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新單元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看清來人, 安璃細細思索顧晟廷的來意。
原本的情節(jié)里,顧家的確到了一個關鍵的節(jié)點,具體出了什么問題不知道, 反正顧父是催促顧晟廷回家“完婚”。不過現(xiàn)在這件事和自己沒關系了, 他還來找自己干嘛?
顧晟廷頷首, 似有不悅:“我去了安氏,跟前臺問了你的行程。”
“前臺?”安璃挑眉, “哪個?”
泄露老板日程,這么不懂事,入職培訓怎么過的。
顧晟廷卻又道:“你這里的前臺也太死腦筋了, 居然說不能透露老板行程,還是我助理看了新聞才知道你來了這里。”
“啊?不能吧, 我的員工很有素質的。”安璃笑了。
她就說,公司前臺不能這么沒眼力勁兒。
顧晟廷沒聽出她言外之意:“安氏的人也是, 明明認識我,卻非說我沒有預約。”從前他出入安氏,受人尊敬, 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安璃決定回去給前臺包個紅包。
“顧總, 我公司的事不勞您費心,咱們都挺忙的, 您還是直抒來意吧。”
顧晟廷只覺得安璃好像又變回了從前,對他溫和又充滿了耐心, 眉宇間緩和些許:“這里不是談事情的地方,上車, 我有事要跟你說。”
顧晟廷下意識的發(fā)號施令, 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安璃站在原地不動, 回過頭,挑眉疑惑。
安璃:“……”
外面有很多媒體,安璃不想在停車場鬧得難堪,耐住性子,“顧總,有什么事就在這說吧,我約了人,不方便久留。”
“你有約?”顧晟廷凝眉,聽說安璃現(xiàn)在已經完全掌握了安氏,連安邦國都被她壓制住了,忙點也正常。他問:“那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等你,我們吃個飯。”
“下個月。”
顧晟廷皺眉,他不相信安璃連半個時間都抽不出來,就算他也沒有忙到這個程度。
“不行,太久了,我的事等不了,就現(xiàn)在,跟我上車,占用不了你多少時間……”
“你不說我走了。”安璃轉身。
“等等,安……”顧晟廷伸手,還沒碰到安璃 ,身后傳來一聲暴呵。
“顧——晟——廷!撒開你的狗爪子!”
就見黑漆漆的地下車庫里,一個身影閃現(xiàn)到安璃身前,虎目圓瞪,好似連環(huán)畫上的黑臉將軍,恨恨不得亮出一口獠牙撕了手腳不老實的男人!
“出息了顧少,還敢對女人動手?你教養(yǎng)都喂狗了!”薛南途一把打開顧晟廷那只不安分的胳膊,一點沒留力氣。之后轉頭看向安璃,語氣一軟,一副耷拉耳朵的金毛樣:“老婆,沒事吧?”
看清來人,安璃松了口氣:“你怎么下來了?”
她其實剛才就看見有一個人影很像他,但是地下車庫燈光暗,她沒能確定。
“約好在門口見,你一直沒出來,就來看看,多虧我來了,”薛南途冷哼,瞟了一眼旁邊,“就說地下不干凈,招臟東西了吧。”
“你嘴巴放干凈一點。”顧晟廷看過來。
薛南途眼神閃著寒光剮了顧晟廷一眼,到底靠著所剩不多的素質控制住揍人的沖動。他和安璃現(xiàn)在都是公眾人物,犯不著為了這種人上頭條。
一轉身,薛南途又將戾氣小心翼翼地收斂,軟軟地道:“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啊,你想吃什么?”安璃點點頭,轉身道:“顧總,有事下個月再說吧。”
小花瓶最近很辛苦,要先填飽小花瓶的肚子。
顧晟廷恍然想起自己的目的,急匆匆道:“安璃!你等下,我真的有事……安璃!”
“你會后悔的,你一定會再來找我的!”
安璃皺眉,腳步卻沒有停頓,只是在心里打鼓。
書里,顧氏的確出現(xiàn)了一個陷入困境的情節(jié)點,但是她總覺得,男主的精神狀態(tài)有點不對,僅僅是經營困難,他應該不至于如此。
這段插曲很快被安璃忘到腦后,兩人找了家熟悉的餐館,吃完飯才回家,卻從管家口中得知顧晟廷居然追到了別墅。只不過他到底還是放不下臉皮和驕傲,沒有親自來,而是讓助理送了一份東西過來,然后留下一句高傲的“我等你電話”。
安璃拿著文件,一臉無辜地看向滿臉陰郁的小花瓶,明顯,后者剛才吃飯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陰魂不散。”薛南途冷哼一聲,上樓漱口。
安璃無奈,她能怎么辦,她總不能不許男主送同城快遞。
回到書房,她打開顧晟廷送來的文件袋,里面是厚厚的一打文件,安璃只翻閱了幾頁,就“嘶”地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顧晟廷準備的一份合約,上面是顧氏注資后能夠得到的“部分”,換算成收益大概抵得上三分之一的顧氏。
上輩子兩家聯(lián)姻之前,她也接觸了一些顧氏的產業(yè),對于手里這部分的真假還是能分得清的。
只不過這些并非股權,更類似于債權,當然也不是真正的債權。這些東西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這全都是眾所周知的,顧晟廷“名義上”會“繼承”,但事實上還掌握在顧父手里的東西,話雖如此,這些劃分也是過了明路的,有些產業(yè)已經在顧晟廷手上,顧父早就不插手了,要做手腳也方便。
男主這是什么毛病,突然將自己這個繼承人手里的籌碼骨折大甩賣?他瘋了?
薛南途洗漱完,換上干凈柔軟的居家服,路過書房,到底沒忍住好奇探頭探腦。安璃趕緊招手:“老公,你快看看,顧大少是不是瘋了。”
薛南途咧嘴一笑:“我早說了他不正……”
接過文件一看,他也是一怔。
薛南途雖然是敗家子,但從小耳濡目染,也知道這些東西出現(xiàn)在安氏副總的桌面上匪夷所思。
“姓顧的終于想開了,這是要棄暗投明?”
安璃搖搖頭:“我猜測,顧氏大概是出了什么事,他想把這些東西‘寄存’在我名下,等到風波一過,再如數(shù)還給他。”
想得真美。
安璃費解的是,她做了什么,讓男主誤會自己會這樣義無反顧的幫他?收禮沒問題,還禮嘛……她也是商人,一來一去沒得賺,那不是冤大頭嗎?
“可能真瘋了。”薛南途一聽這些商場上的彎彎繞繞就頭大,他搖搖頭,想勸安璃別搭理他,突然,一張活頁掉落在安璃腳邊。
安璃彎腰拾起,視線掠過A4紙的抬頭,眼神一滯。
“怎么了?”
