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無法言之于口。
就像他們在巷口的相遇,是這輩子桉諾第一次見洛晝,也是洛晝從桉諾因戰意外出事,九年來再一次見到活生生的桉諾?煲S時間而逐漸忘卻的容貌陡然出現在面前,心緒萬千,卻什么也沒說出口。
……
洛晝抬手探向自己的后頸,本想摸摸傷口有多嚴重,反倒蹭了一手的藥膏。
桉諾沒來得及阻攔,“別摸——”
洛晝沒感受到疼痛,想必應該不嚴重,“擦了藥,信息素就不會被別的蟲聞到了。”
桉諾忽然像是成心找茬,“那你又受傷了呢?”
洛晝:“……”
誰也沒法保證不受傷。
于是洛晝最后還是沒拗過桉諾,不管說什么桉諾總有他的說法,仿佛世界上所有道理都被他說走了。
以前桉諾從沒有違逆過洛晝的想法,更別說扯這些歪理。而現在,洛晝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套進去了。
洛晝妥協了,心想反正最壞的結果是桉諾在這兩天陷入發熱期,他的背包里還有幾支抑制劑,也不用太過發愁。
接下來要去找物資,現在所有的食物和水不夠他們兩個的使用,必須要趁著白天準備周全,還要提前找好過夜的地方,否則天黑之后的密林能見度低容易迷路,尋找難度也更大。
“那邊有個箱子!辫裰Z微微瞇了瞇眼,看到不遠處的樹上有個黑色物體,半藏在郁郁蔥蔥的枝葉間,“你在這等我。”
洛晝跟在桉諾身后,“一起去!
桉諾下意識就要拒絕,資源箱附近勢必伴隨著全息星獸的出現,星獸雖然是幻化的,但卻能造成切實的傷害。
他偏頭看了眼洛晝,忽然又遲疑片刻,“……行!
新生試練是第一次試練,但卻永遠不會是最后一次。桉諾這次和洛晝分到同一個a17組,但以后未必會再遇見。
很多訓練和試練都需要獨自作戰,難度逐漸提升,經驗也是一次一次地從實戰中體會。
桉諾把肩上的背包丟到旁邊,活動了一下拿槍的手,隨口問道:“你準頭怎么樣?”
洛晝皺眉,“什么頭?”
“……”桉諾凝噎一滯,耐心解釋道:“打槍的準確度!
他忽然開始擔心這只雄蟲以后該怎么在格厄爾特生存下去。
洛晝想了想,實話實說:“不怎么樣。”
這不是洛晝第一次拿槍,以前也玩過幾次,但都是作為業余興趣,不能談專業度。因此準確度完全看運氣,運氣好能十槍十中,運氣不好連靶子都碰不到。
桉諾思考了一會兒,“那待會過去,我去拿箱子,你來擊殺星獸!
洛晝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我說的是不好。”
“我知道!辫裰Z面色沉靜,“現在練習的機會來了。”
洛晝:“…………”
洛晝深知自己的能力,剛才他能成功擊殺鳥獸有僥幸因素。鳥獸體積龐大,而林子里樹木粗壯密集,限制了對方的行動。但現在四周地形開闊,到時候打不過星獸,連跑都跑不過。
更何況桉諾去拿箱子,勢必會被星獸當成主要攻擊對象。這就相當于桉諾去給他當訓練的誘餌,用這種方法來練習,冒的風險太大。
見桉諾表情認真,看著很難改變心意。洛晝上半身靠在樹干上,忽然換了個話題,笑著道:“我之前說過來格厄爾特是想當醫生,你記得么?”
“記得!
桉諾點了點頭,但不知道這兩者有什么關系。
洛晝微微偏頭,黑曜石般的瞳孔里透著真誠:“所以還是你去吧,要是受傷了我幫你擦藥!
桉諾一滯,“?”
洛晝光說不夠,伸手輕輕推了推桉諾的肩膀,一邊看了眼天上的太陽,煞有其事地催促,“快去,時間不夠了。”
時間為什么會不夠——桉諾還沒來得及想,只是見洛晝在著急,下意識妥協了,“行,那你站我身后看,小心點!
洛晝欣然點頭。
……
這處資源箱的位置又是在樹上,軍校似乎格外喜歡把物資箱放在高處,既是視線死角,也能單純制造難度。
方才洛晝遇到這種情況,先用光子槍射中下方的樹杈,支撐資源箱的樹枝斷裂,箱子自然就掉下來了。
但這種方式也有弊端,浪費子彈能源是一方面,萬一偏差射中了箱子,反倒會毀了里面的物資。
這次不用洛晝動手,他好整以暇地等在一邊,“你會爬樹么?”
