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71
加茂邦彥想要加茂一族擴大影響力的計劃徹底破產了——他確實利用加茂慎吾將五條悟一行人引到了禪院家, 甚至也如愿地和禪院家達成了某種私下的默契。
但是,真人的消失和宮野明美的意外暴露成為了一個毀滅性的錯漏。好在后者的反應很及時,也很有效。
當真人的咒力出現在加茂家附近的時候, 加茂邦彥就已經意識到了問題,但周圍的總監部在限制來訪者的同時也拘束了他們加茂本家。
還不等他想出個什么招來, 「賬」就已經全然碎裂。
這是個信號。
加茂邦彥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馬上就做出了回應, 打開更高級別的應急響應、召喚更多的人,將事態擴散得更大。
就像五條悟所預料的那樣, 加茂一族有了充足的借口發難,并且相信自己能夠輕易地爭取到除了五條家直系以外的一切資源支持。
總監部內部派系林立, 至少有一半的人能夠被說服到他這里來。即使是那些偏向于高專或是五條家的派系,在總監部經過被五條悟那樣的襲擊后,哪怕是礙于面子, 也絕對不能直接站到五條家的一邊。
禪院家天然和加茂一起是“受害者”的一方, 他們聯手多年,自有默契。
京都校那邊早就想節制東京校內兩個朝著特級直線奔赴的咒術師,剩下往下的諸多家族, 觀望到這樣的局勢, 除了那些和五條家有斬不斷血親關系的家族, 哪個會不審時度勢?
這樣的發展極好, 即使計劃在一開始出現了偏差, 也能通過其他的方式“回到正軌”。加茂邦彥設想得極好, 每一步都順理成章。
甚至, 利用真人的存在倒打一耙也會非常有效!
即使沒法完全把真人的鍋甩到夏油杰身上,也絕對足夠給他潑上一層臟水, 讓咒術師們都知道,和咒靈混在一起的咒術師是具有風險的。
降靈術一脈最終歸于了詛咒師, 和降靈術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咒靈操術」也絕對不能成為夜蛾正道手里的力量。
就是在這關鍵時期,高專里的內線傳來了秘密情報,那一年級的三個人根本就沒有死!
這條情報讓他大腦一震,一種被迷霧籠罩的感覺包圍著他,加茂邦彥仿佛已經感覺到,自己落入了某種圈套。
但霧里看花,他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落到了什么地方。
是加茂慎吾騙了他,還是術士殺手騙了他,抑或是夜蛾正道又做了什么手腳?
他細細地思考著,認為不論是加茂慎吾還是術士殺手都沒有和他作對的理由。前者就是他的直屬下屬,而后者的中間人——孔時雨的信譽一向是業內頂尖的。
他甚至連三池傍這樣的尾款都拿出來了,莫說是夜蛾正道,就是其他御三家的兩家也絕對開不出更高的價碼。
夜蛾正道是那個扮豬吃老虎的人嗎?
明明沒有死的人,卻被當作了發難的借口……
加茂邦彥的心情一沉——不論他是否已經陷入某個陷阱之中,他都必須要率先出手,搶占先機。
他徹夜不眠,很快就做出了判斷。
——他得把一切都推到夜蛾正道的頭上,將其塑造成一個眾矢之的。
這樣的話,甚至可能連五條家的很多人,都會傾向于讓其來做這個替罪羊。
這一切都需要一個“罪魁禍首”才能有交代。
形勢比人強,五條悟一個人也拗不過的。
一切鋪墊都非常順利,當假死的真相被揭露的時候,整個咒術界都在震驚——當然,有多少真多少假就很難界定了。
加茂慎吾勝券在握——假死這樣極其隱秘的事情被泄露出來,涉事相關那些彼此信任的人之間,一定也會出現裂痕。
他自信于自己的“內線”聯系絕對不會被懷疑,也絕對不會暴露,這就讓他的勝算更大。
但是他沒有預料到,最穩固的“友軍”會在最關鍵的時刻,插他一刀。
“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是誰?”加茂邦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下面來報的人。
來傳話的加茂健二被上峰這樣激動的情緒,一陣畏懼地后退,張著嘴終于還是說了出來,“是禪院家的家主,禪院直毘人——他和五條家的話事人,五條木聰統一了口徑。說、說——是我們在利用咒術師進行咒術實驗……”
這對本來就有污點歷史的加茂家來說是相當嚴重的指控。
加茂邦彥感覺自己的皮膚在顫抖,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擁抱著他。
有沒有非法實驗他是最清楚的。
但這樣絕密的事情……究竟是誰泄露的!
想要攛掇別人信任危機的加茂邦彥自己先一步陷入了內訌的恐慌之中。
“……他們不能空口無憑地說這些。”加茂邦彥干巴巴地說道。
加茂健二抬眼,在心里暗罵著這趟苦差事,卻不得不趕緊開口,“是慎吾,慎吾背叛了我們……”
“我早就說應該馬上處理掉他!”加茂邦彥狠狠地皺眉,憤怒的情緒跟著聲音噴射而出。
但他畢竟掌握著這么一個大家族的諸多資源,他很快冷靜了下來——至少讓自己的大腦開始思考,“慎吾只是個分家的小嘍啰,他能知道什么?把他當做一個人證未免太低級了。不過,我也會親自把他處理他,公開的,用來堵住別人的嘴。”
說是堵住別人的嘴,更多的其實就是堵住加茂慎吾的嘴。
那不過是個馬前卒根本就不知道更多的秘辛,也不知道實驗的具體內容,根本就不可能出現現在這種程度的“背叛”。
和加茂慎吾本人的意志無關,加茂邦彥最一開始就考慮過慎吾暴露的可能性。
慎吾和加茂本家的關系很遠,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再怎么也牽連不到他頭上。
但緊接著,加茂健二就帶來了第二個壞消息。
“在過去的一年多里,慎吾名下有過超過二十億的金額流水,這顯然不是他能力之內……”
“不可能!”加茂邦彥大喊著,他從來沒有讓賬目在慎吾的名下運轉——就算有,也絕對沒有“過去一年”這么長的時間。
“而且、而且——”
加茂健二支支吾吾,顯然還有沒有說出來的事情。
加茂邦彥的眼神算得上狠厲,他坐到位置上,胃部一陣抽痛,“說!”
“總監部內的人傳來消息,說是發現了您、您和慎吾之間的秘密聯絡……”
“什么!?”加茂邦彥震怒之余,感到一陣不解與疑惑,“我和他為數不多的直接聯絡只有幾次見面——”這些是不會被發現的,他很確信。
要是連這么一點小事都無法保證,他也坐不上今天的位置,“剩下的幾次都是代傳……”
他沒有留下過任何書信或是紙質證據,哪里來的“被發現”一說?
“我沒有特別理解,但據說是個不記名的聊天室——被清理過,可是又被恢復了。”加茂健二跟隨加茂邦彥的時間超過三十年,卻依然無法接觸加茂邦彥的私事,所以他并不知道這個“匿名聊天記錄”的真假,只能如實傳達,“一些電子數據,記錄并沒有指名道姓,可是指向性非常明顯。”
他說著,遞上了一份紙質記錄。
上面的對話內容并不算完整,但字里行間所表露的內容卻是完整的。
從實驗編號到實驗名字——井之原愛理也赫然在列。
甚至,還有一些實驗過程的視頻資料。
加茂邦彥只看了其中幾個畫面截圖,但足夠他認出宮野明美的臉來。
他用力將打印資料揉成團,扔了出去——
在無意識的咒力加持下,這個并不堅硬的紙張甚至在墻上砸出了一個大洞。
“這根本就不是我!”加茂邦彥的臉漲得通紅——甚至到了發紫的地步,胸口起伏帶動著劇烈的喘息。
那不是他的信息,他排斥著現代科技,連智能手機用起來都費勁,就更別提什么“不記名聊天室”……他甚至不能完全理解這個詞所代表的技術含義。
他沒有做過、沒有刪除過,又談何“恢復數據”。
“有人陷害我!”加茂邦彥的眼中爆發出極深的仇恨。
喜歡耍手段的人,反而不能忍受一點陷害落到自己身上。
“真相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加茂健二到底是跟了加茂邦彥多年,在這種時候依然敢開口勸諫,“是禪院直毘人的親自揭發,他們已經掌握了這些所謂的‘證據’,您的清白已然被玷污——當務之急是擺脫這一切指控。”
加茂邦彥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但潑臟水容易,洗臟水難。
更何況,雖然這個“被揭發”的過程中充滿了謊言,但錯的過程卻指向著正確的答案。
那些視頻截圖絕對保真。
他感覺手腳一陣發軟,一種被黏在巨大蜘蛛網上掙扎無力的感覺持續襲擊著他。
加茂邦彥回到自己十有八九是沒有辦法脫身了。
但他不能讓整個加茂家都跟著自己被拖下水。
他只是想不通,為什么形勢會變化得如此之快,更不明白為什么禪院家要捅他這致命一刀。
但這些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和后果。
加茂邦彥的眼睛閃過一絲決絕,看著嵌在墻上的紙團,心中做出了決定。
任何人、任何成果和加茂整個家族比起來都微不足道、都可以被犧牲。
第 72 章
72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咒術界, 但影響卻不僅僅局限在一個咒術界。
但凡涉及到活體實驗、咒術實驗這樣的詞,加茂一族就有永遠都洗不清嫌疑。加茂憲倫帶來的不僅僅是一次污點——任何家族都有過邪惡的詛咒師,這絕不會對一個家族造成不可挽回的聲望影響——但加茂憲倫卻向整個咒術界證明了, 加茂一族術式在這種人體實驗中可以起到的效果。
像是他們的術式,天然就具有負面作用似的。
而且, 就像是加茂家預料五條家獨木難支一樣, 當禪院家和五條家站在一起來向他發難的時候,加茂家也撐不住。
即使加茂邦彥可以控訴東京高專借假死發難, 也可以污蔑夏油杰操縱真人制造恐慌,但不論是哪件事, 都沒有利用進行咒術人體實驗這件事轟動。
不論實驗的目的是什么,都動搖了咒術界的根本。
當年加茂憲倫的丑事就直接壓制了加茂家之后百年的發展,就更別提現在的“二進宮”。
事情影響之大, 甚至讓加茂本家連反駁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任何咒術師都不會想要躺在那張實驗床上, 也不會有任何人希望自己的利益被動搖。這次,加茂家可算是成為了真正的眾矢之的。
他們自顧不暇,自然也就沒有精力去料理假·宮野明美和其背后關聯的組織。
原本, 外人獲取咒術界內部——尤其是高層的消息并不容易獲取。
但這件事轟動著整個咒術界, 無人不震動, 一股緊張的氣氛很快就擴散開來。
就連遠在橫濱的森鷗外都有所察覺, 就更別提和咒術界有著直接聯系的黑衣組織。
加茂那邊的定期聯絡一斷, 黑衣組織馬上就有所察覺。
這件事甚至是黑衣組織的BOSS首先察覺的——這么重要的項目, 他當然不會假手于人。
真正和加茂邦彥保持長期聯絡的人, 是他本人。
他收到的最后一個消息,是加茂邦彥的警示和質問。
信任, 出現了問題。
這是安室透第一次真正見到組織的BOSS,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戰栗還有……興奮。
情緒越是激動, 他反而越冷靜了下來,只是靜靜地站在吧臺前,幫貝爾摩德調了一杯琴酒基底的「粉紅佳人」。
“你的手藝一向讓我驚嘆。”貝爾摩德抿了一口,“真讓我懷疑,有什么事情是你都做不來的嗎?”
