響到了人類的生存。
哪怕是她的鳳凰火，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消除魔神殘存的影響，只能庇佑璃月港以及其他有居民生活的地方。
所以，哪怕九昭很想一直平推過去，盡可能在短時期內結束魔神戰爭，但奈何現實不允許。
盡管有所收斂，但九昭在與帝君交好的眾仙家看來，是實打實的好戰分子，武德充沛，這些年不是在戰爭就是在戰爭的路上。
幾乎一人挑遍了璃月周邊的所有魔神。
有的魔神、魔物實力弱，一照面就被她斬落；有的魔神、魔物實力稍稍強些，能夠在她手下逃跑，但現在也幾乎都被她給滅的差不多了；而現在璃月這片土地上生存的是實力最頂級的那一批魔神……
有實力，有地盤，信仰其的人類多，能力特殊，手下能人多，占領的地方也算易守難攻……各種條件加在一起才不至于早早敗落。
一開始，仙人以為是殺伐果斷的帝君將她帶壞了，后來發現，是九昭把原本穩重的帝君逼得不得不加快征戰收攏地盤的步伐。
因為只是哪天一個留神沒看住，九昭就可能拿一下一塊地盤。
有仙人曾向帝君提議暫時收回代為征伐的權利，但奈何摩拉克斯麾下就她最能打仗，除了帝君無人能代替她的位置，而帝君需要做的事情又多，而且他們轉念一想，若是收回了，恐怕她會更加肆無忌憚，沒有千巖軍牽絆著她，就會天天去和魔神打架，只能作罷。
后來，被迫加班的仙人，像留云借風真君這樣直脾氣的忍無可忍，直接把她拎到了新打下來的地盤上，讓她這個管拿不管理的人，去做他們的工作，也就是做政宣、統戰、除根、安置等管轄事務……
處理過這些事情后，知曉了帝君與仙人的難處后，九昭好歹收斂了些。
但也只是一些。
這些年下來，九昭將[維帕爾]的名聲徹底打出去，璃月現存的魔神每一個都跟她交過手，有些魔神迫于璃月競爭壓力逃了，也同時將璃月這片大陸上的消息帶給了其他地區，魔神維帕爾[殺神]的名聲在提瓦特大陸上傳開。
一個摩拉克斯就很麻煩，外加一個異軍突出，武力相上下的維帕爾，以及其麾下各位能力出眾的仙人，就算剩下的魔神聯合起來進攻，打著先一起將璃月港吞并的想法，也得掂量掂量。
實力中下的魔神死的死，逃的逃，剩下有實力的各足鼎立，幾方已經僵持了數年時間了，難得維持了一段時間的和平。
這也是九昭煩惱的原因。
側臉貼著地圖，少女幽幽地嘆了口氣。
想直接推平……
但——
師出無名啊！
如果只有九昭自己，那她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將所有魔神拿下就行。
但是那些魔神的地盤有人類，璃月港也是，爭斗難免有傷亡。
若是師出有名還行，但侵略這兩字安在上來，作為打破平衡，哪怕是表面上和平的人，別說其他魔神那邊的人類了，就算是信仰摩拉克斯和維帕爾的璃月港，但難免會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出現，這也不利于長久的統治。
哪怕在璃月這方土地最后只能有一位勝者也同樣。
伸手撥弄了一下沙盤的模型。
九昭注視著其他魔神的地盤，在心里‘嘖’了聲。
最近那些魔神又乖得很，哪怕她明目張膽地在祂們的地方找材料了，也一聲不吱，就當沒看見，但凡支棱起來跟她喊話一句也好啊……
“嘎吱——”
房間門被推開，夜晚的涼風灌了進來，放在桌面上的地圖，沒有被少女壓住的兩個角被吹起。
“在這里啊。”
見到少女趴在桌上，摩拉克斯掃了眼室內，最后落在她手邊被打亂的沙盤上，“在做什么？”
九昭立刻坐直身體，“帝君？”
“你還沒睡呀？”
她將剛剛無意中手癢碰到的沙盤模型重新豎起來安放好，摩拉克斯見狀走了進來，捏起了被她推翻的一座建筑，他垂眸若有所思地問，“近日應該沒有進攻的計劃吧？”
九昭搖頭，連連否認，“沒有沒有。”
“千巖軍還是在休養生息中。”
“有什么煩惱嗎？”伸手將衣擺一斂，摩拉克斯在木質圓桌旁的空座坐下，伸手將手中的建筑模型重新放入沙盤之中，目光在少女面上流連。
“有哦。”
聽帝君這么問，九昭停下了擺弄沙盤，轉而托起了下巴，刻意拉長著尾音問道，“我真的不能一次性把祂們都推平嗎？”
摩拉克斯接手了她的活，慢條斯理地將一個個被弄倒的模型擺正，他低笑了一聲，說道，“你知道的，只要你能悄無聲息地將祂們殺死或者將祂們封印了，我便不會攔你。”
九昭一聽就知道他在變相地‘拒絕’，抱怨了一句，“帝君，你明知道這不可能。”
悄無聲息地除掉魔神，也不是沒有辦法，但這不是九昭的風格，她喜歡直來直往，非必要不搞這些小手段。
“既如此，那便沒辦法了。”摩拉克斯語氣遺憾。
“唉——”
深深地嘆了口氣，九昭故作失望地趴在桌面，然后伸手，手指按著將青年剛剛擺正的模型的邊緣，再次推倒。
眉梢小幅度地挑起，摩拉克斯轉頭，正好對上了少女理直氣壯的眼神，“我都乖乖聽話不出去招惹是非了，就推推模型過癮也不行嗎？”
摩拉克斯失笑，“你也知道你是在招惹是非嗎？”
九昭：“……”
對視了幾秒，九昭撇過頭，不再看向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嘴硬地嘟囔一句，“我不知道哦。”
“我明明是在清掃周邊不安分的因素……”她說著，很覺得自己很有道理地點了點頭，自我肯定道，“沒錯，我就是在清掃，保衛邊境安全。”
摩拉克斯也沒有反駁她，見她出手搗亂，也就不再白費力氣將沙盤恢復原狀。
他原先是發現人還沒有睡，以為她又憋著主意想‘惹是生非’，見人還乖乖地待在洞府，便也松了口氣，青年站起身，將手放在趴在桌上的少女的腦袋上揉了揉，“早點休息吧。”
九昭有氣無力地應聲：“知—道—啦——”
“真的知道了嗎？”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摩拉克斯重復，心下嘆息。
不是他想多此一舉，主要是少女的前例太多，前腳說著‘知道了’，后腳就能干出‘大事’，現在盤踞璃月的魔神絕非像之前那些可以輕松應對的。
現下各方勢力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就會招致大亂，對目前還在修養生息的璃月港來說也不是好事。
不過……
看九昭只是在這里推著模型發泄，想來是清楚的吧……
九昭抬眸，投以‘竟然懷疑我’的目光，但還是乖乖地回復，“真的知道了。”
她抬手拉著青年的手腕，就勢站了起來，然后貼上去抱住了摩拉克斯的胳膊，揚起了笑，“我跟帝君一起回去休息，總行了吧？”
垂眸看了她一眼，摩拉克斯無不可。
“走吧。”
***
九昭雖然不耐煩，但大局觀還是有的，接下去她安分了一段時間，不是在研究室搗鼓機巧，就是在研究糧食增產，加上帝君的采礦和以商業立本的知識，給了璃月港足夠的時間休養生息。
不同于摩拉克斯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璃月港的人要見到九昭不算難。
她有時候會去千巖軍教習，有時候會于從事農業的農民對話，以手藝見長的工匠們時不時就能被她親自教導。
一旦她閉關出了新的成果，九昭就會進入人間把自己新研究教給人類。
無論是凡人可學的兵法、陣法，還是新培育出來的良種亦或者是新的機巧之術……
她喜愛熱鬧，和平的時候人們自發組織的各種慶典，她都會參與，有時候還會給組織的人提建議。
魔神戰爭時期，人們忙于生存，娛樂很少。
九昭于仙舟出生，有時候不自覺會挪用仙舟的文化，比如，將人類自發進行拜神或者敬神活動，固定了地點，有了廟、神殿，固定了時間，便有了會、慶典，將簡單的拜神活動豐富，加上司樂、祭舞等，便有了盛會、儀式……
一些樂器、歌謠、詩畫等被她帶入人間傳開。
帝君、元君的神殿，仙人的廟，也在那時候建立起來，后來，九昭研究出了提瓦特上個第一棵梧桐樹，將其種在了她的神廟前。
就這樣，文化之神慢慢取代了軍神、豐收之神等稱號，正式成為的[維帕爾]的公認的尊號。
那段時間璃月港的文化空前發展。
然而——
和平注定是短暫的。
能夠登上的神座的有且只有七位。
短暫的和平數十年后，戰事再起，璃月港也加入其中。
起因是璃月港有人陷入了莫名的沉睡，起先是只是幾個，后來發展到整個村莊的人一睡不醒。
先一步去探查的仙人束手無策，見事態愈發嚴重，九昭和摩拉克斯也不得不親自到村莊查看。
