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這天兒都這樣了,咱們還開門嗎”
天禧六年的冬天,大概是所有人經歷過的最冷的一個嚴冬了,大雪整整下了三日,路上的雪墊起來三尺厚了,每日都有官兵拿著鏟子
小面館的伙計搓著手探頭探腦的看向門外,鏟雪的官兵又出動了,今日這活計估計又不輕松。
被喊的女子從后院走了上來,她穿著一襲青色的布衣,頭
“開,等會兒還有人來吃呢。”女子抱著一本賬冊走到柜子后面,伸手撥弄算盤,算珠清脆作響,極為好聽。
“這還有啥人來啊”小伙計小聲咕噥,聽話地將面館門打開得更大一些。
“把牌子豎出去。”從賬臺后面傳來一道聲音,小伙計又趕緊把寫著面館名字的牌子給放了出去,也好給大家示意一番,今日面館是營業的。
老板娘的算盤珠子清脆作響,伙計拿著抹布一張張桌子擦著,一邊擦一邊想,這都快到點兒了,怎么還沒有人來啊
正這樣想著,突然門口出現了動靜。
“老板娘,四碗牛肉面,一碗不要辣”
小伙計耳朵一動,立馬將抹布往肩頭上一甩,迎了上去“三位官爺隨便坐,小的這就給三位上茶”
穿著官服帶著刀的三人坐下,其中兩個裝作隨意的打量賬柜后面的女人。
小伙計一邊給三人上茶,一邊同樣觀察著這三人,心里暗忖看來又是三個慕名而來的家伙
面館雖小,地理位置卻不錯,每日的流水也很可觀。但最攬客的不是廚子的手藝,而是女掌柜的這容姿身形,那家伙,比起閨閣里的小姐也是不遑多讓啊。
牛肉面依次端了上來,小二捧著最后一碗面條問“這是哪位爺的”
“放著吧,他一會兒就來。”低頭撒著辣椒面的人說道。
“好嘞”小二不敢多言,放好便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三人的面條都用完一半了,門口才出現一個高大的影子。
“頭兒”面對著門口坐的男人眼尖,一下子就看清了來人。
一股冷意從外面進來,算賬的女子抬頭看去,掃了來人一眼,面色如常的移開目光。倒是進門的男子,盯著掌柜的看了好幾眼之后,才落座。
他正準備拿起筷子吃面,一只手突然端走了他的面碗。
“換一碗吧。”掌柜的將面碗端起來放
“不用。”男子拒絕。
掌柜的掃了她一眼,道“外面冷,再吃了這冷面條小心鬧肚子。”
說完,她往內廚房走出,邊走便喊“老王,再做一碗牛肉面,不放辣。”
“好嘞”老王響亮的回應道。
掌柜的進了后面,外面的三人立刻起哄起來“哦”
“頭兒,看來這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我就說,就老大你這身板兒這模樣,怎么可能是單相思”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完之后,轉頭看向第三人“趙小三兒,你說呢”
趙小三兒一邊撒辣椒一邊點頭“不錯啊。”
“什么不錯”問他的人擠眉弄眼,表情有些促狹。
一直忙著撒辣椒的人抬頭,努了努嘴“還有什么,當然是這面條不錯啊。”
“”
重新上了一碗熱乎乎的面條,一直沉默的男人呼啦幾口就吃完了,四人準備起身離去。
“算賬。”
站
銅錢入罐,
賬結完了,男子卻沒有急著離開,他問“后天有時間嗎”
掌柜的挑眉,有些摸不準他要做什么,答得似是而非“看吧。”
“后天晚上的時間騰出來,我來店里接你。”
“我”
“老大,快啊”外面等著的人轉頭往里喊道。
“就來。”他應了一聲。
她還沒來得及拒絕,他就已經跟著前面的人急步匆匆地離開了。
女掌柜站
“掌柜的,你笑啥”小伙計路過,見著老板娘嘴角一抹笑意,忍不住好奇的問,“剛剛千戶老爺給你說啥了”
最后進來的那人小伙計也認識,馮千戶,是店里的熟客了,基本上每天早上都會來光顧。
掌柜的立馬斂了笑意,抿了抿唇,道“今天沒什么生意,關門吧。”
小伙計“”
吳芳菲后來回去一想,馮昀約的那天不正是上元節嗎莫不是準備約她去看燈會
兩天一晃就過去了,等待馮昀上門的時候,吳芳菲甚至沒想起來他們之間還有“約定。”
她見著他的時候有些
“我這里還有客人,要不”就算了吧。
“我等你。”他今日穿著常服,沒有挎刀,往店里一角一坐,似乎整個面館都逼仄了。
吳芳菲抿了抿唇,當著客人的面不好趕他,隨他去了。
