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的很暖, 寇秋坐
他的頭扭向窗外, 車窗被人推開了一部分, 有和煦的陽光灑下來。
路過一家小店時,播的正好是他最近最愛的歌曲。
是首老舊的情歌。
錄音機吱呀吱呀轉,那歌聲也像是活的,慢慢鉆入他混沌的腦子里。
寇秋撐著下巴, 忽然微微笑起來。
看, 他輕聲道, 阿崽這是個多美好的世界啊。
這個世界, 就是他想展現給我看的模樣吧。
寇秋獨自走了很遠。無論他走到哪里,似乎都有好心人。路永遠都是平坦的,道路兩邊有盛放的花, 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向前走, 不用擔心被任何一個陌生人沖撞到,哪怕偶爾與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對視, 對方也會怔怔, 隨即掛上一臉溫和的笑意。
風和日麗, 日朗天清。
寇秋最終
就像是知道他走累了,這張白色的椅子被籠罩
系統不明白他
阿爸
寇秋沒回答。他的眼睛里卻一點點蓄了淚, 水光閃閃的, 系統一驚,笨拙地連聲安慰他阿爸沒事,是不是我說錯什么話了啊,沒事啊
半晌后,它才聽到了宿主的回答。
嗯,沒事。
寇秋說,眼睛仍然注視著遠方,就像是能用這一眼,把整個世界都入眸中。
只是
只是,太美好啦。
他拍拍褲子,重新站起來,若無其事地笑。
走了,他說,回去吧。
回去后的寇秋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仍舊一頭扎
寇秋考完試后,寇天明終于松了口,同意霍起單獨帶他家小白菜出去。
原本說的不過是一天,無奈霍起拿著雞毛當令箭,立馬將之前為寇秋辦的護照和簽證掏了出來,徑直將人拐到了海外。寇天明氣的跳腳,可話是他自己說出口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縱使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只能隨他們去了。
兩人去的地方是一處海島。海島的風景很好,酒店就建
寇秋喜歡海,抱著膝蓋
肩膀上一暖,無需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
男人沉聲道“小心著涼。”
寇秋的手
冰涼的浸過了腳趾。
水聲嘩啦一響,霍起把他濕了的那只腳捧起來,拿著柔軟的毛巾細細地擦拭。寇秋看著,忽然說“霍叔,我已經不會碎了。”
霍起一怔,這才
寇秋抬眼看他,眼睛里頭的一抹淺藍仍然很明顯。青年的眼眸很亮,像是盛滿了湖光山色的那種亮,柔和的、不刺眼的,干凈的像是被水洗過的琥珀。
他看了半天,忽然湊上前,
霍起的呼吸一窒,低聲道“秋秋”
寇秋仍然望著他。
“我已經不會碎了,”他說,將雙手也慢慢繞過了男人的脖子,聲音很輕,“霍叔,你可以再放心點對待我,也沒事的。”
男人猛地將他打橫抱了起來,一步步往屋里走。他的腳踩
床是水床,又大又軟,里頭滿滿當當裝的全是透明的水。寇秋躺
隨后是鼻子,是嘴巴。
他一點點向下親,像是
這條路其實并不順。哪怕是如今,霍起仍然無法放心,他小心翼翼將人放好,眼睛眨也不眨望著寇秋,確認著他臉上的表情。
海水漸漸漫上來,將兩個人都淹沒了。
霍起帶著身邊的人,教他做了一次深潛。
深海里有一種很奇異的魚,身長大概有十八九厘米,泛著淺淺的紅色。寇秋被教著去捉這條魚,費力地拿手去撈,卻怎么也捉不住,這魚倒調皮地從他的褲腿一路鉆上去,讓寇秋自己成了這香甜可口的魚餌。
