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洛晝的一無所知,軍雌對這方面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全息幻化的星獸一般是主動觸發,比如踩了星獸附近的陷阱或者碰了附近的東西。
如果打不過的話,只要迅速離開星獸所在區域就能脫離。
如此,資源箱的取得并非沒有條件,先要過了全息星獸這一關。
洛晝抬眼看著桉諾,眨了眨眼,“你知道好多。”
“你以后也會知道的。”桉諾對上雄蟲清澈漂亮的眼眸,即便對方臉上沾了臟也絲毫不影響容貌,他微微偏頭移開視線,從背包里拿出一瓶純凈水,“……先把臉擦擦。”
洛晝下意識蹭了下自己的臉,“臉怎么了?”
洛晝顯然沒注意到自己手也沾上了泥土,這一行為讓他的臉上又多了道灰印子。
這里沒有鏡子,桉諾沉默片刻,把洛晝帶到溪邊,清澈干凈的水面投映出他們倆的照影,“你自己看看。”
洛晝茫然地低頭,結果在水面上看見了一個臟兮兮的他。
“……”
為什么他的臉上會有泥巴?
見洛晝表情凝固了一瞬,桉諾忍不住彎唇,把手里的瓶裝純凈水遞給他,眼眸透著笑意,“沒有條件,湊合洗一下。”
“好浪費。”洛晝認出桉諾手里的瓶裝水來自資源箱,純凈水來之不易,用來洗臉也太浪費了,低頭打起了溪水的主意,“這水不能用嗎?”
溪水看著很干凈澄清,希望沒被污染過。
“可以用。”桉諾低下身用手舀起溪水,明明此時頭頂暖陽高照,但水溫仍冰冷刺骨,隨意甩了甩手,“但很冰。”
瓦瑙密林處處充滿著神秘與未知,為什么緩緩流動的溪流摸起來恍若寒冰,一時也解釋不清楚。
洛晝一聽被激起了好奇心,伸手碰了下桉諾濕漉漉的手指。
溫度比一般溪水要冷。
桉諾沒想到雄蟲會選擇探他手上的溫度,深藍的瞳孔微微收縮,甚至沒來得及抽回手。
水溫雖冰,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洛晝不想浪費可以飲用的純凈水,蹲下身先仔細洗手,再才慢慢捧水洗干凈了臉上的灰。
動作透著一股磨嘰的精致。
桉諾垂眸看著雄蟲,心緒復雜萬千,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沒有出聲。
他沒有近距離接觸過其他雄蟲,沒有對比,也說不清楚此時心底的異樣來源于何。
桉諾等到洛晝洗干凈才開口問:“你碰到的那只星獸——”
洛晝偏側頭看向桉諾,細碎的水珠從墨發上滑落,眼睫帶著濕意。
桉諾話題卻忽轉,突兀問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
洛晝臉都快被溪水凍硬了,聞言慢半拍地搖了搖頭,“……什么?”
桉諾眉頭微皺,視線朝附近看去,卻沒發現奇怪的地方。但香味依舊還在,一股淡淡的冷香味,和他在車上聞到的味道很像。
方才在飛行器上,桉諾也曾聞過相近的味道,只是那時的氣味更輕更淡,他以為是錯覺。
而出現兩次顯然不會再是誤會,桉諾神情一變,蔚藍瞳孔像是染上冰冷。密林里比起已知的星獸襲擊,更難以應對的是未知的危險。
洛晝問道:“有毒嗎?”
“不確定。”桉諾道:“密林里有毒的植物不少,小心為上。”
不知道氣味從哪來,連源頭都找不到。
洛晝看著桉諾手里拿著槍一一檢查周圍的植物,連根草都逃不過,只是默默地用衣袖捂住了鼻子。
雖然他什么味道也沒有聞到這樣子。
另一邊,桉諾也沒檢查出異常。水面依然風平浪靜,周圍也沒什么變化。
剛才那股香味似乎也在逐漸減淡,想找到氣味來源更加困難了。桉諾只得暫時放棄,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在哪兒碰到的星獸?”