出事的村莊是在天衡山的村莊，屬于璃月港的外圍，這一片幾乎被夢魘給籠罩了，人類只消踏入其中便會陷入沉睡，為此折了些駐守和后續派來一探究竟的千巖軍，以及最開始派來看病的醫師們。
山中的村莊被一片茂密的林木環繞，往常的雞鳴犬吠、孩童的嬉笑聲，此刻都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仿佛連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輕易打破這寧靜。
村莊的房屋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門窗緊閉，煙囪里沒有一絲煙氣冒出。
九昭已經查看了村莊周圍，沒有入侵的痕跡，那只可能是魔神的手筆了。
青年輕輕推開虛掩的木門，此刻的響動在這片詭異的寂靜的村莊格外的惹耳。
摩拉克斯走出屋子，站在空曠的院子里，仰望著天空。
天空中白云悠悠，陽光溫暖而明亮。但在這寧靜的村莊里，卻有一股莫名的壓抑感讓人喘不過氣來。
“帝君。”
少女從高處跳下，然后迎了上去，此時的門還未合上，屋內一片昏暗，只有窗外的陽光透過縫隙灑在地面上。
一位擅長藥理的仙人坐在床邊，伸出手指輕輕搭在村人的脈搏上，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半張床。
九昭進村就看過了村莊所有人的情況，村人的臉色蒼白，呼吸微弱，陷入了深深的夢境之中，怎么也叫不醒。
“如何？”
摩拉克斯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辦法。”
“聽歌塵說，她在踏入村莊的時候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有瞬間仿佛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各種詭異的聲音此起彼伏，時而像是低語，時而像是尖叫，它們在耳邊回響，讓人無法分辨真實與虛幻。”
“唔……”九昭捏著下巴皺起了眉頭，“我對這方面實在不擅長。”
因為某種原因，她本身是免疫大部分幻術的，加上她不會持明的云吟法術，也不曾接觸過幻術方面的能力，精神方面的也不是她擅長的領域，而[維帕爾]的治愈只是針對肉||體方面，眼下也起不了。
“人類不吃不喝撐不了多久的……”
她看向摩拉克斯，沒有猶豫直接請命，“這里恐怕還需要帝君主持大局，我去解決源頭。”
摩拉克斯沉吟了一會兒，視線從掃過了村莊，最后落在少女身上，人類踏入此地便會昏睡，就連仙人也多多少少受到了影響，但這種力量似乎對他和九昭不起作用。
而他鎮守璃月港，九昭向外討伐，也是最常見的軍事手段。
“這確實是眼下較好的選擇了，就麻煩九昭了。”
青年停頓了一下，叫住轉身就要的人，“九昭，這位魔神或許不擅武藝，但此力量也算棘手，切記小心行事。”
“我知道的。”
她也清楚帝君的未言之語，直接打斗的話，九昭根本不會輸，但是如今這個魔神的做派想來不是會用光明正大的手段的家伙……
這座村莊的人類必要時也會成為那個魔神的人質，若發展成這種情況，也確實棘手。
九昭側身回頭，朝著摩拉克斯輕笑了下，“帝君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背后金紅的羽翼伸展開，少女從原地飛離，于半空中，唇邊的弧度落下，緋紅色的眼瞳瞥過下方的村莊，眼底浮現幾分冷意。
她會告訴那家伙，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歪門邪道都不夠看的。
***
九昭對此次的目標不算一無所知。
畢竟很容易聯想啊。
沉睡……
夢——
哪怕是表面的和平，璃月港也不會對周圍其他魔神的地盤放松警惕，有機巧鳥在更容易實時監測敵方的動向，夢之魔神算是近期異軍突起的。
貌似是收服了夜叉一族開始的。
夜叉一族驍勇善戰，彌補了夢之魔神武力上的欠缺，加上祂自身的能力特殊，就這些時間觀測到的情報看，祂引發了不少沖突，趁機吞并了不少其他魔神的地盤。
只是一直沒有招惹璃月港，她和帝君也就坐山觀虎斗了。
現在看來……
是嘗到甜頭了，那家伙的野心變大了啊——
第108章 番外·洞仙歌（八）
因為有多條人質在夢之魔神的手中，這次進入夢之魔神的領域，九昭并沒有大大咧咧地擅闖，鬧出很大的動靜，而是選擇悄悄潛入。
她自小就跟龍尊、龍師以及那些派來照看她的侍女躲貓貓慣了，隱蔽躲藏的手段練了個爐火純青，哪怕是全聯盟都是數一數二之流的。
畢竟也不是誰都可以尾隨將軍進入幽囚獄而不被發現的。
九昭喜歡直來直往，光明正大的戰爭、戰斗方式，但也知曉變通，必要時不介意耍些小手段。
既然夢之魔神對璃月港的人出手了，祂先不義，就別怪她不仁了。
找到夢之魔神的藏身之處，然后一擊必殺，為此……
她需要個引路人。
金紅的小鳥左右看看了，林中四下無人，便從樹上飛落，落地前變成了少女的模樣。
將頭飾摘下，鳳翎太過顯目，衣服的樣式和顏色稍稍變化了一下，將身上的鳳凰元素都抹去后，九昭就近找了條小溪，照了照，看著水中的倒影，自覺低調了很多后，她準備妥當朝著了深處走去。
少女即將穿過這片森林的時候，一陣輕微的響動引起了她的注意，并未作出警惕的姿態，九昭恍若未察覺一樣，繼續往前走。
然后一個身影從樹上輕盈地跳下，穩穩地落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個少年，火焰眉紋，穿著貼身短打，寬大的衣袖隨著他的動作翻飛后下落，紋有仙獸紋樣右手臂抬起，槍尖送到了九昭的眼前，金色的眼眸銳利如刀，帶著默然的冷峻。
“離開這里。”
連聲音都是冷的。
抵在喉間的利刃，讓九昭稍稍抬起了頭，她勾起了唇角。
引路人——
這不就來了嘛……
“我來投奔你的主人。”
九昭面不改色地扯謊，見少年沉默著不說話，她挑起了眉梢，“怎么？現在是不收新人嘛，還是怕我后來居上，日后站到你頭上呢？”
少年猶豫了一下，放下了槍，但也未放松警惕，聽到她后面的話雖然皺起了眉頭，但也未多言。
是個沉默寡言、不易受挑釁的人設呢。
九昭上前一步，只見少年條件發射地后退，“別這么警惕嘛，說起來以咱們的根腳還很有緣呢，是不是呀，小—金—鵬——”
金鵬少年眉心的皺褶變深，“你到底是什么人？”
“有本事的人，放心，你們的主人肯定用得上我。”九昭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深深看了她一眼，“跟我來。”
金鵬少年沒再說話，直接轉身就走。
九昭跟上，這會兒她也不搭話了，多費口舌，少年是守衛，加上本人又是這么個性子，能套出的消息不多，感覺還不如自己留神觀察來方便。
少年將她帶到負責處理這類事情的人面前，但他也沒有走開，而是留下來，為了監視，若有什么出格的舉動可以一舉拿下。
嘛，對于突然來投靠的人還是有該有的警覺的，九昭不覺得意外。
相關負責人是位女性，根腳大概是花木精，是一位混血。
仙人與人類的混血大多很好辨認，混血一般會在外貌上表露出部分非人的特色，如角、耳朵等，草木精的混血便是胳膊以及側臉上如花藤般的紋路。
雖然是成年女性，不過仙人大都看不出年歲，璃月這塊土地，魔神戰爭時期仙人也好、混血也罷、還有各種魔物，甚至于說是魔神都還是很常見的。
九昭沒什么耐心，對她的問話幾乎是敷衍了事，一些交代之言幾乎是左耳進右耳出，投靠的人設不過是混進來的幌子，今晚之后，這里還是不是夢之魔神的地盤還不一定呢。
***
混過了一下午，終于到了天黑，九昭準備動手了。
窗外，月光如銀，透過窗戶的縫隙灑進屋內，形成斑駁的光影。房內，昏暗的燈光下，隱約可見一個人的影子，靜靜地坐在角落。
突然，一陣輕微的響動打破了房間的寧靜。
一只金紅色的小鳥從窗戶的縫隙中鉆出，它的羽毛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璀璨奪目。
小鳥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環顧四周，那雙同羽翼相近的眼睛有著人性的情緒，小鳥分別朝幾個方向看過后，便振翅飛去，輕盈的身影在夜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
