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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根本就是在釣著他。◎

    “付出什么, 你要付出什么,姣姣,就是明天異獸打到厄爾庇斯星了, 戰(zhàn)爭的勝負也不需要你來負責。等到我死了,最后一個Alpha都倒下之前, omega都是要被好好保護起來的。”許洺澤紅著眼眸,有一瞬急促的有些呼吸不上來。omega是帝國的未來, 至今為止, 在帝國歷史上遺留下姓名的天之驕子幾乎都是由omega孕育出來的。

    帝國對于omega的過分保護, 在某一部分并非只是單純的性別特權,而是由歷史事實鑄就的結果。即便是戰(zhàn)爭時期, 或者說,正因為處于面對外患威脅戰(zhàn)爭時期, omega才更加成為了“戰(zhàn)略資源”的一部分。

    聞姣探出手, 輕輕撫摸了一下男子的臉頰, “可是,我不想等到那個時候, 我也不想…回來的某一天會被通知認領你的尸體。”

    許洺澤微怔的看著她,有一會眼睛好像沒有眨動, 瞳眸變得干澀, 眼眶因此濕潤了起來。他用手背狠狠蹭了一下臉頰, 偏過頭, 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太過分了。許洺澤想, 她真是太過分了,明明嫌棄他, 不愿意喜歡他, 不肯給他一個身份, 為什么卻又能夠對著他說出這種話。

    根本就是在釣著他,一點都不允許他脫鉤逃走。

    許洺澤握住了女子的手腕,將臉頰湊過去,輕輕放在她的手心里。男子靜靜的注視著她的眼眸,像是要融化在她的眼睛中,“我陪你。姣姣,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

    許康年一開始想要令聞姣和其他人一同駕駛雙人機甲。戰(zhàn)場上主流的機甲型號都是單人機甲,只有醫(yī)療兵或者是機甲師才會配備專門的士兵負責保護他們,放棄一部分的戰(zhàn)斗性能使用雙人機甲。

    許洺澤還報名了護衛(wèi)兵的候選者,可在基地之中進行模擬駕駛操作時,聞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精神力很難與其他人完成配合。

    手操機甲早在很久之前就因為各種原因退役,在戰(zhàn)場中被淘汰了,如今的所有機甲都是鏈接精神力,由精神力進行操控的。也因此,精神力水平和戰(zhàn)斗素養(yǎng)越高的士兵,往往作戰(zhàn)能力也格外優(yōu)越突出。

    聞姣的精神力是極其排外的,一個人的性格其實也能夠在精神力之上體現(xiàn),能夠擔當護衛(wèi)兵的人選大多數(shù)精神力也極其包容溫和。許洺澤在剛面試時就因精神力性質(zhì)不合格被刷了下去,男生雖未能通過護衛(wèi)隊的選拔,卻也最終在嚴苛的考核后加入了營救隊的隨行隊列之中。

    可即便是基地內(nèi)公認性格最好的護衛(wèi)兵人選,聞姣也無法接受將自己的精神力與她對調(diào)同頻,共同操縱駕駛一架機甲。

    她甚至會下意識的襲擊妄圖接觸她精神力的人,在這一點上顯示出了極度的孤僻,不信任他人,與尖銳的攻擊性。

    而在另一方面而言,經(jīng)過測驗,聞姣的精神力水平至少達到了S級,在基地內(nèi)原本應該成為單兵作戰(zhàn)的最佳人選。

    聞姣一直都很想建造一架專屬于她的機甲。她傾盡財產(chǎn),下城區(qū)的資源也只能夠提供她制作一身貼身的納米機甲。

    而真正的大型機甲是軍用武器,在帝國內(nèi)也是被嚴格管控的,企業(yè)和個人都沒有資格在未經(jīng)允許的情況下私自制造。

    在經(jīng)過與聞姣的協(xié)商后,許康年最終允許聞姣駕駛單人機甲與營救隊一起登陸異獸母星。

    聞姣完成了之前的愿望,她為自己打造了一架與她最為匹配的“伴侶”,也許這是從她來到前線以來最值得開心的一件事。

    異獸的母星被基地命名為“特拉洛克”,在阿茲特克神話里,祂有執(zhí)掌風暴的權柄。特拉洛克星的面積極大,是帝國首都星厄爾庇斯的一千八百倍,所在的恒星系構造特殊,環(huán)境異常暴虐,顯然經(jīng)過了后期的改造。

    在行星之外縈繞著一圈環(huán)繞的風暴圈,帝國在之前始終無法穿入風暴層,在這里不僅是機甲會受到損傷,任何電子設備也會失常。即便人類創(chuàng)造出了堪比神祇的機甲外殼,在自然的偉力面前也仍舊顯得如此渺小,

    聞姣他們駕駛的這一批新式機甲增加了擬態(tài)功能,能夠欺騙異獸的感官,躲避特拉洛克星的探敵防護設施,潛入行星內(nèi)部。

    特拉洛克星上肉眼可以看見三個太陽,星球白日的溫度極高,空氣十分潮濕,天氣狀況對于人類而言異常惡劣。

    若是脫離了機甲,行星上的細菌和有毒氣體在幾個小時的時間內(nèi)便能夠徹底摧毀人類的免疫系統(tǒng)。

    營救隊降臨在了大皇子紇骨榕年最后留存下來的位置坐標,分成了數(shù)個小隊前往不同方向進行搜尋。

    聞姣跟隨著其中一隊,負責操作設備搜尋皇子紇骨榕年所駕駛的機甲蹤跡。

    第六日。

    類似戈壁灘的地形,聞姣所在的隊列在路途中發(fā)現(xiàn)了幾臺已經(jīng)損毀的機甲。特拉洛克星的土地是一種顏色很深的紫褐色,而現(xiàn)在塵土幾乎掩蓋埋藏了機甲的大半部分。

    在拆解開機甲的艙室之后,里面卻空無一人。

    駕駛艙已經(jīng)失去了能量,聞姣使用備用的能源恢復了其中儲存的數(shù)據(jù)。大部分的文件都已經(jīng)被損毀無法查看,最終恢復的只有短暫的幾個音頻和少量數(shù)據(jù)。

    那是一段有些令人驚悚的自白。

    機甲曾經(jīng)的主人同樣在風暴之中與隊伍失散,在接下來的幾天之內(nèi)遭遇到了極其惡劣的天氣。經(jīng)過先遣隊的調(diào)查,能夠確定異獸女皇的巢穴在這顆行星的地下,即便是通訊設施受損無法使用,聯(lián)系不到其他人,這一列小隊仍然在執(zhí)行著自己的任務,盡力調(diào)查著巢穴的位置和進入的方式。

    在陸續(xù)的滋滋聲后,時間渡過了幾日,錄音中的那個聲音稱,他們經(jīng)歷了日食,在日食之中,幽靈傾巢而出。

    [它進來了,我知道它就在這里…在我的機甲艙室里,不,是在我的腦子中…]

    聞姣按停了錄音,周邊的士兵都經(jīng)過嚴格的訓練,并不會僅僅因這幾段音頻就升起恐慌。在進行過短暫的休整后,聞姣被守護在中間的位置,隊列繼續(xù)前行,通過儀器中模擬出的地形圖紙顯示,他們漸漸接近了有可能是女皇巢穴的所在地。

    前一秒分明是白日,下一秒聞姣身處在機甲之中,眼前反饋的畫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片綠色的熒光。

    天邊的一顆恒星被遮擋住,在頃刻之間便被吞噬殆盡,光線微微黯淡下來,湖綠色的螢火匯聚成了一片浪潮。

    聞姣只看到這片螢火簇擁了過來,腳下原本堅硬的土地變得柔軟,像是起伏的皮膚表面。

    她操縱著機甲升到了半空,第一顆恒星后是第二顆…直到最后一顆恒星的光也暗了下來,目光所及之處,熒光是風暴的眼睛。

    與風暴共存的螢火是一種能夠致幻的生物,或者說,那是異獸的幼卵。異獸的生殖方式是人類很難理解的,這些體積微小,甚至能夠穿透普通機甲縫隙的生物也是異獸誕生的后代。可它們和真正的波雷斯科羅又是完全的兩個物種,只能夠生存在星球表面,無法依賴強健的肉身在宇宙之中肆無忌憚的航行。

    比起動物,這些幼卵更像是聚集的植物。

    波雷斯科羅在搜尋不到食物的饑荒之時,甚至會以這些幼卵為食。

    先遣隊傳遞到基地的死亡資料之中,不止是那一隊的士兵聲稱曾經(jīng)親眼在機甲的艙室內(nèi)見過這種幽綠色的螢火。

    聞姣與科研院的機甲師在這段時間的工作之中,也運用納米技術,針對機甲的嚴密性進行了升級改良,確保這種體積微小的幼卵不會再滲透入機甲之內(nèi)。

    除了營救皇長子之外,救援隊也承擔了另一項任務。時間拖了這樣久,即便基地相信著紇骨榕年的能力,其實也已經(jīng)做好了會發(fā)現(xiàn)皇子犧牲的準備。

    承載著大批次機甲的星艦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等待著與異獸波雷斯科羅軍隊進行正面交戰(zhàn)。營救隊會在內(nèi)部放置摧毀異獸女皇巢穴的武器,外部艦隊則負責與波雷斯科羅的主力軍交戰(zhàn),營造假象,為他們的行動吸引注意力。若是涉險登陸特拉洛克星的營救隊任務失敗,帝國的軍隊便會像是上一次一般,重創(chuàng)波雷斯科羅的主力軍,死守在邊界線,茍延殘喘的盡量摧毀對方的高智商兵種,繼續(xù)將它們趕回去,渡過下一個平緩期。

    聞姣在風暴之中與身旁的士兵失散,躲避在了一處天然的洞窟之中。風暴不僅令隊列被暫時沖散,機甲內(nèi)的通訊設施也在這場風暴之中遭受了干擾,但在此之前,將領便已經(jīng)針對這種情況做了預案,聞姣按照之前的指令,壓下了心中滋生的不安和慌亂,等待著風暴褪去。

    空氣中的螢火猶如絲帶一般上下緩緩漂浮著,不考慮它們的危險性,這個場景其實稱得上夢幻。

    聞姣操作著機甲艙室內(nèi)的按鍵,某一瞬間,顯示屏中彈出了幾行數(shù)據(jù)。一直沒有任何顯示的屬于大皇子機甲的信號,在此時出現(xiàn)在了地圖之中。

    而距離…

    聞姣回過眸,看向了溶洞的深處。

    在這下面。

    作者有話說:

    好難寫,嗚嗚,寫的不是很多,評論區(qū)給寶貝們發(fā)點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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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殿下,沒事了,放松。”◎

    聞姣遲疑了片刻, 機甲的信號持續(xù)閃爍了一分鐘之后熄滅了,就像是從不曾出現(xiàn),仿佛只是她眼花的一個錯覺。

    聞姣檢查了一下機甲內(nèi)配備的補給與各種系統(tǒng)的運轉情況, 她轉過身,看向了洞窟的深處。

    越往深走, 洞窟的面積變得越窄,頂部壓下來, 在某一些崎嶇的道路處, 她必須操縱機甲深深彎下腰。

    這里似乎是一個純天然的溶洞, 沒有任何人工打磨的痕跡。視野內(nèi)除了機甲投射的光束外,沒有任何光亮。整個洞窟是向下延伸的, 當她通過某個需要爬行的狹窄山洞后,空間一瞬間變得寬敞了起來, 她聽到了機甲的傳感系統(tǒng)反饋回來的流水聲。

    這里有一條蜿蜒的地下暗河。

    河流黝黑, 深不見底, 聞姣的動作愈發(fā)謹慎了,生物檢測系統(tǒng)內(nèi)顯示出了河底密密麻麻蟄伏著的不知名生物。

    聞姣回憶了一下剛剛看見的坐標與此時位置的距離, 還要更深,至少在地下百米。

    而面前的路被截斷, 要繼續(xù)深入, 便要潛進這片地下河。

    與救援隊通訊的信號時斷時續(xù), 聞姣向他們發(fā)送了自己的位置坐標。她在原地等待了十分鐘, 卻并沒有收到任何回復, 不清楚是她所在的位置屏蔽了信息,還是其他人因為風暴而失聯(lián)。

    她想了半瞬, 試探性的駕駛機甲淺淺沒入了地下河流, 河底的陌生生物在系統(tǒng)畫面的顯示中很安靜, 像是一片片漂浮的海藻。

    聞姣沿著河流的方向前行了幾分鐘。水勢在某個瞬間后變得湍急,在經(jīng)過某處河面與頂部巖石僅有幾厘米距離的拐角后,她被洶涌的水裹挾著向下墜落……

    河流兩旁終于又出現(xiàn)了岸邊。

    聞姣艱難的駕駛著機甲維持平衡,卻仍舊在凸起的礁石上撞了幾下。天昏地暗之后,她忍下了嘔吐的欲望,向著岸邊的方向游過去,在即將抵達水邊時終于輕輕松了口氣,可下一秒,她的腿突然被纏住,整個人被向水底處拖了過去。

    機甲重新陷入水中,而她在顯示屏中也看到了在系統(tǒng)內(nèi)未能夠顯示出模樣的生物。黑色的觸手纏住了腿部,吸盤貼覆在機甲表面,將她用力往更深處拽去。

    聞姣在水中轉過身,機甲的光照亮了河水,觸手之下隱隱可以看見連接到底部盤踞的一片陰暗。她抽出了機甲配備的長刀,用力割斷了纏繞著她的觸手。

    耳畔一陣刺痛,她隱隱聽見了一聲極其尖銳的聲音,機甲破出水面向岸邊躍去,身后扭曲纏繞的觸手像是一張能夠將人吞噬的巨網(wǎng)。

    機甲靈活的在觸手之中翻轉,像是在進行著一場危險的舞劇。在沿著洞窟的方向又深入了百米后,身后的觸手狠狠撞在了巖壁上,機甲在地面上翻轉了幾圈,頭頂?shù)袈涞膸r石砸在她的腳邊,周邊的環(huán)境重新變得安靜了下來。

    機甲內(nèi)部系統(tǒng)報錯的提示音在聞姣耳旁響起,她緩了片刻,腦袋被震的有些發(fā)暈。半分鐘后,聞姣從地面上爬了起來,抬起頭,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幽幽的螢火緩緩點亮了黑暗的洞窟,能夠看清各式各樣的怪石,熒光上下漂浮著,匯聚成了一片飄蕩的海洋。

    聞姣緩緩關閉了機甲的燈,靜靜待在原地。她又重新檢查了一遍機甲的損傷部位,確定密閉性沒有出現(xiàn)破損后才放松下了緊繃的心弦。

    螢火靠近了她,將她包裹進了幽綠色的河流之中。

    她慢慢向前走過去,這些幼卵幾乎沒有攻擊性,只是在空中不斷的變換著圖案,漫無目的的飄蕩著。

    聞姣屏住了呼吸,她向著前方看過去,那個坐標離這里應該已經(jīng)很近了。

    紇骨榕年會在這里嗎,還是說,那只是一個陷阱?

