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諸伏景光費了不少力氣,才將及川有光暫時勸住。
看著那孩子仍然有些蠢蠢欲動的搭在把手上的手指,年僅二十五歲的諸伏景光還沒結婚就體驗到了帶孩子的苦。
平心而論及川有光并不是什么特別無理取鬧的人,而且十分知錯就改,雖然他大部分時間都覺得自己沒錯。
而且就算他真的承認自己有錯,也不能太過分的指責他,不然這件事就變成你的錯了。
總結下來及川有光這個人的性格簡直像個規則怪談,怎么看都是個相當麻煩又很難伺候的家伙,但這卻又觸發了另一條規則……及川有光這個人其實很招人喜歡。
就像被家里養的貓欺負過無數次,再次看到他無辜的眼睛時,還是忍不住想要過去貼一下的感覺。
不過雖然挑剔麻煩又嬌生慣養,想要讓及川有光聽話也不算太難。
“我去看看情況,你在這里等我。”諸伏景光解開安全帶,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連環殺人犯,“明白嗎?”
及川有光看著他雙眼放光,立刻點頭。
蘇格蘭,真不愧是蘇格蘭!好帥氣!是他最喜歡的第二百七十六個有趣的男人!
算上女人是第四百二十一個(包括妖怪和付喪神)。
蘇格蘭下車之后鎖了車門,雖然坐在車里的人仍然能強行打開車門,但是會響警報,蘇格蘭那邊也能收到提醒。
及川有光看著蘇格蘭離開的方向,在對方的身影不見之后將手放在了車門的玻璃上,從縫隙處有水漸漸落到地面。
接著及川有光推開車門,并沒有發出聲響,輕松地下了車。
原理很簡單,車鎖的位置都被他用冰凍住了,也就是說這個車門從一開始就沒被鎖上,重新打開的時候當然不會觸發警報。
雖然按照及川有光自己的劇本來看,他扮演的是一個組織底層的普通小嘍啰,被前輩吩咐了不準跟上去,從現實來講聽前輩的話才是正確的。
但是組織底層小嘍啰要聽話,和他及川有光有什么關系?
諸伏景光也要去旁邊收集情報迂回地得到信息,并不敢直接上去和警察搭話,但是及川有光就敢。
及川有光整理了一下圍巾,背著手溜達到了警察最密集的地方。
不論是看起來像是學生的臉,還是有些特立獨行的打扮,及川有光在這里非常格格不入,但偏偏沒人覺得不對勁。
大家都覺得非常正常,就像及川有光本來就應該出現在這里,及川有光甚至還笑瞇瞇地和迎面遇見的完全不認識的警察打招呼,對方也下意識地回了句好。
“工作辛苦了。”
及川有光一副和人家很熟的樣子說道,小警察連連擺手說應該的,及川有光順勢和他聊了兩句,總算知道這家酒店發生什么事了。
又是一個想報復社會的炸丨彈犯,和昨天那個在臨近郊區的咖啡店里搞爆破的家伙不太一樣,這一位在市中心的豪華酒店內裝了一個特殊炸丨彈。
好在昨天碰巧有位國外的炸彈專家來這里住宿,發現之后便報了警,問題是炸丨彈無法移動,只能強行拆除。而且這個炸彈好像是什么從未見過的新型炸丨彈,爆處班的警察們商量了半天都沒有結論。
因為在人流量很大的市中心,如果爆炸絕對是重大的社會惡性丨事件。
“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到犯人的身份,我剛剛拿到的名單,現在比較可疑的是一周前入住那個叫藤原皮卡丘的男人。”小警察說到這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這名字太可疑了,反正我第一個查的他,是假名沒錯。前天早上退的房但是行李還寄存在酒店,昨天晚上說今天會來取,所以我們在這里等著他一來就抓走他。”
一周前入住,前天退房,沒帶行李,聯系今天來取……這個行為熟悉的有點過分了。
——by考慮到自己已經是極丨道組織的一員了所以在外也該用個假名所以隨手寫下了藤原皮卡丘這個名字的及川有光。
“我倒是覺得和那個人好像沒什么關系呢。”及川有光的視線有些飄忽,“應該是認錯了。”
“誒?”小警察疑惑地應了一聲,不過很快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問道,“說起來,你是爆處班的嗎?我好像沒見過你……”
小警察說到這里,才重新看向自己的面前,眼前空無一人,好像剛剛他都在和風說話。
“奇怪……”小警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這時忽然聽到了他直系上司的獅吼功,嚇得一個激靈,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全都忘了-
及川有光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就直接跑路了,根本沒有和那位提供信息的工具人先生多說幾句話的想法,總歸對方記不清他是誰。
滑頭鬼這種妖怪,聽名字就知道是個很會惡作劇的家伙,滑頭鬼本身也是那種喜歡跑去別人家白吃白喝的妖怪。
比起騙吃騙喝,及川有光比較經常用這種能力獲取一些重要信息,離開后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只覺得他好像本來就是這家的人。
這是個很好用的能力,缺點是基本沒辦法對相同的人使用太多次,對于意志堅定的人也很難有效果,不過迄今為止,及川有光還沒失手過。
他會大概判斷一下對方是否會被他騙到,這次就非常成功,也幸好他多問了一下……不然他在這種情況下跑去問酒店前臺——現在應該已經變成警察了——自己是前天退房的藤原皮卡丘,現在來拿自己的行李,可能會立刻被抓起來。
連續兩天都進警察局,這么高調的行為不是一個普通的底層成員該有的。
及川有光的箱子里只有幾件衣服和電腦,別的丟掉沒有關系,有一條媽媽織的新圍巾還沒舍得戴過,必須拿回來。
及川有光閉上眼睛感應了一下自己放在車窗上的那個小冰塊,現在還是完整的,說明還沒有人碰過車子,蘇格蘭沒有回來。
雖然他沒有聽前輩的話留在那里等,但及川有光很堅持自己的人設,而且現在那個房子里,只有蘇格蘭一個人沒有莫名其妙的給他安排奇怪的劇本了,他要保護好自己在蘇格蘭心目中的形象。
其實更快的方法是妖化,本身作為半妖,他人類時的身體素質就要比普通人優秀太多,妖化后的指標更是指數級的增長,可以輕易做到人類無法做到的事情。
但因為他覺得妖化后太像女孩子,所以在人類意義的成年后,及川有光就幾乎沒有在家里之外的地方妖化過了。
他覺得以后也應該堅持執行這個決定,就看昨天為了省事,妖化后被多少人看到了。
及川有光準備混在拆彈警察的行列里,跟著他們一起進去,找到自己的東西就回去等蘇格蘭。
他的視線落在了遠處的松田陣平身上,他們昨天見過一次,松田陣平的樣貌極好,及川有光都有記住他。
明明是同一張臉,如今站在人群中央身姿挺拔的青年,做著守護的工作,卻有種肅殺之意。拆彈警察松田陣平,比單純的松田陣平更有魅力。
及川有光雙手捧著臉,看著松田陣平的眼神絲毫不掩欣賞。如果說先前只是拿松田陣平當做哄前輩的借口,他現在是真的想認識一下那個人了。
城市的角落還殘余著沒有化盡的雪,及川有光的力量在這樣的天氣中也得到了最大的增幅。
風將松田陣平的聲音送到他的耳中。
“沒什么好猶豫的,讓我去。”
……
和上線通完電話的諸伏景光也終于知道了酒店發生了什么事情,忍不住嘆了口氣。
松田在的話,拆彈應該不是特別大的問題,諸伏景光非常相信松田陣平的能力。
非要說的話,諸伏景光對目前為止警方正在調查的犯罪嫌疑人藤原皮卡丘非常在意,行動軌跡全部都能和及川有光對上,起名字的隨意程度也和及川有光這個名字差不多。
比起來【及川有光】沒那么敷衍,好歹真的是個人名。
絕對就是及川有光本人吧,監控沒拍到他的樣子,證件也是假的,這樣利落的手段非常有組織的風格。
[我覺得犯人應該不是那個人。]諸伏景光最后和上線是這樣說的,[我的建議是不要只盯著他一個,也可以去查查別人。]
[青川先生覺得不是他嗎?]
[這么麻煩的事情那家伙只會使喚別人去做吧,基本沒可能。]
諸伏景光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及川有光,如果是及川有光做的,以對方的性格,肯定會在現場盯著事情的始末,不可能就這么扔下現場不管。
而且誰犯罪還用這么顯眼的假名啊?呃,雖然是及川有光就有可能。
……有沒有可能及川有光預判到了他的預判,這件事其實真的是他干的,只是拿他們當不在場證明的工具?
是及川有光的話好像也真的做得出來。
“……”
諸伏景光沉默了幾秒,加快了步伐往車的方向走,在快到的時候他被一個年輕警察攔住了。
“請不要繼續靠近了先生,現在那邊很危險。”
諸伏景光指了指不遠處的車,做出焦急的樣子對警察說道:“我家……弟弟還在車上,可能睡著了,我打電話沒打通。”
這是胡說,因為他現在還沒有及川有光的聯系方式。
但是沒有關系,現在是他和及川有光的獨處時間。諸伏景光已經吸取了昨天的教訓,今天絕對不會和及川有光分頭行動了,要一直把對方放在自己的視線范圍內看管。
他不相信自己一點機會都沒有,只要能抽出一根線頭,及川有光不承認也得承認。
“我去看一下就好,拜托你了……”諸伏景光的臉上寫滿了憂心和著急。
“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好像沒看到人……”年輕警察雖然疑惑,但也很快拿起了專業態度,“我和你一起去叫他。”
諸伏景光無所不可,兩人一起到了黑色的雪佛蘭旁邊,車門自動開鎖,諸伏景光直接伸手拉開了副駕駛的座位。
因為旁邊有那位警察在,諸伏景光特地擺出了非常溫柔的表情,彎起眼睛對著里面輕聲喚道:“有光,我們該走……有光!”
空無一人的車內,順著車門打開的邊緣,掉下一枚并不引人注意的小冰塊。
“……”
早知道剛剛直接帶著那家伙去商場全部現買都比把他一個人留車里強啊!
第22章
“沒什么好猶豫的,讓我去。”
松田陣平的語氣非常堅定,周圍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忍心,仿佛松田陣平這一去就是要去送死一樣,看著松田陣平換衣服,然后在旁邊把對講耳機給他遞過去。
這個炸彈的位置非常棘手,大概是在整座樓的三分之二處。如果在這里炸毀,周遭都會受到波及,這棟大樓甚至有可能攔腰截斷。
警察們已經在盡力疏散附近的居民了,現在的壓力就給到拆彈警察們了。
理論上來講,應該是讓技術水平最高的松田陣平去拆彈,但是那個炸彈安裝的位置非常刁鉆,只能容得下一個人進去,甚至還沒辦法穿防護服。
雖說如果炸彈真的爆炸,這么近的距離防爆服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真的讓他們爆處班的天才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直接上陣,誰都做不了這個決定。
三年前就差點出過一次這樣的事情,當時沒穿防護服的是松田陣平的好友萩原研二,好在炸彈在最后一秒重新停了下來,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卷發的青年將耳機掛好,只有他一個人的神情最輕松,看到周圍的人都苦著臉,他反而笑著推了離他最近的那個人一下:“怎么這副表情,不相信我的能力?”