人影子倒映在窗上，晃了晃，最終趴在了桌上，一動不動了。
有意思。
九昭在半空中飛著。
原本以為來歷不明的新人會被重重監視，但不曾想她暫住的地方連個監視的人都沒有。
入夜后，夢之魔神地盤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這就是夢之魔神管理祂地盤的方式？
九昭心下‘嘖’了一聲，早知如此，就不多此一舉了，倒是白白浪費了她事先準備好的替身。
通過夢境來掌握下屬、人類以及增強力量、獲取情報嗎？
這能力倒是方便，怪不得會異軍突起。
要論天賦，九昭的也不差，尤其是玩情報。
作為鳳凰，她的眼睛要多少有多少，進入夢之魔神的地盤后，根本不用多做什么，只需要一只鳥，去詢問幾個常年在她認為可疑的地方盤踞的小鳥，匯聚情報，稍稍分析之后，九昭就能確定魔神的藏身之處了。
小鳥的姿態，翅膀就這么點兒，速度不行，不過既然這里所有人都睡下了，夢之魔神操控這么大的夢境也不可能會分出注意來看天空后，九昭便不再刻意這幅保持無害的模樣了。
金紅色的小鳥被火焰包裹，身體開始發生奇妙的變化，羽毛逐漸變得更加鮮艷奪目，身形也變得更加龐大。
原本的小鳥逐漸化身為一只鳳凰，金紅色的羽毛在夜空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宛如一團燃燒的火焰，光彩奪目，如一道流星般劃過天際。
然后，“轟——”的一聲。
在鳳凰落地之時，直接從地面冒出的數道巖漿噴泉直接將夢之魔神藏身的洞府直接被掀了個徹底。
九昭沒有留手，也根本沒有給祂對話的時間。
不斷地、持續地、猛烈地攻擊，讓夢之魔神分不出心神去考慮璃月港被祂當做人質的那些人類。
少女微笑著，用一次又一次地施加在祂身上的疼痛告訴夢之魔神一件事情，在[維帕爾]面前只需要全心全意想著該如何保命就行。
這就是魔神之間絕對的實力的差距。
是任何陰謀詭計都無法跨越的。
九昭差點兒就殺了夢之魔神。
夢之魔神見事不妙，最后的生死存亡之際，直接拋下了祂的身體，然后精神、或者說是靈魂意志逃進了夢境之中。
那些夢之魔神領土的陷入沉睡的人類所做的夢，成為了其天然的庇護之地。
“嘖，真是麻煩。”
她果然對這種精神方面的能力不怎么擅長——
九昭站在殘垣之中，嘆了口氣，有些頭疼自己一時之間，想不出任何可行的辦法來趕盡殺絕。
總不好對普通人出手吧？
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味道，地面上殘留著火焰灼燒過的痕跡。
周邊原本是生機盎然的森林，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片死寂的焦土，只有偶爾冒出的幾縷青煙，還在訴說著剛才那場激烈的戰斗。
不過，夢之魔神被她打得已經是只存一口氣的情況，想來是沒有余力對璃月港那邊的人施展祂的能力了。
“嘛，此行的主要目的算是達到了。”九昭看向遠方的村落，自言自語道。
斬草除根應該也不急于，暫時將這處控制起來？向帝君咨詢一下，他是否有什么好辦法吧……
耳朵動了動，九昭聽見了身后出來的動靜，她側身看去。
夢之魔神麾下的夜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黑暗中涌現。
他們的動作迅速而有序，仿佛受過嚴格的訓練，手中的兵器緊握，微弱的月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散發出肅殺之氣。
夜叉抵達殘垣之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兵器相碰時發出的輕微聲響和鎧甲摩擦的細微響動，很快散開成半包圍的趨勢，朝她緊逼。
九昭在族群之中發現了熟悉的身影，她挑了挑眉，勾起了唇角，全然無視了夜叉的包圍，從容不迫像是來郊游的，“今日，就到此為止了，多謝你帶路了啊，小金鵬～”
看清了少女的臉時，少年夜叉錯愕地睜大眼睛。
少女的衣著發生了變化，從水藍變成了火焰的紅，唯一沒變的是她的表情和態度，無論何時都那么從容恣意。
她露出了初見時一樣的笑容，“告訴你們的主人，下次見面，就不會像今天這邊好運了。”
“你到底是誰——”少年夜叉質問。
“我啊，是魔神……名[維帕爾]。”背后的羽翼伸展開，九昭輕飄飄地掃過夜叉族群，心下略一思索，因為力量不足，沒辦法操控身為仙人的夜叉了嗎？
夢之魔神比想得要虛弱，不過嘛……
剛剛與魔神打完，再對上如此多夜叉的話，就是她也吃不消，還是回去吧。
“為救璃月港陷入昏睡的民眾而來——”
金紅的羽翼振開，卷起了熱浪，雙翼將九昭帶離原地，“看如今夢之魔神對人類的舉動，想來祂平時對你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有沒有興趣另擇新主呢？”
沒有等他們回復，少女直接飛離了殘垣。
***
天衡山。
白日還一片寂靜的村莊恢復了人氣。
幾乎是同一時間，陷入沉睡的人紛紛轉醒。
負手站在高坡的青年察覺了村莊中的動靜，轉頭看向九昭離去的方向。
摩拉克斯松了口氣，“成功了嗎？”
他在耳飾上刻下巖之印的護盾似乎沒被啟動，看來一切順利。
***
夢之魔神已經半殘，雖然躲在人類的夢境之中茍延殘喘，但要根除祂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九昭在帝君的團隊中，一貫負責打頭陣，等掃平最大的障礙之后，余下的事情，她大部分時間都是概不負責的姿態。
她比較喜新厭舊，大部分情況下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不會停留多久，哪怕是跟魔神戰斗也一樣。
所有的手下敗將一律很快就會被她拋在腦后。
后來，帝君除掉了夢之魔神，正式將夢之魔神的地盤納入璃月港的版圖的事情，九昭是仙人之中最后一個才知道的。
包括收服夜叉一族的事情也是。
因為夜叉大多驍勇善戰，與在“魔神戰爭”中慘敗的魔神余下的殘渣進行戰斗，是摩拉克斯與夜叉定下的契約之一。
因九昭負責對外征伐，所以帝君也經常派遣夜叉隨她出征，而九昭的鳳凰之火可以燒盡魔神的污染。
夜叉隨九昭出戰，同時，九昭負責定時祛除夜叉的身上的業障，這么一來二去，九昭與夜叉的關系緊密起來。
世人皆知，巖王帝君摩拉克斯座下的五大仙眾夜叉，但不知九昭與五大仙眾夜叉的關系絕非戰友、朋友可以概括。
這也是日后，仙人之中，九昭與夜叉的關系最親密的原因，而最后，夜叉之中，僅剩魈一人，這也同樣成為了九昭的心病。
璃月短暫的和平被夢之魔神給打破，而后夢之魔神因為對摩拉克斯庇護下的人類出手，而被維帕爾與摩拉克斯一同消滅。
自此，璃月此地的魔神戰爭再次激烈起來。
而再度爆發的魔神戰爭期間，移霄導天真君在山岳傾倒，為了不波及到山腳的村莊，讓魈將他的鹿角砍下，將鹿角作為支點，撐起了整個天衡山。
移霄導天真君戰死，其死后流的血匯聚而成碧水河。
璃月人民的過度開采使身為巖元素龍的若陀磨損加劇，最終巖龍失去理性，失去與人共處的能力，在一次發狂襲擊了層巖巨淵之后，帝君聯合仙人將其封印于南天門的伏龍樹下。
在漫長的血戰之中，螺卷大將·伐難、火鼠大將·應達、心猿大將·彌怒，最為強大的五位“仙眾夜叉”，三位死于非命，夜叉一族只余兩人。
帝君洞府附近常常飛來被九昭投喂的青鳥，洞府外的深潭中的狀似鯉魚的飛魚，因為機緣巧遇變成了仙人，被九昭的眷屬。
她為兩人分別取名為青鸞、文鰩。
后，青鸞、文鰩于魔神戰爭中重傷幾乎不治，九昭動用了已經研究出來，本不該啟用偃偶技術，將兩人強行留在身邊。
而魔神戰爭平息之后，璃月這片土地重創，變得支離破碎，馬科修斯奉獻并透支了自己全部的魔神之力修復了璃月大地的創傷，因而陷入沉睡。
魔神最終只剩摩拉克斯與九昭兩位……
歷經千年的魔神戰爭結束，摩拉克斯登上巖神的神座，從天理處接下巖屬性的神之心，成為璃月這片土地的契約之神。
這片曾經飽受戰火摧殘的璃月大地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和平與安寧，人們開始重建家園，耕耘播種，恢復生產。