薛南途見安璃的表情,萌生不好的預感,從小到大,能讓安璃露出這種神色的,就只有一件事。
他視線落在安璃手上那份報告,沉聲道:“安璃,給我看看。”
安璃一動不動,單薄的紙張在被她新做的指甲摳出褶皺。
“安璃。”薛南途已經看到了上面的內容,他扣住安璃的肩膀,輕緩而堅定地說,“先坐下,讓我看看,相信我,嗯?”
安璃像是回過了神,手中的力道緩緩卸去,任由顧晟廷抽走那份報告。
“……他怎么敢。”安璃咬牙,指甲掐進掌心,“他怎么敢,用這種事,來要挾我。”
“也許是假的。”薛南途的神色也沉了下來,“這怎么會在他手上?”
是安母的死亡報告。
雖然是復印件,但和安璃小時候在爺爺家看到的并沒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區(qū)別在于這份報告的背面還覆著一張化驗單。化驗單顯示安母發(fā)生意外時,血液中有藥物痕跡。
如果這是真的,那場意外就不是“意外”。
有人視線給安母喝了會失去意識的藥,才發(fā)生了車禍,那個人就是兇手。
安璃更驚心的是,這種程序逃不開家屬簽字,可安邦國從沒有提過,連祖父也沒有提過。當年,她只收到一份安母患有心臟病的證明,這么多年安家對外的解釋,也是兒媳在駕車時心臟病突發(fā),失去意識,釀成了慘劇。當然,在安家內部,以及一些“傳言里”,這場災難還是安璃的“頑劣”導致。
如今顧晟廷送來的這份報告上,卻是截然不同的結果。
無論是真是假,安璃都不能視而不見。
“這不合理。”薛南途對文件的真實性提出質疑。雖然報告上的資質證明倒是很逼真,醫(yī)學用語有些晦澀難懂,薛南途拿出手機去查生僻詞,苯二氮卓……
“安定。”安璃突然說道,“如果我媽媽開車前服用過大量安定,那就能解釋她為什么會在駕駛中突然失去意識。”
安母知道自己有心臟病,又怎么會在開車前服用這種藥,除非她是在不知情的時候喝下去的。試問正在自家別墅,誰能讓她毫無防備地喝下一杯有問題的水呢?
“我覺得現(xiàn)在考慮這些為時尚早,即便這是真的,姓顧的為什么突然送過來,他為什么早不說晚不說,偏偏現(xiàn)在送來,還要求你陪他在顧氏演戲?”
大約是薛南途的鎮(zhèn)定讓安璃找回了主心骨,冷靜逐漸回歸。對,為什么?男主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在原書里,顧晟廷也握著這份證據(jù),那么很難說,安氏集團后期的突然崩塌與他無關。
“其實,我大概知道顧晟廷那邊發(fā)生了什么。”薛南途突然道,“他們家的糟心事,本來不想和你說的。”
安璃抬頭,面露疑惑。
薛南途打開手機,翻出了一張照片給安璃看。
“認識嗎?”
那是一個陌生男人,年紀似乎比顧晟廷大一些,方臉,小眼睛,看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但是最近大概沒見過。
“想不起來了?”薛南途提醒,“這是顧氏的市場項目經理,現(xiàn)在是董事長的助理。”
安璃有了點印象,似乎顧父身邊是有這么個年輕人,以前是沒有的,就是這幾年,頻繁地出現(xiàn)在顧氏總部:“所以?”
薛南途抬手,遮住男人的上半張臉:“你再看。”
安璃一怔:“他怎么……”
遮去眉眼后,此人的鼻子和人中部分,看起來和顧晟廷有點像……不對,是像顧父。顧晟廷身為男主,長相自然沒話說,只不過他繼承了顧母的大部分優(yōu)點,獨獨人中部分很深,有一種刻薄感,和顧父如出一轍。
安璃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她看向薛南途,后者眨眨眼。
“這是顧父的親生兒子,真正的長子,比顧晟廷那小子,還大兩歲。”
安璃:?
顧父多年來可一直都是顧家好男人的人設,還因為好名聲上過很多轉體報道,算是有錢老男人圈的頂流,顧晟廷生來的光環(huán)有一半歸功于老顧的形象經營。當年薛家爆出各種丑聞,顧父可是義正嚴詞地指著薛父私生活混亂,不負責任,當不起這個大家長,結果……長子?兒子?私生子?就放在身邊?
好好好,你們豪門都這么玩兒是吧?
見安璃的仿佛吃了蒼蠅的表情,薛南途道:“老婆,開了眼界了吧。不過這可不是私生子,這是老顧和第一任太太的孩子,正兒八經的婚生子。”
薛南途不屑地道:“真嚴格論起來,倒是顧晟廷的身份比較存疑。當年老顧離婚前,現(xiàn)在的顧太太大概率已經懷上了。”
安璃咋舌。
這消息,勁爆啊。
薛南途冷哼:“老顧當年家里比較困難,拋妻棄子攀上了城里的千金,也不是什么新鮮的故事,圈里老一輩心知肚明。”
“這些年他一邊踩著我家立好男人人設,一邊扒著你家給蹭好名聲,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提這事了。”
他家老頭子雖然也不是東西,但是至少差得光明正大,爛人就是爛人,包裝起來,里頭也還是爛的。也因此,上學的時候,顧晟廷嘲笑他家“外面的兄弟姐妹多”的時候,他覺得格外可笑。他不相信,這么多年,風風雨雨,圈里圈外,顧晟廷會一點都不知道。
他自己就是小三的兒子,不過是母親家世強勢一些,逼走了原配母子。
“這個人,就是顧晟廷那位大哥,五年前改名換姓來到了老顧身邊,老顧一個上門女婿,面對這突然跑來的大兒子,自然是又心疼又內疚,最難得是……這個兒子可是跟他一條心的,不像顧晟廷,只尊重親媽,心里壓根瞧不上他這個當?shù)?#8204;。”
薛南途冷笑:“顧晟廷大概是知道了顧父的打算,才兵出險招,來算計你。”
安璃吃瓜正入神:“他們家的事和我有什么關系?”
“顧父原本的算盤是,將總部托付給這么多年虧欠的大兒子,一小部分產業(yè)給顧晟廷,當然,顧母和姓顧的都不會同意,所以他計劃是讓顧晟廷和你結婚,婚后吞并安氏,這樣一來顧晟廷就無法兼顧兩邊,正好兩個兒子都有公司可以繼承了。”
薛南途臉色陰沉:“怎么樣,是不是很惡心?”
安璃:……
噦!
這一家子,真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
第58章 噩夢
虧她從小到大還叫一聲顧叔, 結果人家早就把安氏視作自己給兒子的禮物。
書里原本的劇情多半少不了男主這一家子的歹毒作祟,想到這里,安璃就一股子惡心反胃, 全然與原主共情。
“這些你怎么知道的?”她看向正與她同仇敵愾的小花瓶。
薛南途一愣, 笑了笑:“因為姓顧的總是蠢得來招惹我啊, 我總得留一手吧。”
安璃狐疑:“真的?”