    未等聞姣遲疑,下一個轉角,她便看到了半躺在地面上,軍裝上沾滿了黏膩凝固的血跡,生死不明的皇子殿下。

    在此時的情景下,其實比起現(xiàn)實,倒更像是幻覺一些。

    聞姣的視線瞥過另一旁的機甲,那臺機甲的破損十分嚴重,表面的漆被蹭得格外猙獰,一只手臂斷裂了,后背也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螢火點綴在紇骨榕年的眼眸上,像是在親吻著他頰邊的傷疤。但這個畫面并未給聞姣帶來任何美麗的觀感,而只有驚悚的危險感。

    聞姣停頓在原地,有一時不清楚自己是否應該上前。

    她其實直到現(xiàn)在都不能確定,當初冉遺藥業(yè)的實驗室,和那場星艦失事與紇骨榕年到底有沒有關系。說起來,她獨自尋找到了這里,到底是為了做什么呢,怕大皇子殿下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挺不過來死亡,令帝國的軍隊失去主心骨產(chǎn)生騷亂,導致計劃失敗,無法在與波雷斯科羅的戰(zhàn)爭中取得勝利?

    還是…她是要提前一步,來確保他在無人之處死去?

    聞姣走上前,低眸居高臨下的看向帝國的皇長子。他在龐大的機甲面前渺小的像是一條茍延殘喘的蟲子,胸膛幾乎沒有任何起伏。

    沒有人會知道,也許她只要不必施救,就這樣等待著他停止呼吸便可以了。

    機甲的顯示屏中顯示著紇骨榕年的生理數(shù)據(jù)。Alpha的身體素質(zhì)強悍的令人有些驚訝,即便他看起來像是死去已久,可實際上,男子的血液卻仍然還在軀體內(nèi)滾燙的流淌。

    肉.體暴露在異獸的幼卵群之中,他真的還能算是紇骨榕年嗎?

    聞姣蹲下.身,機甲的關節(jié)相互摩擦發(fā)出一陣略顯尖銳的聲音,屏幕上捕捉到了細微的動態(tài)畫面。紇骨榕年的手指顫了一顫。

    機甲艙室的門緩緩打開。

    身體被銀白色納米材料覆蓋的女子站在機甲的胸口處,像是無情無欲的神祇。

    營救隊之中,也許只有聞姣能夠做到離開艙室。螢火觸碰到納米機甲的表面,游離在她的手臂和臉頰之間,片刻后又緩緩散去。

    聞姣走到紇骨榕年的身前,彎腰掐住了男子的臉頰。面容硬朗英俊的男子溫順的仰著頭,合攏的眼眸緩緩睜開,碧綠色的眼眸空洞,右眼的瞳孔微微顫動了一下,瑩綠色的光芒閃爍。

    聞姣松開了手,抿唇。

    他真的還有自己的意識嗎?

    聞姣將人背了起來,帶進了機甲的艙室之中。機甲內(nèi)有配備簡易的醫(yī)療設備,她將刀刃用酒精消了毒,祛除了男子手臂上的腐肉,又用繃帶簡單的幫他包扎了一下。

    整個過程中,紇骨榕年都閉著眼,肌肉緊繃著,卻又像是陷入昏迷之中未醒來。聞姣轉過身,在醫(yī)療箱內(nèi)尋找消炎藥時,耳畔掠過了一陣風,她敏銳的轉身,喉嚨卻在此時被掐住,整個人被按在了地板上。

    紇骨榕年睜著眼眸,狠厲的注視著她,臉頰上的疤痕像是扭動的蜈蚣,手指緊縮。

    聞姣一直沒有褪下身上的納米機甲,男子一瞬間暴走的力量幾乎將她死死壓制住了。可下一瞬間,聞姣抬起腿,輕而易舉的便將人踢到了艙室的墻壁上。

    銀色的長刀抵在了男子的眼眸上,聞姣神情冷冽,刀尖與那只碧色的瞳眸僅有不足一毫米的距離,“紇骨榕年?”

    女子的聲音通過傳聲器之后,變得有些失真,比起本身的聲調(diào)顯得更加冰冷了些。

    紇骨榕年停下了動作,肢體一瞬間變得松懈了下來,他癱軟在墻面上,捂住唇,咳出了幾口血。血液中,泛著淺綠色的熒光色澤。

    “聞…姣?”紇骨榕年躬下腰,神情恍惚,幾乎以為又是他陷入了幻覺之中。男子額角的青筋突起,忍耐下顱內(nèi)的一陣陣疼意,“異獸的女皇在這里的地下,摧毀這里…”

    紇骨榕年控制不住的半跪在了地面上,身體不受控的抽搐著,嘔吐出更多的鮮血來。

    聞姣站在一旁,看著他的模樣,過了半分鐘才緩緩的湊近,蹲下來,“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為什么只有你一個人在這里,其他人呢?”紇骨榕年蹙著眉,他皮膚下的血管微微凸起,男子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臂,視線落在聞姣手邊銀色的長刀,抑制住了奪過刀割破自己的肌膚,將血液中的幼卵引出來的沖動。

    他在這一刻不由升起了某種懷疑,他真的清醒著嗎?還是說,眼前的一切只是他死前的幻覺?紇骨榕年的容顏上浮現(xiàn)過了一瞬的迷茫,他的精神力抵達到了3S水平,因此在身旁的士兵都陸續(xù)被幼卵寄生逼瘋,或是被湖底的生物拖入到地下的深淵后,只有他仍然存活到了現(xiàn)在。

    獨自一人,妄圖深入地下母獸的巢穴,拖著它一同死去。

    聞姣撫摸在紇骨榕年的臉頰處,納米材料觸碰在皮膚上帶來一陣冰寒的冷意,女子的面容被機甲的面具遮擋住,他始終看不清她的模樣。

    聞姣扶起男子的臉,讓紇骨榕年直視著她,輕輕的重復道,“我有些事想要問你,請認真且誠實的回答我。皇子殿下,你清楚冉遺藥業(yè)的實驗室在做什么嗎。”

    紇骨榕年有些恍惚,若眼前的人又是那些異獸的幼卵制造的幻象,那他為什么會在此時看見聞姣呢?那個女生在他的印象中只不過是一個足夠聰穎,很有潛力的機甲機械師罷了。

    他下意識陷入回憶,不…除此之外,她還是被他的決策牽扯受難的無辜之人。

    冉遺…

    紇骨榕年似乎重新看到了那份文件,以及那一個有些怪異的,令人印象深刻的魚形商標。

    當年,議員向紇骨榕年提出建造將beta國民改造成omega的實驗室時,對他講述的是一個令人憧憬的前景。

    帝國的人口在異獸肆虐的時期損耗了許多,在抵御異獸的過程中,幾乎都是用人命在向里填。首都星厄爾庇斯原本在接收難民時產(chǎn)生了數(shù)十年的由人口膨脹引發(fā)的一系列社會問題,下城區(qū)持續(xù)到如今仍舊是那副混亂貧困破敗的模樣,而實際上,這些年擁擠的人口也在慢慢的被前線消耗。

    大量的beta就像是平庸的工蟻,在戰(zhàn)場上只是被日漸抹除的數(shù)字。只有精神力等級高的Alpha才能夠駕駛高等級的機甲,一個Alpha甚至能夠抵得上百人的beta小隊。

    而能夠孕育這種Alpha的,唯有omega。

    omega如此稀少而珍貴,精神脆弱敏感,容易悲傷、抑郁、夭折,必須精心的養(yǎng)育起來,才能夠為帝國誕生下優(yōu)質(zhì)的下一代。

    可若是擁有能夠將beta的性別轉換成omega的方式,前線步步緊逼面臨的困境就能夠得到改善了。

    紇骨榕年是一個純粹的戰(zhàn)士,他聽從了議員的建議,認可了他描繪出的未來,不曾思考實驗過程中會產(chǎn)生的陰私。

    后來,納米機甲的成熟令紇骨榕年意識到了解決戰(zhàn)爭的另一種方式。不需要帝國再花費數(shù)十年,數(shù)百年的艱難抵抗,也不必令后代像是被困在盒子里的動物一般茍且偷生。

    當紇骨榕年聽說二皇子與三皇子失蹤遇襲,想要培養(yǎng)放在身旁的機甲師乘坐的星艦遇難,他才意識到,議會在他的放縱下權勢愈發(fā)強盛,野心漸深,逐漸不受皇室的管轄。

    這些年,紇骨榕年也不確定,議會借著他的名義,背著他做過多少事情。

    “抱歉…”

    ……

    聞姣的指腹輕輕按在紇骨榕年的右眼上,不必說太多,她已經(jīng)知道了。

    “殿下,你身上這些傷,大部分都是自己劃出來的吧。為什么…是因為,你的身體如今已經(jīng)變成幼卵的巢穴了?它們會孵化出來嗎?”聞姣的聲音很輕柔,在紇骨榕年的耳中聽起來便更像是幻覺。

    其實此時在紇骨榕年的眼中,世界是一片幽綠色的。而他能夠認出眼前的人,除了聲音,便是因為她穿戴著的這一身獨特的機甲。

    他感覺到,自己右眼的瞳孔動了動,像是有什么東西潛藏在眼眸中。

    “幫我…咳…”紇骨榕年控制不住的咳血,血液從唇角流淌到下頜,粘稠的液體墜落在地面上,詭異的不規(guī)則蠕動著。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救援隊負責的將領,殿下,我們會在這附近埋設武器,炸毀母獸的巢穴。請放心,我會幫助你的。”聞姣輕聲安撫著,松開了手。

    紇骨榕年聞言安心的笑了笑,帝國皇室的人都長了一雙十分漂亮的眼眸。這種瞳色似乎是顯性基因,在每一位皇室子嗣的身上都會延續(xù)遺傳下來。

    碧綠色的瞳眸破碎開的時候像是爆漿的寶石。

    那只寄生在紇骨榕年右眼之中的幼卵飛了出來,直直的向著聞姣的眼眸處飛來,然后撞在了機甲面具的表面。

    肉眼不可見的納米線精準的割裂開了幼卵的腹腔。

    紇骨榕年忍住了痛吟,身子緊縮在一起,腰背幾乎躬成了一張彎折的弓。

    “殿下,沒事了,放松。”聞姣輕輕拍著男子的背,說道。

    眸中生蟲,自然是識人不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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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即便回去,我大抵也活不下去了。”◎

    與救援隊的信號斷斷續(xù)續(xù)的恢復了, 聞姣接收到了幾條救援隊內(nèi)部的留言。離她距離最近的小隊正在沿著聞姣提供的坐標逐漸前來,同時也有分散在其他位置的隊伍在風暴停歇后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能夠通往地底的洞窟。

    聞姣將尋找到皇子紇骨榕年的信息傳遞了出去,可男子本人卻并沒有露面主持局面的意思。紇骨榕年僅僅在通訊界面內(nèi)說了幾句話, 講述了他調(diào)查出的信息與需要注意的事項。

    聞姣倒是清楚他此時為什么不肯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單人機甲駕駛艙內(nèi)的位置并不大,控制臺與座椅便占據(jù)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空間。

    紇骨榕年脊背抵著艙室的墻壁, 靠坐在地板上,深色的血液自他的右眼流淌下來, 沾染了半張臉頰。而最嚴重的是, 他似乎僅僅只能夠保持一段時間的清醒。在聯(lián)絡頻道內(nèi)聲音清晰的說出那段話之后, 紇骨榕年便控制不住的將頭往艙室的墻壁砸,似乎只有外部的疼痛才能控制住大腦內(nèi)的瘋癲。

    聞姣尚未能夠等到支援的隊列, 卻先在通訊頻道中聽到了陸續(xù)播報的陣亡通知。他們的潛入被發(fā)覺,陸續(xù)遭遇到了守衛(wèi)的異獸, 與敵方進行了交戰(zhàn)。

    進入異獸的母巢, 執(zhí)行這種危險任務的人, 也應該對自己會遭受到的命運早有準備。深陷于遍布敵人的行星之上,對方前赴后繼, 他們則沒有后援,死亡便只是時間問題。

    聞姣操縱著機甲站起身, 前后僅有一條路, 而她需要選擇是前進, 還是退后。

    聞姣也不太清楚過了多久, 機甲的信號徹底斷聯(lián)。

    洞內(nèi)的景象終于漸漸有了變化, 她的腳底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深綠色溶液之中,頭頂?shù)膸r壁卻出現(xiàn)了倒掛著的半透明囊泡, 在屏幕掃描出的畫面里能夠看到其中蠕動的生物。

    聞姣屏住了呼吸, 停在原地, 目光所及的前方是幾乎一望無際的,待孵化的繭蛹,幾乎能夠令人升起驚悚的密集恐懼癥。

    在這時,她偏過頭,反而覺得紇骨榕年的存在變成了某種慰藉。至少這里還有一個人類存在。

    帝國曾經(jīng)深刻研究過波雷斯科羅的形態(tài),普通的充當“工蟻”角色的波雷斯科羅與帝國首都星上鯨魚的智商差不多。而更高等的類似“兵蟻”的波雷斯科羅則是擁有著類人的智慧,它們狡猾,懂得欺騙,能夠制定精密的策略。可令帝國的研究人員感到奇異的是,異獸整個群體卻幾乎沒有發(fā)展出任何娛樂、文化、政治,他們似乎僅僅以生存、繁殖和侵略為生,肉.體強悍,性情暴虐,崇尚自然,能夠克服一系列的艱難環(huán)境。

    聞姣的腦海之中突然升起了一個有些荒謬而詭異的想法,帝國已經(jīng)驗證,波雷斯科羅的社會中僅有一個負責生育的“蟻后”。那么…能夠孕育這樣一個如同蝗蟲一般泛濫的種族,它的體積該有多大。

    或者說,它此時,到底處于哪里呢?

