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的事情哪怕沒人刻意宣揚, 卻也還是不知不覺
這對于萬劍仙宗來說并不是一件光的事情,至少大多數(shù)人都這么覺得。
他們覺得是蘇靈被妖修蠱惑, 鬼迷了心竅這才做了這等糊涂荒唐事情牽連了宗門。
他們不知其中細(xì)微末節(jié),或者就算知了全貌也不會真正站
只要牽連到了妖族,蘇靈就算有多少苦衷,卻也都是她的錯。
從一開始她隱瞞了陸嶺之妖修的身份,到后來與他練成了雙劍,再到最后為了自己所謂的道也好,結(jié)果
再為了妖修站
世上之人多有難言之事, 可一旦觸及了這般原則上的問題,任對方天資如何,
受到最大影響的不止是小南峰,還有清竹峰。
林風(fēng)本就與其他峰沒什么往來,也沒什么好說的, 他們隨意說他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自他五百年前提劍往沉晦身上落的那一刻開始, 再沒什么能夠左右他的心神。
可清竹峰的人不同, 藥老因為陸嶺之的事情沒過幾日便閉關(guān)不出, 將峰中一切事務(wù)都交給了竹俞處理。
想來是給氣極了。
竹俞倒是這所有人里除了林風(fēng)最淡然的, 他本就無所謂妖邪正道的界限。
如今
要說真正讓他唏噓的便是蘇靈的事情。
他覺得蘇靈很傻,又覺得真正的愚昧是整個宗門各派的人。
她明明還有大好的仙途,有那么好的資質(zhì),最后死的卻這般輕描淡寫,甚至草率。
一個天子驕子,本該轟轟烈烈,竹杖芒鞋,平步青云,肆意逍遙。
最后卻死
這么對比起來,的確又可嘆又可悲。
然而于竹俞看來,最可悲的不是這樣強烈的對比,而是蘇靈為自己的道而身死。
卻喚不醒周圍一個被道義正邪桎梏,冷漠無情的世人。
她死的值得嗎對她來說是問心無愧,為個道心長存,是值得的。
可對于世人來說,又是不值得的。
蘇靈為這些麻木不仁的人而逼死,才是最不值當(dāng)?shù)摹?br />
竹俞了自己的扇子,也不怎么下山喝酒了。整日不是
沒了往日慵懶散漫的作風(fēng)。
他也很少出門了,偶爾得了空閑也不下山,而是往小南峰那邊過去。
所有人都
清竹峰的藥老閉關(guān)不問世事,因此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林風(fēng)那邊。
所有人都
今日青年又拎著兩壺好酒,帶了些最新調(diào)制的丹藥過來。
小南峰原是有結(jié)界的,林一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竹俞的身影,也不回去通報林風(fēng),直接將結(jié)界打開請了他進(jìn)來了。
“我最初時候原以為你是不歡迎我的,結(jié)果現(xiàn)
林一上前將他手中的東西接過,一靠近便嗅到了對方身上的藥草氣息。
“你既是來送藥的,我豈有不歡迎的道理”
說到這里林一又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頭的疑慮問出了口。
“竹俞,你與我說實話,真人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這段時間我見你拿的丹藥品階越來越高,可我見平日真人并未服用過”
“我想他是怕我擔(dān)心,背著我服用了丹藥。”
“你
“沒,我只是”
“你放心,林風(fēng)師叔的身子骨硬朗著呢。就是一直釋懷不了蘇靈的事情。”
“好
林一一怔,垂眸看向那瓶中的丹藥,這個瓶子他認(rèn)識,里面都是九品的丹藥。
可不是什么穩(wěn)心神的。
“這些不是給林風(fēng)師叔的,是給萬劍峰那位的。”
“我許久未出門,今日先來你們這邊送送酒,閑聊幾句。之后便順道去萬劍峰送送藥。”
竹俞指尖微動,林一手中的那綠色的丹藥瓶子便落回了他的手上。
“他生了心魔,日日夢魘。”
“若不用藥壓制著,走火入魔是遲早的事情。”
“那是他活該。”
林一悶悶地這么說道,聲音也沉,但是其中卻并沒有什么報復(fù)的快感。
反而很是煩悶。
“那這件事情真人知道嗎”
沉晦因為受到反噬太嚴(yán)重,從死生林回來之后便閉關(guān)去了。估計沒個百來年是出不了關(guān)的。