薛南途心里一跳:“不然呢?”
“這里面,你沒做壞事?”安璃似笑非笑。
“怎么會, 老婆,我很乖的。”薛南途一臉純良。
……那當然不可能。
顧晟廷總在算計安璃,他從上學時候就很留心了。
顧大少以為做得很聰明, 把別人都當成傻子,在他面前也從不掩飾野心, 那些陰暗的心思他早就看在眼里。即便沒有顧父的布局,他自身又何嘗沒有覬覦安璃的家產。
原本他和安璃結婚后, 他是打算和姓顧的井水不犯河水,偏有人總要來犯賤。他也沒做什么,只是稍微動了手腳, 叫人把他無意間掌握的關于顧父和真正的“長子”一起算計顧家家業(yè)的計劃, “透露”給了顧晟廷。
顧晟廷果然慌了,最近都沒時間來騷擾他們了。
但是薛南途也沒想到, 顧晟廷居然會慌不擇路地來找安璃。而手中這份死亡證明,薛南途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是假的。
顧晟廷也不傻, 知道安璃不會同意這種虧本的買賣,所以用這種造假的東西設套, 可是即便是假的, 這也不是他能想到的辦法。
這件事只怕沒有表面看起來這么簡單。
薛南途沉默半晌,道:“這件事, 你先不要回復他,讓我去查一查。”
安璃已經在腦海中思索許多種調查方式,乍一聽薛南途的話,怔忪:“你?”
小花瓶和男主的關系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他怎么查?
薛南途臉色一沉:“難道你打算答應他,被他拿捏?別想。”
“我可不干。”薛南途一手支著沙發(fā),態(tài)度無可動搖,“安璃,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不愛受委屈,你也不準受委屈。就算是為了我那無辜的丈母娘也不行。”
“你敢點頭,我現(xiàn)在就給我大哥打電話,要他從安薛合作退出,薛家從此和安氏老死不相往來。怎么樣,我也要挾你了,壓力給到了沒?”薛南途一抱肩,一副蠻不講理的“潑辣”姿態(tài)。
分明是在胡鬧,安璃卻一點也氣不起來。
她不怪薛南途反應這樣強烈。和顧氏這種大規(guī)模的合作根本不可能低調進行,一旦她同意,薛南途和安薛的結盟都會被推上一個十分尷尬的位置……還有就是,她有些見不得男主得意。
至于心疼小花瓶,只有一點點。嗯……對。
總而言之,母親的事她一定要查,但不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她定了定心神,道:“我也沒打算讓你受這個委屈。你放心,安薛兩家聯(lián)姻不是兒戲,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
“今天累了,早點休息。”
安璃起身去休息,養(yǎng)精蓄銳,眼下,她迫切需要充足的睡眠,以換取一個清醒的頭腦。
看著安璃單薄纖瘦的背影,薛南途面色失落,小聲道:“她是不是根本不相信我?”
他們都這種關系了,在她心里,他依然是一個不能依靠的人嗎?
“起碼她把你當成同一戰(zhàn)壕的戰(zhàn)友。”系統(tǒng)說著風涼話,“四十幾的好感度,還想怎么呢?”
難得的,面對系統(tǒng)的嘲諷,薛南途竟然沒有生氣。
“這種時候,一般來說,應該有個‘任務’什么的吧?”他問。
“……你上道了。”系統(tǒng)一怔,“的確是有,而且報酬——”
叮咚,您有新任——
薛南途直接靜音:“不用廢話了,把你知道的線索說出來,我趕時間。”
這件事是安璃一輩子的心事,他一定會做,不為任何報酬。
系統(tǒng)有些驚訝:“你也相信安母的事故不是意外?”
“安璃從小就是這么說的。”薛南途挑眉,“有什么問題?”
系統(tǒng):“是這樣沒錯,可是安家沒有人相信她。”
“我又不是安家人。”薛南途皺眉,目光堅定,“我一直相信她。”
她說的,他就信。
她說是意外,這里面就一定有貓膩。
……
這一夜,安璃睡得很不好。
她先是反復夢見當年安母發(fā)生事故時的情景,感覺自己幼小的身體在失控的車子里飛了起來,狠狠地撞上了車窗。她被變形的車子擠在逼仄的空間里,她看著母親額上血流如注,想呼救,想大喊,身體卻沒有一點知覺,她什么也做不了。
“安璃,安璃?”
突然,一個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身體的痛苦逐漸消失,安璃覺得自己被一股溫柔的力量從車子里抱了出來。眼前的慘劇逐漸遠去,卻不是消失了,只是隨著記憶的河流流淌向更深處,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安心的氣息。
“……做噩夢了嗎?”
那聲音嘆息一聲,將柔軟的被子在她臉頰下掖了掖,而后似乎將她抱進了懷里。
是小花瓶從噩夢中叫醒了她嗎?
大概是抱得太緊了,安璃覺得有些熱,但是心里卻安穩(wěn)了許多。
安璃半夢半醒,往身邊的男人懷里又近了近,一邊平復,一邊期待著一夜好眠。
然而,那熱度愈演愈烈,漸漸讓她難以忍受。
那不是男人懷里的溫度,太過炙熱,太過灼人。周圍的濃霧再次聚攏,讓她睜不開眼。
不,不是迷霧,是煙!
家里失火了?
安璃大驚,猛地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在家中,身邊也沒有薛南途。
她還在“夢”里。
這一次,卻是她從未見過的場景。
火,入目皆是大火。
她被綁在一張椅子上,負責看守她的人已經逃了,沒有人來救她。濃煙很快淹沒了所有場景,安璃看不清周圍,但不知為何,她依稀記得這里是一間廢舊倉庫。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被綁架了,心底有個聲音答復。
是誰?是她得罪了什么人嗎?對方的目的是什么,錢?生意?股份?總歸不應該是要她死吧,那樣他們什么也得不到。
安璃腦中飛快思考著各種可能,她最為費解的是,她失聯(lián)的第一時間,安家就應該知道了,為什么沒人來救她?
濃煙嗆的安璃雙目不能視物,嗓子吸入了煙塵,火辣辣的,咳嗽不止。意識也逐漸薄弱,她似乎漸漸難以分辨這里到底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一股猛烈的求生的念頭充斥整個腦海。
安璃掙扎著挪動身后的座椅,試圖靠近門口。奈何火勢兇猛,她行動不便,又難辨方向,只覺得四方皆是死路。
她不能死在這里,決不能……
絕望之際,耳邊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濃煙中有一束微光在晃動。
有人!