    帝國登陸在特拉洛克星的每一具軍用機甲都配備了足量的彈藥。而機甲本身所攜帶的能量也可以令它變成一個威力極大的炸彈。

    聞姣現(xiàn)在有兩臺機甲,經(jīng)過改裝后,加上內(nèi)部攜帶的炸彈,應該能夠摧毀直徑十公里內(nèi)的物體。

    如果待孵化的繭此時都聚集在這里,那么,這里會是它的生殖腔嗎?

    說起來,那些涌動的暗河也可能是它的胃液和寄生蟲。

    她此時也沒有更多的選擇了。

    在異獸繭蛹的包裹之中,聞姣偶爾會錯覺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她。

    聞姣打開了機甲的駕駛艙,她來到機甲的胸膛前,一步步將龐大而精細的機甲能源中樞拆解開,將對她而言已經(jīng)熟悉無比的零件重新組裝構建成了其他的功能。

    脫離了機甲后,她才發(fā)覺底部粘稠的液體幾乎能夠蔓延到她的腰跡。身旁逐漸發(fā)出了詭異不詳?shù)穆曇簦痤^,發(fā)現(xiàn)頭頂與深色的“巖壁”連接著的繭開始微微搖晃了起來。

    聞姣由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看到母獸的模樣,也或許,她已經(jīng)處于它的體內(nèi)。

    她不再關注身邊的其他動靜,而是全神貫注的開始將兩臺機甲的能源與彈藥一起組裝成簡易的炸彈裝置。某個瞬間,她的耳側隱隱聽到細微的撕裂聲,以及翅膀煽動割破空氣的聲響。

    劍刃穿破了異獸的脖頸。

    有液體濺落在她的背部,聞姣終于抬起頭,不知何時從艙室內(nèi)走出來的紇骨榕年正站在她的身前,單手持著從她的腰間拔出的長刃。

    男子脊背挺直,聲音平淡而冷靜,“繼續(xù)你的工作。”

    當其中一個囊泡破裂后,下一個蟲繭的表面也逐漸浮現(xiàn)起了凸起的尖銳輪廓。另一只剛剛誕生,僅比人類高一些的異獸從繭中掙扎的探出尖銳的爪子,伸展開帶著肉膜的翅膀,向著他們的方向搖搖晃晃飛了過來。

    沖到兩人面前的異獸身軀沉沉砸入了底部的粘液之中。

    紇骨榕年神情冷硬,五官立體凌厲,眉眼鋒銳,手中的刀刃猶如銀色的月光,沒有令異獸接近聞姣一寸。

    分明不過只是一個人,背影看過去,卻的確能夠令人聯(lián)想到一直值得帝國信賴,死守防線數(shù)年,從無敗績的戰(zhàn)神。

    聞姣微微低眸,納米機甲的面具之中,烏發(fā)已經(jīng)被汗?jié)瘢榘l(fā)黏在脖頸處,汗水浸到眼眸中,帶來一陣癢意,可她卻沒有辦法去擦拭。

    她咬著唇,眼前有一陣發(fā)白,持著工具的手卻一直很穩(wěn)。

    “聞姣,接下來,我將交予你身為帝國指揮官的唯一一項命令。活著抵達帝國,將信息完整的傳遞到皇室與軍隊。”氣勢兇戾森嚴,能夠止小兒夜啼的皇長子此時卻罕見的流露出了幾分溫和。男子用那雙碧綠的眸子注視著女子,瞳眸的色澤有些太過熟悉,會令聞姣不自覺的回憶起紇骨翊黎或是紇骨槿安。

    機甲龐大的身軀四分五裂,而炸彈裝置終于在女子的手底下完成。她是一個極其優(yōu)秀的機械師,一直如此,沒有辜負任何人的期待。

    聞姣沒有動。

    “這里的炸彈需要有人確保它正常啟動,你做不到。”聞姣的機甲只能夠提供一個人使用,即便她將生的機會給予紇骨榕年,omega的體質(zhì)只怕會令她立刻便被密密麻麻的幼卵徹底寄生。紇骨榕年輕輕勾起唇角,右眼又滲出了一些血液,沿著下頜滴落,“即便回去,我大抵也活不下去了。這是命令。”

    “聞姣,完成你的職責。”

    他盯著聞姣的眼眸,一只手用力的將女子推下了機甲壘成的高臺,“走。”

    聞姣從邊沿向下墜落,在她的眼中,頭頂?shù)睦O陸續(xù)被尖銳的棱角頂破,漫天的異獸之中,男子一人一劍,孤獨的靜立在原地。

    銀色的機甲在空中旋身,身后翅膀煽動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風聲漸近。她只知道不斷的摧動機甲向前低空飛行,聞姣能夠感覺到身后的異獸在近在咫尺的距離追逐著她,而她一直沒有回頭。

    爆破的火焰近乎將她席卷在其中,“溶洞”一寸寸坍塌,四處黝黑色的水淹沒了隧道。

    地面裂開了口子,風暴猶如震怒的神祇,天空有交戰(zhàn)之中星艦的殘骸墜落,穿過大氣層化成一簇簇燃燒的流火,仿若末日。

    在一聲尖銳的刺耳哀嚎聲之中,大地和山丘近乎顛倒了。

    某艘不知名的星艦在此時穿越過了風暴,抵達了地震最劇烈的位置。海面高高的揚起,像是張著巨口的獸,幾乎要將日月都吞咽進其中。

    片刻后,星艦的艙門開啟,一架與人類等身的黑色機甲站在艙門口,跳躍了下去。

    火焰與煙塵之中,一束銀色的光穿破而出,被由上至下而來的黑色機甲用力擁在了懷中。

    “姣姣。”

    有些陌生,又帶著些熟悉的聲音低啞中含著些微顫,“我來了。”

    作者有話說:

    應該快要完結了,小天使們有什么偏愛的男主可以評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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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我很想你,想見你。”◎

    星艦的艙門在黝黑的海水即將涌入之前關閉了。

    聞姣半跪在地板上, 彎下腰急促的喘息著,低低的咳了幾聲。

    男子扶著她的肩,臉頰上的面罩褪去, 眉眼中含著些擔憂,“姣姣。”

    “小主人, 歡迎回來。”

    聞姣抬起眸,看到了坐在駕駛座位上的仿生人。它伸出手臂, 對聞姣揮了揮, 勾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面容一如往昔,身體卻經(jīng)過了改裝, 配備上了許多武器裝備。

    “鄔潼…”聞姣有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她只是有些疲憊的將身體靠在了男子的身上, 銀色的機甲緩緩滲入她的體內(nèi)。

    容顏不算十分精致, 皮膚被各個星球上的風塵摧殘得有些粗糙的男子習慣性的換了一個姿勢, 手臂輕輕攬住她的腰,令她靠得更舒服些。

    即便時間似乎隔了許久, 鄔潼與她之間的默契卻像是從未更改。男子的烏發(fā)被剪得很短,有種刺刺的扎人感, 他仍然習慣沉默, 不知如何在久別重逢后提出話題, 只知道認真的摟著她, 掌心輕輕撫摸著她的發(fā)絲。

    鄔潼登陸了帝國原本的疆域中最偏遠的一個星球, 尋到了仇人的蹤跡。星盜狡兔三窟,鄔潼本應該順著尾巴將逃竄的那些罪人一網(wǎng)打盡, 可他卻在那時收到了仿生人傳遞的信息。

    聞姣在鄔潼心中的形象一直都像是在高處, 讓他需要仰望, 甘愿聽她指使,當被她豢養(yǎng)的看門犬。而她也一直都很厲害,在他因為自己的原因而背棄她,離開她時,卻依舊像是許多年前將他撿回家一樣,又給予了他幫助。

    仿生人的系統(tǒng)與聞姣的機甲之間能夠進行聯(lián)絡,她在玄黓星孤立無援時,鄔潼與仿生人便是她唯一能夠信任的后援。

    讓鄔潼來選擇,聞姣在他心中的重量總是更深一些。他放棄了追擊星盜的漏網(wǎng)之魚,家鄉(xiāng)的星球覆滅時鄔潼的年齡還太小,被族人守護著,其實未曾能夠真正看見任何一個仇人的面容。主犯,從犯…誰的罪行多,誰的罪行能夠被從輕諒解,鄔潼都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的余生都會負責剿滅這些已經(jīng)喪失人性的野獸。

    可此時,他要回到聞姣的身旁。鄔潼的人生是自從那一天遇到女生開始,才被分裂開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冰冷的可以預見的,沒有情感,目的明確僅有一條道路的人生。另一部分卻是本應該與他格格不入的,不應該在他的生命中存在的溫馨。

    他從此擁有了一盞燈,一間屬于他的臥室,和一個象征著柔軟,脆弱,依賴的人。

    在那之前,鄔潼僅僅是為了過去的族人而活著。可后來,復仇對于他的意義似乎改變了,不再只是為了令親人的靈魂得到安息,而更象征著一切結束后,他可以干凈、單純的重新與聞姣生活在一起。

    未來對于鄔潼而言有了意義。變得溫暖,令人憧憬。

    聞姣于他,已經(jīng)像是親人,成為了他血肉之中的一部分。鄔潼想,她是他的脊梁。

    女子一時沒有說話。

    她有些分不清,她對紇骨榕年是不是有著恨意,但一切應該已經(jīng)結束了。從虞景離開她的那一天,便在心中延綿不絕的雨終于停了下來。

    支撐著她的虞景從聞姣的生命之中漸漸抽離,以后,她便只能夠獨自一人向前走了。

    她被男子輕輕擁在胸前,能夠感覺到他胸膛的寬度和手臂傳遞來的溫度。beta身上的氣息淡淡的,像是無形的水或是空氣,初時見面,男生的身上會有難聞的塵埃味,血腥味,某種機油味或是汗液的味道。

    后來他被聞姣帶回家,被女生嫌棄,學會了愛干凈。身上就變成了清澈的皂角味,或是干脆沒有什么味道。

    星球表面的異動引起了前線軍隊的注意,正與波雷斯科羅交戰(zhàn)的星艦受到了異獸的暴動襲擊。它們急躁瘋癲的近乎失去理智,戰(zhàn)線變得混亂,原本井然的隊列像是無頭的蒼蠅,行為模式卻更加悍不畏死而殘暴,令星艦不得不暫時撤退。

    聞姣在情緒緩和了些后,試圖聯(lián)系了軍團的指揮官,將特拉洛克星上發(fā)生的事情簡短的傳遞給了對方。

    “嘭——”

    星艦的外壁在此時突然被用力的撞擊了一下,巨大的沖擊力令艙室左右晃了下,聞姣跌入了鄔潼的懷中,被男子緊緊的擁住了肩,“沒事吧…”

    又是一陣撞擊,隨后四周的墻壁接二兩三的被不明物體沖撞,深深向內(nèi)凹陷進了一個個坑。

    納米機甲重新覆蓋住了聞姣的皮膚,鄔潼護在了她的面前,下一秒,星艦的門被外物用力的向內(nèi)撞開。

    足有四、五米高的異獸尖銳的爪子劃在金屬墻壁上,口中的利齒向下流淌著粘液,渾濁的黃褐色瞳眸泛著惡意,注視向了艙室內(nèi)的聞姣。

    黑色的肉翅伸展開來,打碎了艙頂?shù)陌谉簦w潼手中的長刀抵住了異獸的爪子,摩擦出黯淡的火花。

    異獸一只接一只的從艙門處擠進來,污濁邪惡的眼瞳死死得盯著聞姣,前赴后繼…

    像是從前人類幻想出的恐怖科幻電影在面前具現(xiàn)化。

    聞姣突然很慶幸之前自己觀看了太多紇骨榕年在戰(zhàn)場上殺戮異獸的視頻。這讓她現(xiàn)在不必腿軟的懼怕或是嘔吐,在Alpha已經(jīng)死去的現(xiàn)在,卻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聞姣遲來的老師。

    令她清楚哪里是異獸的弱點,知道劍要揮向何處。

    但…

    聞姣第一次意識到異獸為什么被稱之為蝗蟲,太多了…它們像是感覺不到疼痛,悍不畏死,撕咬著目標便不會撤退。

    如果她只能走到這里。總覺得,好像很對不起鄔潼。是她一開始用幾頓飯將人拐到身旁,但她似乎也沒怎么把男生養(yǎng)好,許諾過的事情還沒能夠做到,現(xiàn)在卻要因為她,也許會沒有意義的死在這里。

    聞姣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將道歉說出了口,鄔潼側過身,長劍穿入她面前異獸的身體。

    “姣姣,我不想再晚一步了。”

    寡言少語的男子,這個時候卻罕見的話多起來,將一直深深埋藏在心內(nèi)的話告訴給女生。

    “是我應該道歉,對不起,沒能夠救下你的父親。”那也是他的遺憾。鄔潼從前無法保護父母,后來沒能保護虞景,現(xiàn)在,至少他可以保護聞姣。

    他是愿意的。

    鄔潼甚至輕輕勾起了唇角,“我很想你,想見你。我很開心,至少這一次,我和你在一起。”

    “…這個時候還說這種蠢話。”聞姣忍不住想要像是以前那樣敲敲他的腦袋。看看他是什么做的,怎么總是冒出一些傻氣。

    異獸像是嗅到血腥味的蚊子窮追不舍,硬生生不斷的將身軀塞入星艦這個罐子之中,令人懷疑整座星艦是否給被直接撐爆。

    這艘原本便只是由白澤集團建造出的無人星艦體積并不大,裝配的武器也漸漸損耗。異獸的尸體堆積在地面上,被同類踩踏著,血液匯聚成的河流幾乎要漫過腳踝。

    聞姣在鄔潼和仿生人的掩護下來到控制臺前,在簡短的操作后輸入了星艦的自爆密鑰。倒計時啟動的幾秒前,鄔潼默契的擁抱住她,與她一同從破損的艙門墜入了幽深的宇宙深處。

    星艦爆炸的氣流吞沒了異獸的軀體,她回眸,能夠隱隱看見猙獰的肢體,真空無法傳遞聲音,她聽不清哀嚎。

    在明艷的火光即將包裹住她時,聞姣突然看見了向她而來的另一張面孔。

    斷了一條腿,身軀支零破碎的仿生人擋在她的身前,本就可怖的容顏此時被摧毀的連另外半張人類的臉頰也看不清了。

    它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她能夠看到它的唇瓣輕輕蠕動,沒有聲音,一只黑褐色的爪子穿透了它的胸膛,又在下一刻擰斷了它的腦袋。