反而被它,一口口,不急不慢地吃了。
潮水拍打著岸邊,激起一片雪白的浪花。風大了,擊打的速度就快些,浪花被沖撞起老高;風小了,那浪也像是纏纏綿綿的,含著種種情愫與岸廝磨著。
寇秋見證了如錢塘江大潮一般的壯闊景色。這場忽如其來的漲潮將他澆的濕淋淋,連骨頭也跟著一并酥軟了。
寇秋沒穿鞋,徑直下了床。他邁進了浴室,打開水龍頭,卻忽的被身后的人抱了起來,霍起問“秋秋,怎么赤腳下床了”
寇秋沒有回答,反問“霍叔,你干什么去了”
霍起沒有瞞他,卻也并沒說清楚,“有點要緊事,必須要處理。”
男人把浴缸的水龍頭打開了,伸出手指,試了試水溫。直到感覺到恰好了,這才把懷里的人小心翼翼放了進去。
寇秋拽著他的衣襟沒有松手,仍然
霍起縱容地拍拍他,由著他拉著自己衣服,順從地彎著腰,好讓人拉的更順手一些。
“你還小,”男人說,“秋秋,不用操心。”
寇秋沒說話。
他把手松開了,咕嘟嘟把自己埋到水底下。霍起陪著他洗了會兒澡,這才走出門,幾乎是
霍起沒回頭,也沒對那人的突然現身表示意外。他只是道“我心意已定。”
同伴不贊同地搖頭,“這很難。”
霍起仍然堅持。
“我要帶他走。”
同伴說“經過這么長時間,我原本以為,你會冷靜一點。”
“可沒想到,你瘋的更徹底了。把一個人變成主神,這哪里是輕易就能做到的”
男人眼眸沉沉,點燃了一支煙。他吐了口煙圈,說“你也說了,難做到,并不是做不到。”
同伴被他眼中那種決然的光驚嚇住,半晌后,才訥訥說“那要是不成功呢”
“不成功”
霍起掐掉了一截煙灰,說“那我就陪著他,做凡人。”
同伴被震懾的無話科所。許久之后,勉強從口中擠出來幾個字“你真瘋了”
放棄永生,這是多么荒唐的念頭。他們從每個世界開始運作之時就已經存
而如今,霍起卻為了他那千千萬萬個人中的一個想扔掉歲月,這是多可笑、又多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霍起反倒平靜地笑了。
“那時候我不懂,如今,我懂了。”
懂了所謂的感情,又怎么可能做回當初那個心靜無波、甚至連同情也不明白是何意思的主宰者
“你已經為他打破了一次規則了,”同伴說,說不清是憐憫還是羨慕地望著他,“不后悔”
男人抿著薄唇,把手上吸完的煙頭扔了。
“不后悔。”
“這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
寇秋緩緩地,將浴室的那一道門縫合嚴實了。
他盯著沾了水漬的地面,忽然間微微笑了起來,笑完之后,又輕聲嘆了一口氣。
“果然是啊。”
這世間哪有什么無緣無故的幸運
幸運的是,有個人把那些烏云全都為他撥開了。
所以,這天空才能露出來啊。
任務框里的那處空格仍然保持著。寇秋沒有填,他輕聲同系統道再等等吧。
再等等吧。
這樣的時間,我還想讓它過的再慢些。想讓風別再推著它跑,想讓齒輪別再轉,想讓所有的一切都停留
就像是場永遠做不完的美夢。
寇秋開始更加努力地做善事。
他走了很多地方,見了許多像當年的他一樣與病魔苦苦對抗的人。當艾滋病孩子怯怯地朝他伸出手時,寇秋也沒有拒絕,而是同樣伸開雙臂,一把將對方抱住了。
“要加油。”
他輕聲
他也知道了更多瓷娃娃的故事。他們中的大多數,并沒有寇秋這樣的幸運。或者被剝奪了聽力,或者失去了行走能力,對于其中的一些人而言,甚至連手術都成了拖累和負重,并不能讓他們的情況有所改善。