“救我,我在這里,救我——”
求生的渴望猛烈迸發(fā),安璃終于發(fā)出了一點點聲音。那術微光一頓,照向她所在的方向,光束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我這照明的人來到她面前。
憑著這一點點的光亮,安璃看到了橙色的衣角。
是消防人員。
得救了,那一刻,安璃緊繃已久的心終落下,意識的支撐也徹底崩塌。
對方毫不猶豫地摘下面具,笨拙又焦急地給扣在她頭上,在濃煙中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安危,糾纏中手指觸碰過她的臉頰,柔軟而光滑,對方應該還很年輕……
這么年輕,卻做著這么危險的工作,還救了她,安璃由衷地感激。
一定要好好謝謝這個人啊,昏迷前,這是安璃最后的念頭。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紗,夜晚的夢魘散去,安璃睜開眼,迎接她的是一個方方面面都很美好的早晨。
浴室傳來水聲,是薛南途在洗澡。
小花瓶有些潔癖,哪怕刷牙的時候弄了些水在身上,也會大步跨進浴缸,直接洗澡。
“洗澡狂魔……”安璃嘀咕。
安璃碰了碰自己的脖子,昨晚她一直做夢,后來又滾進小花瓶懷里,抱著火爐一樣的男人,她也出了一身汗。
她起身,朝著二樓另一間浴室走去。
落地窗的光芒照在橙色的拖鞋上,一抹熟悉的顏色從腦海中閃過,讓她下床的動作微微一頓。
她揉了揉發(fā)沉的太陽穴,那畫面轉瞬即逝,只剩一抹安心由在。
……
衛(wèi)生間的玻璃淋浴房內,花灑的水空流進排水口,薛南途衣衫完整,連頭發(fā)絲都是干的,他整個人離花灑遠遠的,哪有一點準備洗澡的樣子。
他在一滴水都沒有的浴缸里盤膝而坐,視線落在眼前只有他能看到的系統(tǒng)商城界面。
系統(tǒng):“這就是你的辦法?”
薛南途一臉坦然,毫不心虛地撥動著道具列表:“不然呢?”
現(xiàn)在的積分也是他努力賺來的,為什么不用?
系統(tǒng):“你再怎么說也是個男二,不能整天想著靠道具開掛吧?這樣真的很沒有魅力!”
薛南途笑了:“你了解安氏的勢力嗎?”
系統(tǒng):“……還行吧。”
“那你覺得我老婆厲害嗎?”
系統(tǒng):“璃璃當然膩害!”這一點毋需質疑。
薛南途冷笑:“為了調查當年那起意外,你可知道,安璃這些年,投入了多少人力財力,她動用半個安氏都沒能查出蛛絲馬跡,你覺得,我單槍匹馬就可以?”
這些年,他也投入了不少精力,他連顧家父子的陰謀都了如指掌,卻也對安璃母親的遭遇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她一邊為安氏付出青春,一邊又承受著安家人的誤解、白眼和冷遇。要不是這次顧晟廷送上門來,他依舊毫無頭緒。
再者說……
“我只是男二。”薛南途突然說道。
“男二沒有男主的包袱吧?”
“男二沒有必要無所不能?”
“書里說,男二只要長得好看,并且有一顆癡心就夠了,我對安璃的心,天地可鑒,而且我好看。”
“終上所述,我,完全可以作弊。”
薛南途仔細閱讀屏幕上一件道具的說明文字,唇形揚起優(yōu)美的弧度。
很好,這個,剛好用得上。
而且買得起!
第59章 昏迷
整整一天, 事情并沒有什么進展。
這些年來,她將當年的事相關的所有人幾乎都查脫了一層皮,卻從沒想過, 這件事可能還和顧家有關。這樣調轉了方向后, 還真被發(fā)現(xiàn)一點當年忽略的“小事”。
當年她和父母度假的別墅位于距離市區(qū)不遠的山上, 山南是個當?shù)赜忻木包c,山北則是安靜的別墅區(qū)。因為遠離市區(qū), ,安家夫妻也只在夏天最熱的一個月去避暑。
別墅留的人也很少,一個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 一個養(yǎng)護房子和院子的大叔,是夫妻倆, 在安家做了很多年,人很可靠。不過那一年又有些不同。前一年離開別墅時, 安母抱怨過房子太大,阿姨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第二年他們過去住的時候, 就打算再請一個短工。這件事安母交給了阿姨去辦, 第二天阿姨就帶回一個中年女人,姓王, 說是在中介認識的,和她是老鄉(xiāng), 剛好也只打算干一個月。
她來的時候只是幫忙,沒有簽合同, 結了一個月的工資就走了, 留下的資料有限,安璃也沒找到什么線索。但是當這一次她把目光鎖定顧家的時候, 卻有了意外收獲——顧家有個月嫂,在顧夫人月子期間和雇主相處得很好,轉了長期合同,一直到顧晟廷三歲多才離開顧家。資料顯示,這個人和她記憶中第二個阿姨很像。
資料顯示,這個人離開顧家后回了老家,兩年后再回到這座城市,就來到安家找工作。安璃對這個女人有些印象,還記得她臉上肉肉的很和善,也喜歡孩子,經常帶著她在院子里玩球,嗯……不像個壞人。
可如果這兩人真的是同一人,這個女人當年出現(xiàn)在她家就不是“偶然”,背后的脈絡值得深思。
安璃對比手中的資料,嘆了口氣。
太復雜了,這都是原文里完全沒有的內容,她這么多年調查的方向居然完全是錯的,她的團隊也沒有準備,很多事情短時間內還不能確定,再加上顧家的阻撓,她確實有些無從下手。
“安總,咖啡。”
艾米一進門就看見向來運籌帷幄的上司愁眉緊鎖。
“安總,有問題嗎?”她又看了看自己剛送來的文件,都是走流程的事,會上早就通過了,應該不用太操心才對。
“謝謝。”安璃接過咖啡,“沒,不是工作的事。”
艾米眨眨眼,露出一個一看就誤會了的表情:“該不會是……二少鬧了?安總,不是我說你,你也太不小心了。”
昨天顧晟廷停車場和安氏大小姐“約會”的事到底還是被拍到了,今天一早傳得沸沸揚揚,還上了娛樂版熱搜。天曉得兩個商人居然被娛樂版頻頻關注,說到底他們還是“沾”了薛南途的光。
艾米壓低聲音:“今天早上,薛大少在電話里表面說工作的事,其實一直旁敲側擊地打聽咱們和顧氏的關系……安總,這是娘家人來問責了,您可得注意些。”
那個薛南迪,一看也不是好惹的,好像真的能做出為弟弟出頭的事來。
安璃回過神,失笑:“不是那么回事。”
“薛總的工作接洽不記得不是你,他找你干嘛?”