調酒棒在安室透的指尖一轉,穩穩地落在搖杯中,他的眼神在柔黃的燈光下充滿了攻擊性,“只是一點調劑,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手把手的教你。”
“那我們會有很多的‘二人世界’了。”貝爾摩德竟也沒有拒絕,穩穩地接住了對方的暗示,應下了這個私人邀約。
和外人的想象不同,他們這種“秘密主義者”并不封閉,時常會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小聚會,用以同步一些情報,也是為了鞏固情報網關系、交換一些資源。
正在眾人多多少少都在低聲交頭接耳之際,大門被打開了。
頓時,所有的聲音響動全部停了下來,安室透甚至能夠敏銳地感知到呼吸聲音的降低。
這個壓軸入場的人不言而喻。
手杖伴隨著步伐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并不大,卻像是個信號一樣,讓所有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躬身致意。
只等BOSS坐上了主座,其他人才敢坐下。
并不大的空間中等級分明,除了他們在吧臺近似于“旁聽”的位置以外,距離主座最近的,無疑是朗姆,他看上去春風得意,顯然對琴酒的壓制讓他非常滿意。
而因為任務失敗——甚至是破壞任務而被詰難的琴酒則顯得非常惱怒。
當然,安室透的注意力主要還是集中在“大人物”身上。和他想象當中差別很大,坐在主座上的人,并沒有什么兇神惡煞的外表,休閑的套裝外披著一件熨燙得體的風衣,帶著銀絲的頭發被梳得一絲不茍,再配上一副眼鏡,很有一股子書卷氣,像是從名校走出來的老教授。
“今天叫大家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們不用緊張。”BOSS的聲音并不鋒利,配合他那慈眉善目的樣子,甚至很像一位長者。
但不會真的有人小瞧了他。
這還是安室透第一次,在沒有變聲器的情況下聽到了這個聲音,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杯子,讓杯中冰冷的液體刺激他的神經。
“想必各位都聽到了一些風聲……關于,‘生命進化企劃’。”他眼鏡后的小眼睛犀利地掃視著房間中的每一個人,“它的進度,出現了一點,斷裂。”
他說話間抑揚頓挫,這樣的表達方式無疑在制造精神負擔。
在言語空隙之間,只有朗姆有資格主動搭話。此時的他,尚沒有收到更快的消息,于是矛頭便依然若有若無地指向了琴酒,“BOSS,我認為這樣絕密的項目,首先就是要保證安全屬性,任何有機會泄露消息、有可能暗通曲款的,都不能放過。”
言下之意,顯然就是在挖苦破壞了滅口任務的琴酒。
事實上,按照琴酒自己的準則,破壞這種滅口任務的,就可以直接等同于共犯,一并按叛徒處理。
他大概也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落到這個境地。
但琴酒很聰明,知道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在BOSS面前和朗姆繼續糾纏,畢竟不論原因為何,任務總是失敗了,他就已經落入了下風。
“朗姆,你不愧是組織內的元老,一下子就說到了重點”BOSS的視線撞到了朗姆身上,卻沒有按照朗姆的設想再看向琴酒。
——這個感覺可不對。
朗姆頭腦中的警報一下子就拉響了,只是這一個眼神,他就意識到,BOSS今天絕對不是來朝琴酒發難的,甚至也不是給琴酒撐腰的。
而是另有隱情。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為它不能暴露在所有人視線之中——至少在這一件事有頭有尾地做完之前,泄密是絕對不應該。”BOSS的手指撫摸著手賬頂端的琥珀,看著里面那被樹脂封印起來的生命,慈善的眉目突然就冷了下來,“那究竟是誰想要這場美麗的進化呢?”
瞬間,整個空間的氣氛都凝固了起來。
這已經是在明示叛徒的存在了,而且他的語氣聽起來相當確定。
安室透感到一絲緊張,他是所有人當中準備最充分的,因為他有其他人都沒有的情報來源,甚至還親自幫忙一起起草了那份給加茂邦彥定罪的聊天內容——但也因此,他該是所有人當中最心虛的。
“在座的各位都是Evolutio計劃的相關者,從高……到低。我自認是個大度的人,從來都只要求有限的忠誠,每個人都有點小愛好,我不介意。”他說著,朝吧臺的方向看了一眼,驚得安室透的后背都滲出了冷汗,“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夠被原諒的。”
難怪今天的與會人,從核心級別到邊緣小嘍啰都有。
BOSS話音剛落,側門便被打開,穿著整齊黑衣、端著武器的人們魚貫而出,將出口和四面都圍了起來。
這是顯而易見的威脅。
朗姆已經知道今天被召喚到這里的目的了,不僅僅是琴酒在懷疑名單上,他自己也在。
不論有多大的二把手權力,在這樣直白而明確的生命威脅前,他也無可控制地有些慌亂。
“我不知道,在座各位之中,竟然有人在咒術界中有那樣的人脈。”BOSS一笑,臉上歲月留下的痕跡順著肌肉被擠出了明顯的溝壑,“竟然能夠連通咒術界的核心,直搗黃龍。”
“不要害羞,來,告訴我——究竟是誰能帶來這么大的驚喜?”
第 73 章
73
伏見宮惡玉低著頭, 讓黑色的帽檐和墨鏡遮擋自己的面孔。有些分量的墊肩再加上更有分量的槍械讓他感到肌肉酸痛,他不得不集中精神,來消除身體的負面狀態。
這雖然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基地, 但黑衣組織從上到下最重要的幾層領導都在這里了,那這里便不是總部, 勝似總部。
他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燈光邊緣外的黑暗之中, 周圍一圈全是和他同樣穿著黑色套裝的人,而被他們圍起來的, 才是那些重要的人物。
伏見宮看著黑衣組織BOSS的模樣,和資料當中“烏丸蓮耶”的照片對應起來。
——比照片上要年輕、精神很多, 和記錄中超過一百歲的年齡更是不符。
或許這也是APTX-4869的效果,也或許這是其他世界觀——咒術、異能力——帶來的一切另類影響。
但不論烏丸蓮耶的外表變化如何,有一點都是肯定的。
他現在非常生氣。
陰陽怪氣地問詢之后, 房間內當然沒有任何人承認。安室透低著頭, 避開了視線對烏丸蓮耶的直接觀察。
“不要害怕,有這樣的能力和資源不該屈居人下的。”烏丸蓮耶的手指敲擊著琥珀,“我們可以好好商議一下日后的合·作。”
除了烏丸蓮耶的聲音, 這個空間內依然只有被不斷壓低的呼吸聲。
“我知道, 你們或許在擔心——擔心組織內的一些常規措施。事實上完全沒有必要, ”烏丸蓮耶笑道, “能夠給組織帶來的利益才是一切的關鍵, 相信我, 能夠給組織帶來咒術界核心資源的人, 組織也會回報以相同的利益,任何你們能夠想到的利益——當然, 首先,我就可以保證你們所有人的安全。”
他的眼睛環視一圈, 手指了指周圍這些黑衣“安保人員”,“不要擔心他們,這只是一些保護措施,你們知道,想要我命的人是很多的。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你們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只要,重要的人愿意主動站出來。”
伏見宮惡玉在墨鏡后翻了個白眼——會有人承認才是有鬼了。
果然,房間里根本沒有一聲回復,就連朗姆都不敢說話。
“看來是沒有人想給我這個面子了?”烏丸蓮耶嘆了口氣,撐著手杖站了起來,“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朝伏見宮的方向看了一眼,暗示清晰明了。
伏見宮惡玉低下頭,和旁邊的人一起,將門后的一個重物抬到了房間正中。
這是個咒力裝置,伏見宮能夠感覺到。
但,他對咒具的淺薄認知不足以讓他一眼認出它的作用。
運輸工應該能夠輕易分辨出來,可是此時的伏見宮已經不愿也不敢放任自己和馬甲的精神互通。
咒具并沒有被馬上啟用。
“恕我失禮,我私自檢查了一下各位的……身份。記名的、不記名的。雖然我想,能做到今天這一步,還不至于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但——我確實想到了一些資源。一些你們中的某些人,或許也會用到的資源。”烏丸蓮耶給了旁邊的助手一個眼神,后者馬上將手中的文件袋捧到了他面前。
厚厚的一疊資料上,挑動著人的神經。
但伏見宮惡玉卻隔著貝爾摩德,隱晦地給安室透打了個“放松”的手勢。
沒有人——至少在目前的認知下,比他更清楚那疊資料里的內容。
那是他親自確認過的內容。
在這些并不見光的勢力中,駭客的名聲實在是出類拔萃。
——伏見宮當然沒有將馬甲完全隔絕,用如此簡單粗暴的方式把自己逼到孤島上,是下策。他需要搞清楚馬甲和穿越的真相,就一定要依靠馬甲這個切口。
更何況,哪個馬甲的人設能力都不是單靠他一個輕易能跨越的。就是真有什么馬甲問題,也絕對不能馬上撕破臉正面硬剛。
現在還不是貼臉開大的時候,馬甲當然可以繼續用。
有更加容易的東西,為什么不能使用?
伏見宮相信,既然他需要跨過一層屏障來窺探馬甲,那么反過來也是一樣。
他只需要更謹慎一些,就足夠了。
為保萬全,他還刻意在江戶川柯南、虎杖悠仁、伏黑惠這些重要角色都在同一空間的時候,問著世界意識求了個簽。
他相信重要的角色應該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世界意識的主觀能動性。
這怎么也算是求過神問過卜了。
烏丸蓮耶在厚厚的一沓中抽出幾張——憑借紙張被抽出的位置和厚度,伏見宮惡玉甚至能夠大概判斷出紙張的內容范圍。
“井之原愛理,實驗編號AT-449,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個人,是日本公安的派員。”他有些漫不經心地將紙張甩出了“颯颯”的聲音,“不過也不是什么新鮮事,有世界各國的‘派員’才說明,我們的工作做得很好,好到誰也不能無視的地步。”
烏丸蓮耶從來都不期望安穩的生活——安穩意味著平凡,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我應該感謝公安部門,畢竟4AT-499是第一個成型的‘作品’,要是你們中有誰和他們的部門認識,不妨再讓他們派幾個人來,我會給他們提供更好的機會。”
烏丸蓮耶的話顯然挑動著安室透的心防,即使沒有馬上露出什么破綻,前者的目的卻還是達到了。
“我對明美小姐的做事風格,還是很有信心的。她不是馬虎人,她的作品,不會那么容易離開……如果,完全沒有一點外部幫助的話。”
烏丸蓮耶的身體前傾,將力量重心都壓在手杖上,“一點小提示,在座的各位,也都是和499產生過交集的人,也許只是一個眼神,但你們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眼睛之下。”
這話說出來就有些可怕了。
他甚至能夠看著文件,殺雞儆猴般清晰地指出一個人的名字,以及這個人曾經和井之原愛理以及宮野明美產生過視線交集的時間點。
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伏見宮看著被點名者那大驚失色的樣子,一陣驚嘆。
那張紙上絕對沒有寫這種內容。
——烏丸蓮耶不會也是什么表面柯南片場,實則在別的地方也掛名的超能力者吧。
另類的「墮物論」?
哪怕是坂口安吾也不能讀取幾年前的細節吧?
昏暗燈光下,烏丸蓮耶的身軀仿佛被隱隱地埋沒,伏見宮視線逐漸虛幻了起來——一般咒術師和異能力者的身體特征,他都沒有。
他身上一點能量反應都沒有。
但——隱約、似乎……
伏見宮惡玉的鼻子動了動,混雜在一點酒精的味道里,烏丸蓮耶的身上,似乎存在一股若有似無的腐臭。
第 74 章
74
“現在, 最后一次機會,我不是在尋找一個叛徒,我只是在尋找一個合作者。”
烏丸蓮耶掛上了一副慈祥的外表, 勝券在握的樣子給人以巨大的壓力。
有人的額頭滲出冷汗,眼神開始渙散、飄忽, 心跳也在不受控地加速。
這些都是生理反應, 每一個反應都落在烏丸蓮耶的小眼睛里。
伏見宮惡玉將五感向嗅覺傾斜,從吧臺蔓延開的酒精層次分明, 混著果香和木香一起,掩蓋著因為緊張而產生的汗漬。
而在這些復雜的味道中, 一種很難詳細形容的腐朽的味道依然獨樹一幟,一旦注意到,就無法再忽略。
味道的來向事實上并不明確, 如果不是因為將咒具放在烏丸蓮耶面前的空檔, 他恐怕也不能馬上分辨出來源。
伏見宮惡玉控制不住想要揉鼻子,喉結上下涌動得讓他想要嘔吐。
越是集中精力分辨,這種味道越是濃郁, 越是強烈地順著鼻腔朝著大腦涌動。
“依然, 要讓我唱獨角戲嗎?”烏丸蓮耶嘆了口氣, 像是耗盡了最后一點耐心, “那, 我就要用我的方式來行動了。”
他起身, 旁邊的助手不知是從哪里看出了BOSS的意圖, 毫無征兆地掏槍,給了坐在下座角落的人一顆子彈。
正中眉心。
伏見宮惡玉的心吊了起來, 被這沒有任何前搖的動作嚇了一跳。
他認出那張臉,就是剛才被指出和井之原愛理有過交流的人。
只是因為這一點疑慮, 僅僅是為了營造一些緊張的氣氛,烏丸蓮耶就能毫不猶豫地下手。
他看了一眼安室透,后者垂著眼,表情上沒有展露一絲破綻。但伏見宮惡玉能夠聞到他身上的緊張。
安室透一定認識這個死者。
“他不是我要找的人,但依然,他曾負責對實驗室外圍的安全把控——很顯然,他沒有做好他的工作。”
假明美的實驗室內部是沒有過多黑衣組織成員把控的,畢竟那本部在加茂家內部,那樣一個排外的家族內出現普通人才真正惹眼。
腐朽的氣味中混快混入了血腥,兩種味道碰撞在一起后,反倒沖淡了那種讓人惡心的感覺——這提示了伏見宮。
這種腐味似乎很像是被放置了很久的血漿,新鮮的血液在中和著這種老舊的味道。
伏見宮越發清晰地意識到,烏丸蓮耶身上有什么他現在認知以外的異常。
老人向前一步,將自己的手杖插入了正前方放置的咒具正中。頓時,幾縷紅光沿著邊緣向下蔓延,“一些咒術殘穢,沒有你們想象當中那么容易消除。”
聽到這個咒具描述,伏見宮惡玉的第一反應,是坂口安吾曾經向他展示過的咒力檢測儀器。但那種實時裝置,一般是很難產生延時效果的。
追蹤殘穢……咒術界真的有這種咒具的存在嗎?