“在林子里,但現在消失了。”洛晝疑惑問道:“你要找它嗎?”
啪一下從原地消失的那種,連根羽毛都沒留下,現在想找也找不到了。
桉諾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打過它了?”
不怪桉諾錯愕,在他的固有印象里,雄蟲是一種極其脆弱的生物。他以前在醫院見過一些雄蟲,吹了冷風就能生病住院半個月。
更何況洛晝看著白凈漂亮,像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更別說是打星獸了。
洛晝聽出桉諾的言外之意,“你瞧不起我?”
“沒有。”桉諾懶懶挑了挑眉,“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打過它的。”
格厄爾特的全息星獸雖然控制了危險性,但也不是花拳繡腿可以隨便糊弄的。
洛晝走近了一步:“你真的想知道?”
桉諾剛隨意點了下頭,卻陡然感覺到胸前的徽章被硬物抵住,他低頭一看,對上一把漆黑的槍身。
“就像這樣。”洛晝彎起的指骨分明凸起,槍口在徽章上不輕不重地戳了戳,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笑起來時眼尾上勾:“砰——”
徽章代表這次試練的生命,按照教官所說,如果徽章被搶奪或里面的芯片被破壞,就意味著淘汰。
桉諾下意識后退了幾步,動作中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慌亂和狼狽。
而對桉諾來說,槍口抵著的地方不僅是徽章,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心口似乎都發著燙,徽章尖銳的邊角研磨在胸前,讓他忍不住發顫。
洛晝也因為桉諾過于劇烈的反應怔了怔,慢慢地收回了手里的槍,開口道:“我沒要真的打你。”
……洛晝雖然拿著槍,但槍未上膛,更不會失控走火。
桉諾能感覺到胸腔里的心跳聲越來越快,難以平息,甚至連耳尖的溫度都在發燙。真正的原因難以開口,桉諾隨便編了個借口:“沒什么,嚇到我了。”
洛晝也不知道桉諾作為軍雌怎么會被槍嚇到,便只當是對拿槍的他還不夠信任。
的確,如果被一只蟲拿槍切實地抵在身上,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但洛晝一時改不了上一世的習慣認知,總把桉諾以為還是他的雌君,因此有些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
“你好點了嗎?”洛晝無意中瞥見桉諾泛紅的耳朵,以為他被嚇狠了,認真關心并解釋道:“我下次不會拿槍對著你了。”
桉諾悶悶地嗯了聲,半天沒緩下來,用冰涼的溪水撲了臉才降下了溫度。
洛晝坐在一邊的草地上看著桉諾,疑惑道:“你臉上沒灰。”
桉諾沒法解釋,只當裝作聽不見。
過了一會兒,桉諾終于完全平靜下來,準備做正事。他難得看一只蟲合眼緣,雄蟲在這種試練里本就生存不易,提供一些幫助對他而言也沒有影響。
雖然桉諾知道洛晝有能力打敗星獸,已經不算弱小,但對方畢竟是一只雄蟲,體力和武力上都不占優勢。
蟲族中雄蟲稀少且珍貴,在合理范圍內,保護雄蟲是雌蟲的職責,已經刻在了帝國法律里。
雖然桉諾以前都是把這條法律當耳旁風,但今天他可能良心發現,心不在焉地為眼前這只雄蟲破了例。
下一秒,桉諾撿起地上的背包,把里面大部分東西倒了出來,幾塊晶藍色的方形電池,以及一些食物和純凈水。
這些都不是背包里的初始物資。
洛晝看著這么多東西呆了下,桉諾按序號甚至是最后一個才下飛行器,怎么這么快弄到了這么多物資?
