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51
五條悟翻著名單, 腳邊是昏迷過去的小田切將暉,他驚嘆道:“你一定得教教我這個,太有意思了!”
不等欺詐師說什么, 夏油杰就馬上插進來,“為了整個世界的安全, 老師, 可千萬別。”
“杰,你不要壞我的好事, 否則等我學會了,第一個去裸|奔的就是你!”五條悟沖著對方呲牙。
夏油杰一甩額頭上的小劉海, “你聽到了,老師,可不能讓他學會這種技能去禍害世界。”
“交給我去禍害, 總比交給別人去禍害好吧。”五條悟竟然是一點都不反駁“禍害”一說, 反而一副引以為傲的樣子。
欺詐師看著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樣子,趕緊抬手,“各位, 保持狀態, 一會兒出去可別露餡了。”
“安心安心——我的演技就是搬上大熒幕也綽綽有余。”五條悟深吸了一口氣, 用手捂著臉搓了搓, 等手指落下去的時候, 他的臉已然拉了下來。
夏油杰把頭發往后一捋, 披散的丸子頭讓他有種擺脫了學生身份的危險感, 狹長的眼睛帶著一種天然的凝視,讓人背后發涼。蝎子趴在他的肩膀上, 咒力膨脹起其身體,讓那條竹節般的尾巴盤桓在夏油杰的脖后, 散發著陰寒毒液尾刺從頭發中伸出來,仿佛隨時都取人性命。
但這些都不足以和芥川龍之介相比。他仿佛全然恢復了在橫濱貧民窟中求生搏命的姿態,攻擊性十足,「羅生門」的黑獸露著獠牙,他甚至不需要什么刻意的動作,眼神當中的戾氣就已經是五條悟和夏油杰拍馬都趕不上的。
畢竟生長的環境不同。
即使五條悟也是在各種刺殺中成長起來的,但他卻從來不知道以弱小的姿態面對生存的絕望。
而這種絕望,只要想象有人要謀殺芥川銀,就能從芥川龍之介的心里無限地爆炸出來。
家入硝子吹了聲口哨,贊嘆道:“都不如龍之介靠譜。”
欺詐師端詳了一番,用手在地面上沾了沾小田切將暉的血液,給芥川龍之介的臉頰添上了一點噴濺式的血跡。
“完美。”家入硝子贊同著,她的手下意識地摸向口袋,想要從那里掏一支煙來,卻被欺詐師的手按住。
“女孩兒,你的老師還站在這里。”欺詐師給了她一個寵溺的眼神,手卻沒有松開的意思。
家入硝子嘆了口氣,順著欺詐師把手從口袋的位置移開,“好吧,但我現在非常需要一個長睡眠——下次要是再不提前讓我知道這種計劃,還想在恐嚇我之后,又半夜闖進我的房間讓我加班的話,我真的會殺了你們兩個的。”
“一點同學愛也沒有了啊,硝子好過分——”五條悟那張酷臉一秒破功,扮起可憐來一點都不含糊。
家入硝子不理解,這家伙一年級剛入學的時候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誰都愛答不理”的青春期酷哥模樣,是怎么在一年之內迅速朝著逗比的方向發展的?
之前九十□□姐的惡作劇比賽對他的影響有那么大嗎?
“我會讓虹龍送你們回去。”夏油杰一個響指,準備好的咒靈從云層中顯現,俯沖而下。
巨大的咒力掀起一陣風浪,“轟”的一聲,地面被砸出一個深坑,這里半數的建筑都毀于一旦。
“咳咳呸呸呸——”欺詐師把被風浪吹進嘴里的土吐了出來,“夏油同學!”
“……抱歉。”夏油杰出于對這位把他帶入門的老師的尊敬,忍住了差點爆發出來的笑意,并且眼疾手快地一把堵住了五條悟的嘴。
當然,他們也沒有更多糾結和放松的時間,欺詐師和家入硝子絕對不能出現在這里。夏油杰用對場地的毀壞給了虹龍出現的理由,也讓它能夠將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帶走。
虹龍的飛行速度很快,它首先會把家入硝子送回京都,那里有夜蛾正道安排的人接應。
她仍在借調中,離開的時間不能太長。
高空的風吹得人有些發冷,家入硝子裹緊了外套,“這樣真的能行嗎?”
“當然,以他們三個現在表現的瘋狗樣,誰都得退避三舍,誰能應付得了他們?”欺詐師這樣說,但滿臉都是擔憂。
她既需要表現出信心,又需要和家入硝子共情。
“就是怕沒人應付得了,”家入硝子嘆了口氣,深深的黑眼圈都遮蓋不住她的焦慮,“這么鬧大,最后怎么收場?”
“既然派人來殺七海、灰原和銀的,怎么會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尤其是用那樣示威的方式殺戮……這件事不是鬧大的,這件事本來就很大。”欺詐師把自己溫暖的手心放在硝子冰冷的手背上,“這不是一個兩個學生的問題,是咒術高專的安全出現了漏洞。后者的問題才更嚴重,這涉及到了整個咒術界——特別是總監部的安全和尊嚴問題,所以小田切將暉才那樣不愿意配合。不是他不在意你那三個后輩的性命,只是認為從宏觀上看,有更加重要的東西。”
家入硝子作為二年級的學生,第一次聽到死亡訊息的時候并不知道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表演,她第一反應當中的所有情感——驚恐、愧疚、惋惜、悲傷——當然都是傾注在三個“受害者”身上。
所以她的思維模式,自然也就是從自己這個“東京高專二年級生”、“一年級生的前輩”這樣的身份出發的。
欺詐師似乎比家入硝子自己更明白這點,拆解道:“你想,既然這件事從最一開始就很大,那做出這樣事情的人——已經提前預料到這個后果的人,難道不會提前做好準備嗎?”
連續熬夜的家入硝子聽得頭疼,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也就是說,提前做好準備的,就是幕后黑手?但這么淺顯的道理,難道不會被預判嗎?”
欺詐師一笑,只是搖了搖頭,“那就要看他們三個,鬧得夠不夠瘋了。”
她沒有詳細再說,以她現在咒術基礎理論老師的人設,到這里就足夠了。
而在預設計劃時,面對相同的問題,伏見宮惡玉那天午后和夏油杰的解釋就足夠詳細透徹。
“當然,假作慌亂也是一種手段。只是——這個手段在這次事情里,會讓幕后黑手收益變低。弊大于利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做的。”伏見宮惡玉把“清除毛利偵探事務所殘穢”這個任務,所涉及到的關鍵事件透露給了夏油杰,“從另外的方面來說,雇傭人闖入東京咒術高專殺戮絕對不僅僅是為了一個井之原愛理。”
或許是要向這個已經成熟的技術擁有者展示自己的誠意和實力,以確保咒術師制造計劃能夠更加順利的被掌握在幕后黑手的手中。
但更重要的是——
“有人闖入了高專,在總監部宣稱的保護中殺了受保護者——一年級的學徒咒術師。這對總監部的威信而言,無疑是一次重創。”
夏油杰一點就透,和五條悟的長期相處讓他比其他同齡人更加清楚地知道,咒術界久遠的歷史權力結構和現代組織架構變革之間的矛盾。
他眼睛一轉,馬上就想通了伏見宮惡玉想要表達的重點。
“御三家和總監部之間彼此牽制、彼此影響的內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總監部的威信受創,對于擁有更多資源的咒術家族來說,實際上是一件好事。”夏油杰嘲諷地用鼻子“呵”出了一股氣,“幾個學生的命算什么。”
伏見宮惡玉推了推眼鏡,沒有接他的后半句話,也沒有表態什么,而是接著先前的話繼續說道:“想要接手總監部喪失的影響力,就至少要表現出足夠的能力。想要在所有人——尤其是經歷過諸多風浪的御三家中脫穎而出,首先就不能裝傻充愣。”
“但你也說了,像御三家這樣的家族,未必沒有應對這種突發情況的經驗。”伏見宮提出的計劃會造成的后果肉眼可見,夏油杰自然要保證每一個環節都符合邏輯。
伏見宮自然也想到了這點,“所以才需要你們,御三家肯定沒有應對你們的經驗——特別是龍之介君。異能力者的歷史很短,所以我們要利用這一點。”
當然,他沒有把五條悟的名字點出來,但這個御三家之一的核心人物,也會是“瘋狗咬人”式事件的一大重點。
想要帶來足夠大的壓力,實力、勢力缺一不可。
“銀也是死亡名單上的成員——她的家庭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對于幕后黑手來說,你們的發瘋,尤其是你和龍之介君的發瘋是可預見的。”他頓了頓,“當然,鑒于你和五條同學的關系,和五條同學的性格,他的加入也一樣‘可·預·見’。”
像高專被入侵這樣的影響力危機,大家族和總監部是可以有應急預案的,但是面對不可控的人,卻不應該有萬全的準備——特別是當夏油杰等人率先利用某個人、某件事傳遞了他們很不好惹的失控信息后。
“所以,誰預見了你們的到來,誰就是有問題的那個了。”伏見宮惡玉用手撐著下巴,“至于監視各家反應的人,我已經有所準備——放心,他們的監視途徑順理成章。到時候,你只需要把名單給我,我們同步行動。”
第 52 章
52
在欺詐師之后, 伏見宮惡玉很快就收到了夏油杰發來的名單。
“比我想象當中要短啊。”他數了數從頭到尾的那十幾個名字,以五條家的能力,搞到他們的位置和住址并不困難, 而以那三個人的速度和搞事能力,掀翻這些人的家也不是什么麻煩事。
他確信他們三個——哪怕是芥川龍之介都會享受這個過程的。
有個能夠光明正大發泄情緒的方式, 誰會不喜歡呢?