他暗暗給安室透捏了把汗,對方身上是一定沾有殘穢的。
但同樣的,身上沾有殘穢的也絕對不止他一個人。
且不說琴酒、朗姆、貝爾摩德這些原本就和咒力走得很近的人,單就說地區——東京是個咒力活躍的地區,任何人因為意外而沾染殘穢都不新奇。
烏丸蓮耶或許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縮小范圍?
伏見宮惡玉向后退了一步,開始專注地觀察這個咒具。
咒具在手杖的催動下,開始向周邊散發壓力——而手杖的咒力來源,集中在那顆巨大的琥珀上。
“貝爾摩德,到我身邊來。”烏丸蓮耶突然開口。
坐在吧臺的女人一口飲盡了杯子內圣域的液體,高跟鞋“噠噠”地靠近了主座。
烏丸蓮耶攬住她的腰,給了她一個輕柔的擁抱。
不對勁。
伏見宮惡玉心里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這像是一個信號,烏丸蓮耶將貝爾摩德攏在自己身邊,像是將她圈入了安全范圍。
他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朝著安室透的方向靠近。
“滋滋——”
咒具的體內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接著“砰”的一聲散開,一個具體形態的東西消弭在了空氣中。
下一秒,空間內的其他人就有了反應。
從朗姆開始——旁邊的琴酒、伏特加,甚至連吧臺的安室透的臉上都透露著顯而易見的痛苦。
伏見宮屏住了呼吸,豎立起咒力屏障來阻擋咒具的沖擊。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那或許并不是咒具,而是咒物——活著的詛咒物。
在其被咒力啟動激活散開的瞬間,伏見宮感受到了一股活力。
滯留在人身上的痛苦很快超過了閾值,顯然不如琴酒、安室透能忍的伏特加發出了痛苦的嚎叫。
“噓——伏特加,大喊大叫就太不禮貌了。這只是一點咒蟞蟲而已。”烏丸蓮耶神色莫測,“沒錯,它們只會對咒力有反應,那是這些可愛的小東西的食物。”
伏見宮惡玉感到一陣惡心。
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被他阻擋在外的“它們”正在啃食他建立的咒力屏障,細密的蟲牙相當尖利,在撕扯咒力的同時也在破壞著別的什么。
可以想見,這種東西進入人體之后會造成什么樣的破壞。
吃飽了的咒蟞蟲很快返回了豎立在地面的手杖附近,將記錄下來的咒力單獨儲存了起來。
啊——伏見宮惡玉明白了。
用這種活體吸收儲存的咒力殘余在專業人士眼里,是可以被分辨出來源的。
比如五條悟,他的「六眼」絕對具備將殘穢精確歸咎到某人身上的能力。
他可以用眼睛做到,就難保加茂憲倫不能用其他手段做到。
特別是當這些蟲子還在啃食咒力的同時汲取著宿主的血液。
感受活體在體內爬動啃食的感覺太差了,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彌漫著不正常的顏色。
連貝爾摩德都有些看不下去。
“我記得,咒力實際上是以人的生命力為基礎,和人的精神力相連接的。”她皺眉,眼睛有些灰蒙蒙的。
“當然。”烏丸蓮耶對貝爾摩德的任何問題都不會感到煩躁。
“他們會死。”
“只是一種可能性。”烏丸蓮耶笑道,“如果他們死了,那也是各自的命運。”
貝爾摩德的嘴唇有些干澀,“他們之中的大部分,都是我們的人。”
“不要擔心,莎朗。”烏丸蓮耶用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她,“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貝爾摩德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做好了寧錯殺、不放過的準備。
他只是想在走到最后一步之前,搞清楚自己幾乎全盤崩塌的原因,和叛徒背后牽涉的勢力。
當然,后者并不是絕對必要的需求,烏丸蓮耶很多時候,只是單純地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的舒適感。
貝爾摩德的心思百轉,說實在的,如果這里從朗姆到琴酒全部被“清洗”掉的話,她便可以將毛利蘭和工藤新一的威脅全部消除掉。
死亡逼近的恐懼讓一部分人的本能開始驅動身體,瘋狂地想要沖向大門逃離。
但還沒有邁開幾步,大量的血液就從某些人的嘴中噴涌而出,其身體重重倒在地上。咒術視野下,蟲子還在流出的血液中汲取著力量,直到人的氣息全斷,吃飽了咒蟞蟲才從受害者的七竅中爬出來,返回了手杖周圍。
掙扎、運動和劇烈的情緒波動都會加速血液循環、加重疼痛,也會讓咒蟞蟲更加活躍。
即使沒有被詛咒物殺死,想要在重重包圍中跑出去,也是絕對不可能的,烏丸蓮耶看著他們在地面上蠕動,卻沒有下命令手下殺死他們。
他相信真正有能力給他和他的組織扎心一刀的人,絕對不會是這樣容易精神崩潰的人。
“我聽說,咒蟞蟲侵蝕人精神力的時候,人們往往難以編造謊言。”烏丸蓮耶向后一坐,他看著右側和他相距不遠的琴酒,問道,“琴酒,我最信任的下屬。告訴我,為什么要保護伏見宮父子,是什么讓你和你伏黑甚爾一唱一和地合流?”
雖然在此之前并沒有表現,但烏丸蓮耶果然還是對琴酒產生了懷疑。
朗姆的吹風和貝爾摩德的應和并不是無效的。
“我……沒有,BOSS。”就是已然感受到了一股鉆心的疼痛,但琴酒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表示了自己對烏丸蓮耶的尊敬。
但后者卻不為所動。
和加茂邦彥的想法不同,他在失敗缺口的幾種可能性中,精準地感受到了伏黑甚爾的不穩定性。
比起有完整組織結構的加茂家內部、黑衣組織內部,伏黑甚爾這樣獨立的立場更容易倒戈。
和對“術士殺手”有充足認知的咒術界相比,伏黑甚爾在烏丸蓮耶眼中就是一個傭兵。
傭兵是沒有忠誠可言的。
只要針對伏黑甚爾復盤,就能明顯感覺到,是琴酒的步步緊逼而讓伏黑甚爾和他的每一步摩擦都順理成章。
烏丸蓮耶對朗姆的信任不算多,但朗姆對琴酒的控告還是戳中了烏丸蓮耶原本就存在的懷疑。
“是嗎?那告訴我,基安蒂和科恩是怎么死的?”烏丸蓮耶質問。
琴酒半跪在地面,“是那個殺手傭兵……他動了手。”
“他為什么會動手?”
“因為,我、我命令他們,射殺伏見宮一家,和另外一組目標。”他的嗓子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堵塞著,或許是一口強忍著疼痛的氣。
貝爾摩德的手一緊,顯然不希望烏丸蓮耶繼續問下去、不希望烏丸蓮耶有機會知道那“另一組目標”的指向。
“為什么要插手任務,我已經安排了‘見證人’。”烏丸蓮耶的視線更加犀利。
琴酒抬起頭,被冷汗打濕的銀發黏在額頭上,讓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狼狽,但他眼神中的堅毅并沒有因為疼痛而褪色,他努力讓言語變得連貫,“我、我不認為,那個殺手值得信任。他在隱藏……即使我不確定,但一定有什么不對的地方,那是個……變數。”
而琴酒的任務,就是消除組織內的一切變數。
他想要強行插|入伏黑甚爾的工作并非是毫無緣由的發瘋,或是獨斷專行地維護自己的權威。
“是什么讓你有這樣的想法。”烏丸蓮耶不知是相信琴酒還是相信咒蟞蟲帶來的痛苦,他似乎很重視琴酒的觀點。
“直覺。”
很無厘頭的答案,但烏丸蓮耶卻沉思了起來。
貝爾摩德關注著形勢變化,迅速接話,“直覺?你有時候真比我想象得還要有趣,琴酒。”
“直覺。”不知是不是沒有聽到貝爾摩德的聲音,琴酒又重復了一次自己的答案。
“可笑,因為這么可笑的理由而破壞任務。”朗姆感到了危機將近,他不能讓琴酒取信于BOSS,如果琴酒被相信了,那么落井下石的他嫌疑就大了。
井之原愛理的脫離和實驗的暴露一定有一個級別足夠的人作為內應。
如果琴酒洗脫嫌疑,那么他就是第一嫌疑人。
朗姆顯然不想讓自己處于危險的境地。
“你有自己見解嗎,朗姆?”烏丸蓮耶的嘴角一沉,對朗姆的態度顯然比琴酒要差。
“BOSS明鑒,”朗姆深吸了兩口氣,暗暗將手腕內藏著的藥物打入自己的體內,麻痹著疼痛神經,讓自己表現更可控,“因為是尚未完整的調查鏈,所以一直沒能、匯報——我認為琴酒一直都知道井之原愛理的行蹤,但直到最后,他都沒有上報過任何一次!”
他觀察著BOSS的表情變化,知道自己先前對琴酒的咄咄相逼在此時落了下風。他頓了頓,話鋒一轉,馬上拉了另外一個人下水,“我想,波本一定知道我在說什么。”
烏丸蓮耶看向吧臺,眼睛一瞇,“波本?”
安室透的胳膊肘撐在桌面上,偏深的皮膚透出一股蒼白,在體內蠕動的蟲子正在奪走他的正常思維。
他有一個瞬間意識到,烏丸蓮耶所說的,在這種痛苦中很難維持正常邏輯謊言這件事,是真的。
他和咒術師接觸的時間太長、太親密了。他體內的殘穢比任何人都多,自然也比任何人都痛苦。
在這個時候和BOSS對話,他一定會露出不該露出的破綻的。
安室透的大腦盡力轉動著,渙散的視線在這個瞬間對上了那個站在烏丸蓮耶身后的友軍。
他必須要賭一把,賭一把信任。
他側身繞過吧臺向前,腳尖一歪,讓自己摔倒在地。
“B、BOSS。”安室透一副想要開口,卻發不出太大聲音的樣子。
烏丸蓮耶面對這樣痛苦軟弱的下屬,竟然拉出了一個興味的笑來。
只有這樣,才能重申他的絕對掌控力。
他隨意地揮揮手,示意黑衣下屬們把他抬過來。
伏見宮惡玉接住了安室透一閃而過的眼神,搶在烏丸蓮耶助手有動作之前,邁開了腿。
他的大腦中不斷重復著和五條悟交流過的術式運轉,一遍又一遍地模擬,直到他粗暴地拉起安室透的胳膊,讓手中反轉的咒力通過他們接觸的地方流入后者的身體。
他的使用也許不夠流暢,這是唯一能夠不動聲色限制咒蟞蟲的能力。
伏見宮沒有親眼見過家入硝子,想要通過純“想象力”模擬這種術式并不容易。幸運的是,在欺詐師于總監部觀察「反轉術式」的時候,伏見宮惡玉還坦然地穿過那層馬甲隔膜見證過。
有實際的模板,讓想象變得容易了些,再加上或許是一點世界意識提供的“幸運”,他能夠感覺到反轉咒力在安室透身體內碾碎蟲子的那種黏膩觸感。
有更加清晰感知的安室透更是感覺到一陣惡心,好處是,那讓他的臉色在大部分蟲子死亡后,維持了疼痛下的蒼白,讓他的表現顯得更加真實。
伏見宮一松手,讓安室透跪倒在烏丸蓮耶面前。
“BOSS……”
“一個連莎朗都贊嘆的人,波本——你有什么想說的嗎?”烏丸蓮耶享受著這種別人無助跪在他腳底的模樣。
“我聽說、東京警視有目擊……在爆炸時、看到銀色長發男子。”安室透在大腦中仔細過了一遍文字才敢將話說出口。
他知道,自己不僅僅是在作為第三方提供證詞,他本身也牽涉其中。
“哦?”烏丸蓮耶挑眉。
朗姆趁機補充,“BOSS,我、我們有理由相信,琴酒的私心!”
