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市
“世界諸多苦難, 真神遂遣我為使,令我解除爾等苦厄。n我要說的是,你們是幸運的。你們幸運地站
宏巨的白色大教堂門口,嘯聚而來的人們從一開始的激動阻攔,到后來的崇拜不舍,再到痛哭流涕, 行禮懺悔, 大主教所花費的,也不過是一頓演講的時間。
“大主教”人們不舍地流連, 卻因為他的斥令不敢上前。
白色長袍的大主教雙手結禮, 半垂下眼皮, 一足踏入晨曦之中,宛若一尊
真他媽會裝
柳江濤的對面,黑臉壯漢無聲地罵道。
柳江濤轉眼凝視那位白衣主教,見他斥退人群,提步越過郁郁蔥蔥的小花圃,走出大門,優美的袍裾
整潔簇新的衣服,蔥籠茂盛的花圃,最后是低調奢華的汽車從薩班到布萊,從a國北境到南方,穿過整個國度,他們只看到這座光明神主殿有這樣的配置。
既然身處地獄,憑什么布萊市可以幸免憑什么城里的人可以維持正常甚至是奢侈的生活
別人不知道,至少柳江濤,至少柳江濤的隊友,至少從萬里之外華國趕來的二百個特戰隊員,他們知道,布萊市人正常的生活,是踩
為什么光明教會
這些人的確是瘋子,但他們是有智慧的瘋子。
華國早
這才是他們
而且苦難尤其會促使軟弱的人們尋找可以支撐下去的心靈歸宿,所以,光明教以救世者的身份,恰到好處地出現了。
這原本無可厚非,可光明教偽裝成救世者的道具,那些食物,藥品和物資,都是從無辜者手中掠奪而來。教徒們的幸福,完全建立
這是一個有著周密組織性和恐怖執行力的邪教,它們的破壞力強大,它們的誕生原本就帶著原罪,即使包裝得再純潔光明,也是一團污泥毒液。
所以,柳江濤今天才會
白色的汽車轉過街角,從柳江濤的方向已經看不到大主教的汽車了。
可他仍然趴
他
轟
白色的大教堂竄起沖天火光
還沒來得及散去的人們被氣浪重重掀向高空,再被彈片石塊撕裂成碎片落到地上
幸存的人們哀叫著,哭號著
美麗圣潔的圓頂大教堂瞬息間化為血火地獄
綠茵茵的草坪中憑空出現一個大洞,洞里面
爆炸聲中,柳江濤想起昨天跟隊長葉明曉的最后一次通話“我們第三組的戰友已經查出,教堂最絕密的資料都
“不找前兩次陷落
“不用,他們有隊友已經
“隊長”
“你,還記得邵鋒嗎”
“當然,你是說,他們也被光明教”
“對,你知道的,光明教
“我艸”
“江濤江濤”
“放心,隊長,我知道我該做什么。我們一定會勝利”
“沖”
最前方,戴著鋼盔的a國士兵從隱
柳江濤知道 ,他們這么著急,是想第一個拿到那些資料。對于這些殘軍而言,手里握有的籌碼越多,同華國談判便會愈加有利。
但他不著急,多年
何況,這一仗,才剛剛開始。
咚
一個人慘叫著從塔樓上掉下。
他的身后,是正徐徐倒掉的教堂塔樓。
他們
“哦,不不不”
“牧師們還
那些僥幸沒有受傷的人終于反應了過來,極少的幾個人爬行著想逃離這煉獄之火。更多的人,他們不顧身上的傷痛,哭號著向那座正
“為了那個破教,至于連命都不要了”柳江濤身邊,黑臉壯漢不屑嘀咕。
柳江濤數著手表上移動的秒針,心神漸漸平靜。
三,二,一
“行動”
草坪上,硝煙未散,那個圓乎乎的大洞像個張開的大嘴一樣,柳江濤雙腿蹬地,一躍而下。
地下室的電路系統被炸壞了,去通道旁的光明神舉起巨矛的雕像
甬道內外,是啪啪啪啪啪,越來越密集的槍擊聲。
戰斗,這才開始
穿過甬道,視線豁然開闊。
裝滿檔案的地下室被士兵們翻得一團亂,灰藍眼睛的a國上校看見柳江濤,有些敵意地上前一步“這里”
他的眼睛忽然一直,整個人直挺挺地沖著柳江濤砸了下來
柳江濤想要躲開,突然