    半身燃燒著火焰的波雷斯科羅在爆炸之中竟然存活了下來,不死不休的向聞姣的方向追來,原本應該捏碎她心臟的利爪輕而易舉的撕裂開了仿生人的肢體。

    聞姣縮緊掌心,握住了那一枚小小的芯片。

    機甲最后的能源匯聚在手臂處的發(fā)射器,穿透了異獸的眼眸,摧毀了它的大腦。

    太空之中,渺小相擁的人類身后,艦隊幽藍色的光芒漸漸浮現(xiàn),終于向他們越靠越近。

    作者有話說:

    昨天太晚了睡著了嗚嗚,這一更算是補昨天的(心虛)。有二更,但應該也會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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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他一向這么沒出息。◎

    她知道這是在夢中。

    因為她回到了很久遠的過去。

    鄔潼原本是在機械拳館中打黑拳, 被場館的老板看中了性格和能力,吸納進了街區(qū)的幫派之中。

    男生渡過了某個階段之后身高便像是茁壯的小楊樹一般瘋長,很快體格便已經(jīng)與成年人沒有什么區(qū)別, 能夠被安排著參加規(guī)則更殘酷,級別更高的比賽。

    他拿到了獎金, 雖然是帶著一身的傷回來,眼眸卻像是小狗一樣明亮。

    那天正巧是一個節(jié)日, 他特意買了新鮮的肉和蔬菜回家, 打算下廚為聞姣和虞景親手做一頓飯。

    他平時雖然不擅長講話, 心中卻對這對父女有著感激。鄔潼是一個很懂得知恩圖報的人,他本來以為自己應該是一個沒有情感, 獨身走在復仇路上的孤狼。下城區(qū)的露天4D影院偶爾會播放一些舊電影,里面背負著血海深仇的主角都是那樣冷酷如風, 黑衣寡言, 孑然一身。

    那時候鄔潼的年紀也實在不算大, 沒有發(fā)生那件事前剛剛念書到小學,被政府接納, 給予了下城區(qū)的身份證后,他一心只想要賺錢討生活搜尋情報找到復仇的方式, 也沒有選擇再去讀書。所以他實際上是沒什么文化的, 也很容易被電影片子中的價值觀所影響。

    鄔潼覺得自己和電影中的主角是一類人, 同樣心理孤僻, 身上背負著重擔, 不能擁有任何軟弱之處,任何親近關系都是腐蝕他血肉的硫酸。

    他沒有資格, 也絕對不可以去享受屬于正常人的, 溫馨美好的生活。

    鄔潼也不知道, 那個時候當聞姣靠近他時,他為什么沒能夠一直堅定的拒絕。也許是因為她說的話總是有道理,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如果在發(fā)育時期太過摧殘壓榨自己的潛能,沒能夠得到充足的營養(yǎng),那么當他成年之后,體格情況一定會受到影響,無法成長到最優(yōu)越的水平。

    養(yǎng)不好自己,又何談復仇。

    聞姣在他的眼中一直都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形象,說出的話總是能夠令人不自覺的信服聽從。學霸的光環(huán)讓光有體能,沒接受過太多正經(jīng)教育的鄔潼默默認同了她的存在,為她折服。女生就像是電影中那個神秘的高智商人物,能夠在主角陷入困境之中給予他幫助,引領他渡過低谷。

    有的時候,這個角色也會被編劇設定為女主角。

    于是鄔潼在那之后便吃起了軟飯。聞姣并不著急讓他做什么,或者逼著他成長。按照女生的話來說,她是選中了他的潛力,認為他日后能夠成為保護好聞姣和虞景的人。

    下城區(qū)中大人的世界混亂,于是孩子們的學校也有樣學樣。到中心學院的路途中時常有根子里腐敗的小團體搞霸.凌欺負人,或者是攔路索要保護費。

    鄔潼一開始只需要護送她上下學,少年像是野性難馴的狼犬,早早便已經(jīng)嘗過血,眉眼間的氣勢和普通的孩子們截然不同。當他走在聞姣身旁時,便可以輕而易舉震懾住一些心懷不軌的不良團伙。

    而聞姣則會給他錢,管他的飯、基因清潔藥劑、衣服和日常用品。

    是錢貨兩訖的公平交易。

    原本應該是這樣。

    可人類并不是可以如同程序一般運轉的生物。他們無法一板一眼的,嚴格按照編寫好的代碼行動。

    人類的情感不受控制,會隨著時間的延長而加深。當他們靠近,居住在同一間屋子中時,情感的聯(lián)系會將他們變成重疊的鐵塊,天長日久后便會彼此滲透黏合在一起。

    他的骨血也漸漸與聞姣相融合,變成了無法割離,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外面的天氣很寒冷,窗戶的玻璃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屋子里卻是溫暖的,雖然人并不多,圍在桌子前卻也顯得很熱鬧。

    三個人,加上一個仿生人,足夠湊上一桌麻將了。

    那天鄔潼除了燉排骨,蒸魚外,還弄了一個火鍋。聞姣很喜歡吃辣,可另一方面她又有些受不了辣,臉頰會弄得紅紅的,泛起生理性的眼淚,看得人忍不住想要阻止她。

    聞姣蘸著醬料吃完一筷子肉后,突然想到些什么似的,偏過頭看向一旁的仿生人,若有所思,“感覺你一個人坐在這什么都不吃顯得好可憐啊,我要不要幫你加一個消化系統(tǒng)。”

    顯然,這是一個十分無用的功能,除了增加設備的維修成本之外沒有任何優(yōu)點。仿生人輕輕的揚起唇,它每次微笑都能夠將唇角上揚到最標準的弧度,“小主人,我無法依靠食物獲取能量,請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費糧食。”

    仿生人大概沒有辦法理解女生的想法吧,人類那些無用的儀式感什么的。

    浪費食物總是不好的,于是聞姣很快便放棄了這個心血來潮的想法。

    也許是因此,聞姣從來沒有將仿生人當成過人類。

    它是沒有情感的,只能夠依靠早就已經(jīng)設定好的程序完成活動的機器。哪怕它看起來再像人類,它也沒有任何自主意識和主觀情緒。

    在1+1=2的世界之中,他永遠不會給出3的回答。

    即便是在那時“犧牲”了自己救下了聞姣的生命,也只不過是提前設定好的保護主人的指令。

    聞姣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一片花田的面前,天氣很晴朗,萬里無云。

    她看到仿生人站在花田中,背對著陽光,他的唇微動,對聞姣說出了一句話。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遙遠,聽不見聲音,可聞姣卻莫名的清楚他說的是什么。

    “小主人,你有什么最喜歡的東西嗎?”

    這大概是一句閑聊,是現(xiàn)實里曾經(jīng)有過的談天。

    聞姣想了想,說起最喜歡的事物,“應該是晴天吧。”

    厄里倪厄斯城區(qū)常年都是陰雨天,澆得人骨頭都要潮濕的生出苔蘚了。陰天總是讓人提不起勁,好像活在其中的人也像是地底陰暗蠕動的蚯蚓。

    聞姣實在不喜歡從小見到大的雨天,因為想見見晴朗的天氣,而對上城區(qū)湛藍的天空升起憧憬。

    “我是…聞晴。”

    仿生人的五官四分五裂,仿真皮膚的碎片迸濺到聞姣的臉上,金屬的棱角劃破了她的肌膚。

    它在聞姣的面前像是煙花一樣炸開了,仿佛肥料一般散落在花田中。

    聞姣站在原地,錯覺般的看見原本褐色的土地流淌出深紅的血液,花朵愈發(fā)嬌艷的盛開,舒展著艷麗的身姿。提供仿生人的能源是淡藍色的液體鈦,它即便受傷損毀,又怎么會流血呢。

    下一秒聞姣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家中的沙發(fā)上,仿生人正在彎腰收拾著她面前的茶幾。

    科技能夠讓人的生活變得便利,人類因此能夠從瑣碎的家務活中抽離出來,用有限的時間干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

    而聞姣總是能夠將一分鐘壓榨成兩分鐘來用。她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成長得足夠面對她的敵人,因此一直都很忙,甚至會忽略到身旁一些微妙的正在發(fā)生緩慢變化的事情。

    “小主人,人類會給他們養(yǎng)的小貓小狗或者是一株植物取名字。我想,我是不是也應該有一個名字。”仿生人在安靜的環(huán)境中突兀的說道。

    聞姣被插.入的聲音打亂了思路,她抬起頭,有些不明所以。仿生人只有在主人想要陪伴功能時才會進行人類定義的“交談”,平時在聞姣并沒有啟用它時,它應該像是吸塵器、洗碗機、冰箱一樣保持靜默。

    而她此時明顯是在工作狀態(tài),它根本不應該打擾她。聞姣以為它是程序發(fā)生了什么故障,就像是古藍星時期偶爾發(fā)生卡頓失靈的電腦一樣。

    “靜音。”聞姣正在進行的工作項目很重要,需要完全專注,沒有時間去管它或是為它進行修理。

    雖然感覺到仿生人最近的故障頻次變多了,但聞姣一直沒能夠抽出空來幫他徹底檢查一下。編程方面不是她最擅長的領域,她又不太想因為這點小事打擾麻煩鄔潼,于是便一直拖著。

    直到拖到了…

    微波爐發(fā)出了“叮”的一聲,仿生人拿出了一盤烤好的小蛋糕放到她的面前。

    直到它在太空之中被異獸撕毀,聞姣都并沒有給它取一個名字。她不擅長取名,也不喜歡為家用電器起名字。

    “我是…聞晴。”

    晴天的晴。

    你最喜歡的晴天。

    那是一句沒有意義的話。

    像是強調(diào)著自身的存在。

    人類好像不用質(zhì)疑自己的存在,當他們活著時便能夠自然而然的知曉自己在生存著,當他們愛誰或是恨誰時,也能夠輕易的分辨出這些情緒的意義。

    可仿生人不行。

    它不知道自己微笑時是不是出于開心,蹙眉時是不是因為難過。或者,開心和難過這些情緒,是不是也只是一個設定好的概念。

    它并不是它自己,它并不是一個確切的存在。

    它從頭至尾,可能只是一個虛構出來的數(shù)字。

    若是有了一個名字,也許就會不一樣了。

    它就能夠成為一個區(qū)分于其他機械的個體,變成一個真實的,被認可著的,擁有了情感聯(lián)系的,能夠被形容被描述的特殊存在。

    我為自己取了一個名字,大概仿生人并不存在想象力,于是只能夠從主人從前的言語之中尋找答案。

    如果它是聞晴,小主人的下一個仿生人,便與它有了區(qū)分。

    夢境中時間和空間都沒有邏輯,最終陷入一片荒蕪的黑暗。

    聞姣的眼睫顫了顫,睜開了烏眸,她睡的并不好,后頸有些酸疼,身體因睡夢而被遺忘的疼意逐漸蘇醒。

    她的渾身上下好像沒有一處是舒服的。聞姣這才發(fā)現(xiàn)她還穿戴著貼身的納米機甲,手掌緊攥著,昏迷中都沒有放松。

    她松開了手心,垂眸,芯片的棱角被機甲的表面硌彎磨平了一些,但它還在這里。仿生人與人類不同,它們的肢體死去,但記憶和信息都存儲在芯片之中。

    它還在嗎?

    銀色的機甲褪去,聞姣小心的合攏掌心。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船艙內(nèi)的一個房間,她從床上坐起身,走到門口推開了房門。

    向外展開的門似乎撞到了什么硬物,又向聞姣的方向返回了一些。她走出去,有些驚訝的看到脊背靠著墻坐在走廊地板上的紇骨翊黎。

    為什么他會在這里?

    不等她疑惑,剛剛被門撞了一下的男生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他用手背擦了擦臉,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突然迅速的抬起頭。

    “咚——”男生的后腦砸到了身后的墻壁上,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絲毫沒有在意,蹭得一下站起身緊緊得擁抱住了聞姣。

    話還沒有說一句,聞姣便聽到了嗚嗚咽咽的抽噎聲。

    像是在暖爐旁邊蓋著毯子烤火,或是將臉頰埋進剛剛從太陽底下拿進屋子中的被子,熟悉的氣息將她從陰冷幽暗的太空拽到了陽光之下。

    很好,看來不是幻覺。

    聞姣探出手,輕輕拍了拍男生的背,站在原地任由他發(fā)泄情緒。

    五分鐘…十分鐘…

    “…你哭夠了沒有啊。”聞姣輕輕嘆息,開始懷疑紇骨翊黎是不是水做的。

    男生緊緊的擁抱著她,像是要確信她真的在他的懷中,淚水幾乎洇濕了聞姣肩膀的衣料。紇骨翊黎后知后覺感覺到丟人,一時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的臉。

    “我沒有哭。”男生的聲音悶悶的,臉頰埋在她的肩窩里,開始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

    “那你松開我。”雖然已經(jīng)體諒了他的心情,但抱這么久一句話不說只知道哭也很奇怪。

    “不要。我怎么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夢,如果我一松手你就消失了怎么辦。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會很害怕的幻想你因為各種原因死去,明明知道這樣想很不吉利,可我偏偏總是忍不住…”女子的腰肢很纖細,他用手臂圈住后仍然會覺得空落落的,必須要再緊貼一些才能夠感覺到一絲安心。

    “怪不得我遇到了這么多危險,一直險象環(huán)生,原來是因為你在背后咒我啊。”聞姣開玩笑的說道,眼尾微微彎起。

    紇骨翊黎一瞬間松開了手,直面正對著她面露焦急的解釋,“我不是,我沒有…”他傻愣愣的怔在原地,眼眸仔細又貪戀的流連在女子的臉頰上,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姣姣,你瘦了。”

    他偏過臉,用掌心遮蓋住了臉頰,“我現(xiàn)在哭得好丑,你別看我。”這么久沒有見面,久別重逢,他明明想要以一個最好的樣貌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怎么能夠接受在她的記憶中他是這幅丑態(tài)。

    帝國金發(fā)碧眼的三皇子有著一張英俊貌美,猶如阿波羅一般精致的容貌。即便鼻尖通紅,眼尾水潤,眼淚亂七八糟糊了一臉的模樣也能夠讓人憐惜。

    聞姣伸出手,輕輕扶住了男子的臉頰,“我在這呢,不用害怕了。”

    紇骨翊黎彎下腰,控制不住的握住她的腰,掌心托住她的臀部,將女子離地抱了起來。好像這樣才能夠確定,她完完全全的好好的在這里。

    ……

    “…喂,放我下來吧,很奇怪。”聞姣拍了拍紇骨翊黎的肩膀,耳尖微紅,控制不住的想要將臉頰藏起來。太丟臉了,有必要一直抱著她走路嗎。

    紇骨翊黎的手臂肌肉很結實,像是抱著小孩一樣將女生穩(wěn)穩(wěn)的摟在懷里,神情執(zhí)拗,“不要。”他帶著聞姣穿過大廳,被星艦內(nèi)的人看到時也神情自若,理直氣壯。

    真是臉都要被他丟沒了。

    聞姣低下身子,趴在紇骨翊黎的肩膀上自暴自棄的任由他隨便對待了,“這里不是軍隊的星艦吧,船員看起來不是軍人,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我們現(xiàn)在正處在哪個位置?母獸受傷,異獸現(xiàn)在正是癲狂的階段,特拉洛克星附近的這些星系都很危險…”

    聞姣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忍不住用力揪住了男生的頭發(fā),惱羞成怒,“你在干什么?”

