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止戈的睫毛輕輕顫抖了一下。
不得不說,他是個優秀的oga。
在他原本的海格拉世界里，通過外貌、性格、能力各個方面的等級考試，他的評級是A。
當他陷入過往的悲痛之中,垂眸沉思的時候,會流露出一種脆弱而悲傷的氛圍。
如果有alpha看著,恐怕會下意識地想要安慰他。
但AI和顧茵都沒有這個意識。
葉止戈沒有陷入悲傷太久，他沉默片刻后說,“這個能算積分嗎？我有點草藥學的書籍想要兌換,但是我積分不太夠。”
深淵的生活讓他徹底轉變了，用相貌、討好、信息素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已經徹底成為了過去式,現在的他是一名優秀的藥劑師。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職業認知,在他被反復強調和教導的性別之前。
“賢者說可以,根據信息的詳細程度評定。”九月接收著數據道：“祂說,還可以贈送你一份腺體切除手術或者十年份的抑制劑，需要你自行選擇。”
葉止戈下意識想開口說抑制劑,這個單詞就要脫口而出的時候,卻卡在了他的喉間。
“這份獎勵可以一直為你保留,直到你自己做出決定為止。”九月向他的個人信箱發出一份郵件,“需要的時候,點進郵件接收即可。”
“……明白了,什么時候開始，我準備好了。”
“請登錄無限空想之城,意識與精神的庇護所,我們要窺視深淵的手段，必然會被祂察覺。”
“這是經驗之談？”葉止戈問道。
“是的，經驗之談。”
“不是說拂曉拯救過許多世界嗎……為什么偏偏需要我這份資料？”他直白地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葉止戈深知自己能看到的世界不過只有一角,與其因為各種猜測惹怒拂曉，還不如直接提問。
不會有人因為蟲子的無知而生出怒火，蟲子自大的挑釁才會。
“因為深淵在改變策略，我們需要更多的數據比對。”九月只說了這一句話。
這是顧茵的推斷，關于深淵——這項拂曉存在的根源，她深知多說多錯的道理，還不如什么都不要編。
深淵不是藍星，藍星她扯上天都能圓上，深淵不行。
深淵不存在任何其它文明萌發的土壤，但祂的確存在某種問題處理機制。
祂在更改自己的入侵路線。
最開始是隕石與流星投放的生物體，在發現碳基生物行不通后，祂投放了被污染的山神意志。
九月沒有再多說什么，雪白的兔子只是看了葉止戈一眼，脫下禮帽彎腰一禮道：“葉先生，我在無限空想之城等你。”
無限空想之城具備混亂與堆疊的特性，葉止戈在里面自然有著自己的小房間，內部空間他擴張到了極限，目前被他打造成了一座小花園。
他踏出自己的房門，瞬間眼前一花，
他被傳送到一處之前從未來過的空間。
無限空想之城就在他的腳底()，他頭頂懸掛的?()_[(()，是無盡世界。
充滿著巖漿的沸騰世界，青灰色的機械世界，通體碧綠的世界……
僅僅是看了一眼，他便覺得自己頭暈眼花。
包圍著空想之城的云霧之后，無人知曉的場景，原來是無盡星辰般點綴的世界。
“這里是意識的世界，看起來才會很近，你看到的并非拂曉所拯救的世界，而是神國。”
葉止戈被嚇了一跳，在這個人出聲之前，他完全沒注意到這里還有第二個人。
她開口之前，幾乎和整個環境融為一體。
葉止戈面前的人披著白色的袍子，巨大的兜帽遮擋著面部，一團云霧浮現在兜帽之下，他想要試著看清面容的時候，總會感覺一陣陣的暈眩。
“我是賢者的化身之一，你要喝茶嗎？”顧觀瀾輕輕拍了兩下手，云霧之上的茫茫霧氣匯聚成桌椅與茶具。
葉止戈看著身披白袍的賢者化身神情自然地落座，微一停頓，也走到跟前去坐下。
“一界一賢者，每一位賢者都是神明，你看到的，是其他賢者的神國。”也是顧茵的PS成果。
全是只有特定角度能看的貼圖。
顧觀瀾沒有給他詳細說明的意思，她揮揮手，讓云霧匯聚起來，遮擋住上空的星辰。
她忠告道：“不要直視神。”
“告訴我你的真名，藥劑師。”顧觀瀾抿了口茶水，“記住，在無盡空想之城，除開這一次，其他時候任何人問你真名都不要說。”
“葉……”葉止戈原本不以為然，但他將自己真名的第一個字說出口的時候，臉色便急劇變化。
“哈、咳咳……”龐大的、莫名的壓力降臨在他的身上，葉止戈感受到一股劇烈的疼痛，似乎有無數魚鉤和鉤爪穿在他的血肉與骨頭之中，勾住血肉后，它們每一根都在不管不顧地撕扯著。
如果意識被撕碎會發生什么？哪怕是葉止戈被撕扯得遲鈍的大腦，也知道如今自己的情況不妙。
他要是真的在這里被撕碎，現實世界的自己大概率會變成植物人。
葉止戈甚至都沒空去懊悔自己的輕信，和懷疑面前賢者化身的真實度——他全部的、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和這股力量的拉扯上
周圍的云霧里涌現無盡的扭曲形象。
有人手組成的蛇，每一片指甲都是它的鱗片；有巨大而蒼白的臉，每一樣五官卻都是倒置的；有五臟六腑全部露在外面，器官和皮膚全部長反的人……
僅僅是一眼，葉止戈便毫無緣由地落下淚來。
云霧之中的每一個怪物，都有巨大的彷徨與悲傷藏在其中，這份莫名的悲傷讓葉止戈一剎那便悲痛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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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自己曾經遺忘的所有事，那些記憶深處因為各種原因被掩埋的記憶正在為自己被遺忘而哭泣。