戰爭的硝煙逐漸散去，戰爭的痕跡也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淡去，九昭開始建造‘離人舫’，前往提瓦特其他國家，踏上璃月之外的土地，結交朋友，了解星球的歷史，尋找星槎的材料與前往星海的辦法……
隨著時間的推移，璃月逐漸發展繁榮起來。
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各式各樣的商品琳瑯滿目，吸引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商賈和游客。
璃月港憑借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和資源優勢，逐漸發展成為了貿易古都。來自各地的商隊絡繹不絕，進行貿易往來和文化交流。
十幾年后，下能入海，上能飛天的樓船正式建成。
建成那天，九昭興致勃勃地邀請了仙人和帝君上去慶祝聚餐。
樓船初次起錨出航那日，摩拉克斯站在船頭，眺望著璃月港的方向，忽然發問，“這艘船有名字嗎？”
“有哦，我早就想好了～”
視線從開闊的水域離開，九昭伸手將耳邊被吹起的頭發別在耳后，單邊的耳飾隨著她的動作晃動起來。
她朝著青年彎起眼睛，露出如同初升的朝陽，燦爛而明媚的笑，瞬間點亮了周圍的顏色，“名為離人，與璃月的璃同音，是璃人，也是離人……離開故鄉的人。”
***
又是數千年。
離人舫再次于璃月港附近停靠。
只是其原本的主人已經不在。
已經成為往生堂客卿的鐘離站在船頭看向港口的方向，他想起了當時的場景，他的記性足夠好，以至于能夠記得那時少女的每一個動作和表情。
青年似嘆息，又似恍悟地再次念出了樓船的名字，“離人啊……”
離開故鄉的人，
也是，終將離開的人。
第109章 番外·看潮生（一）
紅木制成的茶幾上，擺放著一套精致的紫砂壺和茶杯，旁邊點綴著幾朵含苞待放的茉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留云借風真君看著機巧鳥將茶水放下后，從她手中接過了這次帶來的贈禮，推了推紅框眼鏡，她轉頭看向半開的窗戶，窗外的翠竹和假山，于微風中輕輕搖曳，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響動了，這處洞府似乎過于安靜了。
會客室主座的青年端著茶杯，不緊不慢地呷茶。
略帶疑惑地將目光投過去，留云借風真君直白地問道，“帝君，那丫頭呢？本仙聽甘雨說，九昭前不久回璃月了。”
喝茶的動作一頓，摩拉克斯垂下了眼眸，將茶杯放在了桌上，他似嘆氣又好像不確定地說，“似乎是與我鬧別扭了。”
“竟有此事，發生了什么？”
很快察覺到自己態度過于激動了，留云借風真君輕咳了一聲，讓自己的語氣平緩起來，“咳，帝君，本仙的意思是，若是有煩惱不妨講出來，本仙也有教養徒兒的經驗，沒準能幫忙參考一下。”
摩拉克斯不欲多言，他搖了搖頭，“罷了，現在的話，九昭大概已經離開璃月了，等她回來再說。”
“又走了？”留云借風真君皺了皺眉，“這丫頭才回來多久？自從有了那艘船之后，就越發不著家了。”
心里嘆息，本打算跟那丫頭探討一下最近她的發明的，看來是錯過了，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問道，“這次她又去哪里了？”
摩拉克斯這回沒什么猶豫，“看船的方向應該是去了楓丹吧。”
因為本意是想來找九昭，沒有見到人，留云借風真君與摩拉克斯寒暄了一下最近璃月的情況后，很快就告辭了。
后來，她從已經是七星秘書的甘雨口中得知了關于帝君與元君鬧別扭始末。
***
摩拉克斯認為他們之間鬧了別扭的事，已經抵達楓丹的九昭一概不知。
若是知道了帝君如此評價，她肯定會極力反駁的，九昭并不這么認為他們鬧變扭了。
離人舫在停靠伊黎耶島附近。
九昭下了船后，漫不經心地在海灘上走著，腳尖將將被沙子半掩藏的貝殼踢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然后落進了海中，濺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
她駐足在那里，注視著貝殼慢慢地沉下去，直到消失到深藍之中。
有時候越想忘記什么，就越忘不了。
都是那個說書人的錯！
雖說她氣不過掀了他的攤子，被帝君壓著去道了歉，但因為打小沒少跟仙人們道歉，對于登門致歉她也算熟悉了，這件事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
這種時候九昭又有點兒氣惱自己的記憶太好了。
說書人的對她與帝君關系的編排，每個字都被她記得清清楚楚，只要一看到帝君的臉，腦海里就自動浮現了那些文字。
啊啊啊——
害得她短時間內都不好意思面對帝君了！
“火……可以控制一下嗎？”
不遠處傳來一道猶豫的聲音，打斷了她面對了大海沉默地發泄。
原本以為四周無人，也沒有了生物，因為九昭親眼所見，懶洋洋地躺在海邊的膨膨獸早就被熱醒，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立馬跳進了海中了。
被人從后面提醒的時候，她嚇了一跳，而后松了口氣，還好剛剛沒有真的叫出來，不然丟人就丟大了！
九昭尋聲轉頭看去，是一個和魈差不多高的少年。
少年淺紫色的瞳孔呈現類似于豎瞳的形狀，耳朵略顯尖，很明顯的的非人外形，白發上方的兩縷水藍，咋一看仿佛是挑染的頭發，但仔細觀察便會發現與頭發的質地完全不同。
他站在被茂密的綠植遮蔽的海邊洞口，怪不得九昭一開始走到這個地方時沒有發現。
洞口隱藏在陡峭的崖壁之中，翠綠的藤蔓和不知名的野花交織在一起，十分的隱秘。
眉梢輕挑，九昭的目光在他身上流連，半晌后，她似笑非笑地開口，“看我發現了什么？”
“一個未成年的小—水—龍——”
隨著少女一步步靠近，少年有些不適地皺起，而后退了一步。
九昭停下腳步，突然升起的興致被他的舉動澆滅了不少，“你這退一步的動作認真的？”
“我有這么嚇人嗎？”
“這位……女士？”少年一愣，他站在原地淺紫的眼瞳中流露出幾分無措和歉意，“抱歉，你身邊的火元素太過活躍，讓我有些不適。”
“女士嗎？”九昭重復了他的稱呼，開始壓制因為情緒外泄不自覺引發的火元素躁動，然后調動了體內[維帕爾]的力量，她保持著距離，開始和人聊起天來，“你跟楓丹城里那些道貌盎然的貴族學的？”
“比起女士，我更喜歡你叫我姐姐哦，看你對元素力這么敏感，還有身上的一些特征，你是龍王吧？如果是二代龍王的話……”
就像少年能察覺她周身火元素異常的活躍一樣，九昭同樣可以感受到少年周身乃至體內那濃郁的水元素力，如此純郁的元素力，她只在元素龍王身上感受過，捏著下巴思考了一番，“應該還是我的年歲比較大吧。”
少年：“……”
少年不擅長聊天，而對于她的提議也感到了為難，但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思索著陷入了沉默。
“好吧，你不愿意的話，叫姐姐就算了，當我在開玩笑吧。”九昭聳了聳肩，也不強求，“我叫九昭，小水龍，你有名字嗎？”
少年看向她，“那維萊特，叫我那維萊特就好。”
“那維萊特啊……”
九昭環顧了一下四周，這里是一處崖壁之下，附近百里都無人煙，反倒是魔物或是從海里爬上來的海獸出沒居多，“你住這里嗎？”
那維萊特搖了搖頭，“算不上長居之地，只是暫時的安置之所，此處還算清凈。”
他猶豫了下，他自誕生以來一直獨來獨往，因以人形誕生，他世間之事存在諸多不解，也沒辦法完全理解自己，但偶爾因為有些事會去楓丹城，見過人類對待客人的舉動，于是少年讓開一步，將洞口露出來，不確定地問，“要進來嗎？”
邀請客人進屋坐聊是基本禮儀，希望沒有做錯。
九昭一愣，而后輕笑了下，“那我就不客氣啦。”
那維萊特垂眸，“嗯。”
九昭跟在少年身后走進山洞，踏入其中便有一股清涼的海風迎面撲來，帶著淡淡的咸味和海藻的氣息。
洞內昏暗而神秘，只有幾縷陽光從洞口的縫隙中灑落，形成斑駁的光影。洞壁上巖石表面凹凸不平，是上千年大海與陸地億萬年的交鋒的成果。
有的地方還滴著水珠，發出清脆的滴答聲，為這寂靜的山洞增添了幾分生動。
雖說是暫居之處，但也少有人生活的痕跡，以九昭的目光來看，就住處而言，哪怕是臨時歇腳的地方，也實在太過簡陋了。