    “我很生氣。”紇骨翊黎板著臉說道,他的手在女生的臀部上輕輕打了一下,阻止了她的話。但他又舍不得對她不好,于是只是很輕的拍了一下。“這里是南宥汐組建的搜救艦隊,目前離玄黓星應該還有一日多的距離。”

    他回答了聞姣的問題,將她向上托了托,聞姣下意識摟住了男生的脖頸,有些氣惱,“誰允許你…”

    “為什么要將自己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姣姣,你會讓我忍不住恨上一些人,想要做出些可怕的不像是我的事情。”紇骨翊黎嗓音低低的說道。

    “…你要帶我去哪。”聞姣抿了抿唇,轉移了話題。

    “去見南宥汐,他快一周沒合眼了,我就把他打暈弄去睡覺了。當然,主要還是因為我自己有小心思,我想讓你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而不是他。”紇骨翊黎平靜的說道。

    聞姣一時啞然,男生過于直白,反而讓她有些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姣姣,你知不知道,如果當時艦隊的行動錯了一步,你就會死了。在我逃出皇宮的禁閉室,費盡力氣終于找到你之后,死在我的面前。”男生的語氣此時顯得有些陌生,像是這段時間也不知不覺發(fā)生了些許改變。

    聞姣只覺得額頭一陣發(fā)疼,“鄔潼呢,和我在一起的那個人,他在哪里,他得救了嗎,他有沒有受傷…”

    聞姣被紇骨翊黎放了下來,男子的眼眸分不清是哭紅的還是因為惱意,“你就只想著問這些問題嗎,姣姣,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孤膽大英雄,是拯救了整個帝國的圣母瑪利亞?你自以為是的以為死了也沒有人會因為你難過痛苦的傷心是嗎?你能不能只在意一下你自己……”

    “我問你,鄔潼在哪。”聞姣握住了男生的手臂,神情沉下來,眼眸認真的重復,烏眸隱隱浮現(xiàn)出幾分戾氣。

    紇骨翊黎緩緩閉上嘴,緊抿住唇,“在414室,他沒事,活著。”

    “我去看他。”聞姣轉過身,即便再走幾步便到了南宥汐的房間,她卻并不打算先去見他,而是寧愿走更遠的路去看與她生死患難,被她更放在心上的人。

    紇骨翊黎只覺得自己的心臟有些疼,像是被人用掌心捏緊,生生的攥著。可他這段時間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疼意,男生偷偷擦去了眼角滲出的淚水,抬起腿,默默跟在女子的身后。

    他一向這么沒出息。

    被派遣到特拉洛克星執(zhí)行危險任務的隊列在某種意義上的確已經(jīng)是被默認的犧牲者。異獸的行為過于癲狂,悍不畏死,行為邏輯唯有吞噬眼前所見一切的血肉。在那種情況下,軍隊無法對深陷于異獸母星之上的人展開有效的救援,那只會造成更多無謂的犧牲,撤退才是當時戰(zhàn)局的最優(yōu)解。

    任務結束,剩下的人只能夠依靠自己逃離。

    紇骨翊黎是以皇子的身份與軍隊的指揮官交涉,才得到了有關聞姣的情報與特拉洛克星的位置坐標,能夠趕來救她。

    他是皇子,因此擁有著特權,但他也只是勢力最微弱,能力最低微,幾乎不會成為皇室下一任繼承人的三皇子。于是紇骨翊黎得不到任何左右軍隊指令的話語權,也不會被給予更多的助力。

    但即便紇骨翊黎主動去最危險的位置,指揮官也沒有進行阻攔。

    聞姣推開了房間的門,鄔潼還沒有醒,男子那身由聞姣制成的機甲在腰腹處破開了一道裂縫。鄔潼在那時背過身,將聞姣護在了懷中,爆炸破壞了納米機甲,他的一部分皮膚暴露在了太空之中,好在星艦的救援及時,他只是壞死了一些肌肉組織,被搶救了下來,并未死去。

    聞姣走到病床前,幾乎有一段時間的失聲。她慢慢蹲下來,指尖有些顫抖的探向男子的腰間,又緩緩在半空中縮緊。

    她好像突然理解了剛剛紇骨翊黎的感受。也許是因為一直都在面對著危險和死亡,發(fā)現(xiàn)自己活下來了之后,她似乎也顯得很平常。

    但是看到鄔潼這樣不行。

    好像沒有辦法呼吸了一樣。很害怕,很痛苦,很自責,很難過。

    難受的像是整個人被從內(nèi)部用力的掏開。

    她彎下腰,臉頰輕輕貼近男子的胸膛,認真去聽他的心跳聲。感知到跳動的頻率,聞姣才微微感受到了安心。

    她感覺到,自己的頭發(fā)被人輕柔的撫摸了一下。

    “姣姣。”

    聞姣抬起頭,看過去,鄔潼緩緩睜開了眼眸,干裂的唇勾起來,對她笑了笑,“我在這。別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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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

    ◎“救救我吧。”◎

    聞姣沒有辦法就這樣放著鄔潼一個人, 她留在了病房之中,用水杯接了一點水喂給他,又幫他換了藥。

    鄔潼還沒有辦法動, 只能夠躺在床上,他的視線靜靜落在女生的身上, 眼眸中的情緒紇骨翊黎很熟悉。

    因為他也是那樣看著聞姣的。

    鄔潼過了片刻才將視線從聞姣的身上移開,看向了站在門口的陌生Alpha。

    兩個人的眸光交匯, 紇骨翊黎不爽的撇了撇唇, 雙手抱臂環(huán)胸, 眼眸冰冷之中含著些明顯的敵意。

    鄔潼微怔,好像這一刻才意識到, 在他離開的這些時間里,聞姣也會遇見新的人, 擁有新的他未曾參與過的生活。他不能再像是從前一樣了解她了, 也并不清楚她都認識了什么朋友, 經(jīng)歷過了怎樣的事情。

    男子的眉宇微蹙,聞姣很快注意到他的神情, 關心的低眸問道,“怎么了, 有哪里不舒服嗎, 需不需要讓醫(yī)生過來看看。”

    鄔潼搖了搖頭, “我沒事。姣姣, 你不用一直在這里陪我, 也回去休息吧。”

    “看不到你我會不安心。”聞姣沒有聽他的話,女子抬起眸, 看向門口的紇骨翊黎, “阿黎, 等宥汐醒了之后你再來告訴我吧。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好嗎。”

    紇骨翊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之前要守在聞姣的房間外坐在地板上睡,明明屋子里也有凳子。

    男子的金發(fā)耷拉下來,遮住了眉眼,他有好久都沒有修剪過頭發(fā),也沒有注意過自己的邊幅,像是一只淋了雨的落魄小狗。紇骨翊黎本來總是自傲而任性的,他可以理所當然的提出要求,從來不會生出些畏懼或是退縮的心理。

    可此時他停在原地,卻覺得自己仿佛插.入不進門內(nèi)的世界。聞姣和他不認識的那個人似乎有著獨特的默契,仿佛擁有共同的過去,相處自然而彼此信任。紇骨翊黎突然就變得膽怯,似乎沒有辦法再自顧自的闖進去,黏著女生對她撒嬌。

    他沒有自信,聞姣會更加偏向他,對他寬容。

    門被男生輕輕關上,房間內(nèi)變得安靜了下來。

    與鄔潼相處時,即便彼此不說話也不會感覺到任何不自在。幾分鐘后,鄔潼微微抿唇,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姣姣,剛才那個Alpha…是你的朋友嗎?”

    他的聲音很輕,傷口被牽動,像是被螞蟻爬過,泛起一陣麻癢和刺痛。

    “嗯,他是紇骨翊黎,我在學校認識的同學。是他救了我們,你可以相信他。”女生回答道。

    鄔潼垂下眼睫,被遮掩住的神情有些落寞。“是嗎。”

    是值得信任的人。聞姣的戒備心很強,以前在下城區(qū)的時候,她唯獨只肯將相信交給鄔潼一個人。現(xiàn)在,她也擁有了其他可以依賴的人了嗎。

    這是一件好事,鄔潼本來應該為她感到開心的。他一直都很擔心她,怕她會因為虞景的去世而苛待自己,不愿意好好生活。

    可他的舌尖卻只能夠嘗到一點藥味的苦澀。沒有辦法自然的勾起唇角。

    ————————————

    紇骨翊黎是在謝雨時和紇骨槿安共同默契的幫助下離開厄爾庇斯星的。他們看待著紇骨翊黎時,就像是在注視著被各種責任與事物禁錮住的自己。

    有一些事情,謝雨時只有留在首都星才能夠做到,他唯有駐守在這里,才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守護聞姣。他像是想要紇骨翊黎代替他離開,于是幫他整理好了所有的手續(xù),讓他來到聞姣的身旁。

    南宥汐有很久沒有休息,他原本對黑暗的太空和仿若一個巨大鐵皮盒子的星艦含有著某種恐懼。可這段時間少年卻像是瞬間成熟了起來,他沒有再哭過,也沒有再流露出軟弱,甚至會顯露出過分的理智,唯獨在得到聞姣在X-7694星獲救的消息后才終于放任自己情緒崩潰了一次。

    前線的玄黓星防衛(wèi)森嚴,南宥汐組建的搜救艦隊沒辦法靠近。他便一直都將艦隊停駐在離玄黓星最近的邊緣星球上,遠遠的守著她,好像寂寞這種情緒被從他的身上祛除了一般。

    男生這一覺睡了很久,或者用更準確的言語來描述,“昏迷”了很久。

    醒來后南宥汐被眼前的黑暗嚇了一跳,空氣中寂靜無聲,讓他幾乎以為整個世界都僅剩下了他一個人。船艙外的宇宙大部分時間都是空曠的,讓人很容易分不清時間的流逝。

    南宥汐打開了燈,他的頭發(fā)被睡的亂七八糟的纏繞在一起,現(xiàn)在似乎是帝國時間的“夜里”,他在船艙內(nèi)沒有遇見一個人。他徑直走到了聞姣所在的病房,推開門后,里面的燈暗著,室內(nèi)卻空無一人。

    南宥汐不敢去描述那一刻他的心理,血液像是凝固了,手腳一片冰冷。他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找過去,直到半個走廊的人都被他弄醒,才終于聽到聞姣此時在那個與她一同被救下的beta男子的病房中。

    南宥汐的肢體軟了下來,驚懼的心臟被安撫,他維持著平淡的神情,沒有流露出失控的姿態(tài)。

    他穿過走廊,站在房間的門前,像是近鄉(xiāng)情怯。男子的手虛虛的落在門把手的上空,反而停頓了半分鐘才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

    紇骨翊黎當天便仗著自己力氣大,又往單人的房間中搬進來了一張折疊床。他在聞姣面前的底線越來越低,沒有辦法阻攔她的任何決定,可他喜歡她,總是想要讓她待得更舒服些。

    女生也剛剛醒來,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都還沒有痊愈,怎么能晚上連睡覺都睡不好,還要時刻去照顧其他的病人。

    鄔潼的身體內(nèi)需要定時注視藥劑,生理上也需要有人幫忙,但聞姣能夠做的事情其實并不多,本不需要一直這樣陪著他。

    她只是很害怕,男子體內(nèi)的器官也有一定程度的受損,只有一直注視著他,聞姣的思緒才能夠安靜下來。不會胡思亂想,懼怕鄔潼會在她的視線之外死去。

    開門的聲音很細微,鄔潼反而最先發(fā)現(xiàn)了南宥汐的存在。鎮(zhèn)痛劑對他幾乎沒有產(chǎn)生什么作用,疼痛令他無法入眠,只是閉上眼眸欺騙女生令她放心。

    南宥汐將食指放在唇瓣中心,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兩個人一起看向另一張單人床上側躺著微微蜷縮的女生,她睡著了,眉眼間浮現(xiàn)出了些許的疲憊和脆弱。

    鄔潼沒有發(fā)出聲音,南宥汐站在門口,靜靜的看了聞姣很長時間。

    他并不打算叫醒她,在退后打算關上門時,聞姣的眼睫顫了顫,反而緩緩睜開眼眸,先醒了過來。

    南宥汐有些無措,他的雙手都有些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他有太久沒有見到聞姣了,因此有些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與她說第一句話,似乎連應該怎樣與她相處都忘記了。

    聞姣很快注意到視線,向著門口的方向看了過去,“…宥汐?”

