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禾是
一身筆挺軍裝,兩個二等功,三個三等功,對得起衣錦還鄉這個詞。
大院和他走的那年差別不大,就大門翻新了幾處,站崗的人兒也換了,讓陳清禾微微恍然。
到家的時候,聞風而動的陳家親友都趕了來。一是接風洗塵,二是撮合他和老爺子的關系。
二嬸問道軍營生活時,陳清禾說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那么大的洪水,我拿根繩兒就扎進去了,人人當然救回來了”
“野外生存時,猜猜看我碰到了啥沒錯,真狼,眼睛冒綠光。”
陳清禾隨便挑了幾件事,把眾人聽得倒吸氣。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大伯。”
陳自儼自樓梯下來,他一出現,小輩們自覺閉了嘴。
陳清禾回頭瞄了眼,又輕飄飄地移開,面不改色地繼續說著豐功偉業。
“還有去年的中緬邊境,我們那隊可是”
陳自儼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不屑道“小兒科。”
陳清禾也呵了聲兒,牙齒利著,“行啊,挑你隊伍里隨便誰,跟我干一架,看究竟誰是小兒科。”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還和從前一樣。
二嬸拉了拉陳清禾的胳膊,“哎,忍忍啊。”
陳自儼這回倒沒生氣,故意走到陳清禾面前,閑適地往藤椅上一坐,誒嘿,悠哉地喝起了碧螺春。
陳清禾眉一挑,把剩下的驚險事給說完,把這幫小崽子們唬得一愣一愣的。
聽起來爽利,但那些受過的苦,挨過的傷,出生入死多少回,全都是他真槍實彈經歷過的。
一旁的陳自儼,事不關心地品著茶,其實呢,耳朵豎得比誰都高。
當聽到陳清禾
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搗蛋鬼,黑了,結實了,也比以前更狂了。
陳自儼目光落到他后腦勺上,嘿呦短
這孩子,雖然討厭。
但將門之風,勝于藍啊。
接風宴上,陳清禾那酒量叫一個敞亮,氣氛熱烈得很。
同輩們正熱鬧,主位上的陳自儼,突然把自個兒剛盛的湯,默默推到了陳清禾面前。
然后不著一詞,起身,走了。
魚湯濃白,熱氣還新鮮。
親友們自覺安靜,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陳清禾。
陳清禾默了幾秒,突然端起碗,仰頭一口喝完,瓷碗倒扣,對著爺爺的背影大聲
“好喝”
也不知是誰帶頭鼓起了掌,接二連三,聲響掀天。
大伙兒明白,這爺孫倆,有戲了。
陳清禾回來后,大院里的
“陳哥,咱們這群人里頭,你是最硬氣的一個,不帶半點兒泥水。”一
陳清禾笑笑,“謝您嘞。”
聊完往昔,就聊如今。陳清禾問“匯報一下你們的近況吧。”
“老五出國進修了,號子干后勤去了,燕兒最牛逼,從那什么生物工程畢業后,你猜怎么著嘿當模特兒去了,還演了兩部電視劇呢。”
陳清禾問“厲坤和迎晨呢”
“厲哥滿世界跑,據說,上個月去了阿富汗執行任務。”
這哥們兒拇指豎起,對厲坤也是打心眼的服氣,他又嘆了一口氣。
“晨丫頭
山南水北,也是倆角色啊。
話不用說滿,這群孩子里,個個都有故事。
陳清禾沒再問。
他悶頭喝了一口酒,自己不過走了四年,怎么就有恍若隔世的感覺了呢。
休息了一天,陳清禾就去工作崗位報道了。
警衛部不是個閑散部門,尤其碰上各種會議,一天立
陳清禾完全可以借著家里的關系,去更輕松的地方,但他克己有度,真正的社會主義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這一搬,就是三年。
三年時間能修復很多事情。
和爺爺的關系雖然還不夠軟和,但到底不是仇人了。
陳清禾是個適應力極強的人,艱苦野外死不了,回到花花世界,也能玩得嗨。和陸悍驍
他們每周聚幾次,打牌吃朝天椒,輸了的喝農夫山泉,都是抖機靈的人,玩得那叫一個如魚得水。
正經起來,站崗執勤,軍裝上身,又是一條硬漢。
只是偶爾夜深人靜時,陳清禾翻看以前當兵時的照片。
規整的床鋪,小戰士純真熾熱的笑容,還有北國的雪山和月亮。
