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當(dāng)然這肯定是沒別人看到才?會這樣大膽, 沒幾秒鐘傅白?榆就放開了?，面上?倒是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只一雙耳尖紅的發(fā)熱。
宋夫人兩?人已經(jīng)離開了?, 不知?道傅白?榆是怎么說服他們的。
邊上?的傅望舒正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們，漂亮的眼睛跟葡萄似的, 很是機(jī)靈, 蘇晚伸出爪子摸了?摸他的額頭，“餓了?沒有？”
傅望舒搖搖頭，猶豫地說道：“舅舅給我吃了?餅干。”
他也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和舅舅做好朋友了?？他喜歡跟他一起玩, 可是……
蘇晚不知?道他的糾結(jié)，又牽起了?他的手，“好，走吧，我們回家。”
這附近就有公交車，他們坐公交車回家也算方便。
她有些累了?, 他們不問?她家里的情況, 所以她也沒打算訴說自己那些傷疤, 只是想?到明天的事, 便道：“明天帶小望看完病, 我們就去領(lǐng)證好不好？”
“嗯。”傅白?榆沉聲應(yīng)了?句，視線落在前方, 安安靜靜，垂下雙眼不知?在想?什么。
蘇晚等了?一會還是沒其他動靜, 她停了?腳步目帶詫異的看了?幾秒, 她遲疑了?, “你是不是又頭疼了?，聽不見？明天也帶你檢查一下吧。”
她嘀咕了?一句, 他好像并不激動誒，一點多余的反應(yīng)都?沒有。
不過無所謂了?，反正幸福都?是后知?后覺的，蘇晚朝他回以一笑，總之，明天在太陽升起之后，他們將?重新正式結(jié)為合法夫妻。
“沒事，我聽到了?。”傅白?榆聲線清雅悅耳，眼睫微顫緩緩抬眼，蘇晚身影映入漆黑瞳孔。
她扎起的黑發(fā)被涌進(jìn)的風(fēng)吹起，露出臉的精致又好看，安靜地待在原地。
他只是覺得不真實，蘇晚提出離婚的時候，有多難過，即使明明那么難過，卻還要強(qiáng)撐著放手，因為她在他身邊總是難過，現(xiàn)在失而復(fù)得有多開心，然而心笨拙，嘴也笨拙，遇到愛情輾轉(zhuǎn)反側(cè)，這些感受傅白?榆卻只能在心里說。
他會一直追逐著他的蝴蝶，直到有一天她真正為他停留。
蘇晚點點頭，不禁愣了?愣，他眼底恍若星辰大海，仿佛將?人溺斃其中。
……
第二天早上?是蘇聰說好的預(yù)約時間，蘇晚和傅白?榆一大早就來了?醫(yī)院，帶著傅望舒在醫(yī)院上?上?下下跑下來，好一通檢查，最終得到的結(jié)果是情況不太樂觀。
強(qiáng)行手術(shù)他們不保證成功率，他們這里就算是最好的醫(yī)生也沒有把握，但是不手術(shù)傅望舒可能都?活不過成年，所以目前最好的方案就是等到5歲左右去國外做手術(shù)，不建議太小做也不能拖著，而且有可能一次手術(shù)還不一定能治好，兩?三次開胸手術(shù)都?有可能。
所以費用肯定是要有充足準(zhǔn)備的。
這還是其次的，再難都?要咬牙掙錢，只是蘇晚聽到開胸手術(shù)，還可能是兩?三次，想?到那個畫面就鼻尖有些酸，眼眶跟著微漲，在父子倆看過來后快速瞥開視線低了?頭。
“媽媽，我不治病了?。”傅望舒眉頭輕蹙，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知?道治病要花好多錢，他不想?花很多錢。
傅白?榆抿緊了?薄唇，明顯因為他的話不悅，“小望，聽話點。”
蘇晚微彎了?腰，悶聲說了?句，“對，你要好好治病，做了?手術(shù)才?會好。等下我們忙完就帶你去南京路玩好不好？以后媽媽有空就帶你去一個地方玩，如果不做手術(shù)，你就看不到爸爸媽媽，玩不了?好玩的玩具和去不了?有趣的地方了?。”
“好。”傅望舒唇瓣動了?動，最終還是點點頭。
“嗯，相信爸爸媽媽，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到時候你就可以跑可以跳啦。”蘇晚語氣透著不容拒絕，他的病會好的她知?道，這么一想?心情瞬間輕松了?不少，也更加有信心了?。
他以后啊，只要別和討厭的女孩子一起嘲諷她，蘇晚就滿足了?，不要求什么出人頭地功成名就，幸福健康就好。
沒再說些什么，最后在醫(yī)院待了?一會拿了?些醫(yī)生開的藥便離開了?，他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去民政局領(lǐng)證的路上?，會經(jīng)過市區(qū)不少漂亮的街道有名的保護(hù)建筑，也是蘇晚熟悉又久違的一切，看著這周圍的街道她像個追憶者，蘇晚索性就帶著兩?人慢慢走著，回顧著過往的人生，不時地和兩?人說著自己小時候的故事，父子倆偶爾附和，多數(shù)情況下靜靜的聽，聽著他們沒有參與?的過去。
和自己喜歡的人閑逛是件幸福的事，尤其是今天天公作美，氣溫舒適，感受著風(fēng)，自由而輕松。