因為九昭自魔神戰爭平息之后，一直在提瓦特大陸各地旅游，也不是一直住在離人舫上，偶爾也會在城市的酒店入住或在野外露營，所以她隨時帶著裝著各種日常生活所需的洞天。
“嘛，雖然很突然，但這也算是第一次見面的登門拜訪吧？”九昭看向那維萊特，她想了想自己隨身攜帶著洞天的物品，“那維萊特，你喜歡喝茶嗎？”
將人邀請進洞中后，一時之間不知道接下去該干什么的少年一愣，“茶？”
“跟楓丹的下午茶可不一樣哦，我帶著是璃月翹英莊的特產，怎么樣，要不要嘗一嘗？”
“嗯……”下意識地應了聲，那維萊特覺得自己回答的不明確，“我是說，好。”
九昭聞言挑了個平整的地方，將洞天中自己喜歡的石桌石凳放在了空曠之地，然后反手變出一套茶具，她比了個手勢，讓那維萊特入座后，自己也在她對面坐下。
將茶壺拿起，九昭的動作一頓，她確實可以操控水元素，不過嘛……
緋紅的眼眸看向對面的少年，她笑著問，“可以用你的能力將里面滿上嗎？”
那維萊特不明所以，卻還是幫了忙。
等紫砂壺中裝滿水后，九昭用火元素將冷水直接變沸水，然后用其將茶杯等器具都燙了個遍。再用火元素將器物表面的水珠給蒸發，她從精致的瓷罐中取出幾片嫩綠的茶葉，輕輕放入紫砂壺，接著，她將裝著翹英莊山泉之水的水壺打開，將水緩緩倒入壺中。
煮茶可不能像之前燒沸水一樣，一下子燒開了，而是需要慢慢地煮。
等待水開的時間，九昭托著下巴，看向安靜地坐著的少年，忽然問道，“說起來，那維萊特，你在這邊暫住是有事情需要做嗎？我的船會在附近停留一段時間，應該不會打擾到你吧？”
那維萊特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不會，我在這里沒什么事。”
“嗯？和我一樣來散心？”
“算是吧，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干什么？”
“這樣啊……”
九昭沉默了一會兒，她看著少年清俊的臉，有些憐愛了。
她想起了提瓦特的歷史，又想起了曾經沒有眼睛在黑暗的巖層中沉睡的若陀，而千年前，若陀因為磨損被帝君、仙人聯手封印……
提瓦特的元素龍王本該是這個世界的霸主，世界的統治者啊……
第110章 番外·看潮生（二）
茶葉在壺中緩緩舒展，沁人心脾茶香四溢。
九昭將紫砂壺提起，將茶水倒入小巧的茶杯中，往那維萊特的方向推過去后，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將茶壺放下，她拿起茶杯貼在唇下，示意對面，“嘗嘗看？”
淺紫色的眼眸低斂，那維萊特看著杯中清澈透亮的茶水，遲疑了一下后拿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杯中淡淡的綠意漾開。
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如何？”
“璃月的水都是這樣嗎？”
“什么？”
“回味悠長？”
九昭聞言輕笑了一下，“看樣子，這茶算是合你口味？”
“嗯。”唇角小幅度地上揚，那維萊特點了點頭。
九昭算不上愛喝茶，只是在璃月，茶水是招待客人必不可少的，她出門在外也備了不少。
看著少年慢悠悠地品味，似乎真的很喜歡的樣子，她鬼使神差地開口，“既然你沒有事情做，要不要跟我一起環游提瓦特？也可以去嘗嘗看其他國家的水？”
那維萊特有些詫異，他并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而是無言地陷入了沉默。
九昭觀察著他的神色，自打見面以來，小水龍各種反應都有種做人的生澀感，大概是一直一個人不常入世，與其他人或者非人相處甚少的緣故。
將茶杯的水一飲而盡，她把玩起空杯子，冷不丁地問道，“說起來，你知道我是誰吧？”
“是的，你很有名，也很有特點。”
這個問題不像之前的那么難回答，那維萊特只是斟酌了一下便回復了，“璃月文化之神——維帕爾，你的船……離人舫落地時，我看見了。”
對此回答不算意外，九昭對自己的知名度很有自知之明，作為水龍王，哪怕再避世也不應該不去了解現在的塵世七執政以及從魔神戰爭活下來的魔神。
“那你有沒有覺得我很親近？”
“？”那維萊特不明所以。
“誒，你應該知道，我的魔神身份不純粹，這提瓦特現存的魔神、天空島還有其他特殊的人或非人之間也不算秘密，我與帝君沒有血緣，不像稻妻的雙生光影一體的姐妹被人民視作一位神明管理國家……”
說到這兒，九昭似笑非笑地勾唇，“之所以能避開天理的在戰爭結束后的清算，這不純粹的身份也是原因之一。”
“從星海而來的我，血脈跟龍很有淵源哦～”
那維萊特：“……”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對星海的來客的信息有所意外，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并未感到。”
他這話算是對那句‘是否感受親近’的問話做出了回答。
“好吧，開玩笑的。”沒想到他會認真回復那句玩笑話，九昭有些失笑地聳了聳肩，“我想說得是我是繼承了魔神的力量，但非真的的魔神，如果你因為歷史原因不想與我相交的話，唔……”
她想了想，“我覺得你還是得再考慮考慮。”
那維萊特：“……”
即使與人沒有過多的交往，但他也能感受到后半句不是一般人能說出來的。
“我們一族比較特殊，生來就沒有父母，自誕生之后便由族中的長者撫養教導，我是由族中之長教養長大的，在提瓦特則是帝君……”
九昭托著下巴看著那維萊特，“雖然我沒有教導人的才能和耐心，但也算在這提瓦特最見多識廣的那批，我絕對算是頂級的旅伴吧，而且啊沒準看得事物多了，有些疑惑自然而然就解開了呢。”
“我最近會留在楓丹，就算不想去其他國家，也可以和我一起在楓丹的其他地方逛一逛哦～”
“我考慮考慮。”那維萊特的態度有些松動了。
***
九昭晚上并沒有回離人舫，因為她看著臨近的海，突發奇想，想要釣魚。
她一貫很會給自己找樂趣，洞天之中自然也保存著各種魚竿，給那維萊特塞了一竿后，又自己找了一個外形好看的，在海邊找了個好位置就開始夜釣。
兩個非人都不用睡覺，這釣魚活動就一直持續到太陽升起。
海面上，淡淡的晨霧輕輕繚繞，像一層輕紗，將海面與天空之間的界限模糊。遠處的船只若隱若現，仿佛漂浮在夢境之中。
九昭不是個坐得住的，早就把自己的魚竿交給了那維萊特，自己則跑遠去霍霍周邊的魔物海獸了。
少年安靜地看著水面，手中的釣竿輕輕搖曳，與海面的波紋相呼應，海風帶著咸濕的氣息，輕輕拂過臉頰，帶來一絲清涼。
“那維萊特——”
聽到自己的名字，原本對著海面發呆的少年下意識地轉頭。
紅衣少女站在不遠處，海風撩起了她烏黑的長發，紅色的裙擺在海風中輕輕擺動，仿佛一朵盛開的紅蓮，她赤著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朝他揮了揮手之后，指向海天相交之際。
“看，太陽出來了——”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看見了，已經在地平線之上的太陽，將它的第一縷光芒灑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美不勝收，海鷗在海面上盤旋，發出歡快的叫聲。
不可否認，那一刻的日出，是那維萊特自誕生以來見過最美的。
“你釣了很多嘛？”
在那維萊特望著海面日出的時候，九昭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身邊，坐在她的位置上，觀察起水桶的魚。
釣魚對他們來說是打算時間的消遣，釣多少魚不是目的，所以，這一晚上他們釣上魚，挑挑揀揀，不好看的，不夠大的，不合眼緣的統統都放了。
雖然釣釣放放的，但一個晚上還是積累了不少？
九昭看著桶里的魚，捏著下巴犯了難，“唔……”
“畢竟大部分是那維萊特的成果，放了可惜。”她說著看向旁邊的那維萊特問道，“你會做魚嗎？”
“……算啦。”沒等他回答，九昭就做了決定，“我們拿去離人舫，讓船上的廚師幫忙做，走吧，小水龍，我請你吃大餐～”
九昭朝他眨了眨眼，語氣驕傲，“離人舫的廚師可是我特意從各國挖來的，他們的手藝絕對是提瓦特一流的，你有口福了！”