“這是光子槍的能量電池,替換用的,這樣裝卸。”桉諾握槍的姿勢利落,一邊放慢速度演示著裝卸光子槍電池的步驟,一邊低聲道:“剩下這些東西夠你吃兩天,附近安全,你就待在這。”
“待會我把周圍星獸清掉,就不會有危險了。”
洛晝隱約察覺出了桉諾的意圖,本來愉悅地看著桉諾卸槍的視線一頓,移開視線看向他,“那要是有其他新生找過來了呢?”
“你是雄蟲,他們不敢動你,也不會搶你的東西。”桉諾是雌蟲,也知道一般雌蟲的心理,“至于多余的那只雄蟲,你們看起來是朋友,可以一起作個伴。”
桉諾考慮得很周全,甚至他連自己下一步去哪兒都沒想好,就已經一聲不吭地安排好了洛晝的去處。
洛晝問:“如果有狐貍要淘汰我怎么辦?”
“……”桉諾手上的動作停頓片刻,才抬眼注視著雄蟲,無奈道:“那你只能躲一躲了。”
來自其他新生的危險,最多是因為物資不夠而互相搶奪,這種情況有腦袋的蟲都不會去動搶雄蟲的想法。
但如果狐貍一心求贏的話,不僅不會因為對方是雄蟲而放水,甚至會先把最容易解決的雄蟲先淘汰。
其他新生基本上都是軍雌,論真正的武力和身體素質,洛晝的勝算很小。
這也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洛晝單手撐在草地上,“要是沒躲住被找到了呢?”
問到這個程度其實已經啰嗦了,桉諾卻沒有絲毫不耐,指尖隨意敲了敲槍身,“你求求他。”
洛晝一臉茫然,“求?”
桉諾的語氣,一時竟聽不出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桉諾本想說讓洛晝撒個嬌央求,說不定對方會心軟。但話到嘴邊突然停住,像是莫名地不想讓洛晝去對其他蟲說這種話。
更何況這只雄蟲單純得過分,說不定反倒會被狐貍騙過去。搶奪徽章時不可避免會有各種身體接觸甚至受傷……
“算了。”桉諾不知為什么改了話風,忽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處事態度,“躲不過,你就拿徽章砸他。”
洛晝一滯,“……那我不還是淘汰了嗎?”
照桉諾的邏輯,徽章被狐貍搶走,和他主動把徽章丟給狐貍,兩者有什么區別嗎?
“輸贏沒有安全重要。”狐貍要的是徽章,桉諾拍了拍衣袖起身,拎起了沒剩下什么東西的背包,“也不必太擔心,也許狐貍找不到你。”
瓦瑙密林面積不小,再加上生存為先,狐貍說不定自身難保。
洛晝看著桉諾像是要走的動作,歪了下頭,“你要走了嗎?”
桉諾腳步一頓,他的確打算離開。
一開始桉諾計劃的也就是幫到這里,給雄蟲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順帶準備了足夠兩天生存的物資。如果洛晝的運氣沒有很差的話,應該可以生存到最后一刻。
至于接下來的時間,他們要不要一起結伴,桉諾獨來獨往慣了,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桉諾嗯了聲,“東西拿好,我走了。”
“那謝謝你。”
道謝是真心的,靠洛晝自己可能難以找到這么多物資。
桉諾本該走了,卻站著看洛晝慢吞吞地把倒在地上的物資收到了自己的背包里,然后把背包放在一邊。
桉諾無意識地皺了皺眉,“你就在這坐著?”
洛晝點頭,“你說的,這安全。”
主要洛晝剛才也走了好長時間,現在也有點累。況且他不認識密林的路,擔心走遠了回不來,干脆就在這附近活動。
“那中午呢?”
洛晝看向旁邊的樹蔭,“中午太陽大,去樹下坐。”
“下午呢?”
按照太陽行進的方向,洛晝指了個不會被陽光直射的地方,“坐那。”
桉諾的眉頭擰得更深了,“晚上呢?”
洛晝也沒想好,不確定道:“……應該會睡覺吧。”
這次任務的基礎得分方式是生存,兩天的物資已經被桉諾幫忙解決了,洛晝的確也沒什么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