“怎么可能……!可是松田隊長,不穿防護服的話……”
“穿著防護服進不去吧。那么近的距離爆炸穿防護服也沒什么用,你們就在外面迎接我凱旋吧。”松田陣平說得非常輕松,伸手想要去接身邊同事手里的工具箱,對方卻梗著不想給他。
“萩原警官知道的話,一定也不會同意的!”那個警察抱著箱子,有些著急。
“呃……萩他不是不在嗎?”聽到這個名字,松田陣平像是有些理虧,干脆直接上手將箱子奪了過來,“有什么事都等我回來再說,我要上去了,人群疏散完畢給我打信號。”
“相信我。”
松田陣平沒戴他那個招牌式的墨鏡,對著周圍的人點了點頭,轉身朝著酒店內部走去。
“……”
及川有光沒有說話,認真地在本子上描繪著什么。用極淡的灰色橫線打底的筆記本上,及川有光正在給畫面上的人物打上最后一點陰影。
用簡單線條勾勒出的松田陣平赫然浮現在紙面上,青年的卷發被頭盔蓋了一半,是半回頭勾唇輕笑的神態。
及川有光的手機響了有一陣了,他在剛剛完成的速寫上寫下松田陣平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才慢吞吞地拿起電話。
“你好。”
琴酒的聲音非常容易辨認,有些壓抑的低音在電話那端響起:[你現在在哪里?]
“我嗎?”及川有光又欣賞了一下本子上的松田陣平,用肩膀和臉頰夾住手機,稍微調整了一下人物的眼神,總算露出了微笑,“我和蘇格蘭前輩在一起呢。”
[……蘇格蘭和我說聯系不到你。]
“喔,好像是有這樣的事。”及川有光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吃過了嗎?”
[?]琴酒雖然沒說話,但感覺他心里罵得很臟,[你在哪?不喜歡蘇格蘭的話我去接你。]
“沒有,我很喜歡他。”及川有光將本子合上,塞回衣服里,對著電話,“我出來抽根煙,讓蘇格蘭前輩稍等一下。”
琴酒似乎還想說什么,電話卻被直接掛斷了,聽著電話那邊的忙音,他居然詭異的一點都不生氣。
只是被掛個電話而已,好歹這次編了個理由給他。
至于及川有光會不會抽煙……琴酒嗤之以鼻,那家伙就長了一張草食系的臉,別說抽煙了,就算聞到味道都會捂著嘴咳嗽到掉眼淚吧。
及川有光掛了電話,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這里,也背著手溜達進了酒店大樓。
他是想在唯一沒有給他增加奇怪設定的蘇格蘭面前乖一點的,但是已經被發現偷溜了,現在回去和過一會兒回去也沒什么區別。
而且他現在做的事情一點也不黑丨道,所以絕對不能讓蘇格蘭知道。
及川有光遠遠綴在松田陣平身后,打算陪著對方走一趟,以防萬一。
及川有光其實并不討厭麻煩,為了取材加入組織這件事就已經算是麻煩的頂點了,他只是對不感興趣的事情提不起什么精神。
松田陣平當然不在這個范圍,反正對他來說也只是舉手之勞。
及川有光與他間隔了大概二十米左右的距離,松田陣平乘坐了電梯上樓,他便走了樓梯,幾乎是同一時間到達了預定的樓層。
這座大樓已經被清空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設備倒是都還在運轉著,走廊的燈開著,暖氣打得也很熱。
松田陣平一路上的表情都很嚴肅,并不像他在同事面前表現出的那樣輕松,大概心里也是緊張的。
及川有光雙手并攏,朝著里面哈了一口氣,看到手心里出現的雪花形狀的小冰晶彎了彎眼睛。
像是察覺到什么,松田陣平忽然回頭看了一下身后,從他過來的走廊長長一條,一眼就能看到底,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可以隱藏的地方。
他抬手想要抓抓頭發,卻被頭盔擋住了動作,松田陣平無奈地笑了一下:“想多了吧。”
松田陣平拐過走廊,看到了已經被他的同事們將外殼拆下來的機箱,那枚炸彈就盤踞在里面,外部的已經被拆下來了,留下了更精密的內容。
他按住對講機,對著那邊的人通知了一聲,接著聽到了同事的回應,將工具箱放好,他平躺下鉆了進去。
及川有光就坐在不遠處的小桌子上等他,這是放在樓道中央擺放花瓶的高桌,及川有光把花瓶放到了地上,自己替換著坐在上面。
樓道里極其的安靜,只能聽到中央空調運轉的聲音和松田陣平交換工具時用小鉗子剪斷炸彈線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松田陣平那邊剪斷一根線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長。
及川有光認真地盯著手里的小雪團,認真的把小豬的耳朵捏了出來。
他身邊已經擺了五六個這樣的小動物雪雕了,但是松田陣平那邊還沒有結束。
及川有光將這個小豬完全捏好的時候,松田陣平仍然沒有落下最后一刀,反而是及川有光張口將小雪雕咬掉了一半。
他熱得縮進了圍巾里,看向不遠處的松田陣平,因為青年的上半身都在柜子里,看不清對方此時的神情,但也知道應該不輕松。
及川有光頓了頓,掐了個手訣,朝著松田陣平的方向吹了口氣。
……
松田陣平看著手中最后的兩條線,遲遲不能做出決定。身體蜷縮在狹小的空隙中有一段時間了,空氣也變得渾濁。
酒店里的各類設施全都沒有關上,因為不確定會不會引發連鎖反應,導致在機箱上的炸彈發生爆炸。
松田陣平感覺額頭有汗水緩緩往下滑,就要落到眼睛里了。如果是平時旁邊有人還能幫忙擦一下,現在他的手卻空不下來。
松田陣平閉起一只眼睛,忽然感覺一陣微涼的風拂過臉頰,原本因為過度集中有些疲勞的雙眼也緩和了起來,他舒了口氣,果斷地剪斷了最后一根線。
“……”
耳邊響起輕微的電子音,“滴”的一聲,徹底消失了。
成功拆除了。
松田陣平全身都松懈了下來,緊繃的肌肉這時才感覺到發酸,原地躺了兩分鐘,松田陣平才小心翼翼的從狹小的縫隙中鉆了出來。
他按住了對講機,將炸彈已經成功拆除的消息傳遞出去,隨后聽到了同事們的歡呼聲。
“嗯,我馬上就下去。”
松田陣平的臉上也掛起了笑容,提起收好的工具箱,轉過身的時候,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在離他五六米遠的距離的臺桌上,坐著一個穿和服的少年,垂眸擺弄著手里的什么東西。柔順的黑發披在身后,聽到聲音抬頭看向了他,就像是什么也沒發生似的朝著他揮了揮手。
“中午好,松田警官。”
是昨天晚上遇見的那個,和諸伏景光一起的少年。怎么會在這里?
但是比起大腦,松田陣平的身體先一步動了,他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及川有光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打招呼的手腕。
“你怎么在這里?沒人叫你離開嗎?”
一想到自己剛剛拆彈的時候還有人沒離開,松田陣平的冷汗都要下來了。只有他自己的話無論什么后果他都可以承受,但是及川有光不僅沒離開,還在他這么近的距離看著。
“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差一點就——”
“但是松田警官很順利的把炸彈拆下來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做到的。”及川有光笑了起來,一點也沒有普通人被兇之后的反應,聲音溫柔又帶著一絲清涼的感覺,順著耳朵鉆了進去。
莫名其妙的家伙……
松田陣平仍然皺著眉看他,及川有光并不介意自己主動一點,彎起眼睛說道:“反正已經拆完炸彈了,我們走吧。”
他說的很自然,就像他本來就是和松田陣平一起過來的,讓松田一時也有些茫然了。
不過想起眼前的這孩子,昨天晚上是和從畢業起就消失不見的諸伏景光在一起的,諸伏景光還故意做出了不認識他們的樣子,也就是說明這孩子和諸伏景光的任務有什么關系嗎?
松田陣平的反應極快,他干脆不松開及川有光的手,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及川有光從臺桌上跳了下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走當然要走,你和我一起走。”松田陣平故意做出兇惡的樣子,冷著臉說道,“都說了所有人都要離開,你居然待到現在,還敢跑到我面前來。你跟我一起回警局。”
松田陣平拉著他往外走,說到這里的時候停了一下,忽然轉過身,抬起了及川有光的手,惡人顏的警察先生冷冷地說道,“叫你家長來一趟。”
“……我覺得也沒什么必要吧?這不是沒事嗎。”
“當然有必要。那可是炸彈,萬一我剛剛拆除失敗,這么近的距離,你連尸體都留不下。”松田陣平步子邁得極大,又沒有放開及川有光的手,導致及川有光只能一路小跑地跟著他。
“反正我有你哥哥的電話……不,我現在就打。”
正好到了電梯的門口,松田陣平將另一只手提著的工具箱放在一旁,解開了戰術馬甲和里面的扣子,掏出了手機準備撥電話。
聽到‘你哥哥’的時候,及川有光愣了一下,然后才反應過來松田陣平說得應該是昨天和他在一起的諸伏景光。
想到自己是怎么跑出來的及川有光終于產生了一絲心虛,他用空著的那只手去阻攔松田陣平:“這個就不用了吧?青川前輩很忙的,這點小事去麻煩他……”
及川有光沒想到松田陣平是這種反應,他跟上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而且很幸運并不需要他的幫助,松田陣平成功拆除了炸彈。
至于沒有第一時間離開,是因為及川有光想和松田陣平交朋友。
成功拆掉炸彈——松田陣平很高興——是個合適的搭話時機
及川有光覺得自己的邏輯非常正確,但是萬萬沒想到本來還在笑的松田陣平一看到他就立刻生氣了。
他不理解,就算他是普通人類,松田陣平這不是也成功拆掉炸彈了嗎?他在這里又有什么關系?
“別給他打電話了嘛,我背著他偷偷出來的。”及川有光看起來有些可憐,拽著松田陣平的袖子說道。
“還是自己偷跑出來的。”松田陣平毫無憐憫之心,直接撥通了電話,“今天這頓牢飯你吃定了,給我去警察局反省……啊,那個,你好,我是昨天晚上和你見過面的松田。你弟弟現在……”
松田陣平的話沒說完,忽然被一聲巨響打斷了。
他看向身后,整個走廊已經被巨大的火焰吞噬,如同巨龍般的火光像他們的方向奔馳而來。
手機從手中滑落,松田陣平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抱住了身邊的及川有光,將他護在身下,用后背阻擋住了火焰。
巨大的沖擊力將他們沖倒在地,松田陣平瞬間失去了意識。
手機落在地上,從里面傳來了諸伏景光焦急的呼喊。
[松田?松田!喂?]