下一秒,銀發雌蟲轉過頭來,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洛晝。
洛晝頓了下,“怎么?”
桉諾似乎是無語地嘆了口氣,轉過身來,留給洛晝一道黑色的作訓服背影。隨即,一雙銀色流光的翅翼忽然從身后展開,在陽光下顯現出半透明的色彩。
洛晝喉結微微收緊。
桉諾的翅翼……
這不是洛晝第一次看見桉諾的翅翼,上一世他見過這雙銀色翅翼柔韌的模樣,乖順地收起鋒芒,卻很少見它發揮本來的作用。
翅翼揮動,桉諾的身形陡然出現在半空中,幾乎是一陣風的功夫,便拿到了樹上的資源箱。也是同時,跟剛才一模一樣的巨型全息鳥獸出現在空中,尖銳的叫聲后,迅速地朝著桉諾襲擊而去。
“砰——”
桉諾手里的槍彈精準地擊中鳥獸的頭部,尖銳的叫聲戛然而止,鳥獸龐大的身軀驟然消失。
下一刻,桉諾拿著資源箱,穩穩地落在了洛晝面前,身后銀色的翅翼收了起來。
軍雌的優勢在此刻顯露無疑。從開始到結束甚至沒過半分鐘。
“爬什么樹?”桉諾隨手把箱子放在地上,“誰會——”
對于有翅翼的雌蟲來說,上樹還要爬簡直是奇恥大辱。只有翅翼已經退化的雄蟲才需要……
桉諾忽然打住,望著眼前的雄蟲,停頓兩秒后,轉了話鋒,“爬樹挺好的!
洛晝隱約感覺出桉諾原本不是想說這個,但注意力很快就被資源箱里的東西吸引了。
一包鹽和一包辣椒粉,還有一瓶純凈水。
“……沒用。”桉諾的聲音隱隱露出嫌棄,把水拿了出來,剩下的被隨手丟到了一旁的石頭上,拍了拍手上的灰,“早知道是這破東西就不費工夫了!
鬼知道為什么試練的資源包里會出現做飯的調料?平時都懶得做飯,新生試練連生存都是個問題,誰還有心思生火做飯。
“別丟——”洛晝撿了起來,“晚上可以吃的。”
“怎么吃?”桉諾挑了下眉,“壓縮餅干蘸辣椒粉?”
洛晝想了想,“吃烤魚!
桉諾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哪來的魚?”
洛晝指了下旁邊的溪流,他們剛才一路順著溪流走,“小溪里有魚,我剛才看見了!
桉諾沉默幾秒,“有魚就能吃嗎?”
“密林里很多生物被污染,碰一下都有毒,還敢下嘴吃?”
洛晝喪氣,“……不能嗎?”
洛晝一家還沒搬來帝都星前,家附近有條小河,里面每天撲騰著新鮮魚。路蘭特經常會帶著他去撈魚,但自從來了帝都星后,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感受到雄蟲的情緒明顯低落,像是小動物耷拉下了耳朵,桉諾無意識呼出一口氣,并未將話說死,“待會抓兩條上來看看!
洛晝心情好得很快:“好哦。”
……
桉諾收集資源箱很快速,洛晝打了個哈欠的時間,對方就已經擊殺星獸拿到箱子了,簡直快得不可思議。
背包已經裝得滿當當,別說他們兩個,再來多少個隊員也夠吃,總歸試練只有兩天,哪兒吃得完這么多東西?
“還要找嗎?”洛晝遲疑問道:“這些還不夠嗎?”
桉諾道:“再找幾個!
洛晝不知道桉諾到底要吃多少才夠,低低嘆了口氣,商量道:“我只吃兩包餅干就夠了,剩下的都給你吃。”
桉諾腳步一停,回頭看向洛晝,目光透著些許一言難盡。
資源箱里能開出什么物資完全未知,食物和武器居多。
桉諾沒說話,只是帶著洛晝加快了尋找的步伐,最后終于在山巖下的資源箱里找到了一頂折疊帳篷。
桉諾作為軍雌,活得再粗糙不過,如果只有他一個,晚上在哪里都能睡。
但洛晝是雄蟲,桉諾總覺得不能讓對方跟自己一起風餐露宿。
“好了!睅づ癫惠p,桉諾單手拎起折疊帳篷,指骨收緊,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