寇秋懂得他們的痛苦,他只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像當年資助過他的人一樣幫著這些孩子入學,幫他們與醫院達成協議,幫他們聯系好的骨科醫生雖說不能徹底治愈,可能讓他們感覺好一些,也就足夠了。
霍起比任何人都懂他。所以這一路,從來沒被阻攔過。
兩三年后,系統也長大,到了可以入幼兒園的年紀了。
開學那一天,寇秋特意趕了回來,送他去上學。系統驕傲地挺著小胸脯,任由媽媽給他扣紐扣,眼睛卻眨也不眨瞥著門,瞧見寇秋進來了,兩眼立馬
熊剛提著小書包也出來,直泛酸,“這孩子叫我也沒見這么親熱過。”
寇秋笑著張開雙臂,頓時被撲了個瓷實。系統拽著他的衣襟,聲音軟的像是塊杏仁豆腐,“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寇老父親登時滿懷愧疚。
“怎么會”他連聲說,“不會,不會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我的崽啊”
系統感動,“阿爸”
寇秋也眼含熱淚,充滿老父親的慈祥。
“阿崽”
“”
熊剛夫婦瞧著這父子情深的一幕,覺得自己仿佛就是塊背景板。
說起來也的確蹊蹺,熊偉這孩子,從小就黏寇秋。會說話了第一個詞喊的就是“阿爸”,可把熊剛激動壞了,還以為
可再看時,人家熊偉美滋滋抱著張照片,又喊了聲。那照片上的青年臉又小又白,還有兩個小梨渦,清秀又干凈,哪里是熊剛這樣四肢強健的大高個兒
熊剛心里,頓時冷了個徹底。
感情這孩子一張嘴,喊的就不是親生父母,而是干爹
系統才不管那些。喊完“阿爸”后,第二個說出口的詞就是“爸夫”。熊剛和妻子都不解其意,倒是寇秋隔天就笑瞇瞇推著大箱子上門了,專門遞給熊偉,說是那個人送他的。
系統崽子兩眼
正是所有小朋友都夢想的那一種。
自那之后,系統也正式成為了有車一族。每天把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往里頭一安放,
當然了。
世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筆。他送給自己崽的禮物,怎么還能有第二件同樣的出現
那車平常就是系統的寶貝,除了寇秋,誰也不許碰。爸媽也不許。
唯一還能被算作例外的,就是隔壁的馬賽克了。
畢竟,要疼媳婦么。
到禮物的那天,系統就把媳婦兒邀請到家了,讓他坐
就這么一句滿含霸道總裁氣概的土味情話,可把熊剛夫婦笑的不行,看著自己兒子的目光都變了。
“看不出來啊,才這么小,可就這么會說這種話了啊”
隔壁馬賽克的爸媽也笑。
“真厲害,可能是從電視上看的。”
系統頓時哼了聲。
才不是呢,分明就是他自己想的
如今,他要去上幼兒園了,卻也不孤單。馬賽克和他是同一個幼兒園的,這會兒掐著時間,就來敲他房門了。
“統統”
系統脆生生答應著,啪嗒啪嗒跑去開門。外頭的小男孩進來,寇秋這個老丈人懷揣著又看見了兒婿的喜悅,一個勁兒把好吃的往他手里塞。
“馬賽克,拿去吃吧,多吃點。”
馬賽克低聲道了謝,卻又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系統,不敢接。
系統哼了聲,“拿吧。”
男孩這才接了。
寇秋沒看懂,“怎么”
系統崽子吭吭哧哧,有點不好意思。
“就是就是他比較高,再吃會更高”
畢竟馬賽克才是媳婦兒,說出去,自己多沒有面子
寇老干部哭笑不得,“阿崽,人家比你大兩歲呢。”
系統說的相當理直氣壯,“是呀,可他還是什么事都聽我的啊”
“”寇秋無言,心想,人家什么事都聽你的,那還真不一定是什么夫唱婦隨,說不準就只是單純的喜歡寵著小媳婦兒呢
