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回涯看著這段感人肺腑的師徒情,忍俊不禁,問了一句:“我徒弟呢?”
嚴(yán)鶴儀剛憑借頑強(qiáng)的意志,從黃泉路上拉回自己的半條命,賭氣道:“送人了!”
“這么厲害?”宋回涯一點沒為自己徒弟擔(dān)心,反玩笑道,“你若是能把她送出去,不如幫著朝廷打理悲田病坊,那天下怕是沒有流浪的孤幼了。”
嚴(yán)鶴儀仰起頭來,覺得這兩個為人師表的家伙俱是生了一副黑心腸,一時間感同身受,含淚悲訴道:“那丫頭到底是不是你徒弟?”
宋回涯笑了兩聲,撿起地上的夜明珠,照向自己身后。
兩丈開外是人為挖掘出的一個拐角,不知通往何處。有風(fēng)從幽深處飄來,吹得衣衫濕透的幾人瑟瑟不止。
宋回涯緩過勁,率先起身,朝著那唯一的通道走去。
嚴(yán)鶴儀冷得無力動作,梁洗上前拽了他一把,一人貼著墻壁,縮手縮腳地跟在后頭。
路面修得不算平坦,地勢坑洼向上。
嚴(yán)鶴儀抱緊雙臂,渾身好似結(jié)了層霜,抽著清涕,鼻音濃重地道:“這地方怎么陰氣森森的?師父,你怕鬼嗎?”
梁洗如實道:“怕。”
嚴(yán)鶴儀當(dāng)即翻臉:“梁洗,你怎么這般不頂用?”
梁洗朝前一指,不服道:“帶我們到此地的分明是宋回涯,你怎么不說她?”
宋回涯說:“我懷疑這里就是木寅山莊。”
明珠能照見之地不過方寸,懾于木寅山莊機(jī)關(guān)暗器的盛名,宋回涯走得極慢。
嚴(yán)鶴儀頭頂一片陰云籠罩,哭喪著臉道:“那更完了。”
“這破地方難不成還能比鬼可怕?”梁洗很是瞧不起,“你不是說,你父親曾多次遣人尋過木寅山莊?如今擺在你前頭了,你反倒害怕了?三歲小兒的膽子都比你大些。”
嚴(yán)鶴儀對著前方那塊走動的朽木擠眉弄眼,嘲諷道:“你懂什么?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尋寶人。這木寅山莊就建在華陽城附近,來往俠客多如牛毛,幾十年來卻不曾傳出過任何風(fēng)聲,難不成只是因為它建得隱蔽?又不是什么仙府,哪能真的藏匿無形。何況木寅山莊長久來一直在與外界互通有無,能做到毫無消息走漏,只能說來過此地的人,都沒能活著出去。這就是個有來無回的埋骨地啊!”
嚴(yán)鶴儀話鋒一轉(zhuǎn),阿諛諂媚地道:“不過我相信以宋大俠過人的身手,再多機(jī)關(guān)布置都是雕蟲小技。定然可以全身而退、化險為夷。”
梁洗聽著不爽利:“你拍宋回涯的馬屁?她連自己徒弟都不管,還能有功夫管你?”
嚴(yán)鶴儀理所當(dāng)然地說:“自然是哪路神仙厲害我拜哪個。至于她管哪條道,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幾人說話間,宋回涯停了下來。
嚴(yán)鶴儀瞇起眼睛,遠(yuǎn)遠(yuǎn)瞧見盡頭處照出一點橙黃的光線,壓低嗓子道:“莫不是前面有人?”
宋回涯與梁洗同是抽出兵器,一左一右地并進(jìn)。
嚴(yán)鶴儀往后退了兩步,又怕離一人太遠(yuǎn),呼救不及,思前想后還是貼了上去。()
待三人警惕地走到終點,發(fā)現(xiàn)原是一間無人的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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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nèi)空曠,四面掛了幾根火把,中間是一張簡陋石桌,并無能藏人之處,更是安靜,連腳步聲都有回音。
宋回涯收起夜明珠,持劍走到附近的墻邊。
墻上整整齊齊掛了許多木牌,依稀寫著不同的名字。
梁洗隨她一道看了會兒,不明所以地問:“這些是什么東西?”