松田陣平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了,緊閉著雙眼,靠在白發少年的懷中。
及川有光依靠在電梯附近非常小的空間里,熊熊烈火倒映在有著詭異重疊圓圈花紋的金眸中。
他將松田陣平的頭部護在懷中,平靜地看著兇狠卻被厚重的冰墻擋在遠處的火光。
即便昏迷了,松田陣平的手卻沒有絲毫的放松。
他們只見過一次,這個人完全是憑借本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保護別人。
及川有光活到現在也沒經歷過什么危險,一直過得相當輕松。
四百年前,他曾祖父帶組建了自己的百鬼夜行,祖父將奴良組帶到了全盛時期。后來祖父意外身亡,父親十二歲時就背負起了奴良組,并且在他的帶領下已經成了日本最大的妖怪組織。
妖怪世界沒人敢碰他,人類的手段又很難傷到他,及川有光也會主動救人,但他還是很難理解為什么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拯救不認識的人。
算了,不理解就不理解吧,他只要知道這是個好人就行。
及川有光將松田陣平的頭盔摘了下來,動作輕柔地幫他整理了一下頭發。火光幾乎是立刻的被風雪覆蓋,瞬間占據了下風。
周邊的溫度降了下來,松田陣平的眉頭皺了皺,似乎要醒過來了。
他掉在地上的手機里還能聽到蘇格蘭的聲音,及川有光撿起了它,對著里面說了一句:“是我。”
蘇格蘭像是停頓了一秒,聲音隨即變得非常鎮靜:[你沒事吧?]
“嗯,沒事,正好沒燒過來。松田警官暈倒了,他也沒事。”及川有光說道。
似乎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松田陣平動了動,他的腦袋還不是很清醒,有些無法判斷現在的狀況。
他記得剛剛好像發生了爆炸,不知道是什么情況,明明炸彈已經拆除了……但是這么近的距離他大概已經死了吧。
人死之后還會有意識嗎?應該不會吧。
所以人死之后是有靈魂的啊。
松田陣平的大腦一片混亂,慢吞吞地睜開了眼睛,印入眼簾的就是垂在某人胸口的如雪般的發絲,帶著微涼的觸感。
他緩緩抬起頭,看到了發絲主人的面容。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的面容重新變得清晰,正是他少年時見過的那個人。
在下雪天出現的那個人,冰涼的手指輕輕擦過他的臉頰,帶著他站在附近公園里最高的那棵樹的高處,陪著他將雪球放在和他打架的那些家伙的衣服里。
然后又突然消失掉了……
“哈……”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長長舒了口氣,眼睛重新閉上。
“是夢嗎?還是你又救了我。”
正在和蘇格蘭說話的及川有光愣了一下,忽然感覺腰上一緊,被松田陣平非常用力地抱住了。
[他醒了嗎?]蘇格蘭的聲音像是松了口氣,不過他很快對及川有光解釋道,[沒必要浪費時間在一個普通警察身上,但是他要是死了可能會給你增加麻煩。]
“嗯……”
及川有光不置可否,他只覺得松田陣平抱得有些太緊了,他是想等火滅之后,直接帶著松田陣平離開的,等消防救援至少得兩個小時,沒想到他現在就醒了。
不過也好,這樣就……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思緒被松田陣平的話打斷,及川有光低下頭,金眸與青年的黑眸相對,松田陣平看起來非常清醒,認真地看著及川有光。
及川有光不打算回答他,何況他還在和諸伏景光打電話。正要將松田陣平吹暈,卷發的青年卻忽然撒嬌一樣將臉重新埋進了他懷里,攬著他的腰,聲音有些飄忽的:
“你好香啊。”
及川有光:“……”
及川有光:“???”
……
及川有光不在車里。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扶著座位看向后座,又蹲下看了車底,不論哪里都沒有及川有光的蹤影。
汽車有安全警報,從里面強行打開車門一定會響,要是從始至終都握在他手里,不存在他沒注意的情況。
諸伏景光做了個深呼吸,轉身對和他一起過來的警察笑了笑:“可能已經離開了吧,畢竟聲音這么大。”
警察沒有對演技上等的臥底先生的話表示質疑,聞言也松了口氣:“你也快點到安全的地方吧,那邊要準備拆彈了。”
諸伏景光對他道了謝,跟著人群離開了這里。
他不知道及川有光去哪里了,但不是特別緊張,就他見過的,及川有光表現出來的身手,應該很難有人能傷到他。
但是人不見了,他還是得和要他監視及川有光的琴酒說一聲。
掛了琴酒的電話不到五分鐘,琴酒的郵件就來了,用非常簡單的話語表示了讓他原地等待的意思。
雖然沒什么根據,但是諸伏景光覺得琴酒可能在及川有光那邊受到了傷害,不然琴酒肯定就直接告訴地點讓他去接了。
就算不是也不妨礙諸伏景光這樣想,他站在遠處可以看到酒店的樓上,點了支煙等著及川有光回來。
在那之前,他接到了松田陣平的電話。
諸伏景光盯著那個號碼幾秒鐘,從他同意成為臥底的那天,過去的一切聯系全部都斷掉了。
在警校時與他關系非常不錯的松田陣平也是如此,原本以為在組織徹底毀滅之前都很難有機會再見面了,沒想到昨天恰好遇到。
接嗎?
諸伏景光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我是青川輝。”他率先報出了自己的名字,算是提醒一下對方不要叫錯。
沒想到松田卻說及川有光和他在一起。
諸伏景光腦子里第一個想法是及川有光真的去綁架松田啊?
不過考慮了一下一般也沒有人質給罪犯家屬打電話的情況,諸伏景光才稍微放下了心。
等等。
已知及川有光和松田陣平在一起,松田陣平在拆彈……
諸伏景光的推導還沒到結論,就聽到從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巨響,隔著電話震動著耳膜,現實中從窗外也傳來了巨大的聲音,不遠處的酒店中間的位置忽然發生了冒出了火光。
諸伏景光手中夾著的煙掉到了地上,他幾乎是本能地下樓往那邊跑。通話還沒有斷,他不敢掛電話,即使到了現在他也不敢說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叫著松田的名字。
他逆著人流往那邊跑去,但是中途被警察攔了下來,他看到那邊穿著爆處班制服的警察有幾個眼睛都紅了。
“松田……松田?”
諸伏景光的大腦有些暈眩,腦海中閃過‘這是和松田的最后一次通話’的想法,但很快就被他拋在腦后。通話還沒斷,說不定、說不定沒事。
“……”
[是我。]
從電話那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那個人總是用這種特別的腔調說些讓人內傷的話,但諸伏景光從沒覺得這個聲音這么悅耳過。
得知了松田也沒事后,諸伏景光感覺渾身的力氣都卸掉了,但他沒有真的松懈,反而是因為與他通話的是及川有光更冷靜了。
他試著用語言安撫及川有光,不管那邊發生了什么事,松田現在昏迷的話,讓他至少不要扔下松田自己離開。
不過他很快就聽到了松田陣平的聲音,諸伏景光這次才是真的放心了。
他可靠的同期,小陣平,醒了的話肯定是沒問題的(豎起大拇指)。
然后他就聽到了松田陣平低聲的囈語。
“……?”
諸伏景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及川有光真的是什么會攝人心魄的妖怪嗎?上次他自己看著那家伙的笑容產生了想要與他共度一生的想法不提,怎么連松田都————
將已經睡著的松田陣平放在了那群警察沒注意到的身后,已經恢復人類形態的及川有光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如果來的時候他還興高采烈的準備認識新朋友,回來的時候像是蔫了,面無表情地朝前走。
身后是忽然有人的驚叫,隨即“松田”“松田警官”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如果是平常他說不定還會為了人類的三觀給莫名其妙滅下的火找點理由,今天他已經倦了,就讓他們猜好了。
及川有光輕輕‘哼’了一聲,看到了孤身站在不遠處的蘇格蘭,頭上戴著外套的兜帽,肩膀上背著一個黑色的樂器包。
及川有光從后面過去,抱住了蘇格蘭的胳膊,低著頭沒說話。
蘇格蘭身體一僵,轉頭看到了他,居然有些不知道該對及川有光說些什么。
一看到及川有光的臉,他就想到了松田陣平的那句話。及川有光低著頭,毛茸茸的頭發蹭在他的臉邊,諸伏景光下意識地嗅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極淡的清冷香氣縈繞在鼻尖。
——確實很香。
……都是松田的錯。
諸伏景光忍不住在心里捂臉,他忽然一頓,看著靠在他肩膀旁邊的及川有光。
是錯覺嗎?好像比昨天長高了?
前一天還因為在警視廳的警察們面前演戲,他抱過及川有光。當時及川有光的腦袋正好抵在他懷里,現在至少長高了五公分吧?
諸伏景光低頭想去及川有光穿的鞋,只不過這個姿勢不太方便,他叫了一聲:“有光?”
“……”
及川有光沒有說話,他終于意識到及川有光今天有點過于沉默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早上的時候還很好,剛剛通話的時候語氣也沒什么問題,那就是突然一言不發過來抱住他的時候。
諸伏景光放緩了聲音,身體微微彎下,想去看及川有光的臉:“發生什么……”
后面的話被他吞了下去,他看到那個總是很會讓別人胃疼,就連琴酒都要退讓的及川有光秀氣的臉上寫滿了不高興,甚至連眼眶都紅了一圈。
諸伏景光:……壞了,是被松田那句話嚇到了嗎?他這么脆弱嗎?不應該吧……萬一他要報復松田怎么辦?
諸伏景光腦袋里亂七八糟想了很多,外表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他伸手托起了及川有光的臉,又問了一遍:“發生什么了?”
“……我媽媽。”
他不問還好,一張口,及川有光委屈地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個折起來已經變得有些發黑的圍巾,像是從火中取出來的,沒有變成灰燼,但是形狀和顏色都很奇怪。
“我媽媽給我織的新圍巾,燒壞了。”一句話說完,他眼淚真的掉下來了,冰涼的淚珠落在了諸伏景光的手背上。
天哪。
諸伏景光很難說自己現在是什么心情,但總算是松了口氣。
他微微俯身,與低著頭的及川有光額頭相觸,伸手接過那條圍巾:“不介意的話,我試著幫你修一下好嗎?”
及川有光抬起眼看他,霧紫的眸子水濛濛的:“真的嗎?”
“不一定能原樣補好,我盡力試試看。”諸伏景光說道。
“好。”及川有光松了手,抬起袖子在臉上擦了兩下,再次看向諸伏景光的表情又恢復了往日的精神,“我們走吧,蘇格蘭前輩。”
……雖然能變回之前的樣子很好,那副多愁善感的樣子實在看得他有些發毛,但是這恢復的也太快了吧?