就像是要證明它們被忘記的悲痛一樣，葉止戈
()感受到了比他經歷這些事的時候，更加沉痛的悲哀。
就像是有人拿指甲銼在割肉一樣，粗糙的表面只會摩擦得讓人生疼。
如果沒有人阻止他，他大概率會永遠沉淪在這無限的悲傷之中，成為外圍觀察著他的怪物的一部分。
“滾開。”
一聲冷淡的呵斥打斷了葉止戈的思緒，他從桌子上抬起頭，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哭倒在了桌面上。
他張了張嘴，還想繼續說話，卻發現自己開不了口。
“不需要說完全名，你只需要透露出一個字就行。”戴著兜帽的賢者化身依舊坐在他的對面，“這些東西會聞著味過來。”
葉止戈發現桌面上多出了一盞金魚燈。
一個小巧精致的，大概巴掌大小的圓形玻璃缸放在白色的圓桌正中央。
里面游著一只紅色的小金魚。
玻璃缸里是沒有水的，金魚也并非是全然的金魚，它的尾鰭看上去像是一抹金紅色的云霞，又或者是煙氣。
小金魚散發的光輝將那些奇怪的東西擋在外面，葉止戈聽到許多刺耳的尖叫聲響起，它們本該是尖銳的，卻在穿透那層光暈的時候仿佛被過濾了一次，來到他耳邊的時候，只有短促的悶響。
葉止戈揉著太陽穴問道：“那是什么？”
“……是意識世界的被遺忘者們，沒有人想起它們，于是便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樣。”顧觀瀾撥弄著小金魚回答。
“它們會被任何具有自我認知的人所吸引，看到它們的人，會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所有回憶，并且被自己遺忘的回憶吞沒。”
葉止戈看著燈火外散去的云霧。
遺忘……真的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生氣，海格拉世界根本沒有任何關于意識世界的技術，這里完全是他的盲區。
因為他真切的明白，自己是不具備這份資格的。
葉止戈看著自己的雙手，現在這雙手還在止不住的顫抖著。
“它們在許多世界都有，被遺忘的深層意識世界，在每個生物的內心深處都互相連接著。”顧觀瀾用平淡的語氣歪頭道：“你的世界，不會沒有這份技術吧？”
這些東西是顧茵不久前對無盡空想之城進行日常維護的時候發現的，它們當時在啃食城市的外圍墻體。
之前沒有這種東西，很顯然是深淵的通道打開更多后，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
葉止戈的世界確實還不涉及意識海洋的層次……扎心了。
他決定閉嘴，再也不對拂曉的要求做出任何質疑。
他的認知，歸根結底不過是凡人的認知。
拂曉一旦和他計較，甚至能讓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葉止戈深切感受到了在半小時前自己的愚蠢，為什么要以凡人的認知去質疑一個橫跨無盡世界的組織？
“那么，你有想起什么嗎？”顧觀瀾問道。
“我想
起來了。”葉止戈仰頭看著天空()，無盡云霧之外?()，是神之國度，“深淵的進展，除開循序漸進之外，它們在發現難啃骨頭之后，會更改世界的規則。”
“海格拉世界大部分是海洋，許多城市與其說是城市，不如說是巨大的浮島。”
“很顯然，全部修建浮島城市的成本太過高昂，因為陸地空間不夠，我們的城市構造都是堆疊形態，在有限的范圍內，進行最大程度的立體堆疊。”
“我剛剛想起了最重要的東西，冰川的凍結從海洋開始……但我們的能源，也來自于海。”
“海格拉是一個科技十分發達的世界，有著許多的出色科學家和學者……”
葉止戈的敘述斷斷續續。
“最初的深淵入侵里，他們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在最開始，我們的士兵無往不勝，但很快，研究最高端武器的那一批人，都死了。”
顧觀瀾在兜帽下點點頭。
藍星也發生過同樣的事。
某個世界線中，白熊那邊死了一大群科學家。
科技封鎖。
“死去的科學家越多，我們的科技和世界規則就被解析的越徹底。”
“大概三個月后，它修改了我們的底層規則……”
葉止戈抬頭看向面前籠罩著兜帽的賢者化身，身上散發著深深的無力感：“我們的世界，禁止燃燒。”
火焰從他的世界被抹去，徹底消失了。
30%。
顧茵十分確定，這就是海格拉世界的通道開啟程度30%。
在全都是冰川的世界禁止燃燒……
意味著這個世界的所有人，再不存在洗熱水澡，喝熱水，以及吃一口熱飯。
簡單的基礎槍械都將失效。
火力發電廠全部報廢。
武器封鎖，能源危機，加上冰川世界冷食冷飯的打擊，這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哪怕再有錢有權的人，都沒辦法在這個世界喝上一口熱水。
這點對于幸存者們的士氣是致命性的打擊。
顧茵看向自己快要加載到30%的進度條。
1月1日啊……
不到一周的時間，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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