他聰明的地方在于,并不利用“背叛”來攻堅,而是將這件事歸結為“私心”。
但對于琴酒這樣能夠近身BOSS的殺手來說,私心的級別和背叛是同等高的。
烏丸蓮耶沒有急于下結論,雖然他在心里已經決定好了琴酒的結局——他不喜歡自己的東西上沾染任何污漬。
和其他人不同,他有的是時間,可以像培養琴酒一樣,再尋找一個有天賦的稚童來從頭培養。
“波本,你的意見呢?”烏丸蓮耶認為,最有嫌疑的,就是這些所謂的“情報人員”。
他們更有能力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因為私人關系,貝爾摩德也一樣是嫌疑最大的。
“我、我——”安室透逼著自己做出判斷,他需要判斷的不是真相,而是烏丸蓮耶的態度,“我不認為,那是,琴酒。所以……我還沒有,沒有上報。”
朗姆的瞳孔驟縮,不久前他和安室透的私下見面里,對方可不是這么說的。
那時候的安室透就和他期望的那樣,確認著琴酒的嫌疑。
難道那都是安室透在敷衍自己嗎?
朗姆的心中發狠,甚至想要馬上發作。
而琴酒——琴酒就有些意外了。
他沒想到波本會為他說話,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即使不算敵對,卻也絕對說不上和諧。
親身經歷讓他下意識地認為這個狀態下的人不會有考量斟酌的機會。
“你肯定?”
“不合邏輯……琴酒,不該被小屁孩清晰地察覺到。”
“嗯,這倒確實——”烏丸蓮耶點著頭,看向旁邊的小門,對里面的方向詢問,“你的意見呢?”
“如果那是個普通小孩兒的話,當然不會被發現。”一個清脆的女聲穿過了帷幕。
宮野明美的身影走了進來,高高綁起的馬尾將劉海也梳了起來,額頭上的縫合線直白地裸|露在外,幾只咒蟞蟲乖順地立在她的肩膀上,和她一起進入了伏見宮的視野,“但如果不是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第 75 章
75
來了!來了!
伏見宮惡玉的呼吸一緊, 江戶川柯南的推理真給力——宮野明美,AKA加茂憲倫真的在這里出現了。
按照江戶川柯南的設想,加茂憲倫在過去的數十年出現的頻率明顯減少, 顯然是在隱姓埋名。他選擇在這個時間點選擇搞這么大的動作,一定是有原因的。
按照咒術界的宿命論, 這個時代一定有什么東西, 是加茂憲倫真正圖謀的東西。
而且,其目的有且僅有現在這個時間能夠達成。
比起物, 江戶川柯南在接受咒術世界觀后,更傾向于加茂憲倫的圖謀在于人。
伏見宮惡玉很是認同, 作為一個顯而易見的反派,一定對主角團有別樣的目的。
對于大部分“長生者”,失去什么都能從頭再來——實驗成果和庇護對他們來說都只是暫時的過客。
就像現在的烏丸蓮耶, 他顯然已經在著手準備將組織全部換新了。
就像他自己說的, 人對于他們來說是很不值錢的東西。
但加茂憲倫不行,披著宮野明美的皮,他的實驗幾乎到了成功投放的邊緣。
他絕不會甘心在這個時候退一步。
而比起對加茂憲倫更熟悉的咒術界, 此時的黑衣組織顯然是個更適合他抱團取暖的地方。
他抿著嘴, 將頭壓低, 免得被加茂憲倫察覺。
“不普通的小孩兒?”烏丸蓮耶的情緒被挑動起來, 顯然他是個喜歡養成的人, 尤其是在養成過琴酒這樣一個正面例子之后, “有多‘不普通’?”
加茂憲倫穿過交錯林立的桌椅, 直達正中,眼神掃過場地內的所有人, 像是在觀察著他們身上的咒蟞蟲。
伏見宮暗暗警惕著,幸好他使用的「反轉術式」不夠火候, 并沒能將安室透身體內的咒蟞蟲全部殺死。
不然現在就要露餡了。
“不普通到,只要你擁有了他,就等于擁有了三分之一的咒術界資源。”加茂憲倫一點也沒有把自己當外人,直接坐到了貝爾摩德的對面。被迫從加茂家逃脫出來,他當然不是一點調查和努力都沒有做。
和當局者迷的加茂邦彥不同,加茂憲倫一下子就猜到了禪院家倒戈的原因。
本來,能夠讓禪院家做出如此果斷決策的,就沒有第二個選項——他又是最清楚咒術界命運之局的人——順著猜測的思路,加茂憲倫很快就通過各處零散的情報,復盤了大部分的真相。
這個回答讓烏丸蓮耶原本漫不經心的視線都熾熱了起來。
在過去的半個世紀里,他都嘗試滲透更加神秘的世界,但卻收效甚微。
“你認真的?”他觀察著宮野明美那張仿佛蠟像一樣的臉上所展示的情緒。
“不能更真實了。”假·明美露出一個魅惑的笑來,讓她那有些僵硬的面部輪廓一下子活靈活現了起來,“你比加茂邦彥要聰明得多,那個男孩——就是關鍵。”
雖然知道,這個“能夠影響咒術界的男孩”多半不是江戶川柯南,但聽到宮野明美的語氣,貝爾摩德的手還是攥緊了沙發。
“伏見宮惠——沒錯,就是被追殺目標之一。誰能想到那個孩子會是名單上最重要的名字?哦——你看上去很困惑啊,BOSS閣下。或許,用他的本名更容易被理解。”假·明美的眼睛若有若無地掃過低著頭緊張的朗姆。
伏見宮惡玉知道,朗姆對惠的身份早有認知。
加茂憲倫或許是察覺到了這一點。
如果他在這個時候點出這一點,就等于直接將朗姆推到了絕路。
畢竟朗姆在嘗試掌握一個能夠對咒術界有巨大影響的人——他在嘗試通過這種方式在一個更神秘的領域組建自己的勢力。
這和想要干掉BOSS自己上位沒有實質性的區別。
再加上這件事被發現的時間——現在,正是烏丸蓮耶敏感的時候——朗姆大概率就要將安室透的鍋也一并背了。
兇多吉少。
伏見宮還挺期待的。
但假明美的視線只是一掃而過,沒有多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就直接說出了那個名字,“禪院惠。”
她這樣說,就是不打算給朗姆落井下石了。
甚至,她還在若有若無勾著烏丸蓮耶的重心傾斜。
她似乎并不想看朗姆徹底倒臺。
伏見宮惡玉必須更加謹慎地思考假明美的立場。
“禪院……御三家。”烏丸蓮耶瞳孔驟縮,馬上就想通了什么,“哦——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能夠讓禪院家臨陣倒戈的,只有這一樣東西。”
“「十種影法術」。”烏丸蓮耶“哈”地笑了出來,他看了看低垂著身體的琴酒——這個失敗的任務一下子就變得親切了起來,“我聽說,天與暴君的稱號,曾經和一個古老的家族聯系在一起。”
“我想,有些血緣羈絆是無法被割舍的。”假明美像是默許了對方的言外之意。
——啊,加茂憲倫這是在誤導烏丸蓮耶嗎?
用這樣的方式,讓對方誤以為伏黑甚爾是禪院家的爪牙。
別人不知道,但加茂憲倫藏了這么多年,一定不會不清楚伏黑甚爾和禪院家的恩怨。
更有甚者,按照其反派的位置,伏見宮認為他連伏黑甚爾和惠的父子關系都很清楚。
那為什么。
加茂憲倫為什么要故意誤導烏丸蓮耶,目的為何?
“琴酒,看來你的直覺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用啊。”烏丸蓮耶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好,他給了旁邊的助手一個眼神,讓對方將琴酒扶到了座位上。
有著銀色長發的殺手暗自松了口氣。
他再次獲得了BOSS的信任——那一直是他賴以生存的東西。
“你想要他?”假明美明知故問。
“我想人老了之后,都會不自覺地喜歡小孩子。”烏丸蓮耶向后靠在椅背上,“我是尤其慈祥的那一個,孩子們都會喜歡我的。”
對于用棍棒加糖果、黑臉配白臉的方式馴化小孩兒,是烏丸蓮耶最為喜歡的項目之一。
“當然,他當然會喜歡您。”假明美順著他的話奉承了一句,“但禪院家無疑會傾注大量的人力物力在這個百年不遇的機會上,想要動手,須得從長計議。”
這句話,相當于把“組織正值用人之際”寫到臉上了。
“這倒不是問題。”烏丸蓮耶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邦彥君是肯定會知道,現在的形勢下,做什么才是對加茂家最好的。”
伏見宮惡玉光明正大的聽著他們的計劃。
——明白了,下一個先把加茂邦彥徹底拍下去。
惠左有江戶川柯南似當大哥,右有坂口安吾當保姆,再加上同為主角的虎杖悠仁雙BUFF……米花町沒有比他更安全的人了。
在經歷過幾次不期而遇的殺人事件后,惠對柯南的崇拜和信服快速地建立了起來——比起年齡差距更大的伏見宮惡玉或是伏黑甚爾,這個看上去和他年齡更接近的大哥哥讓他感到更加自在——伏見宮惡玉能夠感受到他們身上不同世界的主角光環正在微妙的融合著。
“那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密集的咒蟞蟲帶著不同性質的力量環繞著琥珀手杖,假明美看著已經逐漸成形的咒物,伸出手去讓蟲子爬上手背。
她用一點咒力碾碎蟲身,一點鮮紅的血肉碎末連帶著被啃食的殘穢一起染在了皮膚上。
假明美只是一聞,就能分辨出這種咒力的來源。
她奉承著烏丸蓮耶,注意力卻全然不在他的身上,而是細細品味著這些咒蟞蟲所屬的氣息。
突然,她發現了一個純粹的、沒有任何血肉混雜的殘穢。
“BOSS閣下,沒想到我們的組織內,竟然還有外面難以一見的咒術師啊。”她碾著那一縷從咒蟞蟲尸體上流出的殘穢。
只有在身體以外的咒力被侵蝕,才會有這樣純粹的殘穢。
這說明,在這里,有人能夠達到咒力外放。
能夠控制咒力,那自然就是咒術師。
“而且,沒有被突破一點防御,咒術師的級別怎么也要在這件二級咒物之上。”她說著已經警惕了起來,在大腦中快速過濾著二級以上、一級以下的咒術師。
如果場地內有一級以上的咒術師,充沛的咒力就讓她有自信能夠直接感知得到。
所以她的第一判斷,是在一級之下,
緊接著,假明美眉頭一皺,看著新一批蟲子的殘穢,下嘴舔了舔,“哇哦……我沒想到這還是這個,「反轉術式」——整個咒術界,只有一個人會使用的寶貝疙瘩。我們的組織,真是藏龍臥虎。”
驚喜真是一批接著一批,烏丸蓮耶側目,“真的嗎,公安這么看得起我,連這樣的寶貝都清遠送到我這里嗎?”