鏡子一樣的地板上,他那張模糊的臉越來越近
咚
有,有詐
他奮力張開嘴,想要警示出聲,卻
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儲有鋒那里,暗殺大主教該不會也
教廷不可能
還有,他們的行動計劃,是怎么被泄露的
到了這一步,柳江濤
他冷靜地一遍遍回憶細節,拷問著自己,再設想各種答案。等
他被人踢得翻了個面,隨后,他
白衣大主教置身于黑暗的地下室里,像一個天然的
柳江濤閉上了眼睛。
白衣大主教嘆息一聲,走向另一個人,不厭其煩地,將同樣的話又問了一遍。
柳江濤看到,
這個人其實有點可愛。他想。
“主教,人帶來了。”地下室又來了人。
柳江濤背對著門,只看到黑臉壯漢猛然緊縮的瞳孔。
他的心中一沉。
“我想,你的人應該都
“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不會不知道,種子早就不
果然是儲有鋒,他也被抓住了
看到完好無損的主教時,他就不該心存僥幸的
“江濤,如果有萬一,你要幫儲有鋒做決定”
儲有鋒同大主教的對話
大主教的聲音還帶著笑意“哦,不坦承的人是不會受到光明神庇護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給霍德基地的,只是一個樣品,真正的種子,還
柳江濤雖然不知道他們
儲有鋒沒有說話。
他的沉默,更像默認。
“砰”
槍響了
儲有鋒驚怒交加“你”
誰打的槍打中了誰柳江濤躺
“這位儲隊長,你還這么堅持嗎即使你的隊友將會因為你可笑的堅持全都死
儲有鋒沉默,很久。
大主教很有耐性“不要緊,你不說話,也不要緊。那么,讓我們來猜一猜。”
幽閉的地下室里,只有大主教的聲音如汩汩流動的溪泉“你們從薩班來,你們此行所帶的東西,只有這一件最重要。所以,你離開那里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找地方
柳江濤心驚這位大主教對他們一路的行程了如指掌。難道,隊伍里有奸細
不,不像因為他的猜測并不全對,但偶有謬誤,他立刻可以更改過來。
至于他為什么可以猜得這么準
他憑的,完全是
“儲隊長,你閉上眼睛也沒有用。我是光明神的使者,我代行神的權力,你不知道嗎我可以照見世上所有的陰翳。”
這個神棍,他有著可怕的洞察力。他背后的光明教,對心理控制和情緒誘導的鉆研,連他的隊長葉明曉都極為忌憚。
絕不能讓他這么猜下去
儲有鋒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他不知做了什么,大主教忽然笑了起來“儲隊長,你不要總想著傷害自己。讓我們繼續之前的話題”
大主教很享受這種貓戲老鼠的感覺。
“砰”
突然,又是一聲槍響
柳江濤的面前,黑臉壯漢的肩頭陡然暴出一篷血花
大主教又笑了起來,很愉悅地“看來,這個人跟儲隊長的交情很好。那么,接下來的問題,儲隊長可要好好回答了。我們的槍,不是每次都打不中要害的。”
“我說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江濤閉了下眼睛關心則亂,儲有鋒不該開口的
大主教開心得說話都打起了飄“知不知道,可不由你說了算。”
隊長那天晚上給他的那個黑色的小匣子,就
“手表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他撥弄著手里的匣子,很好奇。