他們身上甚至還有夜蛾正道的“尚方寶劍”。
伏見宮惡玉把名單遞給旁邊的坂口安吾, 價碼已經談好了,異能特務科并不會吝嗇于一點情報網。
因為異能力和咒力的緊張關系, 彼此之間有途徑監視和牽制已經是幾近潛規則的默認手段。
比起需要一個個去“拜訪”的夏油杰、五條悟和芥川龍之介,現成的情報網更容易觀察這些人和這些人所涉及家族反應, 效率更高,也更隱蔽。
更別提,伏見宮惡玉原本就有個大概的目標, 加茂家必然是重點的觀察對象。
在等待那三個人大鬧一場的時間空當, 伏見宮惡玉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就在他打算起身的時候,玄關跟著就是一陣鑰匙插入的細弱聲音。
他知道這是誰了。
伏見宮惠一把推開門, 接著便和江戶川柯南匆匆趕了回來。
“伏見宮先生!剛才的短信究竟是什么意——”他的話在看到坂口安吾這個陌生面孔的瞬間戛然而止。
“他暫時是自己人, 來處理這件事的‘專家’之一——坂口先生。”伏見宮惡玉看出了柯南的顧慮, 出言打消。
聽到自己的名字, 坂口安吾抽空抬頭, 微微頷首, 算是問候。
江戶川柯南也謹慎地自報家門。
但他們兩人, 一個忙于信息整理,一個急促地想要和伏見宮惡玉了解更多信息, 并沒有什么寒暄的心思。
“你收到我的信息。”伏見宮惡玉也不吊胃口,馬上就把話拉了回來。
“我也收到了!”惠舉起了小手, “要趕緊回來什么的。”
“嗯,是上次的壞人又來了哦,惠最近不能去學校了,會很危險的!”伏見宮惡玉沒有用花言巧語隱瞞惠的意思。畢竟安室透離開后傳回的消息很明確,黑衣組織已經讓他必須要確保居住在咒術界以外的普通人的死亡。
在其他人眼里,“伏見宮惠”現在可還是一個普通小孩,在剩下的四個死亡名單里,他無疑是最好下手的那個。
要是讓惠在自己手上、自己的計劃中出了問題,不說伏黑甚爾的憤怒和報復,就是伏見宮惡玉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所以,一旦“追殺”他們的不僅是伏黑甚爾后,伏見宮惡玉就馬上把惠叫了回來——至于柯南,他是一張惠行走米花需要攜帶的護身符。
“伏見宮先生,信息里說的追殺名單究竟是怎么回事!”江戶川柯南放在門口的滑板輪還在冒著白煙,可見其帶著惠在路上是如何的風馳電掣。
伏見宮惡玉推了推旁邊椅子,示意江戶川柯南不要著急,坐上來說話。
“放心,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在控制之中。”他安撫著焦慮的江戶川柯南,“執行追殺任務的人,我是認識的。在這件事上,他絕對不會倒戈,至于監督者嘛——目前是安室先生,所以——你明白吧,我們現在是占據主動的一方。”
但在毛利蘭的問題上,江戶川柯南一向是個過保護者,“但,安室先生介入到其中,就說明……”
“嗯,是黑衣組織。”伏見宮惡玉當然不會否認事實。
“嘖,果然還是為了井之原愛理?”江戶川柯南緊皺著眉頭,回想起那個名單,“加上你、惠和榎本小姐,還有……蘭,都是那天的直接相關者。”
“事實上不止他們,七海、灰原和芥川銀也都是目標。咒術師界和黑衣組織的聯系,真是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緊密——”
江戶川柯南把惡補的咒術知識全部調動了起來,“但,對于大部分的咒術師——尤其是你們所說的御三家的咒術師來說,普通人的生死并不重要,普通人就算是進入了那里,看到了井之原愛理,也不會被認為重要。”
因為普通人看不到咒靈,也不可能看到殘穢。
柯南呼出一口氣,思路一下子順暢了起來,“所以,對普通人的殺戮是一種表態,對黑衣組織——或者說是對假明美小姐的表態。那個技術,制造咒術師的技術,一定已經有了成熟的趨勢,否則就沒必要這么著急地表態。”
就算是他這個咒術界外人,都知道高專的重要性——都沖進去殺人了,這個著急的姿態一覽無余。
伏見宮惡玉贊許地點了點頭,不愧是柯南,邏輯順理成章。
“所以才需要見證者——”江戶川柯南感到一陣強烈的為難,如果見證者是安室透,那這件事仿佛就回到了當初由水無憐奈動手的、赤井秀一的假死。
當時的見證者是琴酒。
對于黑衣組織來說,見證者實際上就相當于第二重保險,如果前一個人行動失敗,那么見證者——也可以說是監視者,就要將前一個人和目標一并除掉。
否則,無疑就是無能或是對組織的背叛,不會有好下場的。
安室透為了大局,絕對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放棄“波本”的身份,和目前的組織成員同歸于盡。
難道要讓蘭也假死嗎,讓她參與證人保護計劃嗎?
有安室透的幫忙,這一點絕對不難。
可……江戶川柯南不愿意讓小蘭也卷入進來,過那種不見天日的生活。
“不用擺著這副表情嘛,柯南君,情況沒有那么糟糕。”伏見宮惡玉安撫道,“我不是說了嗎,主動權在我們手里。”
說罷,便示意對方也來一并看著坂口安吾的屏幕。
“這就是我們的先機,如果先一步找出來幕后主使——”伏見宮惡玉頓了頓,“就像是你說的,許多咒術師并不把普通人當人看。你說到時候,他們是自己承受這三位的怒火,還是把‘普通人’推出來擋槍?”
黑衣組織和咒術師的合作關系絕對不可能有多親密。
如果五條悟施壓太過,人的趨利避害就一定會把別人推出來。
就在此時,伏見宮惡玉的手機一響。
「刀已到手」
這是條一個沒有號碼、沒有前因后果的信息。
但他知道,這是伏黑甚爾的信號。
他馬上把手邊的平板拿來,將手機的信號接入,追蹤短信的來源。
信號正在高速移動——
“車?”伏見宮判斷著這個速度,接著帶著紅點追蹤的地圖放到了坂口安吾面前,“坂口君,這個方向,是前往加茂家的方向嗎?”
在異能特務科也是專業情報人員的坂口安吾只是掃了一眼,就馬上搖頭,“不,是禪院家。”
御三家的領地附近,都是不會有其他家族存在的。
伏見宮眉毛一挑,“哇哦,這就出人意料了。”
“他們距離那里還遠嗎?”
坂口安吾根據車速、地形和路況判斷了數秒鐘,給出了一個大概的時間,“十五分鐘——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伏見宮惡玉怪笑了一聲,馬上接通了夏油杰的號碼。
“夏油同學,你們現在是在去加茂家的路上嗎?嗯——還沒到?如果要你們馬上改道去禪院家,大概要多久?”他等待著對面的回復,笑容逐漸顯露了出來,“那就好,改道吧,先去名單上提到的禪院家去——打他們個出其不意嘛,你們距離加茂家近,他們肯定想不到你們會不按套路出牌。順便,先前的加茂慎吾,在交付一年級生的尾款之后,現在朝著禪院家的方向去了……大概十五分鐘——如果你們正面撞上的話,那可就尷尬了——當然,我是指他們。”
那邊的聲音一頓,很快就以比伏見宮惡玉還要興奮的聲音給出了回復。
“是……禪院家?”惠趴在桌子上,雖然他所接觸到的咒術信息甚至不如柯南多,但對這個曾經的姓氏,他也不會絲毫了解也無,“就是那個禪院家嗎?”
伏見宮點了點頭,心里也覺得由禪院家的人來追殺「十種影法術」的持有者非常具有戲劇性。
他相信,伏黑甚爾也會覺得可笑的。
當然,此時的伏黑甚爾正忙于奔赴下一個場子,尚且不知道這件事。
誰能想到,伏黑甚爾和琴酒這樣的兩個王不見王的人物,也有見面的一天。
作為喜歡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琴酒必然要知道,代替他執行任務的人究竟是誰。
沒錯,即使沒有伏黑甚爾,毛利蘭作為最有可能最后一個見到井之原愛理的人,也必然會被組織滅口。
只不過,朗姆傾向于活捉再刑訊逼供,顯然他也對井之原愛理可能攜帶出去的資料抱有覬覦;而琴酒卻覺得,不應該窺探BOSS直屬的實驗室,只要滅了口確保秘密不會泄露就足夠了。
他主張不僅要殺死毛利蘭,還要殺死和毛利蘭相關的所有人——父母,朋友,居住在他們家的小孩兒。
當然,咒術界的相關者也不例外。雖然琴酒不是咒術師也不是異能力者,但死在他手下的特殊能力者卻不少。
歸根結底,大家都是肉體凡胎,在毫無防備之下,沒有什么是一顆狙擊子彈解決不了的。
當然,如果不行,那就換更大的火力。
人力有盡時,彈藥和機器卻沒有。
可就在他們兩派爭執不下的時候,合作者就已經在展示誠意,甚至已經完成了咒術界的部分。
工作被別人搶走——這對琴酒來說是一種恥辱。
貝爾摩德也便借機攛掇琴酒和這個“競爭者”見一見,或者說是找回自己的場子。
她是想要從中斡旋,挑撥離間。
即使知道希望渺茫,貝爾摩德也必須嘗試保一保毛利蘭。
就是不知道,剛剛被伏黑甚爾知道了真實身份,又馬上和對方在琴酒面前相見的安室透,心里是什么感覺了。
第 53 章
53
當伏黑甚爾出現的時候, 安室透受到了一陣直觀沖擊。
他躲在黑暗里的瞳孔幾乎是克制不住地震動,大腦一瞬間有些過載。
他需要理順一些邏輯——
首先,他會坐在這里, 是因為琴酒和貝爾摩德的突然通知。毫無疑問,緊急集合是為了處理一份已經在執行中的滅口任務;其次, 他已經提前在伏見宮惡玉處得知了這份死亡名單, 并且已經提前知道了一些正在實施中的反制計劃,也是因為這些“新鮮”的情報, 他才能有機會提前想好應對的方式;然后,在當時的伏見宮宅, 伏黑甚爾以一種相當親密的姿態出現在了那里;最后……結果伏黑甚爾就是那個“刺殺者”。
伏見宮惡玉知道嗎?
感受著伏黑甚爾若有若無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安室透緊張了起來。一旦在琴酒面前被察覺到一絲破綻,這里就可能變成他的埋尸地。
那個寧錯殺不放過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會聽人詭辯的主。
“不愧是能夠闖進咒術高專里刺殺的人, 氣勢就是不一樣啊。”貝爾摩德就坐在他旁邊, 五根手指提著圓潤的酒杯,酒杯中的液體隨著她的動作而輕輕搖晃,“你應付得來嗎, 波本。”
雖然現在勉強算是有毛利蘭這個共同戰線, 但這個女人也不是什么好應付的主。
他趕緊調整自己的狀態, 決不能伏黑甚爾還沒有表現出來什么, 他就自己先露了破綻。安室透輕笑一聲, 讓緊張只停留在身體內部, 順手給自己的酒杯里也添上了一些晶瑩的液體, “能不能應付得來,也不是由我來決定的。如果這是任務, 我當然就應付得來。”
“狡猾的男人。”貝爾摩德一點都不意外于對方的狡黠,“你的‘合作伙伴’, 不是琴酒就是他了——你更傾向于誰?”