陳清禾一閉眼。
月光雪山下,就開出了一朵薔薇花。
花開的時候,他就神特么失眠,一失眠,就鬼使神差地去冰箱找水果吃。
還非水蜜桃不吃了。
蜜桃
她已經是別人的小薔薇了吧。
如果再見面。
“操,瞎想什么呢”陳清禾搖了搖腦袋,甩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這又不是八點檔言情電視劇。
哪有那么多如果。
但沒想到的是,這個“如果”還真的結了果。
他哥們兒陸悍驍和他媳婦,經過不少波折之后,終于將要修成正果。
明天去領證,所以今晚上弄了個單身派對,也就是隨便宰的意思。
吃完飯又去唱歌,陳清禾和他
和小薔薇的故事,陸悍驍是清楚的,他問“如果你再碰上她,你會怎么做”
陳清禾嘴硬著,氣也沒消,說“我要把她心給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這當然是氣話,氣話的最大特點就是不夠狠。
陳清禾狠不起來。
沉默了。
其實最想做的,還是掏心挖肺地問問她,為什么當年要合計著晏飛一塊騙他。
那么多美好回憶,真的只是為報復做鋪墊嗎
陳清禾不想相信,但那一晚的所見太真實,倒不是因為他被晏飛往死里打,而是,他忘
不掉晏飛當場給霍歆打的那個電話。
突然,陸悍驍一聲“我天”,把陳清禾從回憶里給拉了回來。
他皺眉,“鬼叫什么呢”
然后順著他的目光往窗外看,這一看,他頭皮都炸了。
陸悍驍還特地揉了揉眼睛,“那,那不是小薔薇嗎”
話未說完,陳清禾熱血直沖天靈蓋,條件反射一般,手撐著窗臺,雙腳跳躍,跨過一米高的臺子,直接跳了下去。
“操這是二樓”陸悍驍嚇得一身冷汗。
而陳清禾的背影,早就如霹靂閃電,往不遠處的報刊亭狂奔了。
“怡寶多少錢”
“兩塊。”
“這個百歲山的呢”
“三塊。”
問完了,霍歆拿了一瓶農夫山泉,“給你錢。”
零錢還沒到老板手上,就被一股大力給扯住,霍歆哎呀一聲,水和錢都掉到了地上。
水瓶滾了兩三圈,
霍歆起先是不可置信,然后皺眉,眼神就這么風起,又歸于平靜。
陳清禾有點喘,抓著她的手,那力量,
霍歆掙了掙,倔強地和他對視。
四目相接,有火花
她好像長高了,哦不,是穿著一雙高跟鞋。白凈的臉上眼圓鼻挺,比以前更致了。陳清禾巡視的目光,看得霍歆很不爽。
她揚起下巴,第一句話就是
“你誰啊”
這無所謂又嫌棄的語氣,
他又煩躁又暴怒,某一處地方潰不成軍,這把火,燒出了他的委屈。
他不說話,只把她抓得更緊。
霍歆是真的疼,越
行人不斷側目,開始議論紛紛。
陳清禾覺得面子過不去,低聲呵斥她,“霍歆”
霍歆扯著嗓子,委屈害怕,梨花帶雨地開始哭訴,“救命啊,我不認識他,他要拐我上車呢”
三言兩語就挑撥起人民群眾的正義心。
好家伙,陳清禾被群起攻之,被“好心人”摁倒
陳清禾“操”
“受害人”霍歆,悄無聲息地往后退,腳底抹油,溜煙地跑嘍。
跑前那狡黠挑釁的目光,和當年一模一樣。
陳清禾憤怒雖
這一句幺蛾子鬧的他陳大爺深夜進局子。
證實是場烏龍后,還是陸悍驍幫忙辦的手續,把人給弄了出來。
呵。
小薔薇教你學做人。
牛逼。
陳清禾一大老爺們,三番兩次栽
到家已是凌晨,他卻跟打了雞血似的,上躥下跳神抖擻,一會擺弄杠鈴,一會玩著臂力器,不過癮,干脆往地上一趴,做起了單手俯臥撐。
連著做了一百個,越做越來神,起身開始了凌空跳高。
陳清禾把自己的反常行為,歸結于生氣。
但弄了一身汗出來后,他四仰八叉地躺
越好看的臉。
自此,陳清禾終于明白。
是因為高興。
這一晚什么時候睡的不知道,反正第二天醒的特別早。
去部里上班,今天不用外派,稍清閑。下班前,一同事喊住他,“清禾,下班別走啊。”
“干嘛”
“嗨你這人,記性呢”同事提醒道“忘啦上回讓你作陪的。”
陳清禾想起來了,是有這么回事。
這哥們兒要去相親,讓他做個陪,壯壯膽。
得嘞,今天就拿回好人卡吧。
居香小筑,一個小清新風格的飯館。
大男人的還挺細心,按著女孩兒的喜好選,陳清禾侃他,“臨檢時,抽到副處長兒子的車,你公事公辦的狠勁兒,哪去了”
“是是是,緊張,緊張。”同事嘿嘿笑道,目光越過他肩膀,頓時斂,“來了來了。”
陳清禾回頭一看。
一身花色連衣裙,戴副眼鏡顯文靜,不錯啊。
隨著相親對象走近,繞過觀景盆栽時,她身后的人也露了臉。