不過這種直率的性格倒是真的很不錯,做他的朋友應該會很輕松吧。
諸伏景光一頓,口罩后面的表情略有些扭曲。
你完了,諸伏景光,你都說出及川有光的性格不錯這種話了,太失敗了。
他低下頭,看著空閑的那只手上握著的及川有光剛剛給他的那條據說是媽媽織的圍巾,輕輕嘆了口氣。
這次就算了。
沒想到簡單拿個行李就浪費了一整個上午,等到他們吃過午飯又回到歌舞伎町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了。
諸伏景光已經做好了今天也一無所獲的準備了,反正最近他也沒有別的任務,琴酒也說讓他優先照顧……不是,監視及川有光。
總之他今天再也不要讓及川有光離開他的視線了。
兩個男人一起走在紅燈區的街上其實有點奇怪,一路上有人經過他們都要回頭看一眼,尤其及川有光還非常容易被各種奇怪的東西吸引走注意力。
又一次將跑去和站在路邊的男大姐搭話的及川有光拽回來,諸伏景光終于有些忍不住了。
“剛剛是想進牛郎點,然后又是去問路邊的女生發飾在哪里買的,現在又是男大姐……你還記得我們今天要來做什么嗎?”
及川有光站在他面前,看起來非常乖巧。
這次他倒是看清了及川有光的鞋子了,和昨天是一樣的帶跟的短靴,這種本來就有鞋跟的鞋子很難塞進去增高鞋墊吧?所以及川有光到底是怎么長高的?
說起來為什么他穿帶跟的鞋子走路都沒有聲音?
“來找小杉斗真的。”及川有光回答道。
“那你在干什么?”雖然打算要對及川有光態度好點,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很難忍住,“有時間我們去訓練場練習射擊不好嗎?”
他還有個教及川有光用槍的任務,一連兩天了,及川有光都沒摸過槍。
“但是他在剛剛的那個牛郎店里吧,因為前輩叫我離開,我以為前輩暫時不想抓他呢。”及川有光非常乖巧地回答道。
諸伏景光:“……牛郎店?”
及川有光:“對的。”
諸伏景光扶著額頭嘆了口氣,聲音有些疲憊:“答應我,有光。這種事下次先和我說好嗎?”
“欸,前輩還不知道嗎?我以為那天在這里調查的時候,青川前輩已經查到了,畢竟我中途被帶去了警察局都查到了。”
“……我是個狙。”諸伏景光雙手扶在及川有光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道,“我是個殺手,清道夫,HITMAN,殺人不眨眼的那種,調查情報不是我的專長。”
諸伏景光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臥底身份有這么高的認同感,及川有光從某種角度來說也算是把他逼上絕路了。
“殺人不眨眼……眼睛會累嗎?”及川有光的眼神非常認真,讓諸伏景光覺得他好像真的在認真提問。
諸伏景光:“……還好。”
“這樣啊。”及川有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又問道,“那你口渴嗎?”
諸伏景光:“?”
“我請你喝奶茶吧。”及川有光指著身后不遠處的奶茶店,笑瞇瞇地問道。
“……”
輸了,輸得很徹底,和及川有光認真就是他輸了。
第23章
和及川有光一起從奶茶店出來,諸伏景光將自己的錢包放回里面的口袋里,心平氣和地看著身邊大冬天喝冰沙的及川有光。
說是請他,但是有的少爺出門根本不帶錢。
算了,忍著吧。還能真的扔路邊不管了嗎?
諸伏景光嘆了口氣,又在心中復盤了一遍自己的計劃。
對于組織來說,越核心的人員越不好抓,像是很少人見過真面目的朗姆,又像是自身很強的琴酒,或者是眼前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及川有光,就算被抓到也很難從他們身上獲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所以最好的選擇其實應該是小杉斗真這種,知道了組織的重要內幕卻選擇背叛組織,正在被組織追殺的人。
可惜官方沒能先一步找到小杉斗真,只能蹭及川有光的情報先將藏起來的小杉斗真找出來。
找到之后,有及川有光在,肯定是要帶回組織的。
零的話,說不定可以參與進對小杉斗真的審訊。這是最簡單的方法,如果沒能去,就能用到他之前的布置了。
總之將小杉斗真帶回組織是第一步,再通過他的計劃將這個人和平送到官方手中。
定好了基調,諸伏景光終于下定決心和及川有光說話了。雖然不至于不敢和及川有光說話,但這種完全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以及又要說什么考驗自己演技的感覺真是該死的迷人。
“接下來我們要去剛剛牛郎店找小杉斗真,對吧。”諸伏景光現在不敢省略任何一句話,生怕及川有光又漏掉什么以為所有人都該知道的重要情報,“我們進去很奇怪。”
“確實,一般那種店都只接待女性。”及川有光很有常識地贊同道,“太顯眼了,別人有目的的來詢問應該能很輕易的問出我們的特征,對于MAFIA來說是很大失誤吧。”
諸伏景光對及川有光有些刮目相看了,雖然說的都是一些哪怕是沒接觸過黑手黨也能猜得到的常識,但是及川有光難得這么正經居然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果然,小杉斗真很重要,及川有光都要認真起來應對他的事情來避免出現什么意外。
“那么你有混進去的方法嗎?”總算回到了諸伏景光比較舒適區的事前討論環節了,他也很自然地做出認真的表情。
及川有光一般都是直接進去的,他想去什么地方別人是攔不住他的。
“穿女裝?有光君的臉很漂亮,穿女裝應該也不會有什么違和感。”
諸伏景光說著認真地打量起他來,放在別人身上有些荒謬的主意在及川有光身上就變得極其正常了,他們混黑的也是要講求效率的。
及川有光的面部輪廓柔和,氣質……他那西洋風混搭和服的穿著,在過去基本都是書生才這么穿,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也非常文靜優雅。
更別說諸伏景光之前匆匆見過一次的白色稀有皮,完全被認成女孩子了。
“多謝你夸獎,我知道我很好看,但是我拒絕。”及川有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他的取材親身體驗只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他的心態就不可能和真的在這個位置的人完全一樣,所以及川有光更喜歡觀察。
需要偽裝才能進去的人是蘇格蘭不是他,他換女裝這本書的主角不就是他自己了?而且他女裝也沒什么看頭,比起來當然是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的蘇格蘭來擔任福利角色更好。
不過他也考慮到了諸伏景光藏在口罩下英俊的臉上粗糙的胡茬,而且以對方的體格來看也應該基本買不到他能穿的女裝,真這樣做了,隔壁新男大姐的拉拉姐可能會收他。
不是因為諸伏景光多適合這個裝扮,是因為拉拉姐是個好人。
及川有光有了個好主意:“不然蘇格蘭去應聘吧。”
諸伏景光:“?”
及川有光從袖子里摸出一張傳單,用沒拿冰沙的那只手遞給他,上面是花里胡哨的中二語言,但總結下來就是招人。
諸伏景光懷疑他早有預謀,但及川有光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單純,好像他一點壞心眼都沒有。
“唉。”諸伏景光演都不演地嘆了口氣,將傳單疊成小塊放進口袋里,“我倒是不介意,但混進去再找到他不知道又要耗費幾天。而且。”
他看了眼及川有光,說道:“你一個人在外面嗎?”
要是他單獨潛入,想獲取什么信息的確更方便了,但是他現在對讓及川有光獨處有點心理陰影。
用個不恰當的比喻,如果不把寵物關進籠子里,他就不敢出門,生怕回家的時候一開門發現,桌子上的東西全掉到了地上,沙發的棉花鋪了一地,數據線全都斷了兩半,貓正站在窗戶邊搖搖欲墜,從肚子里還傳出了藍牙耳機的聲音。
“行。”及川有光無所不可。
——我這是反問句不是疑問句啊!
諸伏景光心情復雜,及川有光這次居然很準確地注意到了,嘆了口氣,將手里的杯子塞進了諸伏景光懷里。
“算了,你等著。”
諸伏景光唐突地握住了冰冷的杯子,看著及川有光極為自然地朝著牛郎店的方向走去,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
手里握著的冰沙從杯壁上融化下來的水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諸伏景光慢了半拍才跟上去進了那家店。
現在是白天,還沒到牛郎店的正常營業時間,店內只開了幾個邊角處的小燈,整個店面非常昏暗。
諸伏景光一進去,坐在靠門沙發上的兩三個人立刻站了起來,盯著這個背著樂器包的不速之客,其中一個人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好奇怪的態度……剛剛及川有光是進這里的吧,但是為什么這些人像是只看到了他一樣?
將原本‘和弟弟吵架弟弟一氣之下跑進來了’的理由咽了下去,諸伏景光從口袋里拿出了傳單展開:“我來應聘。”
“口罩摘下來。”一個人說道。
諸伏景光抬手同時摘下了兜帽和口罩,微微上挑的鳳眸抬起,露出了如同碧海般深邃的藍眸。
對面幾個人的態度一下就變了,非常熱情地招呼起他來,讓他到里面說話。
進展還算順利。
諸伏景光將口罩拉上去,跟著他們往里面走去,在越過門檻的時候,腳步忽然一頓。
雖然出了點意外,但事情還是按照及川有光的想法進行了。
諸伏景光直覺應該只是湊巧,但現實中發生的事情讓他實在不能這么輕松的放心。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最先和他搭話的人突然轉過來問道。
“我的名字?”諸伏景光稍微一頓,隨口編了個假名,“黑崎和彌。”
那人也不在乎他究竟叫什么,干他們這行的本身也不會用自己的本名接客的。
“哦,黑崎,你那個包給我吧,我給你放到門口去,待會我們老板會親自面試你的,你帶這么多東西不容易留下好印象。”他說著,還看了眼諸伏景光手中拿著已經有些化了的冰沙,顏色粉嫩嫩的,和這個人高冷酷哥的外表完全不合。
聞言諸伏景光本能地將樂器包往上背了背,開口拒絕道:“沒事,我還是自己拿著比較好。”
“哎呀,這也是為了黑崎君你好,先給我吧。”那人說著就要上手來搶,諸伏景光側身躲過,他撲了個空。
霎時間,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狹小的走道里,那個人在諸伏景光前面,他身后又跟著兩個身形健碩的男人。
諸伏景光微微偏頭,確定了每個人的站位。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人說著忽然發難,一拳直直地朝著諸伏景光的面門襲去,諸伏景光輕松地躲了過去,同時彎腰將背著的沉重樂器包取下,放在地上。
以此為支撐,諸伏景光抬腿踢中了后面那人的胃部,那人捂著腹部后退了好幾步。
他們的動靜不小,很快一扇小門打開了,看著地上七倒八歪的幾個人,紛紛沖了過來。
雖然不太清楚這家店到底是什么情況,但此時也容不得他多想,更何況打架算是他的舒適區。
幾分鐘后,諸伏景光彎腰去撿他的樂器包,比尋常的貝斯或者吉他都要沉的多,很難想象里面還放了什么東西。
他抬起頭的時候,看到了從不遠處樓梯上緩步下來的及川有光,閑庭漫步,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閑適。
少年的腳步輕快,隨著動作發絲也在微微晃動,羽織上似乎也有流動著的暗紋。在有些昏暗的房間之中,霧紫色的眸子有種深不可測的危險感。
看到諸伏景光及周圍的環境時,他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加快了腳步下了樓梯,很輕松地繞過了在地上的人。
“你怎么進來了,蘇格蘭前輩。”及川有光有些好奇地看著他,“我還打算出去找你呢。”
諸伏景光被他氣笑了:“你突然一個人跑進來,我能不跟著嗎?”