“這是一種新型氣體毒素,就這一點點的量,利用得當的話,可以毒死十頭大象。如果遇到萬不得以的情況,你可以打開這個手表里的毒囊跟敵人記住,這是最后的手段。”
“我記住了。那這個毒囊,它怎么打開”
“按一下表盤旁邊的按鈕。”
“按按鈕老大,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這么細的操作,怎么做啊”
“沒辦法,現
“好。”
“唔,不
柳江濤竭力摒除大主教的聲音,一點一點挪動著手腕。
然而,這手腕重如千鈞,柳江濤的汗珠一滴滴落下,砸
他的對面,黑臉壯漢疼得臉色
正全力集中神的柳江濤沒有看到,
這個身影的視線終于落
“還不死心嗎”他冷笑著低語,抬起腳,朝著那只胳膊重重跺下去
“別管我們”
黑暗的地下室里,黑臉壯漢滿臉猙獰,突然從喉嚨里掙出這四個字
他的聲音完全是從嗓子里擠出來的,但
柳江濤一驚,才
儲有鋒那里不知
“砰”
黑臉壯漢身體一顫,眼皮翻了翻,腦袋無力地垂下來。
地下室里,儲有鋒的喘息陡然一重。
“儲隊長,你很關心的話,可以問我的。我會告訴你的。”大主教輕松地說道。話鋒突然一轉“所以,那些種子
“不”
噠
鐘盤裂開了一條縫,柳江濤唇角提起一個笑容。
裂開的鐘盤里什么味道也沒溢出,但他能感覺到,他的胸口像壓了塊石頭,他的心跳越來越慢,指尖開始
呼吸抑制信息素,那是什么大主教這回應該會,應該會
柳江濤的視線漸漸模糊了。
恍惚中,好像有噼噼啪啪的聲音,那聲音,真像炒豆子說起來,炒豆子真的很香,他好久沒吃到了
葉明曉站立的位置,離布萊市那座醒目的大教堂只有不到兩個街區。
她的身邊,每一個人都
從a國各地遠道而來的反抗軍把這座陽光充沛的,小小的城市包圍了。
他們拿著自行準備的武器,嘶喊著,怒吼著跟聞訊趕來抵抗他們的布萊市人戰成一團。
光明教想得很好,這座小小的城市環抱三面山,一面臨海,易守難攻。并且城里的每個人閑時做教徒,戰時就是可以隨時征召的戰士。何況旁邊的霍德基地只要一完成宗教化洗腦,又是天賜的強大戰力。他們窩
可是,他們不明白,什么叫做大多數人的憤怒。
憑什么他們為全世界送去苦難后可以全身而退憑什么無辜的普通人要被他們掠奪財產,甚至血肉還要為他們所用
葉明曉幾乎可以聽見每個戰士心底那有如實質的怒吼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
光明教說它可以給人溫暖希望,信仰它的人可以獲得和平安寧。
可是,真正的溫暖希望不是依靠犧牲別人,才能成全自己;真正的和平安寧也不是此處歲月靜好,彼處尸積成山
這些天,
于是,起初,人們跟著他們不遠萬里趕到布萊市,是為了那一張虛無縹緲的船票,后來,葉明曉他們將光明教的惡行公之于眾,絕大部分人的怒火被點燃了作為大本營,
如今,人們積攢的怒火
殺
殺殺
殺殺殺
大主教弗朗西斯科癱坐
他的父親,他的祖父,他的曾祖他們每一個人,都曾是光明會的大人物。
從十六歲開始,他被父親帶入光明會。終于到了他這一代,他做到了先祖都未曾做到的位置,他成為了光明會的會長,后來,他創立了光明教再后來,他創造了一個新神他還將開啟一個屬于神的時代
這將是創世之功績
他不想回憶這其中,他付出了多少艱辛。
現
是的,信息素,他管柳江濤釋放出來的東西叫信息素。
這些異教徒可能已經知道,早
經過研究,他們
這樣的能力,難道不是神將改變世界的證明這難道不是這個世界將會開啟新紀元的信號
如果先一步掌握這些東西,他就可以,就可以
咚,咚,咚
地下室門口有人走進來。
他每走一步,弗朗西斯科心臟便是一縮。