陳清禾愣住,看了幾眼確認后,暗罵了一聲,“我日啊。”
露肩短裙,超細高跟,身條兒標正,可不就是霍歆嗎。
霍歆看到他,驚訝的表情不比他少。
巧了。
兩人都是各自作陪來了。
這相親宴,各懷心事,尷尬著呢。
吃到一半兒,霍歆笑著說去洗手間。人走沒十秒鐘,陳清禾也起身去了。
霍歆走得慢,故意
陳清禾擺出一副面癱臉,“麻煩讓一下。”
霍歆不甘示弱,“我攔你了嗎”
陳清禾“你擋路中間了。”
霍歆說“那邊也能過。”
兩人僵持著,誰也不讓誰。
霍歆下巴揚著,氣勢可不比一米八五的陳清禾弱。
對視了一番,陳清禾冷哼一聲,不屑極了。
霍歆被他這態度弄得不樂意,“你哼什么呀,只有豬才會哼來哼去。”
陳清禾突然伸腿,勾住她的腳踝,同時手擒住她的肩膀,稍微一用力,霍歆就被他弄得往后倒。
當然,地沒倒成。
而是倒
陳清禾聲音降了溫,落
“就干嘛”霍歆側頭,看他,那眼神毫不認輸,她彎起嘴角,放松力氣,故意往他懷里靠。
那細腰,只
陳清禾就快
霍歆動了動肩,帶動整個身子磨蹭了他的胸懷。
感覺到男人的僵硬,霍歆得意的眼神兒就跟小狐貍一模一樣。
“陳清禾,你遜斃了。”
陳清禾瞇縫了雙眼,然后換了個招式,鉗住霍歆的雙手掐
陳清禾的車是一輛g500,寬敞,狂野。
他把霍歆推到后座,叉腰看著她,憤言“信不信我把你賣了”
霍歆怒目圓瞪,脫了高跟鞋拿
“陳清禾你王八蛋你渣男你臭不要臉你莫名其妙你”
霍歆不說了,臉兒都氣紅了,她整個人幾乎黏
陳清禾把他壓回車座,“嘭”的一聲,關緊車門,上了鎖。
兩個人
霍歆扒開陳清禾的衣服,逮住他的兩個肉點,使勁啜咬。陳清禾當然得報仇,兩下撕開她的裙子,解開內衣扣,雪白的胸口高聳輕彈,那上頭紋著的薔薇花。
一如當年。
他吸得霍歆哭著喊疼。
“疼就對了”
因為你讓老子當年比這疼一百倍。
陳清禾弄完左邊弄右邊,手也沒閑著,解開皮帶,頂了進去。
這一下太滿,霍歆連哭聲都啞
陳清禾終于溫柔了,埋
“小薔薇,
“哥把命給你,成么”
大汗淋漓之后,兩人靠
有好多話想問,但又不知道怎么問,或者,是壓根就不敢問。
從哈爾濱到上海,這么多年過去了。
你還
這么漂亮的你,有對象了么
為什么會來這兒,是來玩的嗎
當年的月光雪山,你還記得嗎
還有,你為什么要幫著你哥騙我
算了,不重要了。
陳清禾閉上眼睛,心頭糊成一片。
他最想問的是。
小薔薇,你還愛我嗎
過了五分鐘,霍歆身上難受,費勁地坐直了穿衣服。
但當她拎起自己的裙子時
陳清禾聲音淡,“別穿了,我給你買新的。”
那條漂亮的露肩裙,剛才被陳清禾給撕爛了。
霍歆垂眸,負著氣,“哼,野蠻。”
陳清禾樂了,挑眉,學她剛才
“”
霍歆怒得一腳踢上他的腹肌。
陳清禾哪能這么容易被一女人拿住,手掌快如閃電,輕松捉住了她細白的腳踝。
這姿勢,霍歆基本呈現一個扭曲的型。
陳清禾目光落
“嗯,買完衣服,再去給你買點消腫藥。”
霍歆臉色緋紅。
撕開面具,終于還是當年雪山下的那個小姑娘了。
陳清禾心動了動,放開她,又無聲地將自己的t恤套她頭上。
他t恤大,可以當裙穿,霍歆小小一只,惹人憐愛的不得了。
車子駛出停車場,上了大道直奔商場。
霍歆
“給。”他把東西塞給她。
霍歆隨便瞄了眼,從里到外,一應俱全。
文胸的尺碼神特么的準。
而這黑色蕾絲樣式陳清禾的特殊嗜好,還是沒有變。
霍歆微紅了臉。
陳清禾問了她住哪,然后
廣電附近的文君竹,是電視臺的協議酒店。
到了,車停了好久,霍歆不動,陳清禾也不催。
時間的走速仿若靜止。
忘,忘而猶記。
離,離而不去。
這種矛盾感讓陳清禾十分難受。
終于,他忍不住地說“霍歆,你說,咱倆還有可能嗎”
聽到這句話,霍歆徘徊
她委屈抬頭,問“當年,你為什么要和我分手只是因為我沒告訴你我哥哥就是晏飛嗎可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的矛盾啊。”
“只是因為”陳清禾重復這四個字,語氣難免落了兩分重量,“當年你
他不忍再提,咬著牙帶過去,“然后我高高興興地去找你,結果你只是幫著你哥,把我騙出來而已。我挨的打再多,再嚴重,都”
“等等。”霍歆幾乎不可置信,“你說什么短信我沒有給你
陳清禾手一頓,轉過頭,撞上了霍歆懵懂無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