宋回涯搖頭,隨手取下一塊牌子掛在腰間。梁洗見狀,有樣學(xué)樣,不過多取了幾個,在腰上掛了一圈。
宋回涯錯眼間,好似從高處掃見了她師父的名字,只是火光太撲朔,一個分神,已分不清是在何處。
梁洗在一旁絮絮叨叨:“這里方才應(yīng)該還有人在。特意引我們前來,怎么不出來見面?話說與你一道掉下來的那個船夫哪里去了?別是淹死在路上了吧?”
她“喂”了兩聲,見宋回涯不搭話,百無聊賴地去往別處勘查。
嚴(yán)鶴儀抱著火把不舍撒手,擔(dān)心梁洗好奇間誤觸什么機(jī)關(guān),跟在她身后寸步不離地看著她。
宋回涯舉起長劍,正打算將高處的幾個木牌掃下來,便聽見梁洗在對面放聲大喊:“宋回涯——!宋回涯!你快過來!”
宋回涯說:“你叫魂呢?”
梁洗熱切招呼道:“可不是嗎?你看!”
宋回涯走去一看,只見墻上龍飛鳳舞地用劍刻了一行字:宋回涯葬身之地。
她的名字上還被多劃了兩道,足見對方怨恨至極。
梁洗幸災(zāi)樂禍道:“宋回涯,原來這是你的墓啊。”
墻角尚落著一層灰粉,說明這字是方留不久。
看來謝仲初確在此處。
梁洗托著下巴,天馬行空地分析道:“若這里是謝仲初為你備好的墓,而他自己卻被你誅殺在此,那這究竟算是你的墓,還是謝仲初的墓呢?”
宋回涯一劍舉起,揮在她臉前,逼得梁洗稍稍后仰,面無表情道:“這里究竟算誰的墓我不清楚。不過,它也可以是你的墓。”
梁洗:“……”
嚴(yán)鶴儀聽得發(fā)笑,嘴賤一句道:“明知自己說她不過,還要說。你不是找罵嗎?”
梁洗一掌拍他背上,痛得嚴(yán)鶴儀跳腳大叫。她冷笑道:“明知自己打不過我,還要說。不是欠揍嗎?”
宋回涯想不到在這死氣沉沉的地道里,他一人還能有閑情逸致玩鬧,忍不住說:“你們兩個真不愧是師徒啊。”
梁洗倒是淡定,沿著墻面走馬觀花地看,有種泰山崩于前不過撣撣肩的隨性:“我就算是來日真的死在了這里,也算是跟宋回涯葬在一個墓穴。算不上虧。”
“我呢?”嚴(yán)鶴儀敬謝不敏,連連搖頭道,“三個人葬在一個墓,是不是有些過于古怪了?罷了吧,我還是想出去。”
動腦子的事,梁洗實在懶得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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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著嗓子干喊:“宋回涯,快看看你家墓怎么出去!”
她手持佩刀踱步到石桌邊上,長刀下意識往地上一杵,半坐半靠地借力休息。
嚴(yán)鶴儀自是看不慣她清閑的模樣,當(dāng)下朝她走來,要轟趕她起身。
只聽見一聲輕微的響動,不知是從哪里傳來,石室深處的墻面上隨之開出一道門。
嚴(yán)鶴儀順著聲響扭頭望去,剛要驚喜地呼喚一聲,腳下石磚忽而翻轉(zhuǎn),人還沒邁步,便朝底部深坑墜去。
梁洗那塊同是如此,她察覺腳底石塊有異常晃動時,顧不上示警,按著桌面敏捷后翻,退至安全處。
正以為順利躲過機(jī)關(guān),嚴(yán)鶴儀危急中一把拽住她的腳踝,拉著她一道下落。
梁洗本能地甩了下腿,將人踢開,千鈞一發(fā)之際試圖攀住巖壁。可眼看著上方石板就要砸下,終是不敢冒險,主動松手掉進(jìn)黑暗。
好在坑洞不算太深,左右不過兩丈之高。
梁洗一腳蹬在墻壁上,減緩趨勢,平沙落雁似地到了地面。側(cè)耳聽著上門巖板沉重運轉(zhuǎn),一層層合上通道,大抵共有四層。
梁洗聽著腳邊嚴(yán)鶴儀的慘叫,迅速以刀身丈量了左右寬度,隨即一彎腰,將人撈了起來。
嚴(yán)鶴儀從腰間摸出夜明珠,一人隔著幽綠的光線,直眉楞眼地對視。
他叫梁洗踹了一腳,幾乎是平摔在地,下巴上紅腫一片,眼眶中水光氤氳,瞧著實在可憐。
梁洗熟視無睹地轉(zhuǎn)過視線,抓著他的手朝前方探去,對著一條狹窄的甬道嘀咕道:“什么地方?怎么又有一條路?”