“不知道。”艾米臉色有些微妙,“他好像把我當總臺了,找誰都要在我這里中轉一下。都是上級,我總不能罷工。”
安璃皺眉:“回頭我和他說一下。”
她最討厭職責不清,艾米是她的干將,就算是大伯子,也不能隨便使喚她的人。當然,如果存了別的心思,她就更不能睜只眼閉只眼了。
艾米笑笑:“其實也沒這么嚴重,多接幾個電話而已,還應付得來。讓那邊知道是我告狀更不好了。安總要覺得過意不去,等項目結束多犒勞我們部門。”
安璃抬頭,用筆點了點桌子:“知道給下屬要福利,是個成熟的領導者了。”
“哪里,還差很多,全仰賴安總培養(yǎng)。”艾米眨眨眼,對于夸獎的話坦然照收,道,“微臣告退。”
安璃失笑。
艾米是她親自招進來,一路從小職員提拔到身邊,成為公司骨干,看著她如今能夠獨當一面,她當然是高興的。這么優(yōu)秀的人才,也難怪薛南迪惦記。
打私人電話?想用美男計?
那他這當大伯的可有些不地道。
至于外面那些風言風語,安璃冷笑。見鬼的被拍到,當時媒體都在發(fā)布會現(xiàn)場,停車場附近根本沒人,只怕是某位男主自導自演推動風向,又是娛樂圈那一套,她熟悉得很。不過,連薛南迪都驚動了,是她沒想到的。對她這么沒信心嗎?連艾米都來提醒她……難道在外人眼里,她對小花瓶的態(tài)度很差嗎?
安璃看看電腦右下角,兩點鐘,不知道他這會兒在做什么。
她想了想,編輯了一條消息過去試探——
“我今天沒什么進展.[嘆氣.JPG.]”
五分鐘過去,沒有回復。
薛南途從來不會不回她消息,除非手機沒在身邊,是在錄音?
聽賀喬飛說,薛南途錄音通常都是一個小時內搞定,于是安璃低頭繼續(xù)工作,大概是受了艾米的影響,一個小時候,她準時抬頭,看著空蕩蕩的手機屏幕發(fā)起呆來。
還沒有回?
一個小時,就算沒錄完,也該出來上個廁所什么的,不至于完全看不到手機。
安璃皺著眉頭發(fā)了一會兒呆,當意識到自己的不悅后,突然回過神。
她這是怎么了,這是干嘛呢?怎么毫無道理的胡思亂想起來了。
她于是又發(fā)了一跳信息過去——在忙嗎?下班一起回家。
她很少這樣沒話找話……沒關系,只要她不尷尬,尷尬就是別人的。反正薛南途錄完音看到,一定會聯(lián)系她的。
突然,手機顯示來電,屏幕上是“小花瓶”三個字。
安璃心里那抹別扭驟然消散,不自覺地揚起唇角:“喂,錄完……”
突然,她猛地站起身,臉色驟變。
……
出事了。
毫無預兆,安璃覺得自己腦子一片混沌,等從恍惚中回過神,人已經在醫(yī)院,身邊是焦急的賀喬飛。
“怎么回事?”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早上還好好的,怎么會突然昏迷?”
她接到電話,說薛南途在錄音棚突然昏迷不醒,毫無征兆,現(xiàn)在已經送到醫(yī)院“搶救”。安璃的腦子好像炸了一下,現(xiàn)在還覺得不真實。
昨天好好的,早上也好好的,怎么會暈倒?
薛南途身體好得很,能踢九十分鐘的球,原文里也沒有任何病史。
賀喬飛也一臉慌張,搖頭道:“沒有預兆,錄著歌呢,剛唱兩句,突然就暈倒了。”
賀喬飛把薛南途的手機交給她。
安璃低頭一看,手機屏碎了,但還亮著,只是上面的畫面卡住了,密碼也打不開,屏保顯示的時間正好是她發(fā)消息的時候。
“一開始以為他是低血糖,也叫了救護車,到醫(yī)院做了各種檢查,可人還是不醒,我才通知你,”見安璃臉色如冰,賀喬飛緊張地咽了一下,才道:“大夫也說了,沒有大礙,只是還沒找到昏迷的原因,你也別太擔心……”
果然,安璃臉色更差了:“沒有大礙為什么人會突然暈倒,又叫不醒呢?”
賀喬飛無話可說。
事實上,他也十分困惑。他認識薛南途很多年了,對他老大的身體素質再了解不過,當年他們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個個都是拼命三郎,薛南途是他們之中素質最好的。連著肝了一個月,結束后還能立即去球場,他們都佩服死了。今天早上他也只是和往常一樣來到工作室,說有點事,要把月底要交的歌提前錄了,結果才唱了兩句,突然不省人事。
安璃聽的直皺眉,賀喬飛什么都說了,卻等于什么都沒說。
她轉而問醫(yī)生:“他怎么樣?”
“薛先生身體沒有異常,后續(xù)還要等一下血液化驗結果。”
還抽血了?
雖然知道這是常規(guī)檢查,但是涉及到血液總會讓人有一些重癥的聯(lián)想,安璃心中一緊。好在,二十分鐘后,血液結果出來了,報告顯示一切正常,各項數(shù)值穩(wěn)定。
綜合檢查結果,薛南途身體十分健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各方面都沒有昏迷的理由。可現(xiàn)實是,他就是突然昏迷了。他的臉上沒有半分病態(tài),唇色紅潤,眉宇之間沒有一絲混沌,偏偏毫無理由的沉睡不醒。
安璃深呼吸,努力穩(wěn)住心境,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慌亂的時候。
“薛南途?”她試著喚他。
毫無反應。
“醒醒,老公。”
還是沒有反應。
賀喬飛在門外叫她。
“璃姐,除了你,我剛才還通知了薛總。”當時那種情況,他也嚇壞了,只能把想得到的人都通知一遍。
薛老大?安璃點點頭:“應該的,你做得沒錯。”
這件事沒必要瞞著薛南迪,如果薛南途一時半會不醒,那薛家那邊有一些不安穩(wěn)因素,還得靠薛老大壓著。
于是安璃主動給薛南迪打了一個電話,簡單說了這邊的情況。薛南迪人在國外,還算冷靜,但是言語之間的擔心也藏不住。
安璃忍不住問:“大哥,他以前有過這樣的情況嗎?”
她記憶里沒有,只能問薛南途這個當大哥的,也許他知道什么?結果對方的答案也是斬釘截鐵的否定,還說他們兄弟從小身體素質就好,幾乎不生病。
“……我知道了。”
“放心,我會照顧他的。”
安排好了一切,安璃回到病房,看著病床上的男人,依然感到不真實。
他皮膚本來就白,睫毛又長,這會兒安安靜靜的睡覺,仿佛世界與他無關。她還不太適應這樣的小花瓶。
……簡直像被紡錘刺傷了手指的公主。
公主是怎么醒來的?
需要真愛之吻嗎?