在他看來,如果是自己組織內的人,擁有這樣的術式,金錢、名利、地位都唾手可得,著實沒有保密的必要。
更何況,加茂憲倫也知道,公安并不是沒有咒術資源。
“真是驚喜。”烏丸蓮耶拍了拍手,“明美小姐,那就——麻煩你了。”
假明美真加茂憲倫站了起來,粉嫩的舌尖上還沾染著一滴鮮血,她放在嘴里細細品嘗了一下味道。
“樂意效勞,BOSS閣下——血液是每個人獨特的密碼。我想,我們很快就會見到這位‘高人’的。”
第 76 章
76
加茂憲倫的能力聽得伏見宮惡玉心頭一跳。
雖然「反轉術式」是他用的, 但沾染到「反轉術式」的咒力的血液、身體卻是安室透。
沒想到加茂憲倫能這么輕易地將術式都辨認出來。
或許是反轉術式的運作方式和其他所有術式都大相徑庭?
伏見宮一時間沒有精力去思考細節。
這會兒,不會是要讓安室透給他背鍋了吧?
宮野明美的鼻子微動,似乎是在隔著衣服和人皮來分辨那些血液的味道。
伏見宮惡玉不確定她是否能夠做到這一點, 但她和安室透的距離無疑有點近過頭了,哪怕是驗血, 也會從安室透開始。
假明美的視線在場地內環繞一圈, 最終果然還是落到了安室透身上。
伏見宮惡玉不知道安室透的心理活動,但卻能夠感覺到對方逐層遞進的緊張。
這樣情緒在影響著他體內所剩不多的咒蟞蟲, 讓它們更加活躍,也更加……引人注目。
假明美一定是注意到了這種異常。
來不及斟酌利弊, 在假明美向前一步,已經要接近安室透的時候,伏見宮惡玉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
在安靜的環境里, 這個聲音顯得異常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這讓烏丸蓮耶和假明美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
純黑的套裝和那把沉重的武器昭示著發出聲音者的身份,烏丸蓮耶這樣的權勢, 自然不喜歡這些在他這里連名字都沒有的下屬打斷氣氛, 有些不悅地開口, “怎么, 有什么是讓你不滿意的嗎?”
他用了上揚的語氣, 將疑問說成了反問, 眼神壓得很涼。
烏丸蓮耶顯然是在等著眼前的下屬誠惶誠恐地祈求原諒, 鑒于他現在逐漸愉悅起來的心情,他或許會在之后給下屬留一條生路。
但他聽到的回答卻有些出乎預料。
“哦, 是的——我是有點意見來著,對你們剛剛在討論的東西。”伏見宮惡玉丟掉了讓他肩膀酸痛的槍, 也順勢抽出了墊肩甩在旁邊。和其他壯漢一樣魁梧的身材,就像氣球一樣,迅速癟下去。
他摘掉墨鏡,露出了自己真容,“我想你們正在討論我家的孩子?在這方面,作為當事人的我,應該還是有點發言權的吧?”
安室透第一個反應過來對方的目的,馬上撐起精力,和旁邊的琴酒一樣,叫出了他的名字,“伏見宮惡玉。”
被叫到名字的人只是聳了聳肩,無所謂地笑著,眼神挑剔地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沒想到在這里還能碰到熟人啊。你在波洛咖啡廳真是屈才了,米花哪里能容得下你這尊大佛?”
后者只能強笑兩聲,身體內的被刺激到的咒蟞蟲讓他有些說不出話來。
伏見宮并沒多糾纏,過猶不及,面對普通的“熟人”,只要提一嘴就足夠了。他的視線更多地落在了假明美的身上,“你本人比視頻里可好看多了,劉海真的不適合你。”
這話,就是在明示了。
他就是那個讓實驗記錄公開在咒術界中的人,那個偽造了加茂邦彥聊天記錄、并且以禪院家“外援”的身份將這份聊天記錄錘死成證據的人。
也就是說,他就是那個拿到了井之原愛理遺產的人。
假明美在心里評估著伏見宮惡玉的危險性。
井之原愛理這樣有著預示隨機未來術式的咒術師,在雞肋和機遇之間來回跳動。她每一個不經意動作決定的結果,對假明美來說,都可能是具有風險的。
尤其是現在,井之原愛理帶走的東西,已經擊碎了假明美原本相當周密的安排。
“同感,”電光石火間,假明美收斂了自己的發散的思緒,“但是,世間大多數人多如此狹隘,以至于讓他們恐懼著我的疤痕。”
“世人?還是某個人?”伏見宮惡玉用眼神挑釁著她,“害怕加茂家發現你的真實身份?也是——宮野明美容易被接受,但加茂憲倫恐怕就沒有了吧?”
他本以為這樣的話,足以亂掉假明美的陣腳。卻不想,對方甚至沒有表現出一點慌亂,眼神中盡是坦然,“你,從來沒有踏足過御三家的內部吧——和禪院甚爾這種土著不同,你……很新。”
不僅是張新面孔,而且有一個完全和大家族內部相悖的思想。
假明美馬上就給伏見宮惡玉定了性,知道對方不僅不是來自于禪院這樣的家族,甚至很可能和咒術界的內在聯系也不大。
那對方和禪院惠的“父子關系”就可以蓋棺定論,絕對有問題。
“不論外人有多錯視我,家族……都不會將我遺棄。”假明美的眼睛里染著外人難以理解的自信神色。像她這樣更換身體、更換身份和換衣服沒什么差別的人,竟是難得對加茂家有些真感情在,“不論過了多久,這件事都不會變。”
加茂家內部,真的未必將加茂憲倫視作污點。
而且,在這里坦然地討論這些,烏丸蓮耶恐怕對此早有了解。
伏見宮惡玉一直覺得,黑衣組織想要和加茂一族合作是缺乏籌碼的,如今看來,比起表面上的實驗合作,“加茂憲倫”這個身份一定在其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那真是令人艷羨。”伏見宮惡玉干巴巴地贊譽,面上卻是覺得用“同流合污”來形容更加合適,“或許天下的家族都有共通之處,在我的面前談論要對我的惠做什么事情,未免有些過分了吧。”
烏丸蓮耶將貝爾摩德拉至身后,給了旁邊的助手一個眼神。頓時,周圍那些武器全部都集中到了伏見宮身上,仿佛他只要有任何動作,子彈就能馬上到達一樣。
“放輕松,槍對我是沒有用的,一直端著槍,只會讓你們肩膀酸痛。”伏見宮說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仿佛是在緩解自己的酸痛。
但他緊接著打了個響指,模擬的低級咒靈迅速依照著他的念想附著在了所有人的肩膀上,一種難掩的酸痛和沉重頓時覆蓋在了所有人身上。
“看,我說的吧,很不舒服的。”
“「咒靈操術」?”假明美的眼神一變,突然就熾熱了起來,“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二個「咒靈操術」?”
伏見宮惡玉眼睛一瞇,不置可否。
別人看不到咒靈的存在,但那種肩膀上的觸感和酸痛卻是真實的。
烏丸蓮耶自己喜歡故弄玄虛,但是卻討厭在他面前故弄玄虛的人。
他一揮手,所有人都接收到了他的指令,朝著伏見宮惡玉就是一通掃射。
沒有安裝消音器的槍聲密集得在封閉空間內回蕩,對伏見宮惡玉這種不熟悉槍聲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身臨其境的感覺和聽到電視上的槍響的感覺全然不同。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感受著子彈在不同的維度穿過他的身體,再打入墻面。復古的壁紙被折磨成了碎片,和墻粉混合一起,散落在地面。
但伏見宮惡玉卻是一點事兒沒有,甚至連衣服都像是沒有被子彈接觸到。
“都說了,槍對我來說是沒用的。”
伏見宮聳聳肩,卻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保命的技能是他最開始獲得的,也是目前來說最熟練的技能,基本能夠達到不用集中精神也能順利使用的地步。
烏丸蓮耶捕捉痕跡地向旁邊挪動,心中已經萌生了退意。
他手中還有些手段能夠脫身,畢竟伏見宮惡玉的主要目標顯然不是他。
“我想知道,如果身體徹底損壞了,你的頭——”他用手虛空指了指那條橫在假明美額頭的縫合線,“還能不能活。”
這句話和宣戰無異。
果然,話音才一落,假明美就先下手為強,一串血液從她的掌心飛出,像是密集的雨點凝成了硬質撲面而來。
——百斂·穿血!
這是一次試探。
讓“宮野明美”知道,子彈不能起效的東西,咒術力量是否能夠起效。
如果錯維的話,肯定是無法起效的。
但這種錯維的手段不能長時間發動,否則他就可能被釘死在這種維度上。
伏見宮惡玉大腦轉動的瞬間,想搞一點花活,于是嘗試將五條悟的術式原理快速過了一遍。看不見的屏障環繞在他周身,比子彈還要快的血彈速度無限減緩,在視覺上看,仿佛就是被停在了距離伏見宮只有一指寬的位置。
看不見的屏障就像是一面普通的盾牌,只有內行才能一窺其中端倪。
假明美的手一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能……「無下限」,絕不可能單獨存在。”
哪怕是五條家自己人來,沒有「六眼」匹配的「無下限」覺醒也是災難。普通人的CPU根本不支持「無下限」的運行,強行發動,術式會很快燒壞大腦。
伏見宮惡玉摸了摸鼻子,感覺到鼻腔內有一陣酸麻溫熱的東西在流淌。
“這個世界上也沒有絕對。”
“但術式無法重復,咒術師的生得術式是絕對唯一的。”作為實驗大師,加茂憲倫嘗試過制造咒靈、咒物,自然也嘗試過將不同的術式融合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但,實驗的結果顯而易見,任何術式、哪怕是同系列再接近的術式,都是相斥的。
「反轉術式」、「咒靈操術」和「無下限」,東京高專最受人矚目的一代三個術式竟然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假明美一攥手,停在術式屏障外的血彈頓時拉長連接,將形態鋪成了一道鋒利而危險的網,每個網格的連接點都豎立著銳利的尖刺,高密度的血液將其變成了濃稠的黑色。
她的大腦中只能對上一個帶有可能性的答案。
五條家曾經的一條分支,出現過非常罕見的術式「復制」,那是一種和「六眼」、「無下限」一樣超標的術式類型,被當時的人們稱為五條一族中,和“神子”相對的“無上限”術式。
——他是那個分支嗎?
假明美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在她的計算中,三代之內,必然會有咒術師和咒靈的一次空前繁榮。
在這種非繁榮之景里,這樣的“無上限”術式會出現的概率很高。
有這種術式的出現,假明美就相當于在夏油杰之外,多了一個選擇。
被復制的「咒靈操術」也是「咒靈操術」。
唯一讓她疑惑的點就在于,哪怕是這種“無上限”的「復制」,也無法真正還原一些帶有生理性特征的術式才對。
「無下限」可以仿,但「六眼」要如何……
“那只能說是你孤陋寡聞了。”
伏見宮用力一吸氣,將即將流出的鼻血穩在了鼻腔內。
其實假明美的考慮沒錯,「無下限」和「六眼」分割之后的單獨存在是非常危險的東西。
運算一旦開始就無法關閉,術式并不是想停就能停的。
伏見宮惡玉的太陽穴附近的血管在劇烈地跳動著,強烈的刺痛感侵蝕著他的大腦。
他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發動術式帶來的負面效果——這種來源于身體內部的負面原因甚至無法被錯維的方式來緩解。
——真不應該想著要裝這個逼的。
他只能不斷地給自己加buff,大腦CPU有直接燒壞的風險,那只要在大腦損傷擴大之前,將其修復就好了。
有「反轉術式」在,這樣由咒術造成的灼傷無須擔心。
只是非常消耗精力,讓伏見宮的注意力長時間保持在一個集中的狀態。
伏見宮很清楚,這種集中的狀態無法長時間維持,所以要做的無非就是一個詞,速戰速決。
“在這個世界上,你不知道的東西,還多著呢。”
他這樣說著,兩只手是合攏,大量的咒力在一瞬間被壓縮在兩掌之間,咒力量大得甚至到了,連普通人都能明顯感覺到一陣空間扭曲的地步。
假明美往后退了一步,瞬間明白了這個招式的名字。
心中一陣強烈地拒絕相信。
“術式順轉——”
一陣藍色的光在正中,虛空迸發而出。
伏見宮一陣字面意義上的“燒腦”——初中物理、高中物理,還有一部分大學選修一起從他的記憶深處被翻了出來。高速運轉的大腦快速拆解知識,將術式運轉的理論組合在一起,周圍環境的每一個細節都被收攏到了現場運算的體系之中,大量有效和無效的信息一瞬間無差別地涌了進來,巨大的精神壓力之下,伏見宮惡玉第一次真正以一種第一人稱的視角,體會到了咒力在人類體內產生、控制、運轉和輸出的全過程。
一切的一切,最終只匯聚到了一個字上。
“「蒼」。”
第 77 章
77
鋼筋水泥的堅硬程度根本無法和咒力相提并論。
“哇哦, 這就是天花板的世界嗎?”伏見宮惡玉看著眼前這一道深深的溝壑,泥土被咒力推向兩邊,墻壁、桌椅、吧臺甚至是被抬在烏丸蓮耶面前的咒物都被清得一干二凈。
角落里, 幾個人瑟瑟發抖,顯然是被這一發「蒼」震懾得不敢言語。
但除了這幾個小嘍啰外, 真正重要的那些——從“宮野明美”到朗姆、琴酒, 從烏丸蓮耶到貝爾摩德,甚至包括波本安室透, 都一并消失。
他們沒有死——伏見宮惡玉就是對咒力的把握再不準,也不會讓自己的攻擊沖著安室透而去的。
他們沒有死, 只是不在這個地方了而已。
傳送?