雖然少女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有時候的突發奇想讓他有些招架不住，但就像這次釣魚提議，那維萊特看過人類釣魚，但自己未親自嘗試過，這次體驗下來倒是別有一番趣味，而且還看到了日出。
那維萊特曾去過楓丹城，也學著人類一樣到餐館點過餐，但和人一起吃飯倒是沒有過，他沒有多猶豫便答應了。
離人舫是一座堪比小型城市般的樓船。
其外表巍峨壯觀，登船之后便能看到船身之上數層樓閣錯落有致，幾乎每一處布景，雕刻細節都很符合九昭張揚的性子，她那偏好華麗又不失典雅的喜好。
大清早不光是吃魚，而且還是全魚宴，普通人一般為了自己的胃著想，不會這么胡來，也不會這樣隨意兒任性地招待客人，但九昭和那維萊特都是非人，不講究這些。
離人舫網羅了各個國家的廚師，做出五花八門以魚肉為主的菜肴，自然不在話下。
多位廚師齊上陣，很快全魚宴就做好了。
蒙德烤魚、干燒香魚、黃油煎魚、水煮黑背鱸、松鼠魚、烤吃虎魚、白淞鮮湯、魚魚詠唱派……
烤的、煎的、煮的、炒的、還有湯、派等等應有盡有。
考慮到現在的小水龍可能沒有成年，九昭便將下菜酒用果汁代替了。
“這是葡萄汁，蒙德產的，可以嘗嘗蒙德的水。”
將璃月的酒盞換成了楓丹的水晶杯，九昭給那維萊特倒了半滿，然后推到他面前。
能登上離人舫的酒水飲料自然是頂尖的，所以也沒必要挑，九昭就主隨客便，也給自己滿上了一杯葡萄汁。
九昭和那維萊特是在離人舫的酒樓包廂就餐。
雖然九昭并未特意交代，但青鸞和文鰩向來辦事妥帖，一樓中央戲臺上，已經有伶人身著華麗的戲服，臉上涂著精致的妝容登臺了。
悠揚的唱腔響起，將那維萊特的目光吸引過去。
“楓丹有戲劇，璃月有戲曲，這便是璃月的戲曲了。”九昭也將視線投下，她簡單介紹完，忽然問道，“說起來，那維萊特你去看過楓丹的戲劇嗎？”
“未曾。”那維萊特搖了搖頭。
“那過幾天我們可以一起去看？”她提議道，“離人舫是有招募楓丹的藝術家，不過嘛，戲劇在楓丹看更原汁原味呢。”
那維萊特沉默了須臾，而后點了點頭，“好……謝謝。”
“不客氣。”
一曲唱罷，戲了飯終。
因為看那維萊特在專注地看戲曲，所以吃飯中途，九昭并未再與他閑聊，只是這場全魚宴，倒是讓她觀察了一點兒東西。
九昭看著被機巧鳥撤下去的蒙德烤魚、黃油煎魚這些，眉梢輕挑，“你不喜歡吃烤或煎的魚？”
沒等到少年回答，她自己很快想通了，“哦，也是，你是水龍嘛，自然是喜歡帶有水分的菜肴，我記住了，下次請客會避開你不喜歡的選項。”
“……多謝。”
“沒必要一直道謝啦。”九昭托著下巴，笑了笑，“身為離人舫的主人，邀請了客人上船，招待各個方面，自然要讓客人滿意才行啊，這是離人舫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是這樣嘛？”那維萊特若有所思地沉吟。
九昭發現這小水龍不光不諳世事，有時候有些反應呆呆的。
嘛，畢竟與人交流少，這種情況也在所難免。
“對了，介意飯后走動走動嗎？”
“……不介意。”
“那正好。”九昭站起身，“我帶你去參觀一下離人舫，順帶消消食吧，離人舫的另一個待客之道。”
***
那維萊特看上去清清冷冷，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但實際上還挺好說話的。
像一些可有可無，可做可不做的提議，只要九昭提出了，他基本上會接受，相處沒幾日，九昭便能拉著他一起進入楓丹此時的城區了。
水之國度——楓丹，此時的水位還沒有上升，城市也沒有像千年后建得那么高，當然日后用于日常生活，維持城市正常運作的能源[用律嘗混]也沒有出現。
但水之國度的人民對藝術、時尚、正義一直有著極致追求，所以像大大小小的歌劇院、審判庭這些楓丹特色的建筑倒是有不少，雖然這些都沒有像日后的歐庇克萊歌劇院那么宏大出名便是了。
九昭和那維萊特按照前幾日的約定去看了歌劇。
雖然比起一波三折的愛情，九昭對正劇、戲劇、偏現實主義的劇更偏好一點兒，但當下選擇不多，她便選擇一個名字是《月光下的楓丹廷》的歌劇，算是當下最熱門的歌劇之一。
這場歌劇是以愛情為主，講的是，楓丹廷街頭藝術家與貴族千金之間跨越階層界限，追求真愛與夢想的歌劇，地點是楓丹庭，月光見證了他們的初遇、誤會、離別、再遇還有愛情，名字取得很直白。
不過，舞臺布景與服裝設計不錯，詠嘆調、合唱、重唱結合的音樂形式也足夠吸引人的耳朵，一場看下來，九昭還算滿意。
散場后，九昭便找了一家露天咖啡廳喝咖啡。
露天咖啡館坐落在一片綠色灌木環繞的空地中。幾張木質咖啡桌散落在特意鋪就的草坪上，上面擺放著精致的瓷杯和銀質小勺。
因為是午后，人比較多，或許也因為這家咖啡館的生意好。
桌子基本上被坐滿了，他們有的低頭翻閱著書籍，有的輕聲交談著，有的則閉目養神……都在做自己的事情。
那維萊特有些意外，那些人類好像沒有看見他們？
以前，他一個人來城市的時候，走進人群之中，有人會一直盯著他，有人會偷偷看他，哪怕只是好奇的不待惡意的目光，也會令他感到不適，但這次沒有任何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做了什么嗎？”淺紫的豎瞳落在對面低頭翻看順路買的報紙的少女身上，那維萊特忽然發問。
“嗯？”將目光從報紙上移開，九昭對這沒頭沒腦的發問露出些許疑惑的表情，“什么？”
“沒人注意我們？”那維萊特手敲擊了一下桌面，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動靜，然后看向四周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的人群，包括站在不遠處的服務員。
“啊，你說這個啊。”將報紙合上，九昭隨意地將其放在桌面上，“一般我想安安靜靜一個人逛的時候，我會用到這個。”
她抬手打個個響指，沖少年眨了眨眼，“小小的璃月仙家法術，障眼法，怎么樣，是不是很方便？”
“我想你應該喜歡低調一點兒，所以就擅自用了。”
“多謝。”那維萊特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然后神情認真地開口，“對我很有幫助。”
“都說了不用這么客氣。”九昭擺了擺手，然后端起咖啡喝了口。
“你……在不高興嗎？”
“很明顯？”
“火元素在躁動。”那維萊特解釋，“你高興時，周身的火元素會活躍，不高興時，火元素會躁動，雖然都是火元素變化，但會有明顯的察覺。”
九昭：“……”
這是專門針對她的人形測心情機嗎？
“為什么不高興？是戲劇不好看，還是……”
“因為今日頭版啦。”九昭打斷他的話，哼笑了一聲，笑中沒多少溫度，“又一個道貌岸然的貴族可恨地成功逃脫，呵，維護貴族的法律啊……”
第111章 番外·看潮生（三）
說巧也不巧，九昭和那維萊特正要從楓丹城離開時，正好遇上了那個登上今日頭版的貴族。
陽光透過云層，斑駁地灑在鵝卵石鋪就的大街上。
這個城市外表光鮮亮麗，內里卻藏污納垢，與這個時期大部分貴族一樣，哪怕再多錦衣綢緞、金銀珠寶的裝飾也遮掩不了他們丑惡的心。
那個在法庭上獲勝的貴族身披華麗的綢緞外衣，金色的絲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趾高氣昂地走出了法庭，不僅如此甚至還有閑心去嘲笑把他告上法庭的一家人。
特意叫人將那一家人攔下，在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他緩緩地走向他們，每一步都透露出他的囂張氣焰。
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他的聲音充滿了輕蔑和不屑：“看看這些卑微的賤民，竟然妄想與我抗衡。法律？你以為法律會幫助你們這些可憐蟲嗎？”
那一家人的臉色變得蒼白，眼中有明顯的憤怒，然而，面對權勢滔天，身邊跟著保鏢的貴族，他們卻無力反抗，只能默默忍受著屈辱和痛苦。
而這家人的表情很好地取悅了貴族，他更加得意地笑了起來，笑聲在大街上回蕩，囂張而狂妄。