安璃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彎下腰,靠過去了。她連忙起身,還好病房里沒人,不然怕是要以為她也瘋了。
突然,腳邊癢癢的,似乎有什么東西蹭了過來。
安璃嚇了一跳,低下頭才發(fā)現(xiàn),腳邊不知什么時候,貼了一只會動的“棉花糖”。
“嗷!”小家伙朝著安璃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從床底鉆出來,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她的腳面,很是親昵。
是一只小奶狗,看著好像只有幾個月,渾身的毛雪白干凈,修剪成圓圓的一團,像一團從窗外飄進來的云朵。
這是……比熊?
這種狗的毛發(fā)要定期修剪美容,小家伙干干凈凈的,毛發(fā)也整齊,應該是有主人的。
可是,狗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醫(yī)院里?
安璃覺得有些蹊蹺。
她常年身居上位,氣場很強,并不是招小動物喜歡的體質,但是這只小狗似乎一點也不怕她,她后退,它也跟著,她轉身,它也跟著,似乎非要粘著她。
安璃沒什么照顧小動物的經驗,正不知道怎么辦,有醫(yī)生推門進來。
“嗷!”小家伙叫了一聲。
“呀,這怎么有狗呀?醫(yī)院是不能……”當看到安璃時,醫(yī)生頓了一下,問,“安小姐,這是你的狗嗎?”
安璃搖搖頭。
醫(yī)生看著小狗恨不得趴在她腳上的粘人樣子,又問了一遍:“真不是?”
“嗷!”狗子突然中氣十足地叫了一聲,仿佛在自報身份。
安璃竟然看出來幾分“狗仗人勢”的意味。
第60章 線索
“真……真可愛啊!”
看著小家伙對安璃的親昵勁兒, 醫(yī)生顯然誤會了,硬是改了口,客氣委婉地提醒安璃, 醫(yī)院是不能帶寵物進來的, 雖然這里是vip病房, 雖然安氏是醫(yī)院的股東,但是規(guī)定上, 不能帶就是不能帶。
安璃對寵物感覺一般,看到憨態(tài)可掬的小貓小狗也會有好感,但沒有養(yǎng)的心思, 更不要說她忙得根本沒有時間。她久居上位,氣場談不上溫和, 向來也不招小動物親近,這只狗崽子卻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點兒也不怕她。
該不會是認錯主人了?
不管怎么說,留在這里肯定不合適。
安璃道:“不是我的,可能是附近走丟的, 先送出去吧。”
醫(yī)生這才確認這狗子真的是自己“闖”進來的, 他連忙叫保潔來把小家伙弄走。不想小家伙十分靈巧,小小一只, 在床底來回躲避,竟然說什么也沒讓保潔和護士近身。一時間鬧得雞飛狗跳。安璃眼看這些人好幾次差點碰到器材, 臉色一沉。
“都停下!你們在干什么?!”
安璃一聲喝止,不只捉狗的人停下, 連小狗也停在原地。小家伙抬起頭, 神態(tài)上居然有幾分心虛。這一停頓,有人眼疾手快, 立刻掐住了狗子的后頸。
“嗷嗷!”狗子向安璃方向掙扎。
“安小姐,逮住了!”
安璃太陽穴狂跳,揮了揮手,示意趕緊把這惱人的小家伙帶走。不過臨走前,她還是叮囑道:“在找到它的主人之前,喂點東西,安撫一下,別傷害它。”
鬧劇結束,屋內又剩下安璃和昏迷不醒的薛南途。被狗子這么一鬧,她心中的混亂沉淀了不少,這會兒理智又占了上風。
薛南途身體一直很健康,剛才醫(yī)生也說了他沒有問題,昏迷可能存在特殊原因。在找到這個原因之前,她必須要搶先掌控局勢。薛南途是公眾人物,仇敵也不少,單說他那一卡車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就不好對付……非常時期,她得保護小花瓶。
安璃眼神堅定了些許。
果然不出所料,當天晚上安璃出現(xiàn)在醫(yī)院的消息就在網上瘋傳。好在賀喬飛事情做得妥當,網友暫時沒有懷疑到薛南途身上。安璃事先和艾米通過氣,對于來公司打探消息的記者,艾米應對得滴水不漏。很快,這條消息被當做一條無聊的小道八卦被網絡每天鋪天蓋地的新鮮事淹沒了。
晚上,薛南途一切正常,只是還沒有蘇醒的跡象,需要長期住院觀察。安璃很想留在醫(yī)院,可是下午她前腳離開醫(yī)院,安興國就打電話過來“噓寒問暖”,試探虛實。
他們夫妻倆,被太多人盯著了。
安璃看著后視鏡一路跟隨的可疑車輛,最后只能放棄去醫(yī)院,選擇先回到住所。正好她也需要給薛南途收拾一些生活用品,醫(yī)院里雖然不缺什么,但是總沒有家里的用著舒服。等后半夜,別墅外面的人散了,她再偷偷去醫(yī)院。
房間從來沒有一回像今天這樣空蕩,中央空調從未關閉,屋子里卻沒有多少暖意。以前薛南途哪怕不在家,只要知道他平安,她也沒有這種惶恐盈心的感覺。
和書里的薛南途相比,小花瓶這輩子變了很多。他沒有書里那么沖動,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很能保護自己,哪怕是面對薛家人也沒吃過虧。所以安璃更害怕的是這和“劇情”有關。
原書里,薛南途的結局沒有明確交代,但也隱隱暗示……并不好。
總不能她這么努力,到頭來誰也救不了。
也許是夜色暈染了思緒,這種白日里被壓抑住的憂懼在黑暗中被放大,一發(fā)不可收拾,安璃覺得簡直一刻也沒法獨處下去了。她加快了整理衣物的速度,想要立刻回到醫(yī)院去,去薛南途身邊守著。
哪怕就是待著,看看他,哪怕什么也做不了。
有些情感不再需要印證,人在危急關頭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突然,從一樓大廳的落地窗邊傳來細微的響聲。
“老公?”安璃下意識地出聲,又嘆自己真是瘋了。
薛南途要是醒了,醫(yī)院會立刻通知她,怎么會讓他自己回家。
管家請假,保姆不在班,警戒系統(tǒng)顯示一切正常,房子里沒有別人,聲音是從哪兒來的?
安璃凝眉,走了過去。大約因為自己的“來歷”不清不楚,又和系統(tǒng)一起二十多年,安璃自小修了一身正氣,從不懼歪魔邪道怪力亂神。高跟鞋每一步都用快要踩碎大理石的力度,鞋跟敲擊地面發(fā)出重響,如果是貓貓狗狗的,多半已經嚇跑了……也有例外。
安璃看著一樓露臺外面,鎖在綠植旁邊的小動物,腦袋上冒出問好。
這……比熊?
它是怎么進來的?