“不愧是更換了多個時代的老油條了,還真是有點后手。”伏見宮惡玉笑著自語。
他很確信自己的咒力一定接觸到了“宮野明美”,以「蒼」的殺傷力, 造成的傷害是一定有的, 只是程度大小的問題。
假明美的某種術式或是咒具起到了傳送作用,才讓他帶走了這一部分消失的人。
這不是什么壞消息,畢竟這也算是給安室透鋪路了。
有這么一遭, 安室透就算不是核心, 也是核心了。
伏見宮惡玉接起電話, 對面的坂口安吾一上來就發出了強烈的質問, “你不是低調行動嗎!你知道‘低調’兩個字是怎么寫的嗎!”
“嗐,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伏見宮惡玉“嘿嘿”一笑, 這著實也不能全怪他, 如果不搞點動作,安室透就要血濺當場了, “而且,也還好吧, 這里連房子的框架都還在啊!”
他說著,還看了看頂上的房梁,向前沖擊的力量并沒有將這個臨時據點全部摧毀,甚至連他身后桌子上的酒都只是微微搖晃。
坂口安吾看著政府內部的緊急情報,這樣的爆炸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你趕緊離開那里,沒有「賬」的動靜非常大,很快就會有人去封鎖現場,你必須要在那之前離開。”坂口安吾認真地建議,“殘穢的事情先不用管,我會想辦法安排。”
“安啦,反正也不是我的殘穢。”
伏見宮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個術式效果和攻擊能力,沒有人會查到他的都上來的。
五條悟背鍋確認。
不過掛斷電話后,他還是將剩下的嘍啰們綁好后,迅速地離開了這里,把這一堆爛攤子留給了其他人。
這一趟算是確認了烏丸蓮耶和“宮野明美”之間的蠅營狗茍,尤其是后者——那個人對加茂家的親切感并非作偽。
伏見宮惡玉認為,即使他的初始身份并非加茂憲倫,也很可能和加茂一族有關。
他主動聯系五條悟,想要從他的家藏歷史中,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但對方卻有些興致缺缺,仿佛心思并不在此。
這倒也不能怪他,咒術界風云變幻,一點都不比和黑衣組織對峙來得輕松。
打壓加茂一族已成定局,這倒沒有什么好置喙的。
不過這倒也沒有到消滅加茂一族的地步,深居簡出的族長加茂憲英出手,親自審判了加茂邦彥。
殺死一個大家族的二把手已經足夠誠意。
更何況,總監部顯然并不希望御三家這樣一個能夠完整彼此牽制的生態被徹底打破——三角形才是最穩定的,所以便也適時站了出來,進行調停。
和加茂邦彥這樣的鐵血手腕不同,加茂憲英是加茂一族中,少有的主張和平和溫善的家主。他上了年紀,就連禪院直毘人、五條木聰都得尊他一聲長輩。
故而加茂憲英站出來,就已經將加茂的態度擺了出來,五條家和禪院家便不好再糾纏。
更何況,不論五條家想要消除五條悟身上不良影響的問題、禪院家想要報復加茂一族向「十種影法術」是示誠的目的,還是總監部想要轉移視線、重述自身權威的想法,都已經達成,或是有了明顯的起效。
窮寇莫追的道理,這些人都懂的。
更何況加茂家引發的震動只是一個導火索,咒術界最近的唯一核心,就只有一件事——星漿體的融合。
這是關乎整個咒術界發展的大事。
每五百年一次的,“天元重塑”。
當這個時候到來之刻,咒術界一切其他的事,都可以暫緩。
被秘密培養多年的星漿體的情報首次流出,各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
尤其是一直將天元的純潔奉為信仰的盤星教,他們一定會想盡各種辦法,來殺死星漿體。
伏見宮惡玉謹慎地和欺詐師見了一面——在面對這個看似無害的女孩兒時,他無比緊張。
在所有馬甲中,不論是冷漠的運輸工、殘忍的殺人鬼還是有變態傾向的醫生,都沒有欺詐師來的危險。
后者太無害了,無害到讓人時刻感到真誠。
而這種真誠之中,又帶著讓人察覺到的圈套和引導,讓人防不勝防。
但越是如此,伏見宮就越不能和她斷了聯系、越不能讓她察覺到異樣。
尤其是對“精神隔絕原因”的重要試探,他早就準備好了“在影子怪的威脅下”自保的理由,將自己怕死的狀態展現得淋漓盡致。
欺詐師依然想著要操縱他,當然不會在明面上違反自己“善解人意”的人設。
“天內理子?確定是這個名字?”伏見宮惡玉翻過這個只能稱為“女孩”的星漿體的資料,有些心理不適地皺起眉來,“要讓這個孩子——十四歲,放棄自己的生命和靈魂,將一切交給另外一個不知道活了幾千歲的老頭?”
他早就知道咒術界不是什么干凈的世界,但以“大義”為名,要求一個不諳世事的中學生“犧牲”,未免有些過于畸形了。
“雖然這么表達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沒錯,簡單來說就是這樣。”欺詐師的小匙輕輕敲在咖啡杯的邊緣,像是受到了伏見宮態度有影響一樣的義憤填膺,“我聽說,那個孩子從被發現開始,就被秘密‘飼養’,用特殊的教育洗腦,讓她心甘情愿地成為接受自己的命運。”
“去TMD命運,又不是世界末日,人類要靠一個十四歲的青春期女孩兒拯救。”伏見宮惡玉瞪著眼睛,“命運”這個詞太沉重了,不該讓某一個人單獨背負。他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他對這樣的事冷眼旁觀。
欺詐師眼睛一抬,瞳孔不自然地縮動,光線的焦點在正中變換,“而且,這個命運也并非為了‘拯救世界’這樣的大義。天元的存在原因種種,但最為重要的一點——也是大家的心照不宣——是為了將這個島國的咒力封鎖,無處不在的「賬」讓咒力沉積。只有這樣的咒術環境才有可能孕育強大的咒術師。所以……這里的咒術師,幾乎比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強大。”
“呵——然后,自然平衡著一切,這里的咒靈也在這里造成了無可比擬的傷害。也從來沒有聽過哪里如此頻繁地出現特級咒靈。天元的能力,簡直是人為制造了這樣一片‘原始森林’,講人類文明拉回了叢林法則之中。這個被海洋環繞的地方,變成了看不見的煉獄。”伏見宮惡玉看得很清楚,這里的危險不是自然造成的,而是人類——或者說,是咒術師造成的。
追求強大的欲望壓過了一切,當人體會過無可比擬的強大之后,自然就再也不能放棄。
哪怕這個“強大”伴隨著死亡,但顯然,掌握著咒術核心的一切都在某種程度上,認同而來和自己命運共存的咒靈。
可對于普通人來說,咒術壓力與日俱增,人們的沉重的情緒會步步加碼。他們享受不到咒力環境的好處,只會在自我消磨、情緒內耗和咒靈威脅中沉寂和死亡。
欺詐師的嘴角似乎為不可見地向上挑了一瞬,眉目間卻跟著伏見宮惡玉的言語,變得憂愁起來,“但,現狀太難改變了。”
哪怕是身為世界主人公的人——從五條悟到伏黑惠——他們本身也都是這個畸形體系的受益者,身在局中,他們未必能真的看到這點。
也未必真的想要改變這一點……
或許未來的這一代能夠讓咒術界煥發新生,但那也是新瓶裝舊酒,換湯不換藥——只是權力結構的改變,是觸碰不到問題真正核心的。
世界意識創造伏黑甚爾,果然有其原因。
只有和咒力隔絕者,方有機會打破這種五百年一次的命運循環和輪回。
“這個輪回絕對不能繼續下去。”
伏見宮惡玉的手指摩挲著天內理子的照片。
不僅是為了這個年少的女孩,也是為了伏見宮自己。
目前的形勢,他是要將自己和世界意識的需求綁定起來的。
當然,同時不可避免要考慮的,還有欺詐師的目的。
她的態度不會有廢筆。
伏見宮借著杯中水面的反射觀察著欺詐師的眉目、嘴角和臉上的每一塊肌肉變化。
——積極,甚至還帶著一點期待。
“您的意思是——要阻止星漿體的融合?”欺詐師雙手交叉,撐住了下巴,一派認真之色注視著“馬甲的主人”,“那不會是件容易事,即使是對我們來說。”
“事在人為,你剛才說……還有誰不希望星漿體融合來著?”伏見宮惡玉敲了敲腦袋,用五感捕捉著欺詐師幾乎無法穿破皮囊的情緒,“盤星教?”
欺詐師點點頭,這一點在咒術界可不是秘密。
“但,是他們的計劃——您是不會喜歡的。”
第 78 章
78
伏見宮惡玉向后一靠, “我會有多不喜歡——說來聽聽?”
盤星教這個名詞對他來說是陌生的,或許是因為這個教派就是為了星漿體而誕生的,所以直到這個“五百年”的節點之前, 他們很少正面出現在人們面前。
當然,就算是他們出現過, 以伏見宮惡玉的社交圈子, 也很有可能不知道。
馬甲們顯然在制造著情報盲區以勾引他融合的欲望,自然不會讓他提前知道太多。
“如何讓星漿體的天內理子和純潔、高貴的天元不要融合——很簡單, 讓星漿體消失就好了。”欺詐師了這個所有咒術師——不論是盤星教還是盤星教的敵人——都心照不宣的東西。
盤星教的目的太過明確,他們尊崇天元, 自然不會在天元身上下手,那么目標就能倒向天平的對面——也就是天內理子的身上。
“倒是真下得去手。”伏見宮惡玉的瞳孔驟縮,“十四歲啊!這個年齡, 有些時候都管我叫叔叔!”