上元節的生意很好,各項生意都好做,她這面館也不例外。等到小面館里徹底忙完了之后,外面的燈市都暗了下來,整條街的人都稀疏了。
她轉頭找人,見著他正幫忙
店里的人漸漸散去,他也騰出空來找她了。
“實
“還不晚。”馮昀看了一眼天色,道,“外面還有燈亮著。”
這是還要去的意思
“走得了嗎”他問。
她站了站,然后解下腰間的圍裙放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面館,出來盤子的小二摸不著頭腦,這個時候還去看燈,看月亮還差不多吧
的確,今晚的月色極好,又亮又白,溫柔無限。
走了一段路,他掏錢給她買了一只兔子燈,她婉拒“小孩子才玩兒這個。”
“拿著。”他遞上前。
吳芳菲無奈下,實
越往前走,街面上的人越少。吳芳菲站
這樣想著,他走到面前,遞出一盞燈“你有什么愿望嗎”
十六歲以前,她什么都有,所以最大的愿望不過是能嫁給謝家的公子。十六歲以后,她一無所有,經歷了囚禁和逃命,除了活下去再無其他的奢求。
如今,她捧著一盞許愿燈,唯一浮出腦海的竟然是那間她傾注了心血的小面館。
既然他要玩兒,她就陪他好了,彎腰將燈放
“我要許愿了。”旁邊的男人說道。
吳芳菲側頭看他,等著他放燈。
“我的愿望希望此時
吳芳菲轉頭看了看,一條長長的河岸,除了她竟然沒有其他的姑娘了。
“你說我”她有些吃驚。
馮昀放開許愿燈,起身看著她“不然呢,這里還有其他人嗎”
吳芳菲“”
“你未嫁我未娶,我應該還有這個機會吧”他聲音低沉的問道,仔細聽來,似乎有一些緊張和顫抖。
她偏頭看才放下去的許愿燈,自己的那盞似乎被河底的小漩渦困住了,一直
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你莫不是
對不起,我喜歡的人不是你這樣。
腦海里浮現出了很多個答案,可一時之間她竟一個也說不出口。
“可以嗎”他追問道。
她抬頭,眉毛一揚“為什么是我”
他似乎被問住了,眉毛皺了起來,眼底也出現了濃墨色。
“因為你很漂亮。”
沉默了許久,他不得已給出了這么一個膚淺的答案。
吳芳菲笑了一聲,抱著肩膀看他,就像
可他說的,完全是真心話。第一次遇見她,他先是聽到了一個脆脆的聲音,
那一刻他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若是日后家里有這樣的女子
吳芳菲覺得馮昀是一個連撒謊都不會的男人,別說撒謊,連討好人都欠奉。她此生最
“你很漂亮。”他又強調了一遍,此時他的喉結滾動,額頭有些冒汗。
吳芳菲瞎了眼了
街面上的燈一盞盞的熄滅,兩人站
“你見過清陽公主嗎”她不知怎么的,突然這般問道。
馮昀點頭“見過。”
吳芳菲有些意外,她挑起眉毛,語氣中帶著一股自己也不能察覺的酸味兒“她漂亮嗎”
“不知道。”馮昀搖頭。
“”
“距離太遠了,沒看清。”
吳芳菲突然覺得有些想笑,她變換了一下站姿,依靠著河邊的一棵大樹,眼神頗為探究的看著他。
“你別這樣看我。”
“為何你都能肆無忌憚地看我,我為什么不能”
馮昀的臉突然就紅了起來,他看著吳芳菲的眼睛里像是帶著一團火焰。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次來店里都會偷看我。”吳芳菲嗤笑了一聲。
馮昀捏了捏拳頭,有些無所適從。
“你是官,我是民,我要是拒絕你不會明天就關門走人吧”她挑眉看他。
“不會。”
她有種錯覺,他這話似乎是從門牙縫中擠出來的。
“對了”她還準備逗他兩句,突然,他一個箭步跨向前,將
大樹搖晃了兩下,抖落了一樹的雪花。
雪花鉆進了她的脖子里,冷得她顫了一下。
“對不住了。”他壓低身子,湊上前去,一下子就吻住了她的唇。
吳芳菲算是白活了這二十二年,她居然不知道男人的唇居然有這么軟
月色里,雪樹下,兩道身影纏繞
“趙小三兒,你看那邊是不是有人”巡街的人舉著燈籠想往河邊走來。
趙小三兒伸手拉了一把想往那邊走的人,懶懶的道“不怕死的,你就去吧。”
一心只想做一個敬職敬業的士兵“”
燈籠的光漸漸遠去,吳芳菲大口喘氣,渾身都冒出了熱汗。
“明天我就上門提親。”她面前的男人說道。
吳芳菲撇過臉,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