牽著傅望舒路過一處書攤，蘇晚瞥見報紙上?寫著的國際機(jī)場的空姐招聘信息，報紙上?面還寫有福利待遇，工資待遇高、家屬福利機(jī)票……
最后兩?天報名時間了?，她停頓了?幾秒，想?起了?衛(wèi)廷增之前留給她的電話，似乎還留著。
之前她對這工作是不感興趣，可現(xiàn)在她有些心動，這個年代別說出國了?，就算是坐跨省的飛機(jī)都?是件很麻煩的事，要開各種介紹信，機(jī)票也貴。
所以她想?試試這個崗位，可以出國找醫(yī)生咨詢病情，之后也好帶傅望舒去治療。
至于國際機(jī)場那個售票員的崗位，當(dāng)然不能就這么便宜了小姨的小女兒林萍，她想?到時候讓傅白?榆去……或是蘇聰去，到時候就算應(yīng)聘上?了?不去上?班，應(yīng)該也可以把這個工作賣一筆錢。
或者是告訴她的老?同?學(xué)蔣明航和幫她辦畢業(yè)證的校長，讓學(xué)校里有興趣的同?學(xué)都?去報名，現(xiàn)在消息是閉塞的，一條招工消息知?道的人也是能捂著就不會讓更多的人知道，但一旦知?道了?，自然有很優(yōu)秀的高中生大學(xué)生去競爭。
如果最后還是林萍拿到了這個崗位，算她有本事。
“晚晚。”
她回過神來，定睛看向傅白榆，“怎么了?？”
“蘇聰一直跟在我們后面。”傅白?榆偏頭，輕聲道。
蘇晚回眸，瞪大眼睛，輕哼一聲，“不管他。”
這樣的跟蹤，一直持續(xù)到他們領(lǐng)完證從民政局出來，進(jìn)了?國營飯店吃飯。
見他躲在飯館門外，靠墻蹲著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蘇晚掙扎了?幾下，終究還是頂不住傅望舒舍不得他好朋友餓著的乞求眼神，一個人出門到他面前不遠(yuǎn)處道：“蘇聰。”
這一聲喚得很低很低，更似一聲無奈的嘆息，但他還是聽到了?，少年立刻懊惱地抬頭看過來。
“你跟著我們干什么？”蘇晚唇線緊抿。
他強(qiáng)忍住眼眶的淚意，握了?握拳，似乎想?和她解釋，又很糾結(jié)的樣子，“我想?跟你說點話……”
將?他所有的念頭都?告訴她，他不想?他們一家以后成陌路人了?。
“不管怎么樣，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一會兒說什么，我今天必須要給你看個東西。”
說著蘇聰從自己的斜跨包里拿出幾本筆記本，“打開看看。”
遞到面前，蘇晚愣愣伸手接過，不明所以地打開封面，第一頁貼了?張照片，上?面是個女嬰大概百天左右，旁邊的字是：“爸爸媽媽的小棉襖。”
認(rèn)出了?上?面蘇母的字跡，蘇晚也大概清楚這后面的內(nèi)容是日記之類的，她心下一顫，便不再往下翻了?。
“我想?說的是，爸媽可能比你想?的要在乎你的多。”見她不想?看，蘇聰滿心的忐忑在這一刻跌落谷底，失望地垂下頭，他覺得自己的聲音從來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那么無力，可他卻也只能多說這一句。
他想?起家里昨天的沉默，吵架，然后陷入無盡悔恨的氣氛，痛苦，后悔，驚恐，難過他的眼底越來越紅，破罐子破摔說了?出來，“當(dāng)年爸媽不帶你下放，是怕你吃不了?苦，你在城里的一切，他們都?安排好了?，還有你畢業(yè)的工作爸媽都?打點好了?，只是沒想?到…….被人截胡了?。”
“給你安排的工作，被表哥頂了?職位，那些拿給小姨當(dāng)你生活費的錢也被他們拿去揮霍買房子大吃大喝了?，昨天爸媽回去已經(jīng)舉報他們家了?。”
“我來的時候去看了?，小姨夫已經(jīng)被帶走了?。”
小姨夫是政府里面的一個小職員，這幾年他們可能是太舒服了?，放松警惕過于招搖，時不時就吃些好的，這些他們鄰居都?看在眼里，而且還不知?道家里哪個孩子出去說漏了?嘴，說小姨給他們?nèi)齻�孩子都?準(zhǔn)備了?房子很多首飾。
可他們家就是一普通家庭，之前只靠著小姨夫一個人的工資過生活，所以按理來說家里是沒有這個本事的，所以他們不承認(rèn)也不還錢，那蘇母就只能按照貪污舉報了?小姨夫，錢他們也不指望拿回來了?。
到時候查下來，再不濟(jì)也是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罪，一輩子可能就搭進(jìn)去了?。
蘇聰說完，對面的人沉默半晌，他頭垂下來，繼續(xù)道：“還有當(dāng)年，媽媽讓你去革委會家求情，是她的不對，是她心存僥幸，覺得那是你同?學(xué)家不會有什么事的，她也在外面守著。”
“可后來聽說家里正被人查封，她一心急就顧不上?你回去了?，她回去前還特地找了?表哥去接你，只是他沒有去，媽后來也忙忘了?……”
說完這些話，蘇聰思?緒有一瞬間飄忽，既是痛苦又有煩躁，他不知?道姐姐會怎么想?，認(rèn)為他說多少都?是騙人的鬼話嗎？他也想?抬頭看看蘇晚的表情，可他更害怕看著她破碎的樣子。
那會讓他覺得更難受，昨天她質(zhì)問?的場景，永遠(yuǎn)都?沒法忘了?。