他現在完全確定了及川有光完全就是故意的,無論是前面鋪墊的讓他來牛郎店應聘,還是之后他的拒絕,全部都考慮到了。
所以才直接自己跑進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讓他跟著進來,然后又吩咐這里面的打手來襲擊他。
甚至這家店也是組織的產業吧?這也很容易解釋及川有光神秘的消息來源了。小杉斗真已經被組織控制起來了?
至于這樣做的目的,諸伏景光還不是特別清晰,但他很確定及川有光就是故意的。
“是我的錯嗎?”及川有光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可是我進來之前和前輩說了等我一會兒。”
他從懷里掏出了懷表,看了眼時間,說道:“總共也不到十分鐘吧,蘇格蘭前輩是個急性子呢。”
“……”
急性子的蘇格蘭:“所以你找到了什么。”
及川有光打了個響指,一個上半身被綁起來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和靈巧MAX的及川有光不同,他繞過了兩個人就被絆倒了。
諸伏景光冷眼看著,那個男人非常艱難地站了起來,看向諸伏景光的臉有些鼻青臉腫的,但仍然能看出他本來的樣貌。
“小杉斗真?”諸伏景光叫出了他的名字。
小杉斗真一聽就又跪下了,朝著他痛哭流涕起來:“對不起,我再也不跑了,我對組織絕對是忠心的,這次我真的會好好做的,求您了大人,不要殺我……”
諸伏景光又看向在一旁的及川有光,他蹲在他裝著槍的包旁,伸出手指戳了兩下,沒有搭話的意思。
最后還是小杉斗真自己解釋發生了什么事。
事情要從小杉斗真進入組織說起,他其實是泥慘會派到組織的臥底(景光:……),但是沒什么值得一提的能力,這么多年一直都是最底層的成員,傳不回去什么消息不說,還一直花著泥慘會的錢給組織上供。
之前被他殺死的三池大地,也就是把安室透送進警察局(做筆錄)的那個案子的死者,就是因為聽到了他和泥慘會的電話被殺的。
直到不久前,他再一次問泥慘會要錢給組織交錢的時候,泥慘會有些忍不住了,想要對他動手。小杉斗真便決定干脆反水,直接用泥慘會當踏板進入組織。
在組織當底層只能吃少少的回扣,但是要是有功勞獲得個代號就不一樣了。
本來組織來找過他一次,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小杉斗真還是跑了,結果這次就被老東家發現,被泥慘會帶了回來,因為知道組織也在找小杉斗真,所以被暫時藏在了這里。
諸伏景光這個時候過來,對面理所當然覺得他是組織的人,所以才會攻擊他。
全部聽完的諸伏景光有些無語,之前因為信息不全腦補了太多東西的感覺讓他有些羞恥,好在他誰都沒說,官方那邊也在找小杉斗真,不過小衫斗真確實也不干凈,也沒多大問題。
他看向那邊的及川有光,單手將樂器包提了起來,在身上背了一下,對著走廊上模糊的玻璃反光看著里面的自己,還很有童心地原地轉了一圈。
事情真的這么簡單就結束了嗎?諸伏景光仍然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吧。”及川有光轉身對他說道,神情平靜,諸伏景光有種他和平時不太一樣的直覺,但因為兩人相處時間并不長,所以很難判斷具體是哪里不對。
但這個問題還是很好回答的。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如果是涉及到其他組織的事情,我們做到這里已經足夠了,組織也……”
諸伏景光頓了一下,腦袋里閃過了什么。
如果真的是泥慘會,及川有光怎么會這么輕易的拿到情報?都不知道小杉斗真在哪里,這幾天基本沒有落單過的及川有光是怎么知道的?
比較可疑的是小杉斗真本來要向組織投誠,突然改變了主意,他發現了什么嗎?
從這幾天得到的相處,以及和好友降谷零交換的情報,如今可以確定的情報是,及川有光絕非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是個普通的底層成員。
他應當是出于某種目的隱藏了身份,并且上面對此心知肚明,只是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這一點的證據就是琴酒的委托和他昨天晚上偽造的紙條。
而看看及川有光成為普通成員后做的事情,對波本拋出了橄欖枝,又非常積極的在查一個做的事情并沒有多么特別的小人物,并且這期間一直要他陪在身邊。
是不是和對波本的一樣,也是含蓄的招攬之意?
諸伏景光實在不覺得小杉斗真有多么值得在意,及川有光在意他的原因,從那天在安全屋就有苗頭了。
諸伏景光看向了正等著他繼續說話的及川有光,此時他的心情非常平靜,對著及川有光露出一個笑容:“接下來只要等其他人來收拾殘局就可以了。”
他看了看這狼藉的地上,小衫斗真還有回收的必要,零那邊夠嗆能進入審訊組,只能進行planB了。
諸伏景光:“我給琴酒打電話,讓他看看派誰來比較……”
及川有光:“報警吧。”
諸伏景光:“?”
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要說報警肯定是他更想報警,但是組織這么大費周章的要一個普通成員,交到警察手里真的好嗎?
及川有光看起來比他還奇怪:“為什么要找琴酒?”
諸伏景光難得的有些結巴:“就是……很正常吧?這種事情讓琴酒來安排……”
等等,報警才不對勁吧?
“為什么要報警?組織的秘密萬一被他泄露出去怎么辦?”
“三池大地確實被他殺了,這難道不應該報警嗎?”
“殺了就殺了,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要為了一個普通人毀掉組織嗎?”諸伏景光冷淡地說道。
“……”及川有光臉上浮現了難以置信的神情,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異類,過了幾秒鐘,像是有些生氣了似的說道,“報警。”
真有趣,抓住了一個有組織情報且勾結外部組織的叛徒后,他一個臥底警察被一個大概率是犯罪組織少主的小混蛋逼問為什么不報警。
更有趣的是,他才是最想將小杉斗真交給官方的人。
諸伏景光很快意識到這是個好機會,他定定地看著及川有光:“我答應你的話,你能給我什么。”
及川有光抿著嘴不說話,站在角落的位置,像是被他逼到了絕境,讓諸伏景光有種自己在欺負小孩子的錯覺。
“你在和我講條件嗎。”及川有光再次抬起頭,像是染了一層霧氣的淡漠的紫眸望著他,房間內的溫度好像變低了些。
“不,這只是對你的回復。”諸伏景光單手扶住了胸口的位置,對著及川有光說道,“波本可以,我就不可以嗎?明明我們相處的時間更久吧。”
及川有光的表情一下刷新,豆豆眼地看著面前的諸伏景光。
“?”
“如您所愿,這些人我全部都會交給警察,有什么后果我們一起承擔……現在我們是共犯了。”
“不……我覺得不報警的話才應該算是共犯吧?”
諸伏景光像是沒聽到他說什么,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我和波本都不適合再出面,我叫諸星君過來。”
“……”
看著蘇格蘭真的開始給諸星大打電話,及川有光心情有些復雜,說了一聲自己出去坐會兒就離開了這條逼仄的走廊。
諸伏景光這次倒是不擔心他走遠,很恭敬地說自己將這些人綁好再去陪他。
及川有光一點都不想聽,幾步離開了這個房間。
諸伏景光很快就將倒在地上的人都用他們的腰帶臨時綁了起來,只剩下本就被綁著的小杉斗真,發現諸伏景光看他,立刻主動靠墻跪好。
諸伏景光笑了一下,朝著他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別緊張,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小杉斗真心說不害怕是假的,雖然進局子比進組織的審訊室強,但及川有光不在自己可能被滅口。
“您……您說。”
“為什么放棄了組織。”諸伏景光銳利的眼神盯著他,不容躲避,“你原本打算向組織投誠,為什么放棄了?”
小衫斗真一聽這個問話,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露出了極度恐懼的神情:“不,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諸伏景光用虎口用力鉗住他的下巴,讓小杉斗真無法逃避,他壓低聲音威脅道:“你覺得到了條子那邊就完全安全了?那你覺得,警視廳里有沒有我們的人。”
“老實交代。”他用力推了小杉斗真一把,站起身,踩在了小杉斗真的胸口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卻露出了溫柔的笑容,“說不定我還能保你一命。”
“……”
“真的嗎?”-
諸伏景光重新背起自己的小貝斯和小步丨槍,看起來與往常無異地來到了牛郎店的外廳。
他站在門口的位置環視了一周,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抱著膝蓋靠在沙發軟座上的及川有光。
諸伏景光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樂器包被立在了身邊,轉過臉笑著看向及川有光:“已經處理好了。”
下一秒臉上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及川有光的手指抵著他的臉往旁邊轉:“別對我笑,你OOC了。”
諸伏景光掏出手機當場開始搜索OOC的含義,大概看完之后,露出了奇怪的神情:“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吧,你對我有什么誤解嗎?”