……
“你是藏在我車里跟來的嗎?”安璃自言自語。
不然實在沒法解釋,這小家伙怎么從醫(yī)院一路跟她家里來的。
毫無疑問,這絕對就是醫(yī)院被忽視帶走那只搗蛋狗。
安璃看著在桌子上咕嚕嚕喝牛奶的小白狗,伸手擼了擼小狗修剪整齊的頭毛。狗子專心干飯,對她的觸摸毫不抵觸,甚至貼心地低頭給她擼。
“你怎么知道我家一樓的落地窗平時不關呢?”安璃想不通,要不是抓個正著,還真叫這小家伙翻窗進來了。
雖然現(xiàn)在也沒差,小狗還是成了她家的“客人”。
小家伙還很傲氣,一開始安璃把牛奶放在門口它還不喝,非要安璃把吃的端到餐桌上,他才“人里人氣”地接受。
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狗。
該不會是薛南途在外面偷偷養(yǎng)的吧?會不會是小花瓶給她準備的什么驚喜?趁著她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帶回家訓練過什么的。不然很難解釋這狗子對她家的熟悉。
她不反感這位小客人,不過她一會兒就要出門了,不能把這個新來的小客人自己留在家里。
她撥通了艾米的電話:“不好意思這么晚了,可能要麻煩你來我家一趟。你不要打車,女孩子夜里出門不安全,我讓司機去接你。”
狗子好像聽懂了關鍵字,突然停下了用餐,抬起頭,一雙濕漉漉茫然的小鹿眼看著安璃。
安璃抽出紙巾,給狗子擦了擦嘴邊的毛:“小雪團,不是我不招待你,我家小花瓶還在醫(yī)院,我現(xiàn)在不能分心,而且醫(yī)院是不允許帶寵物的。”
狗子挺拔,歪了歪頭,突然跳到她腿上,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心安理得又親昵地趴了下來。
安璃哭笑不得,從沒見過這么不怕生的動物。
罷了,也是有緣。
她揉搓著治愈感十足的軟毛,說道:“待會兒有個姐姐來接你,乖乖跟她回家,她會照顧你的。那個姐姐人很好,她家里有一只狗和一只貓……嗯?”安璃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艾米說過她家的小貓是母的,狗是公的還是母的?這只狗是什么性別?有沒有做過某些手術?
他總不能送個“登徒子”去艾米家,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狗子“品行”尚可。
安璃嚴肅幾許:“到了姐姐家要規(guī)矩,不許對女士不尊重,知道嗎?”
她在狗子頭上揉了揉:“要是能做到,我就考慮養(yǎng)你。”
當然,前提是要確認這不是誰家跑出來的寵物。
門口傳來聲音,是司機到了,狗子抖了抖耳朵,突然從安璃的膝蓋跳了下去。
“哎,你要去哪兒?”
安璃追過去,才幾步的距離,居然沒能跟上。
“小雪球?你快出來呀?”
安璃屋里屋外找了一遍,沒見狗影,不得不得出結論:這狗子又跑了。
別墅很大,她沒時間翻查,只好在窗邊留了些吃的,若是它跑回來,總不至于餓著。
看看時間,安璃拎起行李箱,匆忙往醫(yī)院去。
醫(yī)院里的氣氛依舊低迷。
大夫說整個晚上薛南途的體征都非常平穩(wěn),各項指標也正常,但是他就是無端昏迷,醫(yī)院也試過一些喚醒手段,可惜都沒有反應。
薛南迪沒回國,但是派了助理來,二十四小時陪護并聽后安璃的差遣。
賀喬飛見安璃大半夜的趕過來,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姐,有我在這,你回去吧,我薛哥要是知道您這么熬得心疼死。”他知道,安璃肯定有一大堆的事要處理。
安璃道:“我就在套間里休息,不耽誤什么,倒是你,回家去收拾收拾,媒體那邊還得靠你。”
如果三天內,薛南途還不醒來,工作室的工作進度一定會受影響,這件事就瞞不住了,到時候需要賀喬飛向公眾解釋情況,他的形象也很重要。
安璃回到病房,看到薛南途“睡”得安安穩(wěn)穩(wěn),一臉的沒心沒肺。
安璃略微猶豫,隨即傾身,在他唇上點啄一下。
“……”
沒有效果。
看來童話故事果然不能信。
她笑自己瘋了。
等晚間查房結束,她卻沒有一點睡意,索性翻開筆記本電腦,坐在一邊看材料——不做點什么,她真的會瘋。
半夜時候,手機傳來震動,是個不認識的號碼,對方只發(fā)來一條消息——
“上次說的事考慮好了嗎?”
安璃稍微搜索了一下記事簿,才想起這是顧晟廷的號碼,結婚的時候她嫌晦氣,給刪了,反正他們幾乎從來不通電話。
才一天的時間,男主就坐不住了。
那份復印件,她已經命人去查,相信最多再過一天就會有結果,偏偏這個時候薛南途出事了,要不是這件事是發(fā)生在薛南途自己的地盤,賀喬飛又再三確認沒發(fā)現(xiàn)他人手筆,她第一個就要懷疑顧晟廷。
多事之秋,先拖住他。
安璃在腦子里飛快地想了幾個措辭,可一看清手機上的時間,冷笑一聲,鎖屏,將電話一丟。
凌晨兩點,誰閑得回你消息。
不好意思,沒看到。
……
凌晨兩點多,市郊,一間破敗的待拆房內,顧晟廷用手帕掩著鼻子,厭惡地看著狼藉的室內。
室內狹窄,布置簡陋,連床都沒有,只有一張臟污不堪的彈簧床墊鋪在地上。滿身酒氣的男人躺在上面,一只腳搭在床墊外,開膠的皮鞋半掉不掉地掛在前腳掌。
顧晟廷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他問身后的人:“怎么回事?你們給他酒了?”
“顧總,我們按老板吩咐,一直在門外把守。沒想到他爬窗跑了,我們是在對面工地找到人的,找到時候就這樣了,您看這……”
爛醉如泥,躺在工地的石料邊,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顧晟廷覺得再在這里多待一分鐘就要吐了,忍著氣道:“我有話要問他,這怎么問?”