他一共走了九步。
到弗朗西斯科看到這個人時,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快要爆炸
“真的是你。”來人有一頭濃密的黑
這人弗朗西斯科回憶著他是誰
“你不認識我,可我認識你。二十二年前,你
年輕人神情恍惚了片刻,澀然一笑“我父親雖然不聰明,可他
他神情中帶著厭惡,猛然提槍欺身向前“別動”
他毫不猶豫地開了一槍
弗朗西斯科“啊”地痛叫一聲,裝不下去了。
他白著臉,坐
他生著一頭金
岳晉塵神情微動。
“為什么”一道甜美的女聲突然插了進來。
弗朗西斯科神態自然,他微笑著道“當然是因為他知道,只有跟著我們走,才能夠實現他的理想。”
他看向岳晉塵,仿佛期待著他問,自己父親的理想是什么。
但那個女聲的主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她冰冷地道“那現
“等等”弗朗西斯科叫道“你們不能殺我,你們一殺了我,就會”
“你是說,你那些
另一個人從陰影中走出來。
弗朗西斯科瞪圓了眼睛“艾倫,是你”他恍然大悟“所以,一直是你
叫艾倫的人有著略尖的下巴,他淡淡道“豺狼披了兔子的皮,不代表會變成兔子。你踩著別人的尸體走到這里,我跟別人比,又有什么不同,可以讓你真心待我”
他轉向岳晉塵“
看見拿著手銬的岳晉塵,這只披著白衣的魔鬼冷笑著吐出帶著毒汁的話“你們說我踩著別人的尸體走到這里,你們何嘗不是踩著你戰友的尸體抓住我你們和我,是一樣的人不,你們更加卑劣,至少,我不會讓戰友當自己的踏腳石”
他環視著躺了一地的人,繼續道“你們讓我以為這些華國人就是這次行動的主要成員,以他們為餌,讓我放松了警惕,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弗朗西斯科看見,說完這句話,岳晉塵和艾倫臉色驟然一變,知道說中了他們的痛腳,心中一喜,卻聽之前那個一直讓他忽視的女聲又開口了。
“我不懂高尚。我只知道,誰想把這個世界拖進地獄,不管用什么辦法,我也會不惜一切地殺了他”
她的手上,端著一只,她的手指已經放到了扳機上
弗朗西斯科看上去仍然很鎮定,但他顫抖的聲線泄露了他并不平靜的內心“你不能殺我你不想知道,為什么我會知道你們那么多事嗎你們華國高層”
“真以為你的那點秘密很了不得嗎”
葉明曉冷冷勾起嘴角,無聲地對大主教吐出一個名字,
“砰”
大主教的身體終于重重落到了地上。
葉明曉回身看了眼驚呆了的艾倫和岳晉塵,喝道“愣什么還不把他帶走”她舉了舉那只手槍“麻醉槍而已。”
“那他們呢”
被這個比自己兩個大男人還矮半頭的女人不可置信地瞪著,兩個男人覺得自己好像問錯了什么話。
“你說呢他們又沒死,你們想把人扔這就跑嗎”
“沒,沒死”剛沖進來,還弄不清狀況的王雷結結巴巴地問道,并歡喜地輕輕踢了一腳地上的人“喂,老柳,起來了,別裝死。”
葉明曉一頭黑線,趕緊制止“你們別亂來我剛剛檢查了,他們還有呼吸,快多叫幾個人,把他們弄到劉醫生那去檢查。”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柳江濤他們幸存的原因,但來之前領導就交代過,這是新型毒素,要慎用,因為,誰也不知道會
幽僻的地下室隨著葉明曉的吩咐漸漸嘈雜,離開地下室之前,她最后回身看了一眼那尊甬道旁邊的光明神雕像
心向光明,即創造光明。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