及川有光還在在意他剛剛說的那些話,蘇格蘭那些奇怪的話就算了,最讓他不舒服的是蘇格蘭對人命冷漠的態度,就算是他們妖怪也不會隨便殺人的。
雖然之前他很喜歡蘇格蘭那種很符合他心意的冷漠氣質,但是現在看起來他有些葉公好蘇格蘭了。
啊,他現在這個心情很不錯,記下來當成素材。
被這么一打斷及川有光也沒那么不舒服了,畢竟這也算是蘇格蘭的生存方式,他沒什么資格說三道四。
更何況他喜歡蘇格蘭也是因為他的這一面,這樣一想好像更沒什么好糾結的了。
及川有光沒回答他,諸伏景光的心情卻不那么平靜。他伸手握住了及川有光戳在他臉上的手指,果然,不論是什么時候,這雙手都非常的涼。
之前他不知道是為什么,現在已經知道了。
【‘是……人體實驗。’小杉斗真訥訥說道,聲音小到不仔細聽都聽不清,連嘴唇都沒動幾下,‘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在冷庫,有人進去,然后抬著什么東西出來了……上面是人類……’】
諸伏景光將另一只手也覆蓋上去,兩只手的溫度卻都沒能將熱度帶給他。
如果是后天導致的,及川有光這種又怕冷又怕燙的體質也就說得通了。
但是為什么會是他接受實驗呢?不論怎么想都很奇怪。
及川有光的地位很高,根據他們之前的推測至少是組織高層的程度,然而他這個年紀能成為高層的理由就只剩下一個了,那就是某個人的后代。
能隱藏身份成為底層成員,上面冷眼看著卻不插手,只是通過琴酒讓他們進行監視,甚至連及川有光做出疑似招攬的事情,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能有這樣地位的人,那位傳說中的二把手朗姆也做不到吧。那么如今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諸伏景光的垂下的眼眸里清明一片,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同情是一回事,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捧著及川有光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認真地看著有些愣住的少年。
“我本就是孤身一人,不論是朗姆還是白蘭地,又或者是蘇茲,我都看不上。”蘇格蘭壓低了聲音,惑人的聲線低低地傳出,從指尖能感覺到微微的顫動,“您是我第一個想要效忠的對象。”
“……蘇格蘭前輩?”及川有光有些茫然地炸了眨眼睛,因為剛剛的體驗,他對自己的新書真的有了點靈感,回過神來已經被蘇格蘭纏住了。
他試著拽了拽自己的手,沒敢太用力。
“我在。”
蘇格蘭彎起眼睛,曾經冷淡的殺手先生此時真切的溫柔有些讓人發暈,溫柔的聲線像是混了果汁的蘇格蘭威士忌調酒,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讓人醉過去了。
“沒關系,你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與他的聲音同時出現的,是有人推開門的聲音,戴著針織帽的長發青年直接推門而入,第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白到發光的及川有光,和像是在綁架路邊的貓的蘇格蘭。
赤井秀一:……原來還有一個。
赤井秀一的突然出現卻沒有讓諸伏景光感覺到多么尷尬,他對著及川有光笑了一下,站起來對來人說道:“諸星君,你來了。”
“嗯,你剛剛在電話說來了再說,具體是什么事。”赤井秀一用怨望的眼神看了及川有光一眼,后者立刻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過激發言,若無其事地看向了一旁。
“是這樣的,我們抓到幾個犯人,其中有背叛了組織的家伙。”諸伏景光語氣淡淡的說道。
赤井秀一立刻了悟,既然已經加入組織,選擇的又是狙丨擊丨手這條路,他當然不會排斥殺人。
他勾唇輕笑了一聲,用了然的語氣說道:“我會全部處理干凈的,青川老師。”
他特地叫了對方還在指導他狙丨擊時對蘇格蘭的稱呼,這時候聽起來有些許挑釁的意思。
‘難道你不是狙丨擊丨手嗎?居然要我來處理,無能者趁早滾蛋吧’之類的。
“處理?不,雖然確實是要處理,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諸伏景光笑容溫和,一點也沒有落于下風,“我已經報過警了,待會麻煩你跟著警察回去做一下筆錄。”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
諸伏景光:“嗯,我昨天剛去過一次,波本也是,太頻繁的出入警察局不太好,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赤井秀一:“。”
“難道你不愿意嗎?只是做個筆錄而已。”
諸伏景光做出了驚訝的表情,回頭看了看及川有光,像是告狀一樣,結果及川有光根本沒抬頭,他也不尷尬,轉過臉繼續演。
“諸星君,你也不想讓有光親自去警察局做筆錄吧。”
赤井秀一沒忍住冷笑了一聲,即便是頂著那兩人的目光,他也沒有掩飾一下的意思。
他就知道,這企業文化終究是輪到他了。
第24章
周圍的環境音越來越清晰,像是有人在敲擊鍵盤。松田陣平的意識逐漸回籠,消毒水的刺激性氣味往鼻子里鉆,總算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潔白,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和用來拖放吊瓶的架子縱橫交錯,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里應該是醫院。
他一有動靜,身邊的人就立刻注意到了,萩原研二起身,原本放在膝蓋上的電腦就被順手放在了椅子上,他有些關切地問道:“還好嗎?”
松田陣平看著他愣了半天:“啊……啊!我這是怎么了?”
他坐起身,手背上有些異物感,看了眼,貼了醫用膠布,大概剛剛輸過液。
“哼。”萩原研二坐在了床邊,掛上了生氣的表情,“當然是逞英雄之后進醫院了。”
松田陣平低著頭,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他睡得有點久,做了一夜的夢,剛剛還夢見小時候見過的那個漂亮姐姐……
他忽然想起來了,自己是去執行了一個非常危險的拆彈任務,幸運的是很順利的拆除了。結果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遇見了之前在警視廳外面見過的和諸伏景光在一起的少年。
拆彈的時候沒多害怕,看到及川有光的一瞬間松田陣平都想尖叫了。記憶最后停留在他扯著及川有光離開的時候,忽然從遠處席卷而來的火光。
松田陣平雙手扶住了萩原研二的肩膀,情緒有些激動:“和我一起的那孩子呢?”
“有人和你一起嗎?大樓里還有人沒有離開?”萩原研二也嚴肅起來,他抬手拍了拍好友的手,讓他稍微緩和一下心情,“我聽福原他們說,炸彈在你成功拆解之后又被引爆了,本以為你會……但是一轉身,發現你就在地上躺著,身上非常干凈,甚至都沒受傷,并沒有看到其他人。”
松田陣平松開了幼馴染的肩膀,單手支撐著下巴,皺著眉頭回憶著什么。
“爆炸附近的火也很快滅掉了,消防去檢查過,有幾個損毀嚴重的房間,也沒有發現人。”萩原研二看著松田的表情,有點欲言又止,“你說的是人嗎……”
干他們這行的,尤其是經常出外勤的警察,多多少少都會遇上點靈異事件。萩原研二不太信這些,但也聽前輩講過不少故事。
松田陣平說的是‘那孩子’,總感覺這個用詞非常危險。
“就是那天和……”松田陣平用眼神傳達著名字,“和他在一起的那孩子。”
萩原研二不愧是和他認識了二十多年的幼馴染,即便松田陣平形容的這么抽象,他還是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他相信松田陣平說的是真的,但現場確實沒有發現其他人。不知道那孩子情況到底怎么樣了,松田陣平才剛醒,他不想太過刺激對方。
“說起來,爆炸的時候發生了什么事你還記得嗎?”萩原研二問道,故意引開了話題,“到底是怎么下來的?”
松田陣平愣了愣,身體朝著好友的方向探過去,做出了要說悄悄話的樣子。萩原研二將耳朵靠近了些,就聽到他家幼馴染的聲音隱秘中又帶了幾分興奮。
“是那個人救了我。”
幸好他身邊的人是最了解他的萩原研二,不久前才提起過的那個人,并不費什么力氣就記起來了。
“那個人……”
“我想……再見那個人一面。”松田陣平輕輕嘆了口氣,“連同上次一起向他道謝才行啊。”-
“啊啾——”
坐在蘇格蘭的車上,及川有光忽然打了個噴嚏,身邊的蘇格蘭立刻看向了他。
“冷嗎?”蘇格蘭露出了關心的神情。
及川有光的余光瞥了一眼打開的空調,心想你把空調關上我還能稍微舒服一點。
他有些緩慢地搖了搖頭,拖長了聲音:“沒有哦。”
窗外是警笛的聲音,諸星大跟著警察上了車,還有同樣被塞進警察的二十幾號泥慘會的人。
注意到及川有光在看外面,蘇格蘭比較客觀地評價了一句:“安心,這種情況,諸星君還是處理得來的。最近的新人里如果有人能拿到代號,應該就是他了。”
“代號?”及川有光聽到了有些感興趣的話題,慢吞吞地回頭看向蘇格蘭。
他不知道蘇格蘭對他產生了什么誤解,但他覺得應該不是什么好事。
雖然很想解釋,但諸星大和安室透的前車之鑒已經證明了他只會越描越黑,除非他把他們帶回家親眼看看,可是沒有這個必要。
至少目前為止沒給他的取材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而且關系好壞也有不同的相處模式,他現在去問蘇格蘭一些比較私人的問題,應該不會被兇了。
“對,代號。”
諸伏景光他如今大概知道了及川有光的身份,也理解了琴酒說的及川有光對基層不熟悉的這件事,但還是不太確定他這樣的身份有沒有代號。
他干脆假設對方什么都不知道,非常仔細地解釋起來。
“只有組織的核心人員才能擁有代號(CODE NAME),代號成員在組織里是干部級。男性成員的代號多為高純度的蒸餾酒,女性基本上是果酒。”
及川有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諸伏景光還是覺得他今天有些不對勁,話似乎比平時要少。
中午因為媽媽織的圍巾壞掉了情緒低落情有可原,之后也沒怎么和他說話。到了兩人因為要不要報警而爭論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及川有光好像是生氣了。
雖然只是一瞬間,之后對他的態度也和平時無異,但諸伏景光相信自己的判斷。
為什么?看不慣他殺人嗎?別開玩笑了。
“比較理想的情況下,加入組織五年內基本都能獲得代號了,快一些的一年半到兩年,超過五年才獲取代號,一般也只能拿純度更低的雞尾酒。”諸伏景光說著,一邊觀察及川有光的表情。
少年臉上卻沒什么過于明顯的神情,思考了幾秒才問道:“代號是自己選還是上面直接分配?如果分到了不喜歡的代號可以換嗎?”
“欸?”
諸伏景光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當初一心只想著快點拿到代號,又不是小學生,代號好聽不好聽有這么重要嗎?
及川有光還在繼續問道:“如果更喜歡別人的代號,可以搶過來嗎?”
諸伏景光被問住了,想吐槽及川有光的奇怪腦回路的同時,有些卑微的也對問題的答案產生了好奇。
“如果是你的話,我覺得可以試試。”諸伏景光謹慎地說道。
沒想到及川有光干脆的拒絕了:“我不要代號。”
大概是諸伏景光驚訝的表情太過明顯,及川有光主動解釋了一句:“不想要,太麻煩了。”
一想起那天晚上為了等安室透睡著,然后去隔壁看看地縛靈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等就等到了快天亮。
及川有光深切理解了當代號成員是個多么辛苦的事情,他是為了取材才會來這里的,總不能本末倒置去給人打工。
思及此,及川有光更加堅定了信念:“那種東西我絕對不要。”
感覺到及川有光的抗拒,諸伏景光微微一怔,隨即又想起了對方經常掛在嘴邊的‘只想當個普通的底層成員’,忽然間有了個離奇卻又很合理的猜測。
——及川有光該不會很討厭組織吧?