“對不起……”蘇聰頭埋著更低，替他替父母道歉。
蘇晚覺得大腦昏昏沉沉疼的要命，還裝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念頭，就像這一天直面了?那個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她無力地閉了?閉眼睛，再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傅白?榆就沉默著憐惜地看著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剛剛那些話他應(yīng)該都?聽到了?吧。
沒關(guān)系，也沒有什么不能聽到的。
最后，蘇聰聲音輕得像是沒有，“好了?，我說完了?，你去吃飯吧我也回家了?，你如果相信我說的話，有空就……回家看看吧，爸媽很想?你。”
蘇晚垂眸，密長的睫毛垂下一片陰影，思?慮良久，終于開口緩緩?fù)鲁鰩讉�字，“以后看情況吧。”
蘇聰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她臉色好半晌，他其實也不知?道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的意思?。
“我給小望又做了?個風(fēng)箏，你等會兒給他吧，這個更漂亮，我以后還可以來找你們玩吧？”蘇聰最后小心翼翼問?道。
“嗯。”蘇晚點點頭，他除了?小時候和娶了?媳婦后討厭點，現(xiàn)在也沒做錯什么事，而且她不信她不同?意，他就老?實地不去她家了?。
然后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把風(fēng)箏留下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走后，傅白?榆才?過來她身邊。
“頭有點痛，我坐著休息一下。”蘇晚低頭嘟囔道。
風(fēng)漸漸吹拂著臉頰，可并沒有讓她變得舒服多少，她便隨便找了?塊干凈的臺階坐著。
“我這么多年的痛苦，終于得到了?答案，她說她忘了?，忘了?來接我，很可笑是吧？”蘇晚很想?很想?自嘲笑一笑，唇角卻怎么也揚(yáng)不起來，在傅白?榆愈發(fā)憐惜的眼神中，她不自在地垂下頭。
“沒關(guān)系我也不在乎了?。”她的面上?平靜，可突然幾滴淚砸在臉頰上?，也直接砸到了?傅白?榆心上?，破碎感讓人憐愛。
句句談不在乎，句句再問?為什么。
傅白?榆似乎想?要找到合適的話安慰她，欲言又止半天，最終才?開口：“我愛你，未來我和小望會一直陪著你，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直到我心臟跳動的最后一刻。”
他的眼底噙著細(xì)碎溫柔愛意，聲音低沉又微嘶啞，一字一句告訴她未來并不孤單。
蘇晚悵然若失，垂眸輕笑。
傅白?榆也陪她一起坐下，微俯下身， 輕輕在她光潔的臉頰上?擦拭，他手動了?動，大街上?他不敢太出格，只能靜默著伸出手悄悄握住了?蘇晚的手，似乎想?要這一刻把他的體溫全?部傳遞給她，很快等了?太久坐不住的傅望舒也出來了?，在蘇晚身邊找了?個位子坐下。
“媽媽，你哭了?嗎？”
“沒有，飛吹了?沙子進(jìn)去。”
傅望舒嘟著嘴道：“那我?guī)湍愦荡怠！?br />
“不用，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別一會兒被人當(dāng)流浪漢趕走了?。”蘇晚皺皺鼻子，輕笑一聲。
她剛剛看到路過的不少人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這是你舅舅給你做的風(fēng)箏。”蘇晚把風(fēng)箏遞給傅望舒。
“哇，好漂亮啊。”他驚呼道。
確實挺精致的，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做的。
蘇晚搖搖頭起身，隨后嘶了?聲，對傅白?榆道：“等會兒走到?jīng)]人的時候你背我一會兒，腳麻了?。”
“好。”聽著她話語里流露出的輕松，傅白?榆原本對她的擔(dān)憂放下不少，嘴角也慢慢翹了?起來。
傅望舒舉著剛剛蘇聰留下的風(fēng)箏努力往前走，并沒有跑，可周圍有風(fēng)，風(fēng)箏的翅膀還是顫動著向上?飛了?起來。
“爸爸媽媽，你們看。”
“嗯，真厲害。”蘇晚看了?過去，眉眼彎了?彎，鼓勵道。
一家三口，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她的人生，他們的人生翻開了?新的篇章，她曾經(jīng)糟糕透了?的人生走走停停還是會像風(fēng)箏一樣慢慢起飛，相信在未來的日子里，他們會攜手走得更遠(yuǎn)，書寫他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