如今只他一人,嚴(yán)鶴儀再多怨氣也得忍下,不敢與她爭吵。
聽出她語氣中的意動,渾身抖了抖,趕忙說:“我看此地還算安全,不如站著別動,看宋回涯有沒有辦法。”
梁洗說:“宋回涯是你娘啊?你相信她還不如相信我!起碼我是你師父。”
嚴(yán)鶴儀養(yǎng)尊處優(yōu)了一輩子,自打跟著梁洗,天底下的苦頭都吃了一遭,聽她如此大言不慚,氣不打一處來,吼道:“我信你?相信你,我嚴(yán)家的祖墳都得讓人給刨了!宋大俠——!”
阻隔住光線的石頂層層向上,空蕩石室中,宋回涯舉著火把過去觀察那扇大門背后的通道,未覺出危險,回過頭喊人,才發(fā)現(xiàn)那一廝須臾間都不見了蹤影。
宋回涯心頭發(fā)緊,站在石屋正中,高聲喊道:“梁洗?”
無人回應(yīng)。只隱約中聽見一道極其沉悶的聲音,像遠(yuǎn)隔著多重石板從地底傳來。
宋回涯亦不敢輕舉妄動,將火把掛回墻上,腳踩著每一處石磚來回試探。未找出關(guān)鍵所在。躑躅稍許,干脆獨自往門外走去。
石道寬度可供三四人同行,挖得頗為曲折,登山似地盤旋向上。
宋回涯謹(jǐn)小慎微,但一路過去未遇見阻礙,倒是發(fā)現(xiàn)了幾個濕漉漉的腳印。
走出約一炷香時,她聽見了一陣細(xì)碎的人聲。該是兩名侍女在對話,可惜太不真切。
又走過一段,前方出現(xiàn)了沉穩(wěn)腳步聲。遠(yuǎn)近來回交替,背后還像是拖行著重物。
宋回涯斜靠在拐角的墻邊,聽著不遠(yuǎn)處諸般細(xì)微的動靜,推測著對方與自己的距離。右手拇指扣在劍鞘上,正蓄勢待發(fā),肩膀叫人輕輕拍了拍。
對方從她肩側(cè)靠近過來,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這人的腳步聲有些拖沓,不像是個練家子,且分明是看見她站在此處才奔著趕來,身上也未帶一絲殺意,是以宋回涯早早察覺,只是懶得搭理。只是煩他越靠越近,抬劍抵在他的肩頭,將人頂開。
“你聽見的聲音不在前面,在上面。”那人說著繞到她身前,與她一樣靠在墻邊,提醒說,“也不是人走路的聲音,是機(jī)關(guān)搬動的聲音。噠噠噠。對吧?”
正是今日在岸邊接引他們的那名船夫。
他換了身干凈衣服,眉眼帶笑,眼神澄明,與她四目相對時討好地?fù)P起唇角,笑容里帶著純粹的歡喜。
宋回涯無動于衷,與他的熱誠相比顯得有些酷厲,問道:“你是誰?”
青年垂眸瞥向她腰間,竟是從容地冒出句石破天驚的話:“哦,我是你相公啊。”
宋回涯手中劍清脆一聲出鞘。
青年點點下巴,示意道:“田水涼,我們?nèi)昵安虐萏贸蛇^親的,怎么,你忘了啊?”