如今謝伏危接任了下任宗主的位置,而沉晦也成了劍祖,不再過問宗門的事情。
一切從摘英會之后都變了,變得涼薄又陌生。不到十年,好像周圍全都變了樣。
唯一不變的是小南峰滿峰的落敗枯黃,一如既往。
“這件事正是師叔
“蘇師妹的身體被放
“前幾日他又去了萬劍峰。當(dāng)時正值月圓之夜,謝伏危失了控,險些對他出了劍。也是那時候他才
竹俞對林一很信任,很多事情對方問了他也不會遮掩。
包括今日這件事,他也一五一十將其中原委告知給了對方。
“他想破無情道,卻陷入了另一個心魔里。”
“宗主
“我又突然不想讓蘇靈回來了。最好離那人越遠(yuǎn)越好,自
不僅是林一這般想,林風(fēng)也是這般想的。
他們最初是以為蘇靈死了,不會再回來了,才會那般失控。
可如今既有來生,蘇靈還能復(fù)活,那他們便只希望她能好好活著。再無旁的所求。
蘇靈和謝伏危互為情劫這件事竹俞是知曉的,然而命數(shù)這種事情最難改變,也最難琢磨。
“好了,你這小靈獸一天到晚別想那么多,人的命數(shù)左右不得,你再如何想也不會按照你所想
林一張了張嘴,剛想要反駁一句什么,余光瞥見了林風(fēng)的身影后一頓。
“真人。”
林風(fēng)早知道竹俞來了,瞧見了他也不驚訝。他抬眸看向?qū)Ψ轿⑽㈩h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他的眸子依舊清明,卻沒了以往的光,很是黯然。
“你來了,過來坐吧。”
他拂了下衣袖,原本堆放了好些物件的桌子一下子變得空無一物。
“師叔,我給你帶了兩壺梨花白,是你平日最愛喝的。”
竹俞走過去將梨花白放著,又給他滿滿斟上。
那酒氣醇厚,還沒怎么喝聞著就有些醉了。
“我看是你最愛喝的。”
“喝酒誤事,我這些年很少喝了。這次也是借著你的光。”
竹俞戒了酒,偶爾嘴饞也還是會來小南峰和林風(fēng)喝上幾杯。
“知道喝酒誤事還專門過來誤我。”
林風(fēng)笑了笑,眉眼少有的有了些暖意。
他拿起杯子飲了一口,許久沒喝了,原本覺著還算溫和的梨花白竟有些辣喉嚨了。
“酒是好酒,可惜我這個老頭子如今已經(jīng)品不出什么滋味了。”
竹俞之前與林一說林風(fēng)身子骨硬朗這話并不是真話,不過卻也不全然是假話。
林風(fēng)身體是沒什么大礙。只是他的修為久至瓶頸沒有突破,再加上蘇靈這件事讓他無法釋懷,憂思過度。
再如此下去別說穩(wěn)心神了,可能修為也會出岔子。
想到這里青年灰藍(lán)色的眸子閃了閃,突然也覺得這酒如水似的,沒了滋味。
“師叔,蘇師妹不知什么時候魂魄才能歸位。不知春那一劍直入了心臟,可能沒個五六百年是斷然凝不全的。再加上她的身體修復(fù)也需要時間”
“既然都是等,你何不閉關(guān)修養(yǎng)下你如今的身體可經(jīng)不起你這般耗下去。”
元嬰修者的壽命一般為千年,突破了元嬰到了化神又可增千年。
修者的壽命雖長,卻沒有到與天同壽的境界。
如今林風(fēng)八百來歲,修為未突破至化神,若不閉關(guān)是很難有所進(jìn)的。
竹俞和林風(fēng),乃至謝伏危他們都不知道,蘇靈的魂魄被斂入了伴生金蓮之中 ,又帶回了鳳山。
用萬年赤羽真火給養(yǎng)護(hù)著,百年之內(nèi)便能蘇醒。
這些沉晦沒有說,或者是不能再多言說便已經(jīng)撐不住反噬閉關(guān)去了。
所有人都以為蘇靈至少得五百年才能魂歸身體。林風(fēng)也是這般以為。
“再等等吧,我
“我想等來年春日花開了再說。”
海棠是蘇靈最喜歡的花,這件事她沒對旁人說過,因為小南峰滿目枯黃落敗,哪有什么海棠。
她來了小南峰之后便沒見過這樣i麗的顏色,直到一日林風(fēng)瞧見了她從萬劍峰修行回來折了一樹海棠,用靈力細(xì)養(yǎng)護(hù)著。
這才知道了蘇靈喜歡這花。
竹俞聽到這里一頓,恍惚想起了一件事。
他前些日子去了萬劍峰給謝伏危送藥,去后山他常去練劍的那片竹林找他的時候。
那片竹林已全然沒了蹤影,徒留十里的海棠花樹。
和林風(fēng)這棵光禿禿的海棠不一樣,那片被靈泉溫養(yǎng)著,四季長春。
放眼望去,海棠滿目,開了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