“如果要我選的話,我更希望是和你一起,”安室透和她的肩膀輕輕地頂在一起,“Beautiful woman。”
“花言巧語。”貝爾摩德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注意力一刻都不離吧臺前的場景。
果然,如她所料,琴酒和伏黑甚爾的相處極不愉快。
前者的強硬和后者的肆意撞在了一起,不斷地摩擦出火花。
“丑話說在前頭,我會出現在這是因為委托人的報酬,”伏黑甚爾顯然對眼前這個長發男人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并不買賬,不過手上倒是很誠實并且精準地在吧臺后找到了最貴的酒,手指一撬,瓶蓋就飛了出去,“我不喜歡我的活兒被人插手。”
“我不是插手,我是要接手,”琴酒毫不委婉,“這原本就不該是你的活兒。”
如果換作平時,伏黑甚爾尾款都拿完了,他巴不得有人幫他干活。萬一對方失敗了,委托人想要重新讓他動手的話,自然就是另外的價錢。
但今天不行,他得在眼前的男人面前表現得足夠強硬才行。
他在心里抱怨著伏見宮的要求可真麻煩。
他嗤笑一聲,“笑話,我的事兒什么時候輪到你這種無名小卒指手畫腳了。”
琴酒絕對算不上無名小卒,但用這樣的話來激怒他的效果卻顯然不錯。
兩個交接的視線仿佛在空中摩擦出了火花,酒吧內的氣氛頓時就緊張了起來。
“也不用這么緊張,說到底我們的目標一致——我們可是同伴啊。”貝爾摩德突然出聲和稀泥。
但這樣看似和諧的言語中,卻隱藏著挑動琴酒神經的用詞。
“同伴?”琴酒冷哼。
“只怕你們的組織里容不下我這尊大佛。”伏黑甚爾手中的酒瓶很快就見了底,他舔了舔嘴唇,揚起了嘴角的疤痕,視線朝著琴酒的右手邊一掃,“如果你想要掏槍,那在你有機會摸到扳機之前,我就會扭斷你的脖子。”
琴酒的手上確實有過各種能力者的性命,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敢在這樣近的距離里質疑伏黑甚爾的絕對主動權。
琴酒只是狂,他不是莽。
“你得慶幸,我不干沒錢的活。”伏黑甚爾把腳踩在椅子上,“但我還是警告你,我討厭任何形式的跟蹤、調查——”說著,他的視線若有若無地飄向安室透和他旁邊的貝爾摩德。
前者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但伏黑甚爾卻什么都沒說。
這個態度一下子就點醒了安室透。
伏黑甚爾無非就是兩種立場,要么靠向殺人者,要么靠向被殺者。
他不禁想起先前那“伏見宮惡玉兒子的父親”的身份,眼前這個人和伏見宮一家的關系或許比自己想象當中還要深厚。
那么……那三個所謂已經被處理的“任務目標”是不是也有水分。
假死、假情報,這一套安室透玩得太多了,像是有某種感應一樣,他很快就領會到了一些隱藏在水面之下的真實。
思緒在一秒內進展到這里,他突然就放松了下來。
他接住了伏黑甚爾的眼神,甚至舉杯致意,表現回了他常有的、游刃有余的樣子。
“怎么,連琴酒都退了一步,你還主動往上撞——這個任務是真的非你不可了啊。”貝爾摩德低聲調笑了一句,隨時試探著安室透的態度。
想要在組織內明確任務的情況下保住毛利蘭,她需要的可是絕對可靠的隊友。
“我倒是覺得,他這樣的人簡單直接,反而好對付也說不定,”安室透一旦輕松下來,很快就把貝爾摩德的試探推了回去,他絕對不能在這件事上表現和貝爾摩德有相同的立場。畢竟他是真的要動手腳——到時候真的出了問題,受BOSS寵愛的貝爾摩德或許不會有什么問題,但他可就不一定,“反正我要做的只是復核,和他沒有沖突。真正著急的,就只有琴酒一個……不對,貝爾摩德,你今天好像也很著急,是有什么心事嗎?”
有貝爾摩德先琴酒一步發信息給他在前,又有招呼著讓他在她身邊落座在后,她的表現實際上是有些急躁的。
當然,這也不能怪她,實在是任務不給她更多籌謀的時間。
貝爾摩德無法真正背叛組織,最下策就是幫助毛利蘭暗度陳倉——她相信工藤新一會是一個好伙伴。
但,這對她來說帶有巨大的風險,等于是把自己“背叛組織”的證據親手遞到了組織的敵人、能夠毀滅他們的“銀色子彈”——工藤新一的手上。
“只是擔心琴酒的精神狀態。”貝爾摩德沖著安室透假笑,聰明地領會到了對方的意思,便沒有再提什么。
伏黑甚爾沒有多留,放了狠話、對琴酒威脅了一番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臨時據點——他知道,自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恐怕都要準備著應對琴酒的報復。
事實上,按照黑衣組織的調性,在這種任務之后,把執行任務的人也滅口是常規操作。
但想要殺死伏黑甚爾,顯然沒有那么容易。
第 54 章
54
掛斷伏黑甚爾的電話, 伏見宮惡玉迅速掌握了黑衣組織的進度。
他們不需要主動去尋找組織,組織會來找他們的。
看著旁邊正緊張盯著他的江戶川柯南,伏見宮點了點頭, “一切順利,你應該很快就能收到貝爾摩德的消息了。安室君這次不會站在她那邊, 你是她唯一的選擇。”
“我明白。”雖然和組織成員一起阻止組織殺害毛利蘭聽起來有些詭異, 但貝爾摩德那個女人也不是第一次放他一馬了。
江戶川柯南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當然,他也知道這個電話不會很快就來, 貝爾摩德首先要應付好組織、要確保組織內的情報掌握在自己手上,才能有操作的空間。
眼下, 還是面前這些需要篩選的密集信息。
“如果芥川哥哥他們正在趕往禪院家,那我們為什么要現在關注加茂家的情況呢?”惠的下巴放在桌子上,他盡力地理解著畫面中的信息。
很難想象, 異能特務科竟然能把眼睛伸到加茂本宅的附近。
并不是用什么咒術或是異能力手段, 而是普通人的設備。
對于這些古老家族來說,越是遠離他們生活的、樸素的東西,就越不容易被注意到。
但這條線路的信號沒有被駭客發現過, 看來保密的路徑上, 異能特務科非常謹慎。
“我只是覺得, 以甚爾的能力, 他前段時間在禪院家制造的混亂, 應該已經讓禪院家目不暇接了——我聽說, 禪院家整個軀居留隊都廢了, 哪有心思再去找人進高專里去殺人。”
更重要的是,在伏黑甚爾和禪院家起了這樣的沖突之后, 禪院家怎么可能馬上雇傭甚爾——再加上甚爾這突然和禪院家明確割裂了的行為,別人不會懷疑, 但以禪院直毘人的老謀深算,絕對會去摸索背后可能存在的誘因。
短時間內,如果沒有意外,他的精力一定會放在這個上。
所以,真正能夠這樣去做這個死亡名單的,無疑應該是不知道禪院家內部近期發生的事的外人。
“原來如此,伏見宮先生讓人掉頭去禪院家,是因為幕后黑手希望把人引到禪院家去吧——如果成功了,他們肯定會有所反應的。”江戶川柯南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坂口安吾看問題的方式略有不同,但有了答案之后往回倒推過程卻并不難,“事實上,不僅如此。五條君代表了五條家,而如果他認定了禪院家作為敵人,那么彼此內耗,再鬧得很不體面的話——在總監部威信大落的現在,最有資格的人,顯而易見——”
重點還是回到了加茂的身上。
這并不是一個困難的答案,但想要確定這個答案卻需要諸多佐證,否則就只能算是一廂情愿的推理。
“這里!”江戶川柯南突然按住桌子撐起了身體,手指指向屏幕,“有人來了。”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了加茂家的大門口。
“這個時候來訪客?”伏見宮的視線也馬上跟了上去,“雖然加茂慎吾把夏油君他們引向禪院家,但以五條悟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為保萬全,此時的加茂家,不應該有什么訪客的。”
黑色的車輛后座很快走下來一男一女兩個人——男人穿著傳統的狩衣,女人則穿著看著厚重的和服,和給他們開門司機那一身標準的西裝截然相反。
會在這個時節,招搖地穿著這種服裝,大概率就是咒術界內部的人。
面孔很陌生,就連情報萬花筒的坂口安吾都無法第一時間認出來,只能把畫面中的人截成照片,準備之后單獨調查。
宅院的大門很快打開,里面走出的是加茂邦彥——這張臉不難認,他是加茂一族本家的二把手,權力很大,直管著加茂慎吾那一派的分家。
所以,他是伏見宮惡玉的重點懷疑對象之一。
“他們在爭吵。”
江戶川柯南盯著屏幕。
畫面并沒有聲音,但加茂大宅門外的肢體語言卻足夠明顯。
加茂邦彥顯然是情緒激動的那一個,他手舞足蹈地在指著另外兩人的鼻子罵。
攝像頭并不算高清,哪怕是坂口安吾有讀唇語的能力也施展不出來。
“顯然,這些訪客不在計劃之內。”伏見宮的判斷不難得出。
不僅不在計劃之內,甚至可能會給加茂家的計劃帶來巨大的變故。
惠的一雙眼睛也盯在屏幕上,清脆的聲音驚奇道:“車里還有一個人!”
伏見宮惡玉順著他的視線仔細觀察車輛,周圍除了那一對男女和一個司機以外,沒有更多人了。
但他相信惠不會亂說,于是便問道:“惠,你說的人在哪?”
“就在這里!”惠伸出手,點在屏幕上。
江戶川柯南把眼鏡頂起來,仔細觀察,“額……惠,這是防窺玻璃,不可能看到里面的。”
“但,他就在這里。”惠很堅定,他滿臉認真,嚴肅地說道,“看,他就坐在這里——他很困惑,還有點害怕,他不想待在這里。”
江戶川柯南目瞪口呆,以他的觀察力,閱讀惠是很容易的——不論是表情、動作還是神態,他都能確定惠說得很認真,但——
“看到人也就罷了,但是情緒不是能夠看到的吧……”江戶川柯南喃喃道。
但伏見宮惡玉卻沒有絲毫懷疑,只是詫異了一瞬,便馬上細問道:“那,惠——你還能看到什么,比如他的模樣,具體一點的。”
“他很、很……很亮,就像是一個燈!”惠的臉皺在一起,瞇著眼睛仔細看了半晌,“而且很暖,我喜歡這種感覺!”
好像說了什么,但又似乎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意義。
“哇哦!”伏見宮突然驚呼,“加茂邦彥直接給了男人一個巴掌。”
緊接著,畫面當中的對話似乎更激烈的一點,直到那個女人招手,司機把手伸進后座,將一個男孩兒提了出來。
字面意義上的提,就像是抓著一件貨物。
惠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就是他,就是他!”
畫面當中,被提著的男孩有一頭亮麗的粉發,揮動著的四肢看著很有勁力。
這樣極具特色的面孔戳中了伏見宮惡玉的某個記憶,他看著旁邊小小的惠,一種猜測涌上了心頭。
“他在害怕!”惠的視線緊緊地追著粉發男孩兒,神色中染著焦慮和急躁,“他們會對他做什么!他們會傷害他嗎!”
伏見宮趕緊撫摸著他的頭頂安撫,“放松放松,惠,我們不會讓他受到傷害的。”
畫面當中,加茂邦彥揮起來的第二個巴掌頓在了原地,女人似乎在急促地說著什么,讓前者肉眼可見地震驚了起來。
惠抓著伏見宮的衣袖,聲音發緊,“保證?”
“保證。”伏見宮并不完全確認畫面中的人,但能夠讓惠有如此強烈預感的絕對不會是無名小卒。
江戶川柯南此時也逐漸咂摸過味來,伏見宮惠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兒——他要么是個咒術師、要么是個異能力者,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伏見宮惡玉對他判斷的堅信。
“他們進去了。”坂口安吾調整著攝像頭的方向,從高處隱約能夠看到他們入門后的方向——但也僅限于此。
就算是異能特務科的專項工作,想要潛入到御三家宅院內也相當困難。
隨著大門的關閉,惠的恐慌突然達到了另外一個高度,他開始肉眼可見的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臉蛋上泛起一片不自然的紅暈。
“我得、我得幫他,把他救出那個地方——”
惠的瞳孔散射,一點光都照不進去,聲音幾乎是在無意識地從嘴中吐露出來。
這樣的過激反應讓伏見宮惡玉也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祥感。
惠的影子躁動著,像是被困在其中的某個東西在掙扎著想要破土而出,甚至是在無聲地嘶吼、叫囂。
式神?
不,「玉犬」不應該如此肆無忌憚。
伏見宮不可抑制地趴下身來,甚至忽視了惠的現狀,將自己的耳朵貼在了影子上,有什么聲音在和他對話。
——不……
不……什么?