仔細想想并非完全不可能,及川有光是BOSS的血脈,卻接受了組織的實驗。將他的身體變成如今這副樣子的實驗絕不會是什么溫柔的改造。
及川有光的身體非常脆弱,七十度左右的水就會燙傷他的皮膚,即便在非常溫暖的地方也會被冷得瑟瑟發抖,身型纖細看上去就沒什么力量……
但也是這樣的身體,能做到完全超出人類極限的事情,能在爆炸的瞬間救下離那邊最近的女服務生,雖然及川有光沒說,但松田應當也是他救下來的。
諸伏景光曾經和蘇茲搭檔過一次,那是個能沖到馬路救下在車輪前的小貓的男人,但就在二十分鐘后,他提出了要將目標的四肢砍下來,看看要用多久才會失血而亡。
能夠在這個組織生存下去的人不會對人類擁有同理心,及川有光卻愿意救人。
如此堅決的不要代號,是想和這個組織割席嗎?
琴酒要他經常提交關于及川有光的報告,目的是為了監視及川有光是不是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吧。
“我明白了。”諸伏景光忽然輕聲說道。
雖然很累,但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及川有光還是差點炸毛,他對這句話,還有和這句話類似的‘我知道了’‘我懂了’那幾句話都已經產生了PTSD,總感覺下一秒蘇格蘭又要做出一些即便是他也有些難以接受的過激發言了。
“我會幫你的。”
及川有光愣了愣,這次說的好像很正常?
諸伏景光握住了他的手,壓低了聲音:“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其他的事情交給我。”
及川有光感覺心臟忽然被擊中了。
雖說加入組織的主要目的是取材,但他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像昨天,工作的時候已經很困了,效率下降情緒增加,確實很辛苦。
但要是蘇格蘭愿意幫他就太好了——
蘇格蘭,好帥氣、好可靠、好有安全感一個男的,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及川有光看著蘇格蘭的眼神變得溫柔且富有情意,本就柔和的聲線軟得像是能擠出水來:“那就拜托前輩了。”-
再次回到那個公住的安全屋的時候,及川有光和蘇格蘭的關系已經變得非常要好了,兩個人像是女高中生一樣,手挽著手進了安全屋。
房間內漆黑一片,看起來沒人在家。
這倒是不怎么奇怪,諸星大應該還沒做完筆錄,安室透本來就飄忽不定,很難在定點捕捉到他。
一進到客廳就聞到一股煙味,蘇格蘭打開了燈,看到了獨自坐在黑暗中的波本。
金色頭發的青年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里,雙手在面前交叉,擋住了大半張臉,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蘇格蘭看到了桌子上煙灰缸里厚厚的一層,微微抿了下唇,起身去開窗。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今天這么疲憊,但是看到波本這一臉好像遇見了什么大事的表情,及川有光覺得還可以忍忍。
波本坐的是個單人沙發,及川有光繞到他旁邊,很自然地坐在了扶手上,歪頭看向低著頭的波本:“心情不好嗎,前輩。”
安室透抬起眼睛,灰紫色的眼眸顯得深邃,安靜地看著及川有光:“剛剛朗姆聯系我了。”
及川有光眨了眨眼:“朗姆是哪位?”
他裝得好像真的不認識一樣。
安室透想起朗姆得知他和及川有光出任務的時候就要求他做詳細報告,今天更是要他長期匯報及川有光的一舉一動。
就差明說是監視了,勉強還蓋著一層遮羞布。雖說自己并沒有回應朗姆的招攬,但對方身為組織高層,也的確是有資格命令他做事的。
“組織的二把手。”安室透這話說得有些意味深長。
如今朗姆的這個二把手,在及川有光出現之后也名不副實起來,難怪他這么著急。
“這樣啊,他有事嗎?”及川有光很捧場,不遠處的蘇格蘭聽到這個名字也回頭看了一眼。
“……他說得到消息小杉斗真被條子抓走了,作為組織里最后兩個和他有關聯的我們要為此負責。”安室透慢條斯理地說道,及川有光的長圍巾拖到了扶手下方,掃在了他的手臂上。
及川有光和蘇格蘭這兩天都在找小杉斗真的事情,安室透是知道的,但是他們并沒有明確的接受任務,只不過算是私下里的尋找。
所以客觀來看,最后在尋找小杉斗真的人應該是前一天的他和及川有光。
安室透不清楚時間線,一旁的蘇格蘭卻非常的清楚。他和及川有光是看著諸星大上了警車才往回走的,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小時。
而看煙灰,安室透光是抽煙也抽了大概四十分鐘,所以倒著推算安室透接到朗姆電話的時間,也就是朗姆得到小杉斗真被捕消息的時間,應該和對方真正被抓的時間相差不過五分鐘。
三個可能,周圍有朗姆的人正好經過,諸星大是朗姆的人,以及……警視廳有組織的內鬼。
蘇格蘭頓了頓,朝著他們走來,坐在了不遠處,輕嗤一聲:“負責?事情都發生了,要你們去劫獄嗎?”
及川有光思忖了一下,小杉斗真被帶走后,一定會承認之前殺害三池大地的罪行,警方必然會帶他回案發現場指認現場才好寫記錄,這樣被困在那里的三池大地應該也能化解怨氣順利成佛。
在這之后的話,去體驗一下劫獄好像也挺有趣的。
他從沙發上跳下來,不小心絆了一下,不過好在另外兩個人都有心事,并沒有太過在意他。
及川有光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非常積極的響應道:“我沒問題,可以去。”
波本神情復雜地看了他一眼,回答了剛剛蘇格蘭的問題:“沒有,他說……要我們寫檢討。”
“哈?”
“喔……”
蘇格蘭一臉的‘你是不是在逗我’,及川有光這個門外漢只覺得這個懲罰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樣,稍微有點失望。
“你們MAFIA的懲罰這么……有童趣嗎?”及川有光還是沒忍住開口了,“我以為會是更少兒不宜一些的,刑訊、賭命之類的。”
“不,雖然我也很驚訝是寫檢查……但是你說的那些只有在電影里才會出現吧。”安室透沉默了幾秒鐘說道,“組織在這方面還是比較傳統的,除了剛剛蘇格蘭說的想辦法挽回,就剩下了——”
“殺人滅口?”
“扣錢。”
房間內陷入了沉默之中,過了一會兒及川有光才說道:“哦那確實還挺傳統的,該不會還有人要倒貼錢上班吧?”
剛加入組織的時候確實倒貼過一段時間的波本和蘇格蘭:“……”
以及此時應該還在警察局做筆錄的還沒有代號的諸星大,應該也還在倒貼。
——啊對你是少爺,你當然不需要,你出門都不用帶錢,還有我們幾個冤大頭搶著給你付賬。
話是這么說,下次遇見了該搶還是要搶的。
及川有光瞬間沒了興趣,寫東西對他來說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容易,但前提是寫他喜歡的東西。
他不喜歡重復不喜歡模板也不喜歡傳統的東西,想要吸引他的眼球需要搞出些從未見過的新鮮事物,必須足夠特別才行。
本來以為加入黑手黨能體驗一些新鮮的事情,結果還是和中學老師一樣,只會用寫檢查那一套啊。組織的二把手居然是這么無趣的家伙,及川有光覺得非常失望。
他和那兩人隨便打了聲招呼就先回自己房間了,準備開始今天的寫作工作。
今日份的黑手黨體驗結束,現在的及川有光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坐在書桌前,盯著筆記本上的松田陣平發呆。
前一頁正是他之前畫的蘇格蘭,青年眼神凌冽,哪怕是簡單勾勒出的素描,也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銳氣。
及川有光用指節抵著眉心,不知道為何腦袋有些暈暈沉沉,像是醉酒般輕飄飄的,及川有光稍微回憶了片刻,想起餐廳附近還真的有個酒柜。
他又出了房間,蘇格蘭和波本兩人還在沙發上坐著,一人點了支煙面對面坐著,一言不發。
忽然波本站了起來,問蘇格蘭:“喝一杯?”
蘇格蘭嘆了口氣:“行。”
波本起身朝餐廳走去,及川有光稍慢一步跟在他的后面,看著波本站在酒柜前思考著選哪種酒。
酒柜里都是寫滿了外文的洋酒,和及川有光在家比較常喝的清酒比起來度數要更高,及川有光問了一句:“有沒有清淡一點的?”
波本單手支撐著下巴思考了幾秒,從下層拿了一瓶白葡萄酒給他:“冰酒的話,比較偏甜,喝起來應該會舒服一些。”
“那就這個好了。酒杯在里面嗎?”及川有光接過瓶子,又繼續問道。
“餐柜的第二層,從這里能看到。”波本指了一下,及川有光點頭表示明白了,波本又非常友好地問道,“我打算再弄點小菜,哥要嗎?”
“唔……葡萄酒的話暫時不用了。”及川有光思考了幾秒,拒絕道,“多謝。”
他進去拿了酒杯,又越過蘇格蘭還在的餐廳回到了房間,蘇格蘭也像是沒看到他一樣。
波本將選好的酒倒出來半杯稍微醒了醒,開火打算隨便做點什么。
“你剛剛在和誰說話?”蘇格蘭忽然出現在他身后,問道。
波本微微一愣,他仔細回想,但是想了半天,腦海里只有一個模糊但是感覺非常文雅的身影。
他看向蘇格蘭,表情有些微妙。蘇格蘭和他從小一起長大,見狀湊了上去,就聽見金發青年用非常細微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覺得是你大哥。”
蘇格蘭有些一言難盡,波本神情也變得糾結起來:“不知道為什么,剛剛總感覺是在家里,你哥問我要選什么酒……”
蘇格蘭沉吟片刻,他來到酒柜前,非常顯眼的空出了兩瓶酒的位置,一瓶是剛剛波本拿出來的黑麥威士忌,還有一瓶,位置應該是葡萄酒。
“你確實選了。”蘇格蘭關上酒柜,語氣非常平靜,波本覺得他現在更像他大哥,“這個房子里只有我們和有光,剛剛我一直坐在客廳,沒有看到人,那么是誰和你搭話。”
波本第一反應就是那天晚上,及川有光因為安全屋的空調不好勸他找陰陽師的事情,被他當成玩笑拒絕后,半夜及川有光跑到隔壁家將房子砸了,發現了已經去世兩年的鄰居的尸骨,然后安全屋的空調就莫名其妙好了。
“這個房子也鬧鬼?”他看向蘇格蘭,神情凝重,下一秒被蘇格蘭敲在腦袋上。
“我去看看有光。”蘇格蘭收回了手。
波本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微微撇嘴,他們親生的幼馴染如今住在一起都只能互相叫代號,蘇格蘭卻管那小混蛋叫‘有光’。
沒過多久,蘇格蘭又回來了,波本揚起一個笑,問道:“有光不和我們一起嗎?”