九昭和那維萊特混在駐留下來看熱鬧的人群中，人群里說什么的都有，九昭看著貴族離開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眉，“哈……這要是在璃月，這家伙肯定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
那維萊特來城里第一次碰到這場景，直面人性的丑惡，難免有些不適，“因為璃月的法律更為健全嗎？”
“也許吧。”九昭笑了笑，“最重要還是我比較喜歡多管閑事。”
因為貴族離開，人群也沒有熱鬧可以看了，慢慢地散去。
九昭站在原地沒有動，目光落在那一家人身上，她繼續講著自己的事，“魔神戰爭結束后的一段時間，等璃月平穩后，我閑來無事，入世視察。
因為太無聊了，大到鏟惡除暴，小到路見不平的事情沒少干，因為教訓的人太多，引起了注意，我入世之時向來不喜歡掩飾自己的身份，所以人們又給我加了所謂‘正義’稱號，認為我是專私掌除暴、安民，清世界不平的，是有璃月特色‘正義之神’。
自那之后，若是璃月中有不平之事，有人也會告到我的神殿前。
若是璃月有這種權貴，都不用特意到我的神殿前告罪，只要在家豎起一炷香，將信息報給我，幾乎是一個告一個準。若是被我查證，七星也好，抑或是海月亭上下，都會被我連帶一起問責。
所以哦，這種人渣，一直是七星嚴查的對象，畢竟我可不像帝君那么好說話，人渣固然而恨，身居高位之人的失職也當追究，竟然擁有了大部分人一生難以企及的權利，就要盡職盡責……”
她說完，那一家人最后也離開了，九昭回神，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邊的少年，“走吧，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回神，點了點頭，沉默地跟上。
只是走出一段距離，他看著四周并不熟悉的路，微微蹙起眉頭，有些疑惑，“這里不是出城的方向，要去哪里？”
在前頭帶路的九昭聞言停下了腳步，“嘛……既然楓丹的法律不管，那么就讓我這個璃月的‘正義之神’來管一管吧。”
本來看過報紙，感慨一下也就算了，但誰叫她這么巧碰到了呢。
倒不是因為她的正義感有多無處安放，只一想到這人渣還在世界某個角落滋潤地活著，就心情不快。
為了她的心情，還是去清理一下那家伙吧。
然后，那維萊特就見證了九昭明目張膽地闖進了貴族的家，將這個在楓丹聲名顯赫的貴族的莊園給掀了。
九昭一直覺得魔神愛人這個設定，有時候負面影響大過正面影響。
有些魔神不知如何愛人，會以祂們自以為是的方式去‘愛’，但祂們所謂的‘愛’對人類而言確實傷害，有些魔神因‘愛人’過于仁慈，而無底線的仁慈會讓人類得寸進尺。
在這個時期，手握特權貴族們，仗著神明的仁慈，肆意踐踏法律，將公平正義拋諸腦后，他們對待仆人如同牲畜，稍有不滿便肆意虐待，甚至剝奪他們的生命。
九昭行事肆無忌憚，貴族態度囂張，九昭比他們更囂張，人類的武器和武力在她面前根本不夠看。
一些被虐待的仆人看著被少女踩在腳下的貴族，即使剛剛被威脅過，但還是鼓起勇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開始向她吐露貴族的罪行。
而后在九昭一個人的鎮壓下，受壓迫的仆人紛紛倒戈，他們在莊園的地下挖出了不少人的骸骨。
這個貴族手中人命不少，只是利用手中的權力，一次又一次地干預司法，讓真相石沉大海。
莊園的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半邊天空，也驚動了周邊的人們，齊刷刷的腳步聲急促地響起，巡邏的士兵們疾馳而來，當執法官和巡警抵達，看到這里慘狀時，面色都很難看。
記者也聞風而來，開始拍照。
九昭沒有阻止，她看向被鎖鏈捆在地上的男人，沖著執法官和巡警笑著道，“人證物證俱在，這次終不能讓人給無罪釋放了吧？”
“你是什么人？！”執法官上前質問，“你可知道擅闖私人住宅，對貴族動手是什么罪名嗎？”
“哦？”九昭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人類的法律也適用于神明？你想治我的罪？”
“神、神明？！”執法官臉色劇變。
就在這時，亮光破開夜空，一艘巨大的樓船逐漸顯露出它的輪廓，那樓船，宛如一座浮空的城市，樓船的每一層都燈火通明，船身兩側，巨大的風帆張開，仿佛要擁抱整個夜空。
會飛的且如此宏偉的船，整個提瓦特有且只有一艘。
——離人舫，魔神[維帕爾]一手打造的神跡。
面前少女的身份呼之欲出。
璃月的文化之神。
他的表情凝固成了深深的驚懼，汗水如同細密的露珠，迅速在他的額頭和鼻尖聚集，然后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衣襟。
身體也在不由自主地顫抖，執法官腿一軟就跪了下來，連帶著那些巡警、記者、看熱鬧的人、以及莊園里的其他人齊齊跪了一片。
神明的身份壓下去，貴族的罪不會再被無視了。
九昭居高臨下地看向執法官，“想治我的罪，找厄歌莉婭來，你們這點把戲糊弄無權無勢的普通人還可以，別在我面前賣弄。”
“不、不敢……”他的肩膀佝僂，仿佛被恐懼壓彎了腰。
“不敢？”九昭重復了他的詞，便不再管這些事情，“希望如此。”
“這些天我會停留在楓丹，讓我見識一下這里的執法審判效率吧。”
“是、是。”
***
接下去，九昭便沒再插手這些事情，而是帶著那維萊特回了離人舫。
那維萊特登船后，一直眺望著火光的方向。
九昭以為他擔心火勢會不受控制，于是開口安慰，“放心吧，這火只是照亮，用來吸引人過來的，就算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也不會有事，我控制了溫度的，也不會讓火銷毀任何證據。”
那維萊特搖了搖頭，他轉頭看著少女欲止又言，“你做事一直如此？”
“嗯？”九昭好笑，“你不是說過我很有名嗎，我的行事風格也應該是有名一部分吧？”
那維萊特不怎么贊同地說，“楓丹有自己的執政在，你這樣……不會與水神起沖突嗎？”
“在關心我？”九昭挑眉，見他不回答，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關系，估計厄歌莉婭也習慣了，她大概也了解我的脾氣。”
唇邊的笑意淡了下去，九昭也看向了火光的方向，“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做事肆意，七執政都多多少少有所了解，只不過是處理一個惡人，不至于引發外交沖突。”
那維萊特：“應該有更好的辦法吧？”
九昭不否認，“但是這樣做更簡單效率，更能出氣罷了，有時候神明的身份也很好用啊，不用白不用。”她也懶得跟那些一丘之貉多費口舌。
這也是她在提瓦特大陸游歷從不遮掩自己身份的原因，會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省很多力氣。貴族在國家在有權勢，但終究還是人類，被神明壓了一頭。
“貴族享受著特權和權勢，肆意踐踏平民，但在神權面前，他也可以是被肆意踐踏的對象。他們真該謝謝魔神愛人的設定。”
“魔神愛人啊……”眼中倒映著火光，九昭冷笑，“與厄額歌莉婭不一樣，可不是什么垃圾都配[我]去愛的。”
說到底，她也不是什么正經魔神啊。
氣氛沉默下來。
兩人一起站在船尾，直到離人舫開始降落，九昭忽然問道，“如何換成那維萊特的話，你會怎么做？”
水龍王的話……原本該屬于他的權能大概與水神是一樣的吧？
那維萊特眼中浮上一絲茫然，最后只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只是覺得那些人不該被無聲無息地埋于莊園地下。”
臉上落下一絲涼意，九昭抬手去觸碰，指尖沾上了水滴。
她抬眸，夜空中細密的雨絲如同輕紗般飄落。
下雨了啊。
“想看到結局嗎？”
九昭轉頭問，“明天我們再去城里一趟吧，希望天亮后是個好天氣。”
第112章 番外·看潮生（完）
蒙德清泉凈流之地，瀑布懸掛在山間，水勢洶涌澎湃，從高處傾瀉而下，形成一道白色的水簾，水花四濺，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
赤色的衣擺撩過草地上幾只蝴蝶在翩翩起舞，將其驚飛。