    南宥汐便控制不住走向她,女生的隨便一句話都能夠輕易令他潰不成軍。

    他半跪在了聞姣的面前,對其他人強撐出的堅強模樣一寸寸潰敗,他揪住了女子身前的床單,無聲的哭了起來。

    男子的脊背彎折著,肩膀輕顫,蹲在原地像是一只瘦弱的黑貓。

    聞姣的手放在男生的后背上,輕柔的撫了撫。

    南宥汐終于抬起頭,他像是想要確定聞姣的存在一樣,突然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臉頰,探身吻了過去。

    聞姣微微詫異的睜大了眼眸,她下意識向著鄔潼的方向看過去。南宥汐的身子擋住了她,令她看不太清晰男子有沒有醒著,在青梅竹馬近似親人的男子面前被親吻讓她有些覺得害羞,不太敢發(fā)出聲音,于是只是推了推南宥汐的肩,想讓他松開自己。

    聞姣對于他們總是有些太過縱容,南宥汐沒有察覺到她強烈的抵觸,便更加試探著,一寸一寸舔舐著,溫暖著她的唇,試探著她,重新記起她的模樣,勾起她的反應。

    聞姣攥緊了男子肩膀的衣料,耳根控制不住的燒起來。有淺淺的水聲響起,她竭盡全力的想要吞咽這些細小的聲音,不要在黑暗之中令人聽到。

    聞姣終于用力掐了一下手心下的肌肉,讓南宥汐停下來。她偏過頭,淺淺的呼吸,胸膛起伏,細微的聲響在安靜的夜里也變得很明顯,像是清晰的響在人的耳側,“…出去。”

    她的唇瓣又被男子輕輕吻了吻,tian去了唇角的津液。

    南宥汐將聞姣輕易的抱在了懷中,離開時,男子在懷中的女生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微微回過眸,視線對上了病床中的人。

    鄔潼睜著眼眸,眸色深邃暗沉,令人分辨不出情緒。

    南宥汐回過頭,將女子更緊的摟抱在懷中,關上了門。

    門外,聞姣終于能夠放松的說話,她輕輕擦了擦自己的唇,臉頰泛起深色的紅暈,有些懊惱的看著南宥汐,“你剛剛怎么能…”

    沒有其他人的時候還不會覺得這樣羞恥,可剛剛分明鄔潼還在那里,幸好他應該是睡著了,如果被他看到…聞姣的脖頸也像是綻開了一片深紅的梅花。

    南宥汐將女子輕輕抵在了墻面上,彎下腰,將頭顱枕在她的胸口,“我好想你。”

    “姣姣,我好害怕。”

    他示弱的說道,顯得卑微又敏感,好像輕輕碰一下便要破碎了。男子顯露出這幅模樣時,聞姣總是沒有辦法抵抗。

    她又輕易的原諒了南宥汐的行為,這個時候,她無法直接將他推開。

    “好了,已經(jīng)沒事了。”聞姣偶爾也會覺得她是不是太過心軟了,好像有的時候不應該這樣放縱他。

    南宥汐松開手臂,放開了她,男子抬起頭,灰色的眼眸落在了她微微洇開薔薇色澤的唇瓣上,“…那現(xiàn)在可以嗎。”

    “什么?”

    “吻你。”南宥汐低下頭,在女子的唇上淺淺碰了一下。“這里沒有其他人了。”

    和那個明明根本沒有關系。聞姣偏過頭,“不行,我們…”

    他們之間的關系仍然只停留在朋友的層面而已。

    “真的不行嗎,姣姣,可憐我一下可以嗎。我這里要疼死了。”南宥汐握住了聞姣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好像要死了。救救我吧。”

    他重新低下頭,緩慢的重新碰觸到女生的唇。他好像快要忘記了這是什么感受,也忘記了應該怎么做,只能笨拙的一點點重新復習著怎樣取悅她。

    女生的唇肉很柔軟,原本有些干澀,被抿一抿,便漸漸變得濕潤了。

    他哄著她張開唇,她仍舊有些抗拒,向后退縮,貼在有些冰冷的墻壁上時不自覺瑟縮了一下,身體便被南宥汐重新?lián)碓趹阎校凰饺肓松钐帯?br />
    聞姣有一會被吻得腦海空白,雙腿酸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她很快便又意識到了不能夠再繼續(xù)下去,她微微用力的推開了南宥汐,“可以了。根本不需要這樣,你…”

    南宥汐沒有再靠近她,只是小心的,輕輕勾住了她的手,“對不起,我不做了,你別生氣。”

    他將臉頰貼在女生的手心中,貪戀的輕嗅著她的氣息,摩擦她的肌膚,讓她的指尖從他的眼眸流連到鼻尖,“姣姣,你摸摸我。我就在這里,在你的面前。”

    他在寂靜之中流露出了一絲病態(tài),可又好像在被女子治愈著。“太好了,我終于,找到你了。”

    透明的水液從玻璃珠一般澄澈的眸子中滲透出來,落在女生的手心里,慢慢被蒸發(fā)。

    南宥汐終于從陰冷的棺材之中被拽了出來,重見天日。

    ——————————————

    星艦抵達了玄黓星,在經(jīng)過了半個月的休整之后,前線的狀態(tài)平緩了下來。大批次的低等異獸失散,游蕩到了宇宙不知名的深處,高智商的異獸則退守回了特拉洛克星,像是提前進入了休養(yǎng)生息的休眠時期。

    指揮官先派遣軍艦將三皇子以及一些重癥的傷員運送回了帝國首都星,大部分的軍隊則仍舊駐守在邊線,預防著異獸的反撲。

    聞姣的機甲內(nèi)存儲著錄音與錄像,她將自己得知的情報都盡數(shù)傳遞給了指揮官。聞姣為戰(zhàn)局做出的貢獻毋庸置疑,她很可能重創(chuàng)了異獸母皇的生殖腔,甚至有可能令它死亡,女生原本也只是一個科研人員,此時又被歸納為了傷員,被安排著一同乘坐星艦在軍隊的護送下離開了玄黓星。

    聞姣回到了家中,被母親與繼父照顧著,靜下來修養(yǎng)。

    兩個月后。

    厄爾庇斯星的新聞上播報了最新的戰(zhàn)情,異獸的母皇被重創(chuàng)變得虛弱,失去了對異獸群體的控制力,異獸因此分崩離析,陷入內(nèi)亂。最終母皇被確定死亡,新生的雌獸同樣過于弱小,前線的軍隊乘勝追擊,依靠聞姣留下的情報剿滅了大量的高等異獸。

    帝國至少可以得到持續(xù)百年的和平時間。

    紇骨槿安在議庭之上列出了數(shù)個議員的罪狀。其中包括了對omega進行非法的人體實驗罪,對于聞姣的謀殺罪,操控下城區(qū)政權交替,意圖迫害皇子的叛國罪。

    大皇子的罪行也被羅列在其中。紇骨榕年在意識到議會的失控與野心后,便將這些年與議會之間進行的往來都整理成了資料。這些資料原本只存儲在他的機甲中樞系統(tǒng)之內(nèi),在死亡之前被紇骨榕年交付給了聞姣。

    也許,這可以被當成紇骨榕年對聞姣的贖罪。他是造成聞姣父親死亡的一員,卻又在最后犧牲了自己,換取了聞姣的性命。

    是非對錯,誰欠的更多,似乎有些無法分得清了。

    戰(zhàn)爭之中存在一位英雄,但原本身份光輝,沒有任何污點的紇骨榕年卻自愿令自己成為了被釘在恥辱柱上的罪人。他放棄了自己的榮耀和死后的榮光,心甘情愿寫就了自己的罪孽。

    于是從前那些功績輕易便被一筆勾銷,他的犧牲也不再需要被歌頌。

    紇骨榕年已經(jīng)死去,紇骨翊黎從小就沒有野心,雖然在聞姣被陷害,被放棄,差一點便死去時男生曾短暫的因極端的憤怒而升起過掌控權利的欲望。可在回到厄爾庇斯星,和聞姣日日相處之后,他便又很自然的變回了真正的自己。

    陛下早已經(jīng)老去,他很久之前便力不從心,下達的政令無功無過,這些年無法壓制住議會,任由議會變成了如今的規(guī)模。整個社會的矛盾問題層出不窮,而皇室一直沒能夠做到有效的解決。

    民眾不是沒有失望的。

    紇骨槿安的太子冊封儀式在前線宣告勝利的那一天在皇宮之中舉辦。聞姣也接受了邀請函前往。

    鄔潼的腰部被聞姣植入了納米材料,男子的氣血雖然仍舊顯得很虛,但總歸能夠自己站起來了,不用被女生扶著進入衛(wèi)生間滿臉紅暈的解決一些生理問題。

    他站在鏡子前,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緊繃拘謹,不自然的用手碰了碰脖頸處的領帶,“會不會顯得很奇怪。”

    鄔潼從來沒有穿過西裝,他習慣了穿一些方便而耐臟的工裝服,此時只覺得自己好像被束縛進了一個袋子中,手腳都不敢大幅度的動一動。

    “我看看。”聞姣走到他旁邊,幫他解開系得亂糟糟的領帶,重新一點點系好,“很帥氣呀,和平時的感覺很不一樣。”

    聞姣很中肯的評價道,怎么說,她輕輕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比起男伴倒更像是一個體格鍛煉的很合格的保鏢呢。

    “我一次都沒有去過皇宮,會不會有哪里做的不夠好,給你丟人。要不我還是不去了,你可以選擇其他…更好的人做男伴。”鄔潼對皇室其實沒有什么感覺,下城區(qū)的人要對皇室保持敬畏實在還是太困難了些。如果只有他自己,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么多,可…是聞姣想要他來當她的男伴。

    鄔潼從穿起這身定制的制服后便已經(jīng)開始感覺到緊張和慌亂。

    “你是我僅剩的親人,你不當我的男伴,還有誰能夠當。”聞姣很自然的說道,她沒有想那么多,說出口時,才回眸看向了等待在大廳之中的聞婧芝。

    “不,是我說錯了,不是僅剩的親人。是珍惜的親人中的一員。”聞姣彎起眼眸,輕輕說道。她的確很難接納別人,越是重要而親近的人,她便會越謹慎,不會輕易將珍貴的情感交付出去。

    但聞姣是擁有血肉的人類,她能夠被感染,可以看得清別人的情感。雖然……聞姣總是會記得聞雅軒,記得他說過的話,記得她與他之間的事情,不敢真正將聞婧芝當做母親。

    但,親人就是這樣的人。

    不需要她去認可、接納、相信,從誕生的那一刻開始,血緣的聯(lián)系便令他們天生成為了親人。

    鄔潼淺淺的笑了笑,彎起眼眸。他不常笑,笑起來時,臉頰會凹陷進淺淺的酒窩,是很陽光的模樣。他很開心,聞姣擁有了新的親人,令自己走了出來,得到了幸福的生活。

    女子轉過身去收拾起其他的東西,鄔潼唇瓣的弧度慢慢收攏,他看著女生的背影,低低的聲音才終于從唇瓣中溢出,“可是,我不想只做你的親人…”

    他不想,僅僅只是禁錮在親人這個身份之中。如果一直被看成這樣的人,那他便永遠沒有機會…

    沒有機會…

    鄔潼抿住唇,垂眸掩去了瞳眸中的失落。

    沒有機會說出他真正的想法,沒有開始,便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那個埋藏在心中,只敢想象的可能性。

    第187章

    ◎聞姣小姐,你愿意成為我的皇妃嗎。◎

    冊封的儀式很繁復, 人類似乎一直都十分喜歡用特殊的禮儀來強調(diào)尊貴的身份與重要的意義。

    戰(zhàn)事剛剛停歇,紇骨槿安并不主張鋪張浪費,節(jié)儉了許多花銷金額過度的流程。典禮之上, 白鴿飛起,寫滿著犧牲將士的烈士碑被安放在了中央廣場的中心。

    聞姣挽著身旁男子的手, 鄔潼早已經(jīng)長得比她要高了,此時兩個人站在一起便形成了一個明顯的體型差。

    儀式的時間很久, 聞姣漸漸感覺到有些腿酸, 她有點后悔今日為了搭配禮裙穿了高跟鞋。再看看旁邊穿著平底皮鞋還比她高出十幾厘米的鄔潼, 她就忍不住有些生氣,“你小時候是不是背著我打了什么生長劑。憑什么都是吃一樣的東西, 你卻突然間就竄得這么高。”

    剛開始遇到男孩子時,他又瘦又黑, 顯得有些營養(yǎng)不良, 只有一雙眸子像是小獸一般銳利。聞姣一開始還要比他健壯一些, 能夠以姐姐的身份自持,當兩人小團伙之間的領導者, 于是在青春期后,男生突然間發(fā)育竄高時, 聞姣還與他鬧別扭了好長一段時間。

    鄔潼低眸看向她, 原本時常板著一張臉, 遠遠看著仿若一個冷漠無情的殺手的男子瞳眸中浮現(xiàn)出了幾分只有聞姣才熟悉的無辜, “沒有吃生長劑。怎么了嗎, 有哪里不開心了。”

    鄔潼已經(jīng)很習慣察覺分辨出女生的情緒,他想了想, 微微彎下腰。冬日已經(jīng)過去, 氣溫回暖, 春天要來了,中午的陽光落下來時,也有些晃人眼,“累了嗎,你靠在我身上。”

    他調(diào)整了下身姿,幫身旁的女子擋住了略微熱烈的日光。

    對待鄔潼時,聞姣一向不會有什么客氣。她將大部分體重都依靠在男子的肩膀上,低聲有些不滿的抱怨,“真應該讓所有beta和Alpha都穿上高跟鞋來參加典禮,紇骨槿安也不能少。”

    鄔潼沉默了片刻,在腦海中思考了一會后斟酌的說道,“回去之后我去定做一雙高跟鞋?”