——回、去……不能。
仿佛是老舊電視信號接收不良時發出的聲音,雪花的屏幕下只有只言片語能夠穿透混亂的雜音。
幾乎無法成句。
就在伏見宮完全沉浸進去,想要更加專注的時候,敲門聲打斷了一切。
伏見宮像是從溺水中猛然喘上了一口氣,劇烈的呼吸穿過口腔和喉嚨,發出一陣怪聲。
“誰來了?”他從混沌中回神,抬頭看著那發出刺耳聲音的門鈴。
江戶川柯南還在接收每日更新的新情報,“你得來告訴我,這里是伏見宮宅。”
“哦,對對對,這里是我的房子來著。”伏見宮敲了敲自己的腦殼,總覺得有什么東西留在了剛才的記憶中。
他一股腦地爬了起來,趕著去開了門。
門外是一個伏見宮絕對、絕對——這里必須多加一個強調的——不會想到的訪客。
他的表情一怔,幾秒之內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運輸工?你怎么會在這兒。”
第 55 章
55
伏見宮惡玉的馬甲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走到了他家門口, 這件事怎么看都太奇怪了。
但運輸工的撲克臉上沒有波動,只是微微顰眉,“是你叫我來的。”
“我?”伏見宮惡玉驚愕, 仔細回憶著,“我……叫了嗎?”
運輸工不說話, 只是一種“廢話少說”的表情看著他, 那種堅定而毫無疑慮的眼神讓伏見宮惡玉退縮了,“額……好吧, 我道歉?”
他側身,想要讓運輸工進來。
但對方卻并沒有抬腿的意思, 只是抱著手臂,用有些不耐煩的語氣說道:“我為工作而來,貨物和地點?”
顯然, 運輸工并沒有什么寒暄的習慣。
工作時間, 不談私事。
就算談話的對象是馬甲的本體也不行。
伏見宮惡玉拿這種性格完全沒有辦法。
惠從他身后看過來,空洞的眼神中逐漸泛出了色彩,“伏見宮先生!他就是要去救那個人的嗎!”
情急之下, 惠竟然在外人面前叫出了“伏見宮”這個稱呼。
江戶川柯南和坂口安吾是絕不會放過這個細節的。
尤其是后者, 只要稍微聯系一下伏黑甚爾前一天的話語, 很容易就能推理出一些隱藏的事實。
但伏見宮惡玉愣的一瞬關注的并不是這些細枝末節。
他馬上調整好了狀態, 心里懷疑了一下——難道是剛才自己無意識中召喚的運輸工?
他沒有時間細想, 但惠的建議聽起來很不錯——男孩剛才的反應太過激烈, 讓伏見宮不得不多想一點。
雖然, 讓運輸工闖進去或許會打亂計劃——但比起要驗證的東西,果然還是人更重要。
“對, 這個哥哥是專門為這件事來的哦。”伏見宮惡玉笑瞇瞇地搓著手,“事實上, 貨物并不在這里,收貨點在這里。”
他看著運輸工的眼睛,爬入對方的大腦。
頓時,一種一頭扎進流沙里的窒息感瞬間襲擊了他。但只在下一秒,一切都清明了起來,他順利地將位置信息植入了運輸工的大腦中。
“我需要一個粉色頭發的男孩兒。”伏見宮讓運輸工透過自己的眼神看到了男孩的面孔——他是壓抑的加茂一族中不會擁有的亮麗色彩,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他是非常‘貴重’的貨物,我要一個完整的、活著的貨物。”
運輸工接收工作從不多話,雖然身體幾乎和普通人沒有太多區別,但他對咒具、武器的理解和使用絕對不亞于伏黑甚爾,他既然能在異能力者們的戰場中穿梭,自然就有應對術式的方式。
以及,在那附近的可用資源也不止運輸工一個,有必要用咒靈的地方,伏見宮是不會和欺詐師客氣的。
門一關,坂口安吾的眼神首先就射了過來。
既然身份都已經擺到了臺面上,他自然也就沒有了遮掩的必要。即使不聽伏見宮的稱呼,他也能認出運輸工那張在橫濱相當有名的臉。
“運輸工——所以,傳言是真的了。”異能特務科果然也是知道的,“但,你們的相處模式——”
坂口安吾想要組織一個委婉的言辭。
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是吧是吧!很不像是上司和下屬。我早就說,運輸工那家伙實在是太得意了。”
對于坂口安吾來說,這是個陌生的聲音。
而且,這個聲音還是從他身前發出來的——他的身前只有一張空桌子!
坂口安吾猛然回頭,桌子的對面并沒有人存在。
“嘿,低頭。”
在這個聲音中,他下意識地低頭。
電腦屏幕突然一黑,一個球形的機械小人頭,看到坂口安吾注視而來的眼睛,發出了“咯咯咯”的合成笑聲。
聽上去有種可怕的恐怖谷效應,讓坂口安吾的手瞬間離開了鍵盤。
“你這樣簡直像是個惡霸。”伏見宮惡玉一邊往回走,一邊評論著,“安吾君就像是個被霸凌的黃花大閨女。”
江戶川柯南竟然還有心瞥一眼,“還真有點那意思……”
坂口安吾的反應很快,伏見宮這樣的態度,他哪里還能不明白眼前這個黑掉他電腦的人的立場,“我聽說,運輸工一直有一個固定合作的搭檔來幫助他完成……收付款。”
事實上,是把錢洗白的工作。
不等伏見宮說什么,電腦中的憤怒小人頭,就首先發出了聲音,“別把我和他混為一談,我只是接他的單子。我從來都是單干的,什么時候需要搭檔!”
伏見宮一攤手,對坂口安吾道:“你聽到他說的了。”
“所以,這到底是誰?”江戶川柯南好奇,雖然是輕松的姿態,但他實際上能夠感覺到電腦被黑之后,坂口安吾的緊張——他猜測是因為這臺電腦上的數據,情報直連著異能特務科的系統,這隨時有可能升級成一次嚴重的泄露事件。
坂口安吾繃著臉,更新著自己掌握的資料,在此之前,可沒有人見過駭客的真面目,自然也沒有辦法隔著網絡來判斷是“他”還是“她”。
“沒有官方記載的身份,但——基于他的所作所為,我們稱他為‘駭客’。”
“Bingo,‘駭客’的身份比我的名字更重要,所以——我就是駭客。”經過電子合成的聲音聽上去多變而無序,“你們這些需要用名字來區分的都是普通人,真正的強者,是能將泛指的詞變成自己的專屬——沒錯,就像是我。”
他絲毫不掩飾自負,鋒利得讓人想要退避三舍。
伏見宮惡玉適時地坐到了坂口安吾的旁邊,讓自己的面孔也暴露在攝像頭之下,“那么無所不能的網絡魔法師,駭客先生——是什么讓你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
“你管這叫打電話?”江戶川柯南挑眉。
“有些霸道的人,打電話的方式就是這樣不容拒絕。”伏見宮惡玉也露出一個頭痛的表情,轉過臉還對坂口安吾道,“真的,抱歉,大概是因為你的設備是現在房間里最引人注目的——之后我會好好教訓他的。”
“嗯哼,我就把這當作是一次稱贊了——”駭客自得的聲音回應道。
但這話完全無法安慰坂口安吾。
“以及,你不用擔心你的電腦,以及電腦之后的……那些東西,”伏見宮拍拍坂口安吾的肩膀,“我保證。”
真是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到手的東西怎么也不會再吐出去了。
異能特務科的情報很重要。
不過,伏見宮確實能保證自己不會濫用那些信息就是了——他還有醫生這個情報源。
“是是是,你的話語就是我的意志。”駭客回應著伏見宮的每一句話,接著才聊起正題,“一般的事我才沒有興趣搞一條專線。我既然來了,自然就是很有趣的事。”
能讓駭客這么說的人可不多,伏見宮惡玉來了興趣,“那還讓我們還等什么?”
——當然是等著運輸工穿過被攝像頭所記錄的大門。在那里,或許會有一些咒靈和加茂一族爆發一些沖突。
這些就沒有必要記錄在異能特務科的資料中了。
當然,伏見宮惡玉只是想找個東西當噱頭,并不一定要有實質性的內容。他在駭客的“娛樂項目”里挑中了最能吸引此時眾人注意力的那個。
伴隨著伏見宮的話,黑色的電腦屏幕開始褪色,象征著駭客的圓形臉標跳動到了右上角,騰出的屏幕正中心,彈了一個窗口。
音頻震動的波紋在窗口中上下跳動,經過解碼,這些震動被模擬出了真正的聲音。
“這種竊聽方式可是我的得意之作。”駭客自信滿滿地介紹著。
畢竟,防竊聽已經是大部分人的共識,想要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耍這招,自然就需要更精巧的技術。
利用聲音產生的震動來接收信息無疑隱蔽至極。
所有人安靜下來,靜聽著電腦中傳來的聲音。
“……你要趕在琴酒之前做這件事,秘密的,直屬于我。甚至不要向BOSS匯報。”一個粗獷的男音一出現就吸引了江戶川柯南所有的注意力。
組織的人!
“真是不成器,爆炸的那天專門派了人用琴酒的形象出現在那附近,她不是確信那個假身影會被需要的人看到嗎?怎么波本還不上報這件事!”男人用力地一拍桌子,“想要動搖BOSS對琴酒的信任,就一步都不能少!”
伏見宮的眼睛犀利起來。
——惠那天那看的,是假琴酒?
“或許……她說的那個‘需要看到的人’不是指波本?”下屬的回應有些底氣不足。
“那個地方,除了波本還能是誰!?”
——還能是惠,還能是他。
伏見宮惡玉被原本只是噱頭的情報緊緊地抓住了心神。
一瞬間,一種異常不和諧的感覺在他的腦內跳動。
像是原本嚴絲合縫的樂譜中,出現了一個錯位的音調,一下子就打碎了整張樂譜的和諧。
“算了,這件事我會親自再去試探波本——你完成你的事,我需要一個活著的禪院惠,明白了嗎!”
“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朗姆先生。”
第 56 章
56
竊聽的兩邊都陷入了沉靜, 就連伏見宮惡玉都一陣無言。
他確實是想要暫時轉移一下江戶川柯南和坂口安吾的注意力,但是卻并沒有要用自己祭天的意思。
惠歪頭反應了一秒,他指了指自己, “是在說我嗎?”
很顯然是。
惠改名的時間并不長,比起“伏見宮”, 他事實上對“禪院”的印象更加深刻。
“放心, 沒有人能從這里把你劫走的。”伏見宮惡玉摸著他的刺毛。
如果組織的目標是“伏見宮惠”,那問題很簡單, 只會單純地滅口——就算沒有額外的照顧,以「玉犬」的能力, 保護惠并不算什么困難的事情。
但如果目標一旦變成“禪院惠”,那么事情的性質一下就有了質的變化。
對咒術師的捕捉一定是咒術師行為。
伏見宮惡玉不經思考,朗姆既然知道禪院惠的存在——那他究竟知道多少, 是知道禪院惠是禪院甚爾的兒子, 還是連「十種影法術」也一并知道了?
如果知道前者就必然要知道后者,否則,沒有足夠大的利益, 誰會去碰天與暴君的老虎屁股?