“顧總,老板的意思是改天……”
“我等不了,不管用什么方法,用最短的時間,把他給弄醒!”顧晟廷低斥。
安璃一點動靜也沒有。
想到最近顧父和他那個便宜大哥在公司內的種種作為,顧晟廷握緊手機,強壓下打電話去逼問安璃的沖動。
他最近頻頻失態(tài),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不能再喪失主動權。只是他總是忍不住去想,如果當初他聽家里的話和安璃結婚,如今安氏就是他的助力,也不必如此被動。那時候他和安璃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安璃肯定也需要這樁聯(lián)姻穩(wěn)定她對安家的掌握,要不是薛南途突然從國外回來,她就只有自己這一條路可走,她若愿意多對自己下些工夫,自己未必不同意,要不是……
“老板,他醒了。”
十幾分鐘后,幾個手下滿頭大汗,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總算把醉漢弄醒,連他們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味道,讓顧晟廷頻頻嫌棄。
那屋子顧晟廷是一分鐘也不能忍受,便叫人將醉漢拖到室外。醉漢這會兒眼神還是渾濁的,看著顧晟廷好半天才有了反應,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顧少?顧少,您可算來了。”
醉漢想要爬起來,卻被保鏢手快地按住。
“顧少,當初說好的,我把東西給您,您給我一筆錢,我就滾蛋。結果您把我扣起來,還不讓我出去喝酒,這可跟咱們說的不一樣。”
顧晟廷被這誣賴氣得冷笑:“你還知道我們說好的?我好像也說過,我需要進一步的證據(jù),你既然有復印件,就能搞到原件,原件呢?”
“顧少,原件肯定在我婆娘手里,可是家里都被我翻遍了,問她她也不說,我都打了她三頓了,顧少,我實在找不到!”
“是找不到,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拿著這個訛詐我?”顧晟廷面無表情,“你應該知道,顧家不只是有錢,我給再多,你也有命花才行。”
當務之急,是趕快搞到原件,單憑一份復印件糊弄不了安璃。安母的亡故是安璃心上的一根刺,她沒有立即答應他的條件,就說明她這次并沒有被情緒蒙蔽理智,她在懷疑他,也在試探他。此刻顧晟廷也不得不承認,經過這些年的歷練,她早已不是安家徒有虛名的花瓶大小姐,而是商場上和他旗鼓相當?shù)?#8204;對手。
醉漢冷汗涔涔,求饒道:“我懂,我都懂!顧少,我不貪心,我拿了錢就要走的,是你不讓我走啊,再多的我真沒有了,不信您去問安總,都是他……啊啊啊我錯了我錯了沒有安總,沒有啊啊啊——”
保鏢先一步按住了人,醉漢慘叫著說不出話。
顧晟廷心情煩躁:“行了,夜深了,別弄出太大的動靜。”
眼前的這些其實不是他的人,不愿意這人透露老板的名諱。但是顧晟廷不是傻子,他哪會看不出醉漢身后有人指點,他甚至懷疑,那份真的東西就在背后之人手里。安總……呵,安家只有三位安總,這樣愚蠢的行事基本已經可以鎖定對象。
顧晟廷冷笑,要不是情勢逼人,他也不愿意和這樣的人聯(lián)手。
現(xiàn)在網做好了,獵物不跳,很是棘手。他急需一劑猛藥,證據(jù)找不到,找到“證人”也是一樣的。
顧晟廷來到室外,打了個手勢,他自己的人立即跟上。
“找到她老婆了嗎?”
醉漢的老婆,也就是他當年的保姆,一個姓王的女人,這個女人曾經在安母出事前,在安家別墅做事。
“找到了。”下屬回答,“這醉鬼喝點酒什么都說,已經派人去那邊接人了。”
顧晟廷點點頭。
這個渣滓本來就不是當事人,但復印件不是假的,具體真相如何,還得聽聽那位王媽怎么說。之前有姓安的插手,這渣滓不配合,他就命人偷偷把人放跑,又跟著他一路回家,總算找到了保姆的下落。
只要他率先掌握了真相,就不怕安璃不配合。
突然,下屬接了個電話,臉色大變,急匆匆繞到車前,對顧晟廷道:“不好了顧總,人是找到了,但是……被劫走了!”
……
安璃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只記得隱隱做了個夢。
夢里,薛南途醒了,然后和她說了什么,千叮萬囑,可是她聽不清,一團白色的棉花糖遮擋在兩人之間,棉花糖輕飄飄的,她卻怎么也推不走。
走廊傳來腳步聲,安璃睜開眼,迷蒙了一秒鐘,才發(fā)現(xiàn)她居然趴在薛南途床邊睡著了。
手臂上被藍牙耳機壓出一個紅印子,是睡了有一會兒了,果然,一看手機,已經五點半。
天都大亮了。
“查房。”門外的護士扣門。
“進……”安璃話音未落,突然覺得腳邊有什么毛茸茸的東西整蹭著她,還發(fā)出“嗚嚕嚕”的聲音。
她低頭一看,吃了一驚。
那邊查房護士已經推門而入:“安小姐,昨晚薛先生的情況很穩(wěn)……安小姐?”
安璃眼疾手快,一把將不該出現(xiàn)的小家伙用毛巾按住,丟進床下配備的日用品臉盆。
不、許、出、聲!她瞪了小狗一眼。
“嗷嗚……”
“什么聲音?”護士一怔。
“沒有。”安璃表情嚴肅,“你聽錯了。護士小姐稍等,我整理一下。”
護士微笑:“我只記錄數(shù)據(jù),主治醫(yī)生待會兒才來,安小姐請便。”
安璃姿勢別扭地從床下抽出臉盆,一手用毛巾捂著,快速去了衛(wèi)生間。
不一會兒,安璃小心翼翼地關好衛(wèi)生間的門,回到病床前,憂心忡忡地看著護士一項一項記錄薛南途的數(shù)據(jù)。
“他好些了嗎?”
護士似乎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嚴格說,薛南途就沒“糟糕”過,他身體各項指標完美,已經沒什么再“好”的空間了。
“這個得等我們主任來看,他正在樓下查房,馬上就過來,安小姐稍安勿躁。”
“噢,好。”安璃頷首。
五分鐘后,她沒等到主任醫(yī)師,卻等到了賀喬飛。
他昨晚聽了安璃的話回家休整,只花了兩個半小時,天不亮就回來了。他自門縫瞥見安璃睡著,沒敢進屋打擾,就在走廊等著,卻見安璃表情古怪。
等護士走了,安璃拉著賀喬飛到角落,問:“你一直在門外?”
“我在啊。哪能讓姐你一個人在醫(yī)院。”賀喬飛道。
“那你看見有東西進病房了嗎?”
賀喬飛一愣,臉色有些尷尬:“姐,你可別嚇我,病房門連個門縫都沒開過。”
這里到底是醫(yī)院,安璃這個問題還是挺滲人的。
沒有?那這小狗到底是從哪兒進來的?即便它又鉆進車里,可是也跟不到病房呀,不走走廊,難道是窗戶,這里可是十一樓……
安璃覺得想不透,手機又響了,是艾米的電話,安璃只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
沒時間細想了。
她讓賀喬飛原地等著,她匆匆回病房,連著臉盆把狗子賽給賀喬飛:“交給你了,我要去一趟警局。薛南途醒了第一時間通知我。”
“哎這是?哪兒來的狗……警局?姐姐姐出什么事了?”
剛才艾米說,警局突然來電,稱找到一位“證人”,可能和她這些年一直查的山道車禍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