熊偉同學并不覺得自己是小媳婦。他把馬賽克的手一牽,背上小書包,就要昂首挺胸出門了,“再見。”
熊剛追
熊偉的眉頭蹙了起來,正兒八經說“爸,我知道,我已經要上幼兒園了能不能別把我當兩歲的孩子看”
我已經三歲了
熊剛被他逗笑了,揮揮手。
熊偉同學上幼兒園的第一天就出名了。
老師讓小朋友們上來表現下自己的技能,害羞的孩子都不敢舉手,只有系統坐第一排,把小手舉得老高,想看不見都難。
女老師還很欣慰,“那熊偉上來吧。”
她蹲下身,對還是個小豆丁的系統溫聲說“熊偉準備我們表演個什么呢唱歌還是跳舞,背詩還是算數”
系統背著小手,奶聲奶氣的,“都不是。”
女老師說“那是”
系統頭一揚,很興奮。
“我來給你們背一背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吧。”
我之前背了好久呢。
女老師“”
什么
底下的同學也大眼瞪小眼,完全沒有聽懂那一長串是什么。
“馬”
系統才不管那些,清清喉嚨,抑揚頓挫地開始背。等他背完矛盾的普遍性,停下來喝口水時,老師已經愣愣地張大嘴巴,站
那一天,全幼兒園的老師都過來圍觀。最后放學時,女老師對著熊剛夫婦,
學國際金融的熊剛和學鋼琴的他媳婦兒“”
他們互相看一眼,更懵逼。
女老師說“您要不是學馬哲的,那您兒子可能就是馬克思再世了。”
才三歲大點的小孩,說真的,能從一數到一百都了不起。能隨時隨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已經相當不錯,像這種能背整本書一字不落的,簡直就是神童了。
女老師建議“不如您二位商量下,讓他跳級吧”
“”
熊剛其實并不贊成跳級。
他一直覺得,什么年紀就該做什么樣的事。小孩
可秉承平等觀念,他還是詢問了自己兒子。
“熊偉同學,你要不要跳級”
還沒等熊剛再給兒子補充下跳級的意思,系統已經原地蹦了起來。
“我要跳,我要跳”
他拉著馬賽克,相當興奮,“我要跳去大三的向日葵班”
大三的向日葵班,正好就是鄰居馬賽克所
馬賽克的性子并沒變。平常不喜歡說話,反應也慢,只有和熊偉說話時能顯得機靈點。班上有小霸王,趁著老師不
可系統來了,那這就純粹是扯淡了。欺負他媳婦兒,那沒別的,就是倆字不行
別扯別的,哪怕你長成一朵花兒都不行
系統豎起自己渾身的毛,活像是只準備啄人的大公雞。可實際上又矮又軟,頂多只能算是只毛
小雞仔
玉很貴重,也是他爸夫送給他的,是難得一見的好成色。他拍拍身旁人的小書包,說“你課間從包里拿出來看看,再裝回去,幫我著。啊”
馬賽克沒懂。
他也拽著書包,費勁兒地想了半天,隨后喊熊偉小名,“統統,我一直幫你著,不拿出來。”
系統正色說“那不行。”
要的就是你拿出來晃一圈呢,要是不拿,這還有什么意義
他說“你不聽我的話”
馬賽克趕忙搖頭。
系統滿意,“那就行了。”
馬賽克還沒明白。可他知道,要聽熊偉的話,
他扭頭看了看,見沒有老師,立馬伸出手。
“馬賽克,給我看看”
要是平常的,馬賽克自然會給。可這是系統的東西,他的眉頭慢慢蹙了起來,緩慢搖頭,“不行。”
“怎么不行”小霸王瞪眼睛,“你給不給”
馬賽克仍舊搖頭。
小霸王咬著牙,干脆趁他去上洗手間時,直接從他包里拿過來玩。后頭的系統一直看著呢,等到這時候,立馬嚎啕一嗓子,沖著老師辦公室去了。
“老師哇啊啊啊,老師”
系統碰瓷碰的相當理直氣壯,喊的聲音特別高。
“老師,我的寶貝丟啦”
“我丟了塊玉,我阿爸說,我那塊玉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