他有些懊惱, 聽對話內容, 朗姆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次談論這個問題——對方一定需要前置情報才可能確認惠的身份。
以駭客無孔不入的情報網——甚至連這種震動竊聽都能連到朗姆的臥室去, 應該早有蛛絲馬跡才對。
但這些對于駭客來說只能算是細枝末節, 在馬甲中——比起他的影響力, 似乎馬甲本身的性格更占上風。
伏見宮和馬甲之間始終存在一個并不算厚壁壘。
如果沒有這種壁壘帶來的信息不同步, 伏見宮應該能夠更早一步差距到的。
也許,是時候想辦法跳過這個壁壘了, 可能……麻煩了一些——不過,伏見宮仔細想過了。其實融合的方法并不是無跡可尋。
欺詐師之前不是說了嗎, 他的想象力是他現在奇特力量的來源——只要他一直無法獲取對這個世界的真實性認同,那么他的靈魂和身體實際上就是處于一種錯位狀態。而馬甲因為是前任留存的產物,在他和前任交接之間的空檔中,馬甲們實際上是按照人設本身行進著。
即使空檔期非常短,或許只有幾天、幾小時甚至幾分鐘,但他們獨立存在于這個世界只要有過一瞬間,就會在一定程度上成為這個世界的產物。
換而言之,伏見宮惡玉要做的其實非常簡單。他只要放棄現在的特權,讓自己開始認同這個世界,那融合也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認同與不認同,兩種不一樣性質的能力,不可兼得。
但……融合的好處總是利大于弊的吧?
這個想法剛剛在他的大腦中占據上風。
他便突然感到有一陣陰風斜下方傳來,讓他身體打了個激靈。
伏見宮逆著這方向一看,視線瞬間撞到了江戶川柯南的眼睛里。
真是奇怪了。
他的眉頭擰得更緊。
伏見宮的表情肉眼可見的煩躁,坂口安吾和江戶川柯南都很有眼色地沒有馬上追問“禪院”的事,轉而從另一邊入手。
“朗姆……是個酒名,也是有單獨代號的組織成員。”江戶川柯南把這個代號提了出來,“我先前沒有聽到過這個代號。”
至少在他認識的成員當中,并沒有這個代號。
但能夠和琴酒對著干——并且提到了能和BOSS對話,能夠做到這個級別的人就不會默默無聞了。
江戶川柯南相信,他認識的人里,總有一個能給他答案。
好消息是,今天,他旁邊就坐著一個間諜系情報大師。
“朗姆就級別上來說,應該是高于琴酒的——單從黑衣組織的架構上來考慮,他的地位應該僅次于一把手。”坂口安吾很快就從大腦中把資料調了出來。
伏見宮惡玉馬上就察覺到了他言語當中強調的東西,“‘應該高于’、‘單從架構上看’——所以,我猜后面應該有個‘但’?”
“是的,但——權力體系通常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就像貝爾摩德,她實際上并沒有一個準確的組織定位,但組織內卻沒有人敢惹她。而琴酒,他直屬于黑衣組織的BOSS,享有直接接觸和匯報的權利。他深受信任,所以即使受朗姆領導,卻也不需要聽從他,甚至可以反過來制衡朗姆手中的權力。”
伏見宮惡玉一個響指,“就像是漢弗萊和伯納德*那種?清楚明白!”
“……那是誰?”坂口安吾對一切不在他資料庫內的情報感到好奇。
“額……沒什么,”伏見宮強扯出一個笑容,“總而言之就是,朗姆和琴酒有沖突,對吧?”
如果有沖突的話,驅虎吞狼不是很好嗎?
“波本是關鍵。”坂口安吾下了結論,這場對峙,一個關鍵性的、可靠的證人一定是關鍵。
伏見宮惡玉和江戶川柯南對視一眼——波本,AKA安室透完全就是自己人,只要讓他知道能夠借刀殺人,他肯定不會猶豫的。
“但,這對波本來說,很可能也是個陷阱。”坂口安吾輕輕地敲擊著電腦的邊緣,“這件事,實際上還是賭琴酒在BOSS心中的地位——你們也聽到了朗姆的話,動搖琴酒不是這一件事能做到的。而如果這只是投石問路,那波本很有可能就會變成那塊墊腳石。”
對于朗姆這個級別的組織成員來說,只要自己的地位不動搖,哪怕是有代號的下屬,也都可以是耗材。
就在此時,江戶川柯南那臺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拿起手機一看上面未知的號碼,計上心來,“與其去賭琴酒在BOSS心中的地位,不如去賭貝爾摩德在BOSS心中的地位。”
坂口安吾眼睛一亮,“這確實是個好辦法——琴酒受到牽制,也是現在貝爾摩德的訴求。”
這個讓人看不透的魔女,在黑衣組織中的立場也總是搖擺不定——她坑自己人也不是第一次了,柯南并不發愁說服他。
對于貝爾摩德來說,組織內除了首領以外,似乎沒有什么是不能為了她的利益而犧牲。
她活得越久,便越知道,任何事情都要優先考慮自己。
毛利蘭和工藤新一對她的意義——給她提供的情緒價值太高了,以至于她明明知道,后者和組織之間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系,卻還是頻頻幫助對方。
以貝爾摩德的心機,工藤新一——甚至包括安室透對她的諸多拿捏,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沒有反制手段。
只是,心甘情愿而已。
“這件事交給我。”江戶川柯南拿起手機,走向了陽臺。
房間內,伏見宮感受著安吾斷斷續續的視線,有些按捺不住地開口,“有什么想問的,不妨直接說出來,就當是駭客的補償——他,確實很無禮。”
坂口安吾的視線在惠的身上滯留了數秒,卻最終還是選擇退了一步,“沒什么,只是——電腦,我需要工作。”
安吾戴著眼鏡都遮擋不住那厚重的黑眼圈——如果算上借調的伏見宮,他同時要給三家不同的企業工作,而且是一項比一項危險的高壓工作。
簡直是當代社畜典范,他甚至連安室透那樣拿著黑衣組織經費,出去和美女——AKA貝爾摩德——瀟灑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完全是一臉的喪氣相。
“駭客,你能聽到吧。”伏見宮惡玉直接揚聲喊了一句。
電腦屏幕上的機械頭“咯咯”一笑,黑色的異常畫面如馬賽克一樣,逐漸褪去。
禪院家門口的畫面重新出現。
但平靜的畫面并沒有穩定地持續幾秒,就突然像是被攻擊了一樣,畫面突然有些失真,色塊在屏幕中無序地跳動。
坂口安吾用質問的眼神看向了伏見宮惡玉。
但后者知道,自己的駭客不會在這種時候駁自己的面子。
“我不認為這是駭客的杰作,”伏見宮斬釘截鐵地肯定,“這更像是……信號受到某種,干擾。”
坂口安吾的手指開始快速地在鍵盤上點動,他將附近的幾條路線監視也調了出來。
果然,受到影響的并不只是這一個。
而且,是越靠近加茂家的大門,這種信號的干擾就越強烈。
“大門,大門上有什么東西嗎?”坂口安吾自言自語,但咒術界對科技的無能——尤其是御三家——他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已經了解到了。
不可能在這么短的幾分鐘就被找到機械漏洞。
“不是科技……那就是——咒力?”坂口安吾猜測著。
他馬上動手,調出了另外一個讓伏見宮惡玉全然陌生的系統界面,有點像剛才的震動聲波記錄,也有點像流動的柱狀圖。
他好奇地靠了過去,“這是什么?”
坂口安吾給了他一個驚訝的眼神,似乎非常意外伏見宮對這個界面的陌生,“這是——咒力檢測儀。”
顧名思義,這是用來檢測咒力的儀器。
伏見宮惡玉挑眉,異能特務科竟然還在加茂家附近放了這種道具?
他看著儀器上飆升的數值——從藍色直奔紅色而去——到了一級以上的咒力水準。
他馬上便意識到了這個數值的來源。
欺詐師派去的咒靈,到了。
第 57 章
57
不需要伏見宮惡玉的刻意提醒, 咒靈的存在很快就昭然若揭。
加茂家的大門前突然被壓出一個焦黑的深坑——沒有任何征兆,就像是缺了幀的視頻一樣,突然出現。
“伏見宮先生!”惠看著畫面便著急了起來。
緊接著, 制造焦黑的高熱溫度甚至燎到了加茂一族的木質大門上,但黑色的印記并沒有持續幾秒, 古樸的大門很快就在畫面中恢復了原樣。
“這是御三家特有的保護措施, 不是「賬」——或者,至少不僅是「賬」。”坂口安吾迅速從畫面中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在咒術界的“天元大人”出現之前, 咒術師們就已經有了系統的防御方式,只是后來以“天元大人”為核心的「賬」的機制更加易于利用, 所以就在發展中逐漸取代了前者。
咒術界的發展是有歷史痕跡的,從某種意義上講,咒術師可比異能力者可預測多了。
坂口安吾快速判斷著, “這種抵御機制并不針對人類——咒術師不會觸發防御, 一定是咒靈。”
“當然,攝像頭無法記錄的攻擊,當然是咒靈。”伏見宮惡玉更不驚訝。
坂口安吾如臨大敵, 他當然不知道這些咒靈的來源, 根據現有的情報推論, 這些咒靈緊隨粉發男孩其后——再加上那些原本就證明了男孩重要性的反應……
“咒靈也在尋找那個孩子。”坂口安吾輕而易舉地得出了結論。
不算錯。
也不能算對。
但這就是伏見宮惡玉希望加茂家有的感覺。
面對這樣的大門壓力, 只要有點正常邏輯的人就不會放任——更何況, 此時的加茂正是想要穩定的時候。
就是里子爛了, 也不能讓面子有一絲裂痕。
果然, 門口馬上就有了反應。
大門被劇烈的咒力震動整齊地震脫——仿佛其早就已經被破壞過一次,只是虛掩著。
這里畢竟是御三家, 內部的咒術師面對進攻反應極快,內外齊動, 前后瞬間將門口的一片空地包圍了起來。
空地的位置,應該就是咒靈的位置了。
這些咒術師并不完全獨立存在,而是相互依存著,不同的咒力融合在一起,瞬間提升了他們的等級。
這是只有加茂家這種將術式刻在血液中傳承、共享的咒術師群體才能做到的融合。
能夠讓他們毫不猶豫地將輸出拉到最大,咒靈的力量自然也是肉眼可見的難以地方——濃郁的火焰憑空而起,如熔巖一樣炸開,迅速形成一團咒力旋渦,帶著強烈的吸力讓周圍的灌叢樹木都被卷到了天上。
被藏在樹干中的監視器械也隨之像是被投入滾筒洗衣機一樣,視野瘋狂地旋轉,看得人頭腦發暈。
連咒力都很難防御的攻擊當然不是一個普通的機器可以抵抗的,很快就被卷碎燒融,電腦屏幕只剩一片黑色。
伏見宮惡玉閉眼,讓自己的視覺穿過屏障連接到運輸工的身上去——
空間割裂的咒具相當好用,雖然CD極長,但能夠保證在一定范圍內的空間移動。
他在漏瑚對加茂家大門發起進攻之前,就已經撞門闖了進去。
特級咒靈擊碎了防止普通人進入的「賬」他自然就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被馬上注意到。
族地不小,漏瑚自然會給運輸工爭取足夠的時間去尋找“貨物”。
伏見宮惡玉逐漸放下心來。
“咒力的單體測量爆表了。”坂口安吾看著機械報廢前的最后一個數據——這是器械受到攻擊時收集到的咒力數據。
“爆表——”伏見宮惡玉回應了一句,“你們器械的檢測上限是——”
“準一級的咒術師,或是一級咒靈,器械的承受能力有限,這已經是用強度很高的材料制作的了。”坂口安吾看著咒力波動的數據,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馬上連接數據庫,將另外一份咒力波動調了出來。
兩份數據圖重合在一起……
哪怕是伏見宮這樣的外行人,都能明顯感覺到二者的波動記錄非常相似。
“果然,我就覺得這個波動非常眼熟,”坂口安吾一臉恍悟,“這種火焰的咒靈,不久前曾經在個橫濱出現過……”
準確地來說,是在港口黑|手|黨里出現過——這一點,沒有人比伏見宮惡玉更清楚這一點。
“你覺得是有橫濱的勢力也摻了一手?”伏見宮惡玉故意問道。
坂口安吾不確定,他并沒有說出港|黑這個特定的對象,但臉上的表情卻很憂慮,“咒力資源無疑會打破橫濱好不容易出現的平衡征兆。”
如果這個人對咒術界很重要,那么港|黑的爭奪無疑會讓咒術界的某些勢力主動介入。
這是現在的異能特務科絕對不想看到的。
為了確保現狀的維系,坂口安吾必須要承認,伏見宮惡玉是個很不錯的中立地帶。
“不要太擔心,安吾君,運輸工的專業態度還是很有保障的。”伏見宮惡玉安慰他道。
“希望如此。”
運輸工在橫濱算是聲名遠揚,但坂口安吾掌握的情報里,并沒有太多運輸工本身的信息——要同時面對加茂家和特級咒靈的猜測還是讓他心里打鼓。
不過,比他更加憂心的大有人在。
惠坐在伏見宮的懷里,揪著的眉毛怎么都松不下來,他緊緊地盯著屏幕,仿佛能從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屏幕上看到另一個男孩兒的動向。
“不用擔,惠,他會沒事的。”伏見宮惡玉摸著他的小刺毛,“就算是一時無法將他解救出來,他也不會馬上受到傷害的。”
惠搖搖頭,感覺到心頭有一陣強烈的牽扯感,“不不不,我有種不好的感覺。他——他很痛苦,非常……”他猛然吸了一口氣,突然像是被卡住了一樣,先是一陣窒息,緊接著便劇烈咳嗽了起來。
一瞬間,他幾乎要從伏見宮的身上摔下來,半個身體俯下去,嘔出了一口酸水。
“……惡心。”惠補完了自己的后半句話。
伏見宮輕拍著對方的背,接著便趕緊幫他倒了杯清水。
坂口安吾若有所思,惠的反應顯然不是他自己的生理反應,更像是另外一個人的——
這個畫面擊中了他腦中的某個信息,他開口試探性地猜測,“難道是——共感?”