    聞姣忍不住輕笑,靠在鄔潼肩上的身體不停的微顫。帝國下一任的繼承人在講著一些引經(jīng)據(jù)典而無趣的演講詞,她沒有認真聽,腦海中浮現(xiàn)了一下男子穿高跟鞋的模樣,“不行,那你不是比我更高了。”

    她像是大會中開著小差的學生一樣和身旁的男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直到鄔潼輕聲提醒她,她才意識到剛剛似乎有人念了她的名字。

    聞姣抬起頭,向前看去,高臺之上萬眾矚目,享受著貴族、議員與平民忠心敬仰的二皇子此時正微微低眸,將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與之一起的還有周圍人一同調(diào)轉的目光。聞姣下意識站直了身子,調(diào)整到最優(yōu)雅的儀態(tài)。

    在這場儀式之中,紇骨槿安也為在戰(zhàn)場中做出了貢獻之人給予了應得的榮耀。聞姣只是之前從來沒有意識到,原來這其中的人還有她。

    在講述了她的名字后,紇骨槿安又念了一串令她本人感覺到有些羞恥的贊頌詞。聞姣當時的確似乎與死神擦肩而過了許多次,可能如果有哪一點稍微錯了,她此時便不會站在這里了。

    可知道這一點是一回事,被人將機甲內(nèi)記錄的影像在巨大的屏幕之中播放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負責剪輯的人大抵是一位很厲害的專業(yè)人士,能夠將過程大部分都是緊繃而乏味的畫面拼接成猶如電影一般壯烈恢宏的景象。

    聞姣被宮廷的侍從請到了由白銀搭建塑造成的高臺上。作為重創(chuàng)蟲族的母獸,為整場戰(zhàn)役創(chuàng)造出重要的轉折點,奠定戰(zhàn)爭勝利基礎的人,女子被二皇子紇骨槿安親手賦予了象征著榮譽的勛章。

    那是一枚繪制著帝國國花的胸針,男子修長的手指輕輕將胸針佩戴在了她的衣襟上。

    “聞姣小姐,請站在我的身旁。”帝國的新任太子禮貌的低聲說道。

    在議會制成立之后,貴族的權柄便一代比一代更加稀釋。直到如今,舊貴族已經(jīng)僅能夠依靠往日榮光勉強維持體面的生活,公爵與侯爵更是不復存在。

    而此時聞姣胸前的徽章代表的含義,還有榮譽貴族身份的賜予。

    紇骨槿安對待她并未有任何逾矩的行為,只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中,男子令聞姣與他并排站在一起,共同接受了所有臣民的仰慕與尊崇。

    紇骨槿安在恢復記憶之后,便記起了他當初去厄里倪厄斯城區(qū)的目的。下城區(qū)政權交替之中有議會操縱的影子,帝國的皇室與議會是互相制衡的兩面,是此消彼長的兩種形式的政權體。

    紇骨槿安自小便擁有著野心,這野心是母親教會他,不斷向他灌輸?shù)模瑫r也是他自己自然而然產(chǎn)生的。他向來并不覺得自己比誰更差,幼時他的確如同其他人一樣仰慕著兄長,向往著兄長的強大,敬重著他的付出。似乎每個人都由衷的愛戴著大皇子,他就像是帝國永不熄滅的啟明星。

    可紇骨槿安從不認為自己會比不上他,成年之后,他目睹了更多的事情,接觸了各式各樣的人,在朝堂之上逐漸游刃有余。他于是也漸漸意識到,紇骨榕年并不適合做這個國家的主人。

    紇骨榕年的身上有一種近乎純粹的信仰,男子天生為戰(zhàn)場所生,是士兵心中猶如定海神針一般不敗的戰(zhàn)神。

    他知道如何派兵遣將,怎樣打贏一場又一場戰(zhàn)役。可紇骨榕年不通政事,他的存在會成為他人利用的對象,他的榮譽變成了另一種政治斗爭的工具。紇骨榕年的視線永遠只望向宇宙之外,看不到帝國沉積的淤泥與隱藏的陰私。

    紇骨槿安在進入下城區(qū)時便已經(jīng)調(diào)查出了許多的資料,在見到聞姣之前,他其實便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存在。認識她,自然是因為當初冉遺藥業(yè)的事件,那件事成為了他刺向大皇子陣營的一件利器。若不是中途被一些妄圖刺殺他,阻止他繼續(xù)調(diào)查的議員襲擊,意外失憶,紇骨槿安原本也已經(jīng)做好收集紇骨榕年及其下屬的罪證,令他的神格坍塌,讓陛下認清大皇子的失格,取代他的準備。

    聞姣是他生命中的意外,像是意外在荒蕪之地落下的一顆花種,在布滿堅冰的巖縫中開出了一朵柔軟的花。紇骨槿安自知自己與她不會有后續(xù),他從來沒有想過利用她,女生會陷入那般險象環(huán)生的境地之中,絕非他的意愿。他原本也沒有意料到,她會成為他計劃之中的一步意外的棋。

    紇骨槿安想,是他欠了她,從一開始相遇,到此時,他都是虧欠的那個人。而他并不適應面對這樣的局面。

    他會將女子應該得到的贊譽與榮耀都用最好的方式還給她,在他人生之中最尊貴特殊的時刻,與她共享。

    ———————————————

    聞姣并不是一個特別內(nèi)向的人,但當侍從帶她離開典禮的高臺上時,她還是微微感覺到松了一口氣。

    在許多經(jīng)典的故事之中,戰(zhàn)爭之中總會有一個英雄。民眾也期待著往后能夠擁有一則講給孩子的睡前故事,英雄童話永遠像打敗怪獸的奧特曼一般長盛不衰。

    也許帝國皇室出于這樣的考量,而將聞姣塑造成了這樣一個“無私犧牲自己,大義凜然,不畏險阻,孤身深入敵營重創(chuàng)異獸女皇”的形象吧。

    當事人成為她自己后,從前也會覺得熱血而感動的故事突然間就變得有些令人羞赧了起來。

    她被侍從帶到了安靜的后花園中,春日的天氣剛剛好,陽光穿過樹梢的縫隙,桌面上擺放著用精致的瓷盤盛裝的點心。

    “您可以在這里用一些甜點等待冊封儀式結束。”世代相襲的宮廷侍從身上總有一種很獨特的氣質(zhì),此時微微躬身,神態(tài)舉止都恰到好處。

    聞姣有些驚訝,這里并沒有其他人,而這對她而言顯然是足夠特殊的待遇,“我不需要回去參觀剩下的儀式嗎?”

    “是太子殿下吩咐的,請聞小姐稍作歇息,安心享受用餐時光,若是有任何要求,都可以隨時對我提出。”侍從等待片刻,見聞姣對他并沒有需求,便退到了一旁,身影很快隱藏了起來,整片花園回歸了寂靜。

    沒有人注視的無人場景令聞姣不由自在放松了許多。她坐在柔軟的椅子中,輕輕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小腿,莫名的想紇骨槿安難不成能讀懂她的心,看出了她站得有些累,無聊拘束的不愿意繼續(xù)在大殿之中與各種人逢場作戲嗎。

    皇宮內(nèi)的下午茶點味道很好,并不算太甜,嘗起來有種很清新的氣息。

    當紇骨槿安結束了冊封儀式,與一系列大臣結束了交談,終于從殿內(nèi)離開時,恒星已經(jīng)向西沉了一些。

    橙色的日光為花園之中的草木映照出了一片獨特而美麗的色澤。這里的花種都是他的母親親手挑選的,當紇骨翊黎的母親身子尚未虛弱到只能夠在營養(yǎng)倉內(nèi)存活時,她們兩個人偶爾會相伴到此處一起喝下午茶。

    他那時候去見母親時,她的笑容在記憶之中總是最溫和的。紇骨槿安腦海中也曾經(jīng)產(chǎn)生過模糊的畫面,他未來的妻子,也會同他一起生活在這座皇宮之中,或許她也會喜歡這片花園內(nèi)的植物,會在這里畫一副油畫,或是修剪枝椏在瓶子中插一束花。

    聞姣原本背對著他,這里種植了許多的珍稀花草,有些她從前只在課本上見到過。這些矜貴的植株許多已經(jīng)在自然中絕跡,只能夠依靠人工培育才能夠重現(xiàn)往日的柔美姿態(tài)。

    她不由看得有些入迷,在想要拍張照片保存下來時,聞姣后知后覺才察覺到身后的視線。

    紇骨槿安站在幾米之外,離她的距離并不算很近。男子給人的清冷與疏離感變得更深了一些,比起陛下,他似乎顯得要更加無欲無情,眉眼之間令人無法查探出任何情緒,愈是看不清便愈會令人升出畏懼。

    “殿下。”聞姣在進入皇宮前便已經(jīng)復習過相關的宮廷禮儀,此時動作優(yōu)美合宜沒有出一分錯,素白的長裙為女子勾勒出了些許令人心折的溫柔。

    紇骨槿安原本并不該再說出這句話。但他仍舊問了出來,大抵這一生,他也只會在此時,問這一次。

    “聞姣小姐,你愿意成為我的皇妃嗎。與我一起,共同治理這個國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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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不是每個人都會停留在原地。◎

    這個世間有許多人都是純粹的權利動物, 甚至有一些人能夠放棄尊嚴親情家庭,只為了掌控夢寐以求的權柄。

    被邀請成為這個國家另一半的主人,一瞬間觸碰到權利最頂端的位置, 也許不論換成誰都會不自覺的心動一下。

    聞姣自然也有過一瞬間的遲疑,那無關情感, 只是人類出于對利益天然的追逐。她承認自己同樣擁有著野心,渴望掌控那些世人期望的東西, 無法免俗。愛情對于她而言是有些飄渺而遙遠的事情, 一場婚姻若是能夠帶來遠超它本身意義的權勢, 那么其他的因素就會變得微不足道了。

    但聞姣在停頓了幾秒之后仍然選擇了拒絕。

    理由她自己也沒有辦法講清楚,只是她覺得, 不該這樣。紇骨槿安值得擁有更好的一段感情,真正與他心意相通的伴侶, 那個人并不是她。

    聞姣其實一直以為失憶時的那個小槿安已經(jīng)消失了, 她也從來沒有將自己看得很重要, 并不認為在紇骨槿安的心中,她有占據(jù)什么特殊的地位。

    因此當男子說出那句話時, 聞姣是有些詫異的。她下意識以為,這是出于什么政治意義的需求, 比如將“帝國戰(zhàn)役的英雄”娶做王后, 增強國民凝聚力提高皇室親和力之類的原因。

    而當聞姣注視著紇骨槿安的眼眸時, 她在其中卻看到了某些真誠而熟悉的影子。

    在紇骨槿安恢復記憶之后, 她便幾乎沒有在他的身上尋找到過熟悉感了。可那一刻, 他看起來有點像是純粹的,時光永遠停滯在過去的小皇子。

    他是認真的, 對她問出那句話時, 是他本人的希望。

    聞姣仍舊無法在男子冷清的瞳眸中尋找到什么深刻的愛意。紇骨槿安這個人的身上似乎無法令人聯(lián)想到那些熱烈、偏執(zhí)的感情。

    也許是小紇骨槿安遺留下的依賴感?或是那段時間中覺得與她相處尚算舒適, 她的身份也剛剛好足夠承擔這個職責?

    聞姣分辨不清,紇骨槿安則表現(xiàn)得很紳士,在女子拒絕之后便沒有再提過這個話題,令侍從將她送回到了殿中。

    在身影徹底離開花園中時,聞姣回眸看了一眼。男子的身姿筆挺,仍舊停留在原地,銀發(fā)垂落在腰間,發(fā)尾被風吹動,顯出些許寂寥。

    ………………

    聞姣在那日之后便沒有再想過紇骨槿安的事情。

    她提前畢業(yè),成為了褚凌教授的研究生,公司中的事務不算繁忙,日子回歸到了平淡之中。

    在這天為虞景掃過墓后,她收到了紇骨翊黎發(fā)來的聚會邀請。鄔潼陪著她看望過了虞景,雖然聞姣從來沒有怨懟過他,但他本人心中是有些愧疚的。

    鄔潼也早已經(jīng)將虞景當做了自己的親人,他的編程能力就是對方教授的,虞景于他,算是亦師亦父。對于他而言,守護虞景與聞姣的安全是他生存的責任和義務。

    可他失職了,聞姣原本應該怪罪他的。鄔潼以前對待聞姣就近乎像是沒有底線,或許因為這一層愧意,這次相遇后他便愈發(fā)對女子小心翼翼,萬事都想順著她的心意,讓她開心。

    “你還沒有認識我交的新朋友吧,晚上我和他們有個聚會,你要不要去,我將他們介紹給你。”聞姣的視線從終端上移開,抬起頭彎眸看向他,征求他的意見。

    鄔潼踟躕了片刻,他這段時間已經(jīng)大抵知道了聞姣如今的生活狀態(tài)與社交圈。他感覺到欣慰,也希望她能夠擁有更多的好友,只是…“不用了,我和他們都不熟悉,我不太適應那樣的場合。”

    鄔潼的確是這樣的性格,他的拒絕并不突兀,聞姣也沒有勉強。

    鄔潼其實并不擅長看著聞姣的背影,從前的大部分時間之中,他們都是并列走著,并不需要與誰說再見。他將在各個行星上收集的禮物都送給了女生,他看到什么覺得適合她,就都會雜七雜八的買了回去,幾乎堆滿了他的個人船艙。

    聞姣也的確很驚喜,是很喜歡的模樣,還特意換上了他自己親手用寶石打磨制成的項鏈。

    但是好像不是每個人都會停留在原地,行星每時每刻都在自轉、公轉,即便運轉了再遠的距離,也永遠會被恒星的引力牽絆在它的身旁。但是人類不同,他離開了,再回來時,有些事便會改變了。

    鄔潼并不想當一個礙眼的不受歡迎的人,他不想打亂聞姣和他們的心情,做一個沉悶生銹的釘子。他要作為什么人出現(xiàn)在聞姣的身邊呢,他能夠理所當然的宣誓主權,向其他人顯示自己的特殊身份嗎?