“顯然, 不論是咒術界還是盤星教,都沒有想要把天內理子考慮在內的意思——對于他們來說,她是星漿體, 除此之外, 都不重要。”欺詐師嘆了一口氣, 美目里泛濫著同情, 像是完全的感同身受, “甚至, 在所有的地方提及她, ‘天內理子’這四個字都不重要。”
她的身份比她的名字重要,她的命運比他本身重要。
至少欺詐師在這件事上說對了, 即使目的有一定程度的重合,伏見宮惡玉也絕對不會喜歡盤星教的。
“而且……可怕的是, 在日復一日的‘大義’洗腦之后,天內理子自己的心思……”欺詐師憂愁地看向了伏見宮惡玉。
但后者非常果斷地搖了搖頭,“不會的——你看這個。”
他將天內理子的成績單記錄抽出來,擺在桌子上。
他的手指順著成績記錄從上往下滑,里面連續的高績點讓人側目,“我要是將自己當做一個即將獻祭的軀殼——要么被洗腦得修身養性,為了天元保持自己身體的‘純潔’和健康;要么開啟擺爛人生,總之是不會再這么努力地學習了。還有這些生活軌跡,天內理子加入了多個社團、積極社交、參加比賽,甚至還經營了一個社交賬號……她在積極、甚至是有些過度積極地面對世界了。”
就像是想要在自己活著的時候、還有自我意識的時候,多感受一點這個世界、多交一些朋友、多經歷一些自己的生活似的。
種種表現都在證明,她愛著這個世界,她想要愛自己。
天內理子或許被迫接受了別人灌輸的扭曲價值觀,但這并不代表著她已經喪失了自我。
相反,種種表現證明,她正在想辦法建立自我,或是在一個由別人塑造的世界中保護一點微不足道的自己。
“她知道了自己的未來,但即使在這種未來之下,她依然想要讓自己的生活更加豐富。”伏見宮惡玉換位思考,只覺得有些欣慰,又有些難過,“她一定是想要活下去的。”
欺詐師對他的分析表示了認同。
當然,伏見宮惡玉自己很清楚,這樣毫不猶豫地論斷存在著他自己的私心。
他必須要說服自己,天內理子想要被拯救。
因為不論她的意志為何,他都必須阻止星漿體的融合。
伏見宮惡玉需要一點道德動力。
他希望自己是對的,希望自己這不是強加的善意。
“那朋友就可能要變成敵人了。”欺詐師不得不提出這個現實的問題,“咒術界會不遺余力地保護融合過程。”
這會是所有咒術師的共識。
“但是,融合每五百年一次——換而言之,就是五百年是天元老化身體的極限,如果超出這個時間呢?”伏見宮惡玉反問,他能夠感受到欺詐師隱隱積極的態度,說明她也在一定程度上,期待著星漿體融合的失敗。
那他自然不會吝嗇于對欺詐師的利用。
“沒人知道。”欺詐師搖搖頭,“從來沒有先例可循,或許天元會死?也或許……會發生某種異化?總不會是好事。”
想要打破這種咒力被封鎖的現狀,天元的能力必須消失——「賬」不能大范圍的封閉存在……用更簡單直接的話來說,就是天元必須要死。
伏見宮惡玉也許意識到自己在扮演上帝。
但,有些事,他也是非做不可。
“呼——只能一步一步來。”他長出了一口氣,抬眼認真地問,“星漿體的任務……會落到誰的身上?”
“不論是從實力、心性還是立場——五條悟和夏油杰都是最合適的人選,家入硝子和庵歌姬有可能會作為后援輔助一并加入。”
欺詐師的答案倒是不猶豫,很明確。
保護星漿體的人必須要同時滿足“實力強大”、“立場分明”、“不諳世事”等多個條件。
否則,直接讓各個家族的族長和護衛團們來,豈不是在實力和配合上更加強大?
甚至,連五條悟這個有御三家身份的人都并不適合這個任務。
也是多虧了他最近發瘋起來連自己家族都坑的行為,讓總監部迅速鎖定了他作為星漿體護衛。
“果然是他們倆。”伏見宮惡玉倒是一點也不意外,這倆不論是實力還是性格,顯然就是這一代的主角。
星漿體這種一聽就是大主線的劇情,必然會經過他們倆。
“伏黑甚爾是一種選擇——但,我還不想和那兩個人撕破臉。”伏見宮惡玉的手在自己的牛仔褲上摩挲。
按照他的推理,伏黑甚爾這樣的「天與咒縛」本來就很有可能是世界意識制造出來,打破這場命運輪回的人。
他的身份,看著就像是作者專門為這樣的命運轉折點打造的人設。
但伏見宮惡玉也清楚,一旦將這件事委托給伏黑甚爾——后者當然不會拒絕——也就基本等同于站到了五條悟和夏油杰的對立面。
站在主角團重要任務的對立面,那和成為作死反派有什么區別?
如此這般,便得想個辦法,把人頭拉到自己這邊。
欺詐師眼瞼微微一動,似乎恍然大悟,又似是滿眼贊譽,“您是想把他們倆,策反成友軍?”
“其實想想他們的秉性,這件事不難辦。”
選擇這種遠離咒術界權力斗爭的學生作為護衛,就要接受他們和那些“大人物”們不一樣的赤子之心。
他們還沒有被咒術界同化,甚至對咒術界的權威擁有一顆叛逆的反抗之心,少年熱血是不需要顧及什么“大局”的。
更何況,伏見宮惡玉也已經見識過了,這兩個高中生的少年心性。
他們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主義,可以做出很多不顧后果的事情。
夏油杰那個認為咒術師理所應當應該保護非術師、強者要保護弱者的理想信奉者,自不必說——伏見宮惡玉甚至在他這種自我PUA的理論中,看到了超級英雄的人物邏輯。
他的“正論”實質上和蜘蛛俠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沒有本質區別。
就憑這一點,伏見宮惡玉就知道該如何拿捏他,也確信,只要了解星漿體的遭遇,夏油杰就絕不會放任其行。
換而言之,在這件事上,夏油杰天然就和伏見宮站在一起。
而五條悟就更好懂了。
他雖然是個“正論”反對者——但他意指的“正論”卻和夏油杰的理念并不相同。他討厭的是權威和那些自小所見的汲汲營營。
作為一個絕對的強者,自小眾星拱月的“神子”,他的本身就帶有一種毫不掩飾的英雄主義。
超級英雄——這似乎是伏見宮惡玉所擅長理解的領域。
欺詐師露出一抹笑容,即使沒有相通的意志,她似乎也看透了伏見宮的勝券在握。
“確實,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風險也同樣高。”
“你是指將希望寄托在別人的意志上這件事?”伏見宮惡玉的臉上的勢在必得的表情淡了一些,“也不無道理,但不是策反就是為敵,這也沒有多少選擇的余地啊。”
他出言略微試探——或許是先前懵懂聽話,依靠著馬甲相當好操控的人設立得很穩,也或許是欺詐師真的很有意要引導下面的事。
于是,她開口,“二年級的學生已經很少會上我的課了,但一年級——那三個人都是平民咒術師,我的課程安排很多。再加上前段時間的‘假死’,我和他們的接觸就更密集。別人我想不到,但是芥川銀……她讓我想到了一個更加合適的人選。”
“這個任務不可能交給一年級的。”伏見宮搖搖頭,“他們三個人就算有平民咒術師的立場,但實力絕對不夠。”
“重點不是芥川銀本身。”欺詐師抬眼看著伏見宮
后者一頓,“你不會是在說……芥川龍之介吧?”
那個男孩可不算是真正的咒術人,和“天元”有關的重大事件,就是輪到一年級生的頭上,也絕對輪不到芥川龍之介。
這么淺顯的道理,欺詐師當然不會不知道。她抿了抿嘴,神秘道:“重點不是芥川龍之介這個人,而是他代表的力量。”
這便不是暗示——
伏見宮惡玉恍然大悟,“你是說……異能力的一方?”
第 79 章
79
伏見宮惡玉聽著欺詐師口中的指向, 不明覺厲。
“你開玩笑的吧?”他失笑,“這么核心的咒術要務,你認為他們真的會交給體系之外的人?更別提咒術界和橫濱產生過的嫌隙——他們之間的矛盾和沖突, 沒有那么容易調和……你應該很知道原因。”
“您是指鐳缽街的那一夜?”欺詐師斟酌著,明知故問。
“因為這件事, 異能特務科技現在和包括總監部在內的咒術界勢力關系都相當的僵硬。如果說橫濱是一座孤島, 那異能力就是環繞它的大海,那特殊的、異常的能力讓那里與世隔絕。”
“咒術界在‘特殊’的這個領域中馳騁了數千年, 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利益劃分。五條在東、禪院在北,加茂在西, 更細的還到了各種分家和屬地——哪怕是米花町這個特殊的地方,從咒術的劃分上來說也屬于東京——自然就在東京高專的勢力之內。但偏偏就橫濱成了這個例外。”伏見宮惡玉轉著眼睛,回想著過去看過的資料。
在橫濱集中出現異能力者之前, 那里當然也是咒術界的某種勢力劃分。
“我記得在異能力出現的這一百年之前, 橫濱的勢力所屬,一半在五條家,一半在中樞府——也就是今天總監部的前身, 后者勢力為主。原本在權力分散的咒術界做個名存實亡的中控者就已經很是讓總監部難受了, 異能力者出現后, 這里的局勢愈加混亂, 一般的「賬」根本就攔不住……”
而一旦「賬」除了毛病, 那么咒術界所涉及的保密問題和咒力聚攏問題就都會出現破綻。
伏見宮惡玉繼續說道:“有了破綻, 那么穩健排外甚至是守舊頑固的咒術派, 自然沒有新生的異能力派勢如破竹——再加上異能力戰爭的影響和政府、外國勢力的一些動作,將那里的水越攪越混。”
“直到鐳缽街那一夜, 將所有的矛盾都爆發了出來。”欺詐師在他的話中接了一句捧哏。
伏見宮惡玉聳了聳肩,“那夜爆發的力量介于異能力和咒力之間——但是, 異能特務科認為那是‘超越者’的能力爆發,他們看重‘超越者’,當然想要將之收入囊中。”
超越者是能夠突破極限臨界的異能力者的稱呼,在戰爭當中能夠起到以一人作一軍的程度,自然備受重視。
“但從咒力的角度上來考慮,那場爆炸像是特級咒靈的誕生或是和其同級別的咒術師的自爆——總監部的猜測傾向于前者,而咒術界害怕的后者。誰都知道,同樣的事情在加茂憲倫的‘造物’上發生過一次,”欺詐師對這些歷史如數家珍,“也是當時的驚天一爆,讓當時加茂憲倫的陰謀泄露了出來,他們當然也要慎重、再慎重。”
雙方都有非進入不可的理由,再加上先前的積怨……
沖突自然是一觸即發。
自那之后,兩邊的關系就到了冰點。
唯一得利的,就只有那個真正引起了爆炸的“荒霸吐”——他在爆炸后最脆弱的時候,因為雙方的拉扯,而逃過一劫。
“你既然都知道,也肯定能想到,這種水火不容的現狀下,你的提案別說到了總監部,就是在東京校內部都很難通過。”伏見宮惡玉皺眉,疑惑地從欺詐師那里探究著對方的目的。
欺詐師的胳膊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著,壓低聲音,“如果是放在平日,如果只是普通的小事,當然不會有轉機。但今時不同往日,在加茂聲望降低到底的這個時間點,咒術界的水很渾。他們現在對外人的信任,只怕要比對‘自己人’的信任更多。”
這個論調倒是有點意思。
伏見宮惡玉垂眸,讓眼鏡鏡面上的反光遮住了一切。
他能夠感覺到欺詐師急不可待的欲望,甚至有點技巧不足,這是先前從來沒有的。
這說明,欺詐師這個建議的背后,一定有她非達到不可的目的。
是為了異能力者的介入,還是為了能夠確保天元的五百年一次的星漿體融合逾期?
“天元地位超然,雖然在過去從來沒有過什么傾向,但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干涉的話,整個咒術界的格局都會發生變化。”伏見宮惡玉一點就通,馬上就明白了欺詐師的想法,“任何人都會因為自身的勢弱而做著絕地翻盤的白日夢——即使他們不做,別人也會懷疑其每個動作的動機。”
簡單來說,就是加茂家有沒有手段不知道,但其他人一定是寧可信有不可信其無的。
尤其是,對于現在被打壓至此的加茂一族來說,如果不想重蹈加茂憲倫暴露人前時的覆轍、不想再沉寂百年,就必須想辦法扭轉當前的不利局面。
星漿體事件很難插手,但事實上卻是加茂一族唯一的機會。
如果這個事件過了,那么等到咒術界其他家族勢力騰出來精力來,他們一族的問題就會被重新抬上桌。
“懷疑一旦產生,就等于定罪。更何況,加茂一族本來就有罪——而且,比起已經被人人喊打現狀,加茂家自己,說不定也更希望從別的地方鉆空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什么后手,”欺詐師微微一笑,眼中的暗示意味十足,“稍微恐嚇一下,操作空間還是很大的。”
伏見宮惡玉點著頭,卻有點疑惑不解地皺眉,“操作是可以操作,但為什么非要異能力介入?”比起疑惑,他其實更多的是想要多探探欺詐師的口風,“其實在策反這件事上,我感覺把握還是挺大的。”
哪怕不說百分百,百分之八九十也是有的。
“但異能力能把幾率拉到百分百——雖說最了解一個人的是敵人,但咒術界的姿態很高,他們不愿意正眼瞧異能力,所以在這個‘方外之地’,我們手里的資源,實際上是更多的。”
她的暗示中,不無得意,“鷸蚌相爭——一個曾經的敵人,反而成了此時最能夠信任的人——這樣,不僅能保證破掉「賬」的源頭,在天元那里,說不定還會有什么意外收獲呢?”