聽到身后的動靜，正在安靜地凝視著落水的少年回神，這時一陣風吹來，他的白發在微風中輕輕飄動，如同山間的云霧，帶著幾分超然出塵。
那維萊特側眸看去，紅衣少女從他身后接近，已經到了跟前。
“伸手。”
平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遲疑了一瞬，少年便順從地伸出手。
九昭輕笑了下，將帶著水珠的日落果放在他的手心，自己則拿著另外一個晃了晃示意，“璃月有句古話，叫做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就算是這提瓦特大陸隨處可見的日落果，在不同的國家不同的土地上長出來的，味道大概也有細枝末節的差距吧。”
一貫清冷的眸光柔和了幾分，那維萊特牽動了唇角，“謝謝。”
“不客氣，過來時隨手摘的。”九昭咬了口，日落果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視線掃過瀑布還有旁邊的潺潺流淌的泉水，手腕翻轉間青黃色的竹筒出現在她的手中。
她上前，將筒口傾斜向山澗中那潺潺流淌的清泉水，一些泉流淌了竹筒，部分溪流從她指尖穿過，滑膩而冰涼，大部分。
等差不多滿了，九昭將其拿起，水珠順著竹筒外壁滴露，打在小草的葉片上，最后沒入了泥土。
“這點水的話，嗯……”晃了晃了竹筒，她估量了這水量，“用來煮茶吧，還是煮咖啡？或者做奶茶也行？”
將蓋子合上，九昭轉頭，眼中含笑，“你覺得呢，那維萊特？”
淺紫的眼瞳微斂，那維萊特看向她手中竹筒，而后看進那雙明媚的眼眸中，輕聲回復，“我都可以。”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九昭聳了聳，自帶帶這位小水龍出門后，她就發現了，這小水龍可好養了。
除了不愛沒有水分的東西，其他東西幾乎來者不拒，給他喝就喝，給他吃就吃，給用什么就用什么，所幸的是，九昭吃的、喝的、用的一貫講究，應該不會委屈了他。
“還要再看看嗎，這里？”
那維萊特一愣，他不動聲色地掃過清泉，而后搖了搖頭，“不用。”
“好吧好吧。”完全意料之中的回答。
“你也太省心了吧。”九昭嘆了口氣，“這樣顯得我這個向導一點兒用處都沒有呢。”
那維萊特有些疑惑，似乎在奇怪她的這個自我貶低的見解從何而來，“不會，你帶我見識了很多。”
清冷的眉眼柔和了幾分，少年小幅度地勾起了唇角，認真地看著她，“是一位很好的向導。”
九昭很好哄的，聽了這話，滿足又雀躍，曾幾何時，她也是被養的那方，如今從那維萊特這里她體會到了養龍的快樂。
她想了想了現在蒙德一些有趣有有特色的地方，想要將自己認為最好的捧到他面前。
“啊。”九昭想到了，將竹筒收好，她上前拽住了那維萊特的手，“走吧，那維萊特，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
望風角
夜幕降臨，四周靜謐無聲，風神國度中的風也與其他國家格外不同，柔和清涼，遠處海浪輕輕拍打著礁石，發出低沉而富有節奏的聲音。
山崖上，一盞小巧的煤油燈被點燃，火光搖曳，深綠的天幕帳篷下，擺放著藤編座椅，旁邊是一個簡易的爐灶，上面正煮著一壺奶茶。
奶茶的香氣隨著熱氣的升騰而彌漫開來，帶著絲絲甜意和濃郁的奶香，與夜晚的清涼氣息交織在一起，令人感到無比舒適。
九昭用小長匙輕輕攪動著茶壺，然后加了些干果進去。
感覺差不多了，她就分別為自己和那維萊特倒了一杯，后背靠上椅背，她捧著茶杯，抬頭望去。
滿天繁星璀璨奪目，如同撒在黑色天鵝絨上的鉆石，閃爍著迷人的光芒。銀河橫跨天際，像一條明亮的帶子，連接著無盡的宇宙。
“果然，這里是個看星星的好地方呢。”九昭仰著頭，輕笑著說道，“以前總想著有一天來，只是一個人看的話孤單又沒情調，謝謝你陪我來啦，那維萊特～”
奶茶的溫度隔著玻璃傳至掌心，聽到這話，少年的眼睫輕顫，雙唇微動，不用謝到了嘴邊，他覺得不合時宜，想了想了，‘是我要謝謝你’，或許更為合適，但沉默久了，便又被少女轉開了話題。
九昭知道他不善言辭，也不在意他的回答，看到有趣的，便直接指出來，她目光從天空轉向山崖下的大海，月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宛如一片銀色的海洋。
海浪在月光的照耀下起伏不定，仿佛是大海的呼吸聲，那維萊特的視線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紫眸中光芒微微閃動。
遠處，一艘漁船靜靜地停泊在海面上，像是一個孤獨的守望者，靜靜地守護著這片海域，同楓丹不同的船與風景。
這是蒙德的海……
就在這時，風開始躁動，巨大的陰影落下，強風襲來，帳篷嘩嘩作響。
青藍的巨龍遮天蔽月，將原本皎潔的月光和星光都遮擋，鱗片在月光下閃爍著幽幽的光芒，在夜空之中顯得格外漂亮。
九昭眼睛一亮，將杯子放下，從座位上站起身，朝著天空揮手。
“特瓦林——”
風將她的聲音傳到巨龍的耳中，本想直接離開的特瓦林，動作一滯，于是特意在頭頂盤旋兩圈示意之后，這才飛離。
目送著風龍飛遠，九昭再次入座，見到巨龍時升起的興致還未消散，她臉上帶著笑，心情不錯地感慨，“特瓦林還是老樣子，真給面子。”
“特瓦林……這是？”
那維萊特本想說什么，卻在轉頭時，無意中瞥見了藤桌上出現的一抹白色，伸手將其撿起，潔白如雪的花瓣上還沾著露水，拿起時，水珠從素雅的花朵滾落。
九昭瞥了一眼就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她哼笑了一聲，然后向那維萊特解釋道，“蒙德獨有的塞西莉亞花，我們身后就有一大片呢，這是巴巴托斯、風神最喜歡的花，大概是他趁我們的注意在特瓦林身上時，藏在風龍刮起的風中，悄悄送來的見面禮吧？”
“嘖，也不送點兒好的。”
擁有離人舫，一座銷金窟，從來不缺珍稀物品的九昭瞧著這花，有些嫌棄，但勉強可以接受，“不過作為平時需要賣唱賣酒喝的酒鬼來說，這大概是他最有誠意的禮物了吧。”
那維萊特注視著塞西莉亞花一會兒，微不可察地說了聲‘謝謝’，然后少年的手中凝出了藍色的水元素。
流動的水被固定，慢慢形成了花瓶的形狀。
眉梢輕挑，九昭看著他即將塞西莉亞花放入水元素凝成的花瓶之中，她好心勸告溫柔又心軟的小水龍，“就算養在水中，塞西莉亞花也活不了多久呢，凡花的生命總是很短暫的。”更不要說是離開了土地的花。
“嗯。”那維萊特抬眸，清清冷冷的眼眸深處藏著柔軟，“就算如此，這樣的話，這朵花也能多開一段時間。”
九昭輕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么，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說起來，我也沒有給你過見面禮呢。”
還未等那維萊特拒絕，少女便抬手，十指和大拇指微微做拈花狀，火元素開始在兩只之間匯聚，然后慢慢成型，先是根莖，再是葉片，最后是盛開的花朵。
以火為瓣，以焰為蕊。
花瓣由跳動的火焰構成，每一片都散發著熾熱而明亮的光，花瓣橙紅，花蕊金黃。
花朵參考了紅蓮的外形，只不過是縮小之后的版本。
考慮到鳳凰之火不是什么材料都能直接接觸的，而小水龍又怕火，拿不了火焰組成的花，九昭便用了維帕爾的力量，在花莖和葉片部分附著了一層水元素將其給包裹。
如此，無論是放花瓶還是拿在手中都不是問題了。
“給——”
九昭將火焰花遞到那維萊特的面前，沖他眨了眨眼，頗有些得意地說，“送你的見面禮哦，小水龍。”
“這可是只要我還活著，就永遠不會敗落的花。”
少年微微睜大了眼睛，金紅色的火焰在那雙淺紫色的眼瞳中搖曳，火焰的溫度從皮膚直達心底。
那維萊特說不出拒絕的話，他緩緩地抬手接過，明明他不喜歡火，也不喜歡干燥，但卻覺得這火元素組成的花……很漂亮，也很溫暖……
甚至讓他滿心歡喜。
少年將那朵九昭突發奇想下做出的火焰花，珍藏起來，直到成年，直到他成為楓丹的最高執行官。
就像她說得那樣，火焰花只要九昭還活著，就一直不敗。
只是，花最終還是敗了。
千年之后，鳳凰隕落，鳳凰火散盡，包裹著莖葉的水元素脫落，變成了水，落在了花瓶中。
還有，在五百年后……
盛開的火焰花曾合攏過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