這對于伏見宮來說,是個相當陌生的詞。
當然,陌生并不代表難理解。
他驚訝地看著對方,“你確定?”
“只是一種猜測,一種合理性地推理。”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鏡,“人不可能隔著屏幕和玻璃感知另外一個人的細致情緒。除了共感之外,我想不到其他解釋。”
“這是會突然出現的狀況嗎?在此之前,惠從來沒有過這種反應。”伏見宮惡玉在這方面的信息缺失,馬上就把查詢訴求推送給他其他馬甲。
坂口安吾并不敢給他確切的回復,“共感通常只出現在雙胞胎的身上,我記錄過同卵雙胞胎共享感官的異能力。”
“我很確定惠是獨生子。”伏見宮惡玉不認為伏黑甚爾會在這個問題上搞出錯誤來。
“重點在于,那對雙胞胎可以將自己的感官也共享給其他任何人。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壞的,但通常都需要一個觸發點。”
“就像是剛才隔著屏幕和防窺玻璃的單方面見面?”
伏見宮惡玉搖頭,這個條件未免有點太過隨意了,“咒術?還是異能力?”
坂口安吾只是攤手,并不繼續分享自己不能確定的觀點和猜測。
惠的臉有些發白,他用清水漱了口。
即使這樣,他都很難壓抑住仍然上涌的干嘔和咳嗽。
“有什么東西進了他的身體,很痛,很惡心。”惠張嘴,把伏見宮惡玉遞過來的檸檬片含在了嘴里,清新和酸澀的味道壓制住了胃部的惡心和胸口的沉悶,“他堅持不了多久的。”
跟隨惠喪氣和恐懼的表情,伏見宮惡玉也焦慮了起來。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開始嘗試觸摸那層壁壘。
他想要嘗試將馬甲和自己拉得更近,這樣或許可以讓馬甲更加地靈活,有了核心靈魂之后,力量的使用也會更加順暢。
伏見宮惡玉讓自己的靈魂更加貼近于身體,像是將自己浸泡在溫泉之中,給自己催眠,仿佛他就應該屬于這個世界。
一層薄膜由遠及近,感知清晰地貼在了他的皮膚上,像是一張油紙,能夠一戳就破。
他沉浸其中,甚至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可手的另一邊傳來一股強烈的拉力。伏見宮惡玉一陣失重,猛然睜開眼睛之際,就見坂口安吾一把將他扯到了身前,慣性的沖擊力甚至讓他的身體狠狠地磕在了桌面上。
左邊是惠的驚恐,右邊是坂口安吾的思索。
抬頭就連江戶川柯南都從陽臺上匆匆地趕了回來,詫異地問著剛才那巨大的動靜是什么。
他摔在桌子上的動靜有那么大嗎?
伏見宮惡玉緩緩起身,卻察覺到柯南的眼神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越過他看著身后。
他緩緩回身,就見背后是從天花板上砸下來的沉重的吊燈。
頂上的墻皮都掉下來一大塊。
這可是安全屋,房間里的每一個裝飾都應該牢固得可怕。
他頭頂的東西,為什么會恰在此時掉落。
第 58 章
58
搞得他這房子像是什么危房建筑一樣。
伏見宮惡玉有些郁悶地看著他頭頂那一塊禿嚕的墻皮, 怎么都覺得不順眼。
“伏見宮先生,你沒事吧?”江戶川柯南的通話已經掛斷,他抬著頭看天花板上的裸|露的水泥層, 凌亂的切口看不出什么人為的痕跡,大概率就是意外, “那里, 樓板有點開裂了。”
惠正檢查者伏見宮被桌角撞紅的額頭,“真是太危險了!”
“我記得, 伏見宮先生的房子,應該是才裝修好不久吧……”如此簡單的事實, 江戶川柯南自己都不確認了,“哪家的裝修隊?”
他提前給毛利大叔避個雷。
“不,我不認為是裝修隊的問題。”伏見宮惡玉揉著頭, 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個裝修材料——”
這不僅僅是人工裝修,修復時甚至是伏黑甚爾介紹的修復師——使用咒力的那種,整間屋子非常堅固。
但他的話音還未落, 就又是一片墻皮零零落落地掉了下來。
鋼筋水泥的樓板裸|露得更多, 不平整的字符逐漸顯現了出來。
這是安全屋必要的保險措施, 防范和隔絕咒力波動的符文——一方面是為了防止入侵, 另一方面是為了保護惠的咒力波動。
當然, 這樣將咒力困在一個屋舍內的狀態, 也毫無疑問建造了一個咒力濃度相當不錯的環境, 讓惠過早覺醒了術式的身體迅速地適應著咒力。
惠小心翼翼地看向伏見宮,“是……因為小黑和小白的鬧騰嗎?”
兩只新生的「玉犬」——尤其是小黑, 可是個上房揭瓦的拆家狗。
伏見宮惡玉卻不假思索地搖了頭。
咒力是最不可能造成這種后果的原因。
咒力空間和咒紋之間形成的穩固空間,不會因為一點小動靜就露出這么清晰的裂痕。
當初伏黑甚爾和殺人鬼的鬧劇能夠輕而易舉地毀掉房屋內部, 很大程度是因為二人的戰斗都不依賴于咒力,是體系之外的東西。
江戶川柯南和坂口安吾都有些好奇于惠口中的“小黑小白”。
“小黑小白是我的好朋友!我的狗狗!”惠在伏見宮的點頭下,非常高興地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小伙伴。
“等等——禪院……狗……”坂口安吾一愣,不可置信道,“不會吧?”
伏見宮感嘆,不愧是搞情報的,反應就是快。
“惠需要改名是有原因的。”他沒有正面回答,但實際上卻是默認了坂口安吾的猜測。
江戶川柯南對咒術界的運用還不靈活,但看著坂口安吾如臨大敵的反應,腦袋中的弦也“piu”地一下接上了。
對御三家的基礎介紹是他最先閱讀的幾本書之一。
他清晰地記著奠定御三家地位的那些極端出名的術式。
“十種……影法術?”江戶川柯南目瞪口呆——難怪伏見宮惡玉要這么早幫惠安排后路。
禪院家不會放過這么個大寶貝的。
他第一次嚴肅認真地給出了自己的承諾,“我肯定會保護好惠的。”
惠絕對不能落到朗姆的手中。
就連坂口安吾都斟酌著,知道自己必須要利用好這個秘密——至少在事態擴散之前,這件事既不能被港|黑知道,也不能讓異能特務科知道。
前者的首領本身就是個不擇手段的主,而后者——異能特務科和咒術界原本就有著相互監視的情報網。
但到了需要的時候,這些勢力和禪院家本身也是一種牽制。
伏見宮惡玉讓他們知道惠的存在和「十種影法術」不是毫無理由的。
“貝爾摩德那邊還需要一點時間,”江戶川柯南把手機放回桌子上,“她不會馬上相信我的話。”
以貝爾摩德的謹慎,即使了解柯南,也絕不會聽信他的一面之詞。
但江戶川柯南也相信貝爾摩德的情報網,一定會驗證他所聽到的東西。
當然,為保完全,他會再和赤井秀一、灰原哀對一下朗姆的信息。
有了明確的目標,柯南自然便是一刻都閑不下來。保護惠的最好辦法就是把危機從根源上解決掉。
坂口安吾的目的是出于力量體系之間的平衡,當然同時,他也確實不喜歡把惠這樣年紀的小孩兒擺上談判桌。
他通過港口黑|手|黨的情報途徑深挖了一下黑衣組織的現狀。
惠的狀態很不好,似乎是共感的能夠一直在從內部折磨著他,看得小黑小白圍在他身邊,“嗚嗚”地心疼。
而伏見宮惡玉——他正忙著把自己從詭異的倒霉狀態中解救出來。
“我又沒有拿到了好運兔腿*,為什么現在會這么倒霉?”以墜落的吊燈為始,他在接下來的大半天里,遇到了無數不期而至的意外。
包括但不限于摔倒磕在凸起的鐵釘子上——別問他為什么會有凸出的鐵釘,伏見宮自己也不知道;空氣炸鍋漏電的同時,電壓還出了問題,給了他一個人造閃電;接到夏油杰電話的時候,手機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就在他的耳邊爆炸;以及不知道為什么會在各種東西摔落的聯合反應里,讓刀架上的刀高速穿過伏見宮的胸口……
黑白無常今天格外青睞他,但伏見宮惡玉是真難殺。
如果不是因為有著靈肉錯位的維度,他半天能到閻王殿報道十八回。
死神:剛剛是不是有什么東西閃過去了。
這絕對不是正常的狀態。
伏見宮惡玉謹慎地坐在沙發上,再也不敢想融合的事情——甚至下意識地和馬甲之間切得更遠,那層融合的薄膜無形之中似乎加厚了不少。
果然還是小命要緊,得先保了自己的命,再去想完成工作、幫助別人吧。
*
夜幕很快降臨,連月亮都被烏云藏匿了光亮,運輸工敲響了伏見宮宅的大門。
不需要去看貓眼或是開門,惠就先像是有所感一樣,興沖沖地跳下了沙發,沖到了玄關。
小黑小白緊跟在他的身旁,尾巴搖擺著,幫惠夠到了比他還要高的門把手。
“咔嚓”。
門被從內打開,運輸工的臉首先出現在門外。
他的狀態委實不算是利落,連高速駕駛都不會有一絲波動的鋼鐵發型此時明顯有些凌亂,上下衣褲都有些破口,耳后和臉側還沾染著幾滴血痕。
這個單子可不好做。
“送件。”運輸工的聲音有些低啞,他一抬手,將手上已經昏迷過去的男孩兒提到了惠的面前。
惠的眼睛一亮,小白最能體會他的心思,脖子一矮,就讓男孩趴在了自己的脊背上——伴隨著惠咒力的一天天成熟,兩只「玉犬」的身體已經從開始的幼態逐漸過渡到了正常的形態,哪怕是四肢著地,都比現在的惠要高出一截。
對于這個年齡階段的男孩們,「玉犬」不像是犬,更像是小馬,背一個人根本不是問題。
運輸工并沒有走,而是按照程序,看向了房間內部的伏見宮惡玉。
和急匆匆的惠不同,他一步一個腳印,上下左右瞄著屋內的陳設,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門前。
“收到收到。”伏見宮拍了拍小白的頭,示意他們兩人兩狗都先進去。因為推遠了馬甲距離,他不得不用更加原始的手段和運輸工交流,“加茂家的情況如何?”