    他很清楚,聞姣的朋友大抵不會喜歡他,就像他也會忍不住,無法克制的厭憎、排斥他們一樣。

    鄔潼不愿意成為那個摧毀氣氛,會令聞姣察覺出異樣為難的人,于是最好退縮,不去,不見,便能夠偽裝成一切還停留在從前。

    鄔潼沒有那么多的欲望和野心,他其實也并不想離開太遠,看太廣闊的世界。他就像是固執(zhí)的行星,走出的路再遠,公轉的圓心仍舊一如舊時光,不曾改變。

    ——————————————

    聚會的地點在紇骨翊黎自己的公寓中。

    議會中的數(shù)名議員幾日前在審判庭內(nèi)按照帝國法律判定了罪行與刑法,首席執(zhí)行官因政務失察,管轄不當而引咎辭職。下一任帝國的繼承人已經(jīng)能夠確定是紇骨槿安,于是紇骨翊黎最近也顯得十分輕松,不用再擔心人身安全,傻白甜便開始理所當然的擺爛,在他哥陷入繁復的政務中時偷懶的自己快樂玩耍。

    南宥汐和謝雨時同樣也來到了紇骨翊黎的家中,他們像是回到了之前的日子,彼此都沒有再別扭的鬧脾氣。

    紇骨翊黎甚至對謝雨時的態(tài)度有些格外小心。議會的首席執(zhí)行官也是謝雨時的父親,紇骨翊黎心中自然更向著聞姣,只想要任何威脅女生性命,對她不好的人都能受到懲罰。他陷入了糾結之中,像是在毛線團中打滾吃了一嘴毛的笨拙金毛犬。

    反而是謝雨時的模樣看起來很自然,好像一點都沒有被家庭的事情影響。

    謝雨時同樣是內(nèi)斂的性格,他在夜里飲了一些酒。在聞姣回到厄爾庇斯星之后一直表現(xiàn)得很平靜,沒有流露出太多激烈情緒的人,在露臺上很輕的擁抱了一下她,便是全部的失態(tài),“姣姣,謝謝你能夠平安回來。”

    他低聲說道,嗓音微微喑啞,肩膀的肌肉繃緊。沒有令女子看到他那時的神情。

    夜?jié)u漸深了。

    謝雨時將酒醉的紇骨翊黎和南宥汐扶到了臥室中,又親自送聞姣回家,看著她進入房間里才終于回到自己的家中。

    父親的政務總是繁忙,連謝雨時自己都時常無法見到他。此時他推開門,卻在客廳之中看到了正在煮茶的父親。

    帝國的前首席執(zhí)行官抬起頭,淡淡的看向謝雨時,叫住了他,留男子與他一同喝了一杯茶。

    謝雨時在幼時便受到了父親很多的影響,不自覺的模仿著他為人處事的方式。遠遠看去,兩個人的氣質(zhì)格外相似,像是同樣的模子雕刻而成。

    “雨時,我原本以為,你與我的觀念是一致的。是什么讓你發(fā)生了改變,僅僅是因為那個女性omega嗎。”儒雅的長者將視線落在自己的長子身上,眸光帶著些審視。

    首席執(zhí)行官的落敗,退位讓賢,其中同樣有著他最親近的長子的功勞。

    即便他并不會將政務講給謝雨時聽,可他培育出的優(yōu)秀子嗣仍舊以這個最了解他的身份,對他刺向了最關鍵而致命的一劍。

    帝國的皇室勢力漸漸走向衰敗,陛下手段過分慈悲,能力平庸,政績普通,對于議會的掌控力與威懾力愈發(fā)微弱。上城區(qū)與下城區(qū)積累的社會矛盾像是不斷生膿腐爛得不到治理的傷口,而陛下遲遲不曾割去爛肉,只知道維持表面的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大皇子空有威望卻僅僅只是將星,純粹的信仰者不通如何治國;二皇子性情端方政治能力優(yōu)異,可得不到陛下的認可與朝臣的支持,被大皇子的黨羽壓制;三皇子不必多說,謝雨時在他的身旁觀察了這樣久,已經(jīng)確定了他的表里如一;四皇子過于年幼,沒有任何威脅,只不過是刀板上鱗片柔軟的魚。

    帝國的政治形態(tài)早已過于腐朽,謝雨時的父親原本以為,他的長子與他擁有著同樣的默契,目光所及之處是相似的未來。

    帝制該到了結束的時候,君主會在這一代落幕。

    他當初默許了謝雨時與三皇子殿下紇骨翊黎的友誼,便是看清了他的子嗣擁有著與他一致的政治見解與野心。

    “您的道路是錯誤的。僅此而已。”謝雨時起身,杯中的茶已經(jīng)涼了,而他些許的醉意也已經(jīng)消退。一開始接近紇骨翊黎,也許存在著其他的原因,若是謝雨時不曾調(diào)查到那些掩藏的事情,他的人生或許也會按部就班走向另一條既定的路線。

    可謝雨時終究無法認同父親的做法,他無法接受超過某些界線的行為。而他的父親,明明清晰的看著一些事情發(fā)生,卻不曾阻攔,只因為它能夠“有利”于最終崇高理想的實現(xiàn)。

    謝雨時沒辦法任由自己成為那樣淡漠、冷血直到失去情感的人。若是在那個自以為正確的道路上執(zhí)著的行走,甚至可以踩過無辜之人的鮮血,那或許證明著,這條路本身便是錯的。

    疼痛不是可以用來衡量的物品,不存在用少數(shù)人的悲傷換取多數(shù)人的利益。

    謝雨時珍惜著與紇骨翊黎、南宥汐之間的友情,不會做出令他們受傷的行為。

    而同樣,如果有人想要傷害聞姣,他也只會有一個選擇。他會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的朋友,令她得到施害者應有的懺悔,不論那個人是誰。

    因為這樣,才是正確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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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姣姣,你怎么突然對我這么好了。”◎

    客廳中的燈亮了起來, 聞姣脫下了外套和鞋子,公寓內(nèi)靜悄悄的,沒有另一個仿生人結束休眠走過來對她說歡迎回家。

    以前的時候沒有感覺過, 現(xiàn)在仿生人不在了之后,聞姣才發(fā)覺房間變得空蕩了些, 也有很多事情變得不太方便。

    人類過于依賴機械,有的時候便會養(yǎng)成某種懶惰的習慣, 沒有辦法好好照顧自己。

    聞姣坐電梯來到了地下的實驗室, 銀色的金屬門向兩側打開。正中央透明的晶體柜中放置著“系統(tǒng)”, 而在柜子的另一旁,是一具尚未制造完成的仿生人身軀。

    它的外表仍然是冷冽鋒銳的合金, 尚未覆蓋上人造皮膚,臉部luo露出的骨骼顯得有些可怖。聞姣還沒有想好要為他塑造一張怎樣的面孔, 總不能再繼續(xù)用洛水遙的模板。

    她將仿生人遺留下的芯片放置在了這具新的軀體內(nèi)。芯片經(jīng)過了鄔潼的修理后恢復了大部分的功能, 只是信息儲存模塊中的內(nèi)容遭受了一些遺失。

    構成人類的組成要素是什么?肌肉的習慣性反射, 身體內(nèi)的每一個細胞,還是在海馬體內(nèi)儲存的記憶?如果某個人永久的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 那么他和從前的那個人,還能夠算是同一個人嗎?

    帝國普遍對待仿生人的看法也僅僅只是一臺人類形狀的終端, 一個智能的家用電器。

    人類的科學至今仍舊未能夠解釋靈魂的意義, 也還不能將人類的意識轉移到另一個載體之中, 唯一觸碰到那個領域的, 大抵便是對于洛水遙的實驗。如何辨別復制體與本體之間的關系, 被復制出的人是否仍舊能夠稱之為洛水遙,這對于人類而言尚且是需要爭辯、無法得出確切定論的問題。

    但換成仿生人, 一切就更加簡潔明了了。它們是由程序代碼構建成的個體, 軀體只是工具, 只要芯片沒有受到損壞,便可以隨意更換新的身體,延長它的使用壽命。

    可若是構成它的一部分信息與功能受到了損失,新的仿生人,又能夠說與過去的仿生人,是同一個仿生人嗎。

    “系統(tǒng)開機中,正在進行自檢…自檢完成,請進行初始設定。”

    仿生人用于記錄影像信息的瞳眸浮現(xiàn)出了柔和的藍光。

    “錄入你的姓名,聞晴。”聞姣輕聲說道。

    “設定已記錄。我是聞晴,已檢測到前任管理者的身份——聞姣,是否需要更換管理者。”聞姣還沒有為仿生人設置聲音模板,因此它的語音仍舊與從前一樣,是有些死板的機械音調(diào)。

    人類應該并不會為一臺恢復了出廠設置的終端產(chǎn)生遺憾,充其量只會偶爾覺得使用時出現(xiàn)了一些不方便的地方。

    聞姣也有些分辨不出自己的情緒,只是好像確實有哪里變得不太一樣了。這種微妙之處很難用什么詞匯準確的描述,因為那些詞句都顯得不應該用來形容一臺機械。

    由鄔潼新升級的系統(tǒng)變得更順暢了一些,功能設置的更全面,也不會再產(chǎn)生從前那些bug。但是莫名的會令人偶爾覺得…它的身上像是失去了一些感情。

    ——————————————

    聞姣是在某個午后收到離湛的通訊的,對方請求她去看望一下許洺澤。男子當時也通過了選拔,成為了登陸特拉洛克星的一名士兵。

    異獸的母皇被聞姣重創(chuàng)后掀起了海嘯與地震,許洺澤那個小隊在波雷斯科羅的圍剿下僅僅駕駛機甲逃離出了幾個人。

    許洺澤存活了下來,但左腿因救治不及時需要截肢一半。

    聞姣去拜訪時,受到了許洺澤的母親與外婆親切熱情的招待,聽到許洺澤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之中,不肯出來見人。

    她敲門時,臥室內(nèi)部傳來了打電動的聲音。聞姣等待了片刻,里面的音效沒有停歇,于是她便直接用男子母親給予的房門鑰匙打開了門。

    房間中的布置有些雜亂,一些機甲的模型七倒八歪的隨意堆放在柜子上,空氣中充斥著淡淡的藥物氣息。

    許洺澤正全神貫注的將視線放在屏幕上,沒有注意到她。男子打的是復古版的2D平面游戲,此時手中握著手柄,手速很快的敲擊著按鍵。

    聞姣看了一會,沒有打擾他,坐在一旁干凈的位置,從柜子上撿起了一本書,安靜的看起來。

    直到一個副本被打完,許洺澤操縱著人物在城鎮(zhèn)中換了補給之后隨意亂轉,腿部泛起的幻肢痛讓他控制不住的用手柄往虛空上方砸了兩下,后知后覺的,才終于偏過頭。

    在看到聞姣時,許洺澤顯然嚇了一跳。他差點以為是自己在做夢,愣愣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才突然整個人用手擋住臉,“姣,姣姣?你怎么來看我了,啊啊,我還沒有洗臉…不是,我還沒有收拾房間,救命…”

    他轉動著輪椅,彎下腰將被他隨意到處扔的零食袋和衣服撿起來,在腦海中胡思亂想著他沒有把什么不能見人的東西亂丟吧?

    “需要我出去一下,你收拾好再進來嗎?”聞姣合上了書本,禮貌的問道。

    臉都已經(jīng)丟沒了,該看的都看到了,他還有什么掩耳盜鈴的必要嗎?許洺澤默默的放下了手,哭喪著臉,“不,不用了。”

    許洺澤這段時間都沒有和聞姣聯(lián)系過,而聞姣本人是不太可能主動來看他的。他很容易便聯(lián)想到這大抵是他哥或者母親的請求。

    許洺澤用毯子遮擋住了自己的膝蓋,小心的看向聞姣,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你不用管我哥他們說了什么,我沒事,這幅頹廢的模樣都是我裝的。我才不愿意回去前線面對那些恐怖的波雷斯科羅,好不容易因為受傷能夠回家修養(yǎng),那我不得絞盡腦汁多待一段時間。”

    “你有什么喜歡的顏色嗎。”聞姣的視線落在男子灰藍色的眼眸上,沉吟,“藍色怎么樣?”

    “啊?”許洺澤微愣的看向她。

    “我可以幫你制作一個多功能的納米假肢,你有喜歡的樣式嗎,可以在其中配備上雨傘、手電筒、開瓶器之類的生活用品…”聞姣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許洺澤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能做成炫彩色的嗎,一秒變成夜店氛圍的那種,音響功能是不是也能加上,隨時隨地蹦迪?”

    “可以哦。”聞姣點點頭,“我做好設計圖發(fā)給你,工期大概在三個月,因為最近稍微有些忙。”

    許洺澤睜著一雙狗狗眼,感動的差點哭出來,“姣姣,你怎么突然對我這么好了。”

    聞姣從他的旁邊找到了另一個閑置的游戲手柄,“剛剛看到你玩這個,好像挺有趣的,可以教教我嗎。”

    “啊,這個操作很難的,我換成雙人模式,帶你過一個簡單模式的副本吧。”許洺澤說道,偏過頭操縱起游戲的系統(tǒng)選項。

    “我玩的不好,你會罵我嗎?”聞姣跟在許洺澤背著大劍的角色身后,好奇似的轉動視角看著周圍的景色。

    “怎么可能,我才不會罵你,我脾氣有那么不好嗎。”許洺澤連忙反駁,操縱著劍士角色耍了一個帥氣的劍花。

    “嗯,印象里是這樣的。”聞姣平淡的說道。

    許洺澤忍不住反駁,“那絕對是刻板印象,我現(xiàn)在對你明明根本沒脾氣。”

    聞姣的確是第一次玩這個,于是帶著許洺澤在BOSS手下死了好幾次。在反派怪物又一次輕蔑的對他們進行嘲諷時,許洺澤蹙起眉,嘴上開始進行起了指導,“彈反啊,我剛剛不是教過你了,你別愣愣的站在那喝血藥呀,記得讀大招的CD啊…”

    聞姣停頓下手中的動作,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男生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什么,聲音弱了下來,開始找補,“咳,要小心不要被打到了哦,BOSS的大招傷害很高的,擦個皮就沒了。姣姣你剛才放的那個連招好帥哦,我說一遍你就學會了,一點都不像是個新手呢。”

    許洺澤絞盡腦汁的搜刮著夸人的詞,在終于解決了這個BOSS之后,被污染的環(huán)境恢復了原貌,兩個人在盛開著鮮花的原野中坐了下來。

    許洺澤看著游戲中的人物,讓劍士悄悄往旁邊蹭了蹭。古早的畫面里,人物有些穿模,兩個人的手挨在一起,像是牽住了一樣。

    聞姣的終端在此時震動了一下,許洺澤偏過眸看向她,很懂事的說道,“姣姣,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要忙啊,你不用特意在這陪我,等我下次把自己收拾的帥氣一點,再邀請你來做客。”

    許洺澤彎起眼眸,看著與平常的模樣沒有什么區(qū)別。

    是研究院中的事情,聞姣于是沒有再多停留。許洺澤將女子送到了客廳的門口,目送著她離開后,才轉動輪椅回過身,對上了母親的眼眸。

    這是他第一次離開房間。

    許洺澤對母親咧開唇,笑了笑,“媽,不愧是你,居然讓姣姣過來看我了。我有點餓了,想吃你做的飯。”

    他的笑容漸漸淡下來,垂眸看向自己的腿,唇角勾起的淺淡弧度帶著些自嘲,“就是下次不要這樣麻煩人家了呀,她現(xiàn)在可是很忙很厲害的人。”

    許洺澤覺得,他的眼光確實超級的好,與他爹能夠打成平手。只是…他現(xiàn)在好像的確有點自卑,覺得有些配不上姣姣了。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呀,現(xiàn)在才更新。

    下一章應該就完結了,男主定下三皇子紇骨翊黎。

    有幾個番外會想寫,感謝寶貝們的陪伴,么么。評論區(qū)有紅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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