宋回涯扯下腰牌,看著上面的名字,長長吁出口氣,朝他勾勾手指。
青年當(dāng)真湊上前來,聽她有何囑托。
宋回涯一掌劈在他后頸上,干脆將人放倒。
“白費我許多功夫。”她嘟囔道,“這人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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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回涯打得不重,剛將人拖回石室,青年已轉(zhuǎn)醒過來。
他摸著痛處,從地上坐起,見宋回涯正盤腿坐在桌上,來回翻看從他身上搜出來的物件,夸張抽了口氣。
發(fā)現(xiàn)對方仍是置之不理,不由叫屈道:“女俠,你打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壞人。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罷了。”
宋回涯研究著手頭的一塊玉石,平靜道:“你木寅山莊在謝府設(shè)下如此狠辣的機(jī)關(guān)要滅殺我,現(xiàn)下同我說不是壞人?我反應(yīng)稍遲鈍些,這會兒就是被大卸八塊的鬼魂在同你說話了。”
“那是謝仲初養(yǎng)在我木寅山莊的藥人。他從各處貧苦人家拔選有天資的孩童,明面上說是教習(xí)指點,實際過不了數(shù)月,便隨意找個由頭,分發(fā)一點撫恤的銀兩,將家人打發(fā)了,把他們關(guān)入山莊。”
青年半點底不留地將秘密抖落了個干凈,指著喉嚨說,“那幫孩童從小渾渾噩噩便被他灌藥,嗓子大多燒壞了,只能說幾個字。腦子也不清楚,只管聽他吩咐。實話講,我不曾見過他們幾次。”
宋回涯指向墻邊,自己的“葬身處”。
青年右手虛空舞劍,比劃著澄清道:“那也是謝仲初干的。他假死逃入木寅山莊時氣之不過,想到多年根基盡毀,還擺了具尸骨供在家中給人祭拜,便因激憤在墻上寫下了這
么一句。好生愚懦,一把年紀(jì)了,光會在背地里漲自己氣焰。”
宋回涯定定看了他許久,朝他招手。青年按著隱隱作痛的傷處,飛速搖頭。
宋回涯信手一拋,將佩飾還他,眸光轉(zhuǎn)了轉(zhuǎn),壓低上身,柔聲問道:“大名鼎鼎的木寅山莊,就在這么一個見不得光的鬼地方?”
“那自然不是了,天天縮在地底,誰人能受得了?”青年拋玩著手中玉佩,敞亮地與她講解,“木寅山莊,是山上半座,山中半座。只不過無論是上山還是進(jìn)機(jī)關(guān)陣,都得從前面的那條水路過。”
他拍著胸口邀功道:“若不是我偷聽到消息過去接你們,你們從水里出來,怕是直接就進(jìn)那邊的機(jī)關(guān)陣了。”
宋回涯說:“我的朋友,方才在這里不見了。”
“我說呢!怎么少了那兩個看起來不怎么聰明的人!”青年震驚道,“不應(yīng)該啊。要找著入口也不容易,我不過是回去換了身衣服,他們就能誤打誤撞地掉進(jìn)去?”
宋回涯道:“再聊這個無用,你趕緊放他們出來。”
青年遺憾搖頭:“這里只進(jìn)不出的。唯一的鑰匙在我娘那兒,而出口在山頂。我看糟了,那里頭危機(jī)四伏,百死一生。你朋友若是亂走,不定已經(jīng)遇險。”
宋回涯深諳梁洗的癖性。亂走是必然的,但既然尚有一線生機(jī),那應(yīng)當(dāng)還能支撐。
她思量片刻,旁敲側(cè)擊地道:“木寅山莊建這般兇險的機(jī)關(guān)陣,難道只是為了防人?”
青年好了傷疤忘了疼,見她態(tài)度溫和,又顛顛地朝她跑來,聽她問得含蓄,自己是不帶半點彎彎腸子,直率解答道:“說是山莊,其實這里更像是一個寶庫。”
“寶庫?”宋回涯精神一震,“放什么東西?”
青年拎著手中的玉飾在她眼前晃,笑道:“自然是放寶貝咯。”
宋回涯半信半疑:“你們山莊這么有錢?”