不知是不是今夜的月光隱匿于烏云之后的緣故,運輸工的眼神和往常相比,似乎格外幽深。頓了頓,他才開口,“順利,攔路的人都沒有機會回去報信,他們至少在我取貨后一個小時才會意識到貨物的丟失。族內防御嚴密,人心緊繃,如果沒有咒靈在門前搞事,任務的難度會翻倍。族地中心有一處額外的「賬」,非常厚重,具有特殊的「束縛」。如果加茂就是答案,那,那里應該就是你要找到的地方。”
伏見宮惡玉一舔嘴,“夏油君的最新消息,禪院家幾乎無可辯駁——他們對加茂慎吾出現的解釋太蒼白,說什么御三家內的緊急聯絡……加茂慎吾的分家小嘍啰身份還夠不上這個‘緊急聯絡人’的身份。而加茂慎吾本身更是支支吾吾,肉眼可見的可疑。”
這幾乎就等于在五條悟面前給禪院家定了罪。
可越是這樣,反而越說明,禪院家的準備不足。
他們根本就沒有預料到那三人的突然“造訪”,甚至對加茂慎吾的了解也不多——本家家主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隔壁家族里這么個不起眼的人物。
如果不知內情,人在情緒激動之下,所見之一切就足以定罪。
“這就更說明——測試的收效極好。”伏見宮惡玉笑了出來,倒霉了一整天,總算是有了一個好消息。
不是指坐實了加茂的小算盤,更重要的是——那個「賬」。
他找到了假·宮野明美的實驗地了。
第 59 章
59
想要做咒術實驗, 可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圈一個房子便能做得了的。
別的不說,想要將普通人轉換成咒術師所需要的咒術環境, 可比一般咒術師生長的環境要苛刻許多。
否則轉化的咒術師就很容易“發育不良”,一個沒有術式又咒力低微的咒術師就算是早出來了, 又能怎樣呢?
這些都是醫生在研究人造異能力者時總結出來的經驗。
雖然異能力和咒力并不完全屬于一個體系, 但將特殊能力看作一種武器,在運用思維上的道理卻是一樣的。
如果沒有那么多經驗的累積, 也不會有后來鐳缽街的驚天一爆。
但,有足夠咒力條件的地方容易滋生咒靈——像墓地、醫院這些地方, 都是有咒術師會定時檢查、清理低級咒靈的。
如果將試驗場設定在這些地方,未免太過危險,稍不注意就會被咒術師發現——在總監部安插人不難, 但想要買通所有的咒術師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而黑衣組織并不是什么傳承了幾百年的組織, 他們的資歷不足以讓其攢夠充足的咒術資本。
一定有外力相助。
所以,在伏見宮惡玉從得知了這份經驗的時候起,就基本斷定, 人造咒術師的試驗場絕對就在可控的勢力內部。
某個家族, 甚至就在御三家內部。
有足夠傳承的咒術家族想要劃一塊內部的場地, 用「賬」來培育咒力空間沒有絲毫異常——很多家族都會用這樣的方式來養育家族中的子嗣們, 以期望能夠讓他們的咒力成長得更加充足, 也讓誕生的咒術師更有機會獲得術式。
別管這種方法到底是真有用, 還是安慰劑效應, 總是做的人不少。
但御三家不可能出地又出力還要擔風險,黑衣組織一定有御三家沒有的東西。
假明美、真人, 這些都是籌碼。
但伏見宮總覺得以御三家眼高于頂的模樣,只有假明美和真人還遠遠達不到讓他們正視的地步, 就更別提要到示好示誠的地步。
可沒有真正進入到那個位置,他又無法摸到這最后一點線索。
伏見宮惡玉皺眉,他對這個復合世界的了解是有局限的,很多深入的知識和情報總是隔著一層膜。很多答案需要刻意從馬甲的記憶和認知中提取,但問題在于,想要答案,就首先要有目標和問題。
找到一個正確的方向提問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果然,還是得考慮馬甲融……
這個想法還沒有落地,頭頂就是一陣“咔嚓”的細響。
玄關上的橫梁竟然就這樣毫無征兆地掉落下來,運輸工的反應極快,等到伏見宮惡玉抬頭的時候,就見對方已經抬手接住了那根重梁。
如果到了此時還不知道這些“意外”的來由,那伏見宮惡玉就真的是腦子有泡了。
這種意外在窺探他的意識。
他主觀上想要將馬甲意志融回自己精神中的念頭,竟然成了一個觸發某種危險的導火索。
“這是在搞什么《死神來了》的把戲,我是上了什么死神名單嗎?”伏見宮惡玉的嘴角一抽,本來只是下意識地吐槽了一句話,但言語說出來,反倒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這米花町地界上祖傳的“piu”擊中了他。
死神來了、死神來了——死神,米花町不就有一個貨真價實的“死神”在嗎?
拋開一切的玩梗的元素不談,柯南的世界觀里,什么樣詭異又可笑的死法沒有。連被紅豆悶死的都有,意外加謀殺——這和《死神來了》好像也沒有多大區別。
伏見宮往前回憶,當他第一個融合念頭產生的時候,一陣從低往高的陰風吹在他的身上——他當時還低頭去看,便只看到了江戶川柯南一個人。
當時沒有在意,現在細想卻覺得并不是什么巧合。
米花町的世界里,哪有巧合一說?
伏見宮大腦中的危險天線豎了起來,這種詭異的東西并非沒有來由。甚至再往前推——即使最近沒有顯現過什么端倪,但在他剛涉足這個世界之時,在他開始認真“認知”這個世界之時,就曾經遭受過另一種有異曲同工之妙的“詭異”的攻擊。
影子怪。
他當時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種詭異出現的東西,所以就匆匆起了個顧名思義的名稱。
可回頭看看的話,如果以世界意志為源泉的話,“影子怪”未必是固定形態。
他遭受影子怪攻擊的時候,身邊是以影子為術式的惠,最后真正解決影子怪的,也是影子術式的擁有者,惠。
而他方才遭受“死神來了”攻擊的時候,也是在有死神稱號的江戶川柯南身邊。
伏見宮惡玉努力地發揮著自己的思考能力,專注于大腦之時,甚至感覺有些地方被加速開發了一樣,仿佛一股力量在推著他前進。
在前任留下的只言片語里,仿佛能夠看到這種攪動世界意志而產生的詭異反擊——但實話實說,至少到現在,他并沒有覺得這個世界烏煙瘴氣到需要世界意志強行干預,甚至讓前任跑路的地步。
反倒是他現在,因為想要融合前任留下的馬甲——或者說是因為想要將自己的認同感釘在這個世界而遭受攻擊。
邏輯好像更奇怪了。
如果不是他有問題……那就是前任有問題了!
伏見宮惡玉福至心靈,像是一口氣吞了一整管芥末醬一樣,整個顱腔都通暢了。
說起來這樣才是理所當然的,那些強塞進他大腦中的零散記憶,究竟應該拼成什么樣,其實沒有定論。
他像是一直被蒙太奇的手法誤導了似的,將因果關系看得過于理所當然。
但……
伏見宮總覺得迷霧之中,似乎有什么獠牙顯現了出來,讓他感到一陣后背發涼。
他趕緊從這種過度沉浸的思緒中拔出來,一抬頭,就對上了運輸工深邃的瞳孔。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看自己的怪異感,還是因為什么奇怪恐怖谷效應——伏見宮竟然下意識地抖了一下。
“委托結束。”運輸工的聲音將他從這種奇怪的狀態中拉了出來,“還有其他工作嗎?”
伏見宮惡玉呼吸一緊,他搖了搖頭,大腦從那種被推動的、高度集中的狀態中緩了過來,“額,沒了,有需要我會再找你。”
說完,也不管運輸工的反應,他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他靠在門上緩了兩口氣,只覺得有很多東西心理的異樣感逐漸堆積了起來。
“伏見宮先生!”惠自從被叫破了“禪院”的原姓之后,就開始肆無忌憚地使用著更熟悉的稱呼,“他醒過來啦!”
他驚喜地招呼著,揮動著自己的手。
伏見宮惡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轉頭去看。
粉發男孩已經悠悠轉醒,棕黑色的眼睛透亮著,有些渙散,顯然還沒有緩過來勁。但他似乎對惠有獨特的反應,即使意識不夠清晰,卻能回答惠的每一個問題。
伏見宮聽到了他的名字——虎杖悠仁。
果然,雖然對《咒術回戰》不算了解,但也沒有到主人公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地步——他聽室友聊起過,虎杖悠仁是近些年來讓他觀感最舒服的男主。
尤其是作為大熱男主,他刷B站的時候,首頁常常掛著虎杖悠仁的頭像——但他怎么依稀記得他的臉上還有些黑色的花紋。
伏見宮眼睛一瞇,難道說——
虎杖這孩子長大之后去紋身了?
還紋在臉上!
虎杖悠仁,你糊涂——這可就絕了考公的路啊!
伏見宮惡玉痛心疾首,好在現在的虎杖悠仁還是個光滑水嫩的小朋友。
他剛這樣想著,就看到了他的眼下突然拉出兩道濃黑色的痕跡,和嘴唇下的那道痕跡平行,全部延展到了脖頸以下,直到被衣領遮掩。
“血的味道。”惠的鼻子一動,“是血痕。”
隨即,伏見宮惡玉也跟著聞到了這股濃烈的味道——就是從那三道豎痕上散發出來的。
緊接著,虎杖悠仁皺起眉,發出了“哼哼”的聲音,“燙……好燙……”
坂口安吾伸手上去,指尖一觸到血痕,頓時指腹就傳來一股濃烈的灼燒感。
這種灼燒感蔓延在虎杖臉部的皮膚周,黑色的豎痕周圍是一片濃烈的紅色。
伏見宮惡玉集中視力,視線透過了身體的表面,直入內里,觀察著咒力的流動。
咒力的核心在……胃?