伏見宮惡玉在對捕捉到了對方的關鍵詞和破綻。
意外收獲?
原來目的是天元。
和他不同,欺詐師所圖的,不可能僅僅是一個「賬」而已。
“一個工具人咒術師而已,能有什么收獲?”伏見宮惡玉故意這樣說,“反正就是再特殊,不也是必死之局嗎?”
“但是,這可是‘傳說級’人物啊,這樣的寶藏地點難道不會爆點傳說級裝備嗎?”欺詐師鬼靈精怪地說道。
這樣的表情和她最開始展示在似乎在根據著伏見宮惡玉的喜好,一點點微妙地調整著自己的人設。
這招算起來可就精彩了。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個馬甲的話,那么因為靈魂的內核而改變內核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伏見宮已然知道了馬甲的貓膩,在他的眼里,欺詐師就顯得有些刻意了。
即使,身為馬甲她應該已經自認為擁有了伏見宮惡玉的絕對信任,卻還是在此時盡力地獲取他的好感。
可見此事對她的重要程度。
可見天元的重要程度。
他頷首,煞有介事地點頭,“很有可能!畢竟都是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了,說不定是什么頒布任務的重要NPC。”
欺詐師的眼睛一亮,眉眼明顯柔和了起來。
“但說起咒術師,除了芥川君,我能想帶的……喂喂喂,不會是要用港口黑|手|黨吧?要談判你去談判,森鷗外能把我的底褲都扒出來,要是這事兒落在太宰治身上……天元不爆裝備,我就要先死、先爆裝備了。”伏見宮惡玉往后一靠,想到那個場景,他就先抖了一個哆嗦,“再不然就是坂口安吾……總不能讓他給我介紹人吧?說實話,我雖然欣賞他,但對異能特務科卻并沒有多少好感——相信他們,還不如相信熱血少年。”
“當然不是他們,要用,當然就要用自己人啊……”
伏見宮惡玉一頓,緊接著心領神會。
這可是字面意義上的“自己人”——他自己。
——馬甲。
“雖然和異能特務科有過很強的沖突,但在這個時候,總監部還是會覺得,體制內的東西更加可信。”欺詐師似乎對此很有心得。
“與其交給同體制的敵人,不如交給其他體制的敵人……這個想法可真奇怪——什么樣的敵人也是敵人啊。”伏見宮惡玉感嘆了一句。
欺詐師也順著他的語氣接話,“但一個是視為恥辱的咒術界大敵,為整個咒術界所忌憚。一個是不被放在眼里的一時疏忽之敵,選哪個就很明顯了。”
再往深的一層考慮,咒術界也不可能和異能特務科永遠保持絕對的敵對——橫濱的凌亂程度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異能特務科不能一家獨大。
所以從客觀上來說,異能特務科也非常需要一點“助力”。
這就是咒術界可以提供的、可以用以交換的點了。
有可以交互的利益,那倒是比所謂的情感連接要緊密得多。
說到底,都是些利益輸送。
這兩種體系勢力之間的關系,可比兩種體系本身還要復雜得多了。
第 80 章
80
不論欺詐師有什么目的, 有一點都是肯定的。
她的“說服力”非常強。
伏見宮惡玉可算是見著了。
那日他雖然表示了對欺詐師的認同,也覺得可以從異能力的方面下手。但終究,他的身份不好開口。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他最近只是在繼續和夏油杰接觸——對于伏見宮來說,比起五條悟, 他更容易相處。
有先前的一些關系, 有些事情說起來也更方便。
他還在這里給青少年上心理輔導課呢,欺詐師的活兒都已經要結束了。
當然, 心理輔導原本這也是欺詐師的工作,說起來也是個潛移默化給自己培養勢力和影響力的好機會, 但這活兒確實沒有聽上去那么容易。
這心理輔導可不是掛虛銜,咒術界多的是瘋批,想要走進他們的內心進行舒緩排解, 可不比打BOSS容易。
難, 給夏油杰一個人心理輔導都難,更別提咒術界還有那么多活寶。
伏見宮惡玉在抱怨之際也不由得心驚,誰知道這一手后, 欺詐師在表面之下, 能有多少暗棋?
現在應該還沒有到舉目皆敵的地步吧?
他出神的樣子引得夏油杰拿手在他面前一晃, “伏見宮先生, 你有聽到我的話嗎?”
“啊?什么!”伏見宮惡玉收回亂七八糟的聯想, 迅速回過神來。
五條悟的腿搭在桌子上, 供著鼻子, 不耐煩道:“你,不是從橫濱而來嗎?有沒有什么有名的異能力者能叫過來的?”
“哈?要我介紹?”伏見宮惡玉一愣。他竟然在五條悟的臭臉和夏油杰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絲信任。
有這么好的事嗎?
哪怕是按照欺詐師的計策, 也該是走異能特務科的路。用醫生在那里的資源來搞黑幕、弄點暗箱操作啥的。
這、這就直接讓他來推薦了?
這兩個人應該不會聯手給他下套的。
伏見宮瞥了一眼正端坐喝茶的芥川龍之介,這個根本不會藏匿心事的男孩臉上也沒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什么叫我來自橫濱就能搞來有名的異能力者, 你來自東京你就能搞來東京有名的咒術師嗎?”他眼睛一轉,故意杠了一句。
五條悟一挑眉。
“……抱歉,冒昧了,你還真行,你自己就是……”伏見宮惡玉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像是提醒了自己某個事實,接著抬起頭來明知故問,“有倒是有,你們打算干嘛?”他一笑,帶著些調侃的意味,說道,“給龍之介找個老師?老師的話,我必須推薦一手坂口君,天選社畜,主打的就是一個全能。”
“不,不是在下的事。”芥川龍之介搖搖頭,“這件事,在下恐怕不能參與。”
伏見宮惡玉有些意外。
按理來說,不論找誰,以芥川龍之介的實力和位置,都應該榜上有名才對。
“他被禁足了。”五條悟說話間帶著些事不關己的幸災樂禍。
夏油杰接話,“前段時間鬧得太兇,加上晝夜顛倒、飲食不規律,龍之介用異能力的時候又衣服亂飛……前日發熱,正好被去紫藤私立學院探望的爸爸媽媽發現了,所以——”
所以順理成章,他被禁足了。
今天能出來,也是因為有夏油杰這個長兄看著的緣故。
芥川龍之介低下頭,有些羞澀地揉了揉后頸。
幾天的禁足他連茶藝社和文學社的社團活動都停了不少,可給他憋壞了。
伏見宮吹了聲口哨,仔細看對方的臉色確實比平時還有蒼白,肺上有毛病可不是小事。
自從經歷過小刀剌嗓子和社死“放屁株”之后,他就對任何程度能和“肺炎”掛上鉤的問題鄭重其事。
“好吧,不是龍之介——那是什么?”
“內部任務,需要一點外部助力。”五條悟就算是再心大,也沒有到會在這里直接把“星漿體”和“天元”這樣的咒術界核心秘密直接袒露于口。
伏見宮惡玉詫異一挑眉,“外部助力?五條君,這是你的臺詞嗎?”
“你以為老子愿意?都是那群老東西,整天不放心這個,不放心那個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五條悟似乎對這件事很是不滿,“但沒辦法,安那群老家伙的心,你撿有名的人推薦,實力強不強無所謂,聽話就行。”
旁邊夏油杰的神色也是認同。
很顯然,和決策層的意思不一致,他們倆是一點不指望外力,只想找兩個聽話的吉祥物。
有他們倆的作保,可就便宜伏見宮惡玉了,他當然可以在此時把馬甲稍微包裝一下——唯一在咒術界露過臉的運輸工,也只在加茂家搞過亂——那正在風口浪尖的一族不會想要重提舊事。
但,伏見宮可不會在此時真的順遂了欺詐師的心愿,他想要知道對方圖謀的東西,究竟是天元身上的什么。
“要不,我?”伏見宮惡玉指了指自己。
眼前的三人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舉薦自己。
“伏見宮先生,是咒術師?”夏油杰和他關系最近,自然率先開口詢問。
“嗯……可以是。”伏見宮“嘻嘻”一笑,“怎么樣,咱們共事一場,也算是自己人。橫濱的水可渾了,你要是從那里招人,可不知道招的是什么人。”
五條悟有點興趣,“什么叫‘可以是’?”
伏見宮惡玉終于找到了個機會,來展示自己裝逼的一面。想要和夏油杰、五條悟建立真正的平等關系,和面對虎杖悠仁、伏見宮惠時的應對辦法可不一樣。
他得有足夠的實力展現才行。
不能是任何其他方面的能力,一定要是讓人側目的戰斗力。
但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起了不久之前發生在京郊黑衣組織密會地點的事。
那里屬于東京所屬,既是東京高專的勢力范圍,又有五條家的情報覆蓋。所以當伏見宮準確地說出那個位置的時候,五條悟頭頂的燈馬上一亮。
“什么叫聽說沒聽說?我親自去了——而且不止一趟!”五條悟義憤填膺,“老家伙又把這件事怪在我的頭上!我已經說了無數次,不是我!我那天明明在宿舍里打了一天的電玩!”
“但那確實是你的咒力殘穢。”夏油杰似乎只是想要挖苦一句,并非真的反駁,更像是補充。
他那日受父母召喚去了芥川龍之介的學院,所以難得沒有和五條悟泡在一起。
“這就是我搞不懂的啊!”五條悟郁悶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到底是哪個天殺的王|八|蛋竟然讓老子給背鍋!要是讓我找到了,我非得——”
他說著抬起了握緊的拳頭,一切盡在不言中,“氣死我了!”
“咳咳咳——”伏見宮惡玉清了清嗓子,露出一點不忍。看著五條悟這抓狂的樣子,他卻忍不住用調笑的語氣賠罪道,“額……那個,對不起?”
五條悟的眼神頓時鎖在了他的身上。
但第一時間,他其實并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伏見宮的意思。不是大腦反應不過來,而是在某種程度上,難以相信。
“為什么道歉?”夏油杰瞳孔驟縮,已經有所感,“你不會是在說……你就是那個人吧?”
伏見宮惡玉沒有說話,只是尷尬地苦笑。
“真的是你!”五條悟一下子坐正,抖了個激靈。比起剛才背鍋的生氣,他現在顯然是興奮居多,“你怎么做到的?我雖然聽過「復制」的術式,菅原道真往后,五條家的譜系中,也有過這種術式的存在。但「復制」不是萬能,我的「蒼」不僅僅是術式效果,它一定需要「六眼」的生理配合。作為一種極端特例,是絕不可能被復制的。”
他一通分析,說得斬釘截鐵。
說明在這件事上,他沒有一點猶疑。
在「六眼」和「無下限」的問題上,五條家的記錄恨不得事無巨細地把歷代的生活起居都記錄下來,以作經驗。
五條悟所了解的,一定是反復確認過的事實。
“咒術做不到的,難道是……異能力?”夏油杰合理猜測。
但芥川龍之介并不抱有相同的心思,“可以我自己的感受,異能力和咒力之間是有屏障的。”
“這就是我要說的,我可以是咒術師,也可以是異能力者——我有一點,特殊。”伏見宮惡玉有時候思考著自己的能力沾沾自喜,也覺得自己是某種意義上的“神之子”。
畢竟他和世界意志,也算是在合作的狀態了吧,世界意志很偏向他的,“我的力量來源于想象——你可以理解為我的主觀能動性特別強,或者我是個唯心主義,意識決定物質的那種唯心,只要我相信我能做什么,我就能做什么。”
理論上來說,人的想象力是沒有上限和下限的。
“哇哦,那豈不是無所不能?”芥川龍之介震驚。
“嗯……看上去是這樣的,但在實際施行時,受制于我的知識和閱歷,想象不可能超越認知范疇。”
伏見宮惡玉敢說,如果沒有世界意志對他的思考能力的推動,他的知識水平,未必用得出「蒼」這種招數。
但也足夠讓人驚嘆了。
“那好辦啊——”五條悟漂亮的眼睛里精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么鬼點子,馬上拍板,“想卷還不容易嗎,讓你見識見識御三家培養繼承人的課程安排,包你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