“不是我付家的,是高家的。”青年忽生惆悵地嘆了一句,“確切來說,從前應(yīng)該是朝廷的。”
他兩手往桌上一撐,在宋回涯邊上坐了下來,晃著腿給她講解道:“當(dāng)年胡人擊破邊防,轟轟烈烈地南下,先帝惶迫不知所為,在近臣鼓動中,攜帶一干財寶,沿水路撤逃。泛舟渡河,走了一月有余,還遭遇反賊劫道,最終因憂思成疾,不幸病死途中。此時高清永,如今已是侍中了,護(hù)送幼帝及財寶一路逃至華陽城。待干戈平息,胡人退去,高清永才簇?fù)碇碌塾只伊锪锏鼗鼐V皇沁@筆錢財呢,不知何時不翼而飛了,避開眾人耳目,流到了這兒。”
青年拍了下掌,繪聲繪色地道:“后來高清永一路高升,官拜侍中。十多年來,華陽城附近又發(fā)生過幾起稅銀被劫的兇案。因此死了不少官員、滅了不少門派。才能叫謝仲初能在華陽城里一家獨大。而高清永也成了朝堂上說一不一的權(quán)臣。至于我木寅山莊,里頭則堆滿了金山銀山。全是百姓的膏血。”
宋回涯撓撓眉尾,心情復(fù)雜到有些詞窮:“你……”
“你
是想說我一家不是好人?不要當(dāng)著我面說!”青年率先搶斷她的話,娓娓道來,“我付家自祖輩起,便是江湖最頂尖的機(jī)關(guān)大家。我父親極擅巧思,機(jī)關(guān)術(shù)上造詣深厚,年輕時受朝廷囑托,來這山上建一座隱秘的寶庫。他彼時也是年輕氣盛,想向天下人一展自己巧奪天工的本領(lǐng),造一座固若金湯、后人無可逾越的機(jī)關(guān)陣,不思后果。結(jié)果這一建,就建了十來年。當(dāng)年追隨他的工匠陸陸續(xù)續(xù)都死了,他才開始后怕起來。可惜為時已晚。”
宋回涯緩聲問:“你父親死了?”
青年說:“早死了。如今木寅山莊只剩下我跟我娘,替他們高家守著這份不義之財。我娘呢,是個膽小些的普通人,什么家國大義,她就算死也全不了這聲名,所以沒有別的指望,只是希望我能活。”
宋回涯:“那筆錢還在這里?”
青年點頭:“在啊。”
宋回涯坐正一些,說:“你告訴我這些做什么?”
青年聳肩,無所謂地道:“可能是我活膩了吧。謝仲初也在覬覦這份財寶,若是叫他謀得,我還不如將它們?nèi)咳舆M(jìn)海里去!女俠要殺他,我當(dāng)然拍手叫好,鼎力相助!”
宋回涯眼神銳利地射向他,仔細(xì)推敲過他的這番敘述,質(zhì)疑道:“你多住在木寅山莊,不該有人敢告訴你各中隱秘。你娘更不會。”
“你還在懷疑我?宋大俠,我已是對你掏心掏肺了!你看我哪里像是個奸邪之人?”青年一臉受傷地道,“不過,確實是一位外面來的大俠告訴我的。”
宋回涯肯定地說:“人已經(jīng)死了。”
青年的表情一瞬間沉了下去,顯然叫她觸了傷心事。怏怏不樂地轉(zhuǎn)過身往外面走。
宋回涯跟了上去。
青年輕車熟路走過幾個拐角,停下步子,在墻上一陣擺弄。
前方通道格局瞬時變轉(zhuǎn)。
青年轉(zhuǎn)過臉來,宋回涯以為他還要生會兒氣,結(jié)果他巴巴地望著宋回涯,憋不住了似地問道:“你去過最北面的地方是哪里?聽說你曾打得謝仲初跪地求饒,叫他顏面盡失,所以他才如此恨你,真的啊?”
宋回涯斜他一眼,說:“不知道。”
青年以為她是搪塞,又問:“你不留山上還有多少人?”
宋回涯說:“不知道!”
“你別那么不耐煩嘛,同我說說話啊。”青年纏著她道,“我知道你叫宋回涯,我叫付有言。我們做個朋友啊。我從來沒有朋友。”
宋回涯聽著他溫聲懇求的語氣,一個頭有兩個大,無力道:“你不是成親了嗎?”
付有言無辜道:“我娶的是個名字,給你拿走了啊。”
“我還回去了!我怎么知道那掛滿一面墻的東西,有沒有別的用處。”宋回涯說,“你若是如此厭煩木寅山莊的日子,為何不干脆帶著你娘離開?”
付有言難得少話,只悶聲道:“上去你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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