一般咒術師的咒力周轉中心不是順著血液流動在心臟,就是順著經脈流動在丹田。
胃——伏見宮惡玉眼睛一眨,突然想起惠先前惡心嘔吐的共感反應。
虎杖悠仁是吃到了什么不該吃東西嗎?
坂口安吾顯得比他專業,在共感的癥狀下略一思索,便有了猜測。
“詛咒物?是‘誤食’了詛咒物嗎?”他的臉色凝重了起來,顯然見過類似的事情。
但恐怕“類似”的下場并不好看。
虎杖悠仁胃部的咒力在急劇升高,甚至達到了讓「玉犬」狂吠的地步。
可這還遠遠沒有到達這個
“得想辦法取出來。”伏見宮惡玉馬上就做出了判斷。
坂口安吾沉重地搖頭,“詛咒物進入人的身體就會融合……人體的強度是無法和詛咒物相提并論的。”
尤其是幼兒的身體。
詛咒會撐爆宿主,或是占有宿主——但進入身體的詛咒和本體不可分離,除非宿主的身體死亡。
甚至很多時候,宿主的死亡都無法完全剝離詛咒。
這就是詛咒物在咒術界一直遭受嚴格管理的原因。
“也未必。”
用這個世界觀下的方法肯定是不行了,但思路打開,有些特質換個方向照樣用。
伏見宮惡玉伸出手,手指頂在虎杖悠仁的胃。
他的精神飄忽起來,意志和身體略微錯位,然后手一用力——竟然真的這樣穿過了虎杖悠仁的身體。
精細一點,再精細一點。
他在一種粘稠的觸感中,碰到了一個硬質的東西。
只要將這個東西,也想象成他身體當中的一個部分,那么將其拿出來,就像是動動手指一樣輕松。
第 60 章
60
伏見宮惡玉的手從男孩兒的胃里拔出來, 硬質的短柱體像是某個邪|教雕像,帶著可怖的面容,一對黑洞洞的缺口像是兩只深淵般的眼睛, 空洞地吸引著每一個看向它的人。
從黑洞之下眼神這兩道血痕,仿佛是一股血淚, 在控訴和尖叫中流淌而出。
就像虎杖悠仁的臉上的痕跡一般。
沒有了內部的源頭, 他臉上的痕跡便后繼無力,灼熱的溫度迅速退了下去, 那三道紋路也逐漸開始淡化。
虎杖悠仁痛苦而虛弱的“哼哼”聲也逐漸弱了下去。
坂口安吾眼睜睜地看著伏見宮惡玉這簡單粗暴的舉動,目瞪口呆。
沒聽說過還能徒手分離詛咒物和宿主的, 他迅速更新了自己腦內的資料庫。
“這樣,算是什么力量?”
“想象力。”伏見宮惡玉假笑,將詛咒物拿在手上, 仔細觀察起來。
穿過他粗糙的外表, 里面涌出一股又一股的咒力,暈染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沉了起來,距離它最近的伏見宮感到呼吸一陣滯澀, 仿佛吸了一口海邊的熱潮。
這股逸散的力量在他的眼中有清晰的紋路, 像是水中的漣漪和波紋, 從詛咒物中的流出, 又被吸引進了虎杖悠仁的身體。
但和先前應激的反應不同, 少量的咒力迅速融入了男孩兒的身體, 卻沒有增強一點排異反應, 而是迅速消散在了他的血肉中。
像是……被消化了似的。
更奇特的是,虎杖悠仁本身的身體當中, 沒有絲毫咒力。
伏見宮惡玉對詛咒物的知識了解并不算多,但也大概清楚這種狀態并不常規。他便馬上意識到, 這種異常或許就是虎杖悠仁的特殊之處。
他回憶著本傳中的黑色文身,那或許也是詛咒物入體的一種表現。
這就說得通了,作為男主角,虎杖悠仁必須要有他的特殊之處,這個世界也必須要有他的主角光環。
這個點,或許就在他和詛咒物相關的體質上。
“體內還燙嗎?”伏見宮問道。
面對陌生的環境,虎杖悠仁并不露怯,而是睜著他水霧朦朧的眼睛抬頭看著伏見宮和他手中的詛咒物。
他搖了搖頭,開口說道:“已經消下去了。”
惠的手貼在他的臉上,那種溫度和血腥味道已經隨著體內力量的完全“消化”而沒有了痕跡,“嗯,不燙了——悠仁,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么?”
“漂亮的姐姐讓我吃下了這個奇怪的東西。”
更準確地說,她是把這個東西硬塞入了虎杖悠仁的嘴里。
男孩兒的神色露出幾分委屈,看得惠也一陣感同身受,有些擔憂地問道:“詛咒物對身體還會有其他持久的影響嗎?”
坂口安吾思忖了一番,在他的印象當中,并沒有詛咒物和宿主分離的先例,但——“詛咒物已經不在體內,咒力代謝應該早晚會把這種負面詛咒消耗掉的。”
說到底,不論是詛咒還是咒力都是能量的表現形式。只要是能量,就會有消耗,只要有消耗,就總有被消耗殆盡的一天。
伏見宮就更放松了,這畢竟是男主角。世界意志連他的主觀意識都要管,顯然是有一定自主能力的,那虎杖悠仁就一定是在某種程度上受保護的。
甚至,伏見宮都懷疑,惠和悠仁無法解釋的共感就來源于世界意志的干預。
畢竟在目前看來,那些玄乎的攻擊大都來自于世界中原本就存在的力量或是特質。
共感是咒術世界觀下存在的東西。
“別緊張,你在這里是安全的。”伏見宮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男孩兒們旁邊,將詛咒物裝進了自己的口袋當中。
他沒有太過靠近虎杖悠仁,而是保持距離,給了足夠的安全空間。
“你是怎么到加茂族地的?”伏見宮惡玉這樣問著,實際上是挖了個語言陷阱的坑,想要看看虎杖悠仁對御三家有沒有概念。
男孩兒不負所望,疑惑道:“加茂?那是什么?”
“換一個問法,你是怎么被帶上那輛車的呢?”伏見宮得到了一個答案,便重新問。
聽到這個問題,虎杖悠仁肉眼可見地失落了起來,眉眼中不自覺地充斥起了自責和痛苦。他癟著嘴,低下頭來,“我和爺爺吵架了。”
這像是份檢討的開篇,他的聲音變得細弱,又重復了一次,“我和爺爺吵架了,所以才會跑出來。”
這個不諳世事的年齡,會因為情緒化而和家人產生矛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伏見宮惡玉沒有插話進去,而是靜待著虎杖悠仁的后話。
“那個漂亮姐姐的車停在公園門口,她認識我!她叫出了我的名字,還知道我爺爺的名字,也知道我爸爸媽媽的名字!”虎杖悠仁的情緒激動了一下,就像是鼓起來的氣球,但卻很快被戳破,迅速癟了下去,“連我都不知道爸爸媽媽的名字。”
啊——這就是吸引虎杖的點了。
一個由爺爺帶大的孩子,突然聽說了父母的消息。
“漂亮姐姐說,要帶我去找媽媽。”虎杖悠仁絞著手指,有些緊張,“別人都有媽媽……他們、他們嘲笑過我是野孩子。我只是想要……證明,我不是。”
在一個不算發達和開明的社群中,任何不能“小眾”都可能成為被攻訐的對象。
不論這個對象是怎樣的年幼。
虎杖悠仁從小就被爺爺教育不能撒謊,要足夠誠實。所以觀念當中,也便沒有考慮過謊言的問題。
他非常輕易地相信了那個女人,于是就成為了被拐賣的兒童。
此時,誰也沒有去思考,這個“母親”身份的人的真實性。
坂口安吾作為國家機關的成員——而且還是位置重要的臥底,很容易就能從上面的系統中調出警務數據。
虎杖悠仁在系統中,并不算是一個重復率高的名字——至少在這個世界中,男主角的名字幾乎不會出現重名的狀況。
“宮城縣仙臺市,虎杖倭助報了失蹤。”坂口安吾說道,“你爺爺正在找你。”
虎杖悠仁原本就悔恨的心變得更加愧疚。
“我真的只是、只是想要見一見而已,我沒有真的想要離開爺爺。”他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伏見宮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不用擔心,我們會聯系他的。”
惠的關注點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歪頭,“那悠仁,你見到爸爸媽媽了嗎?”
虎杖搖了搖頭,他只是被帶入了一間和室,大人們將他當作一件貴重物品端詳了許久,然后說了許多他聽不懂的話,接著就把那個令人惡心的詛咒物塞到了他的嘴里,強迫他吞了下去。
這些畫面對坂口安吾來說并不難讀,虎杖悠仁的衣物上沾滿了記憶,他甚至能夠看到更多虎杖本人都沒有多少印象的細節。
比如那女人抓過他衣料時虎口和指節處的繭——那是一雙用槍的手。
咒術師,尤其是強大的咒術師是不會用槍的。咒術界尚古,認為越古老的東西越強大,自然就跟不上時代的發展。
而咒具的制造技術又多掌握在風氣保守的咒術家族中,所以槍械類的咒具幾乎從沒有顯現過名聲。
就連伏黑甚爾都知之不多。
今天在加茂家,運輸工也算是給他們開了眼。
所以,那個女人至少就不算是扎根在咒術界當中的土著。
如果是局外人,那就應該能從別的情報系統中找到她的名字。
坂口安吾沒有著急著這一手情報,而是繼續調取警方的調查數據,雖然并沒有正式的身份信息庫,但出生信息在其他系統中都有記錄,“你的父母是登記的是——虎杖仁和虎杖香織。”
“和那個姐姐說得一樣!”虎杖悠仁驚奇道。
至少說明,那一對加茂家的男女,是真的對虎杖一家有明確的認知。
虎杖悠仁和惠相仿的年齡,絕對不到術式覺醒的地步。
連十種影法術這樣級別的術式都無法提前預知。那人們能夠這么精準地找到虎杖悠仁——很可能是因為虎杖悠仁一直都在關注下。
他被特意培養出來的。
伏見宮扶著椅子扶手側身,看著坂口安吾搜索的虎杖夫婦的信息——
突然,他們兩人都頓住了。
屏幕當中的女人——依偎在虎杖仁懷中的虎杖香織,額頭竟然也有一條清晰的縫合線。
和宮野明美·假一樣的縫合線。
一條藏匿于水面之下的暗線浮了上來。
伏見宮惡玉和坂口安吾對視一眼——這絕對不是什么同款巧合。
說不定,加茂女還真沒有說謊,她說不定還真的差點把虎杖悠仁逮到了他“母親”的面前。
只不過身體的主人和占有身體的人那個才算是孩子的母親,這個概念很難界定。
伏見宮喃喃自語,“《逃出絕命鎮》……這不會是什么換腦的劇情吧?”
那條額頭上的縫合線,還真的通過這個設定解釋得通。
從虎杖悠仁到術師制造……這兩者之間有某種共通性嗎?
伏見宮捏了捏詛咒物,內里蘊含的詛咒力量和他所見過的漏瑚、花御相比并不算深厚,但評個一級應該問題不大。
虎杖悠仁的身體輕易消化了詛咒物的殘留——伏見宮并不認為那一對男女將虎杖劫到加茂家只是為了要用詛咒物殺死他。
從這方面講,或許男孩兒消化整個詛咒物也只是時間問題——過程很痛苦,但它對虎杖悠仁并不具有致命性。
伏見宮惡玉感覺一陣頭痛,各種問題像是被誰故意丟到了一起,讓他不能完全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