“他說在寫東西。”蘇格蘭搖了搖頭,在外面的開放吧臺坐了下來,“讓我嘗嘗你的手藝吧,波本。”
波本聳了下肩,將食材倒入炒鍋,油火崩裂,發出悅耳的聲音-
及川有光正伏案寫著什么,他的手邊是用高腳杯盛放的半杯白葡萄酒,里面還有大部分品酒人都沒見過的一堆做成星星形狀的小冰塊。
波本說得沒錯,冰酒的味道偏甜,確實算是比較清淡的酒。及川有光卻感覺此時大腦非常的清醒,靈感像是泉水般涌了出來。
經過今天一整天的奔波,他覺得自己總算是明白了些什么,之前的他果然是被局限在過去的笨拙技巧之中,已經忘記了寫作的本質是什么了。
是感情。
誠然以他的技巧和才能,仍然能很輕易的寫出在及格線之上,甚至能被大眾稱為優秀的作品,但離成為能讓他滿意的作品,還差了他的感情。
那么就完全以自己的視角來進行創作好了。
一個因為某種離奇的意外被迫加入了□□的普通人,用他的眼睛看到的關于這里的一切。
和昨天那算是強行逼出來的內容不同,今天及川有光的字跡非常潦草,不過仍然是書法級別的俊逸字體,漂亮地像是藝術品。
說起來因為及川有光喜歡寫手稿的緣故,有時候編輯也會拜托他給兩張出來當成是彩蛋印在書中或者是抽獎,他這筆漂亮的字也相當受歡迎,每次都能引起很大的轟動。
寫作或許有天分的成分,但是練字就是勤奮了,所以除了四十歲的女性,外界還有人猜測及川老師應該是年逾古稀的老爺爺。
月亮漸漸爬上了窗戶,很快又落了下去,遠處的天空泛起一抹魚肚白,漸漸的天完全亮了。
及川有光放下了筆,輕輕舒了口氣。
果然有時候還是需要一點誘因的,他現在感覺非常的快樂,整個人像是要起飛一樣,看著眼前的手稿,忍不住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
“感覺像是在戀愛……沒錯吧,戀愛應該就是這種幸福的感覺。”他單手支著腦袋趴在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睡了過去。
然后便被敲門聲吵醒了,及川有光有些費力地睜開眼睛,將桌子上的東西收了起來,莫名感覺頭重腳輕,搖搖晃晃地去開門。
他平時沒有鎖門的習慣,除了寫東西的時候,為了避免被打斷,所以都會鎖好門。
因為還不是很習慣這個門鎖,他試了兩次才打開了門。
“可以吃飯了,今天早上很豐盛……”
門口站著的長發青年比他高了許多,看著他露出了笑容,及川有光仰起頭來看他,下一秒忽然伸手抱住了對方。
赤井秀一被他這突然襲擊搞得身體一僵,下一秒就感覺及川有光將臉貼了上來。
“……好熱。”
少年有些不爽地嘆了口氣隨即將他推開來,背著手往外面走去。
忽然被抱住又被嫌棄地推開的赤井秀一看著他,哪怕什么不清楚什么也知道及川有光的情況好像不太對勁,他追了出去,正好看到他又將圍裙脫了一半的蘇格蘭推開的樣子。
此時波本正從外面回來,看到他們兩個都愣在原地的樣子,有些茫然,下一秒總算也被及川有光抱住了。
昨天夜間下了雪,今天早上還沒有停,從外面進來身上還染著風霜的波本明顯讓及川有光非常滿意,但是波本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虛攬著及川有光,看著那兩個人,用口型詢問發生了什么,但下一秒又被及川有光無情地推開。
“我們也……”諸星大欲言又止。
“好熱。”及川有光睜開了眼睛,金色的眸子顯得非常妖異,他已經看不見其他人了,逡巡一圈,終于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及川有光非常利落地將冰箱里的夾層以及上面放置的東西全部抽出來隨手扔到了地上,看著已經足夠鉆進一個他的冰箱,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
站在冰箱旁邊感受著從里面散發的冷氣,他的理智稍微回籠了一些,終于打起精神轉身和看上去很無助的三個人招了招手。
“早上好,我再睡個回籠覺,晚安。”
他自然地走進了冰箱,然后順手關上了門。
“……”
“等等啊!”
……
兵荒馬亂的一早上總算是在將及川有光從冰箱里搶救出來后結束了,從及川有光的房間出來,蘇格蘭對站在門口的另外兩個人不怎么確定地說道:“大概是發燒了,手都熱起來了。”
“昨天你們做了什么?這就把人折騰病了。”諸星大率先問道,因為他昨天跑去親自背地那個鍋,說這話倒是沒什么問題。
因為還涉及到松田陣平,蘇格蘭不可能告訴他上午的事情,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里。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不如想想怎么補救吧。”波本打斷了他,和蘇格蘭不一樣,他和諸星大沒有交集,說話也不怎么客氣,“比起指責別人,不如先想想怎么拿到你的代號再學別人找靠山。”
“代號成員也需要找靠山嗎?看來你也不過如此。”諸星大笑了一聲,并不見生氣,平靜地說道。
波本眉頭一蹙,剛要繼續,被蘇格蘭打斷了。
“先解決他的事情吧。”他掃視了兩人一圈,深吸了口氣,“先確保我們達成共識,他不能死在這里,同意嗎?”
兩個人都沉默不語,蘇格蘭才繼續說道:“既然這樣就沒問題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他身體好起來。送醫院有危險,那么就只能在這里解決了。發燒的話也就是物理降溫和吃藥,普通的藥物我不知道會不會對他的身體……有影響。”
三人都想到了及川有光那個特殊卻柔弱的體質,沉默了許久。
“先物理降溫吧,去買冰。”-
及川有光其實現在還是清醒的,他昨天下午開始就有種莫名其妙的疲憊,當時還以為是上午使用大規模的妖術導致的疲勞,現在想想……
果然是上午爆炸的溫度太高了吧!
因為覺得沒必要所以平時從不用妖力防護,爆炸時產生的高溫,雖然被他及時阻擋在了外面,但還是比爆炸要稍晚一些的。
雪女會發燒聽起來有些荒謬,實際也確實很荒謬,妖怪是不會生病的……但是半妖會。
人類會因為受涼風寒而發燒,那么有雪女血統的他因為過熱而發燒也沒什么奇怪的。
也不是第一次了,其實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煩。
如果剛剛他們不阻攔他,讓他在冰箱里躺幾個小時,讓體溫降下來就好了……但是這種治病方式對人類來說好像確實有點太超前了。
及川有光靈敏的聽力聽到了那幾個人的商量結果。
買冰塊……也行吧,反正他現在是一點冰也變不出來了,好熱。
體溫估計得有接近三十度了吧,真恐怖。
蘇格蘭他們也太慢了吧,外面不是在下雪嗎?不用去便利店買,把他往雪地里扔過去也可以啊。
及川有光深切覺得還得靠自己,他努力站了起來,慢慢地移動到窗口,打開了窗戶,立刻就想要往下跳,卻被一個人接住了。
他下意識想要掙扎,卻忽然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身體軟了下來,直直地倒在了那個人懷里。
奴良組三代目就地坐在了窗口,伸手輕輕順了順幼子的長發,那孩子像幼貓一樣乖順地趴在他的懷里。
他此時并非是妖化后的形態,柔軟的棕發,還戴著眼鏡的青年看起來脾氣就極好,他溫柔地摸了摸那孩子的臉頰,在抬起頭的時候,露出了一個笑容。
看著跪在不遠處和他抱著的那孩子樣貌極為相似的另一個,語氣溫和地問道:“今天不是和鴆一族約好了會面嗎,奴良組的小統領為什么會在這里?”
奴良月彥非常乖巧地跪坐在那邊,聞言有些心虛地看向了一旁:“那個,好巧啊?爸爸也來了啊,哈哈。”
三代目沒說話,只是感覺到有光的氣息變得越來越平穩,甚至主動伸手抱住了他,心中覺得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兩崽子的。
他笑容不變,抱著有光跳下了窗戶,低頭看著正在裝傻的大兒子:“幫弟弟一起騙我,嗯?”
第25章
“您瞧您說得真難聽,這怎么能叫騙呢。”
月彥說著就要站起來,被陸生一個淡淡的眼神掃過去,在外面也是有頭有臉誰看到都要笑著叫一聲小統領的青年立刻滑跪,一點也不要面子地抱住了陸生的腿。
“爸我錯了——”
他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陸生。不知道為什么,月彥覺得親爹人類的時候比妖怪的形態要更恐怖一點。
有光的羽織和圍巾大概被他這邊的同伴解下來了,露出了里面淺色的半著小袖,非常有文豪先生的氣質。
只不過文豪先生被陸生打橫抱著,自己也撒嬌似的摟著爸爸的脖子。如果說之前還是勉力支撐著保持清醒,他現在已經完全放松了下來。
“爸爸……”細微的聲音傳入耳中,看著有光臉上泛著紅,一副很難受的樣子,陸生早就沒辦法生氣了。
“不過有件事我要聲明一下,弟弟沒有要我幫忙,是我自己想這么做的。”月彥看著陸生的態度好像稍有緩和,主動說道,“不是弟弟的錯。”
陸生橫了他一眼:“你就慣著他吧。還不起來?”
月彥眼睛彎了彎,立刻跟了上去。
陸生將看起來已經平靜許多的有光平放在床上,將他里面襯衣的扣子解開了兩粒,手伸進去試了試體溫。
月彥也低頭看著有光,輕輕抬起手,微光在他手中散去,他將那小冰塊塞進了有光的口中。
順著父親的手看過去,已經變了副模樣的陸生此時才是夜之主人的氣場,同樣的和服穿在這個形態的他身上也變得有些風流意味,這才是妖怪之主真正的樣子。
月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一秒,棕色的瞳孔變成了赤色的豎瞳,頭發也因為妖力變得更長。和服的衣襟微敞,就連五官也仿佛更銳利了。
狹小的地方同時有兩位大妖顯出原型,周邊立刻變得躁動起來。
此時正在便利店中的赤井秀一像是感覺到了什么,本能地看向窗外,正巧看到在冬天本應不怎么常見的飛鳥,正成群結隊地逃命般向遠處飛去。
在等紅燈的降谷零單手支著腦袋,看到路邊那個正想要將手伸進女性包中的男人,正打算鳴笛嚇唬一下對方的時候,那人卻忽然臉色一變,渾身發抖起來,幾乎是四肢并用地跑走了。
還在安全屋內收拾殘局的諸伏景光也若有所覺得抬起了頭,看向了及川有光房間的方向。不過他很快又收回了視線,將還能用的東西放回冰箱里,開始思考是不是申請一下經費,給及川有光單獨買一個冰箱比較好。
……
“既然是你們兩個共同的決定,就要好好負起責任來。先不要告訴冰麗了。”陸生站在床邊,望著自己的長子。
月彥把有光圈在懷里,他身上涼,比工業化的冰箱之類舒服多了。
有光不是第一次生病,平時只要和哥哥在一起,睡一晚上就好了。家里的其他人也能輕松的做到這種事,去撒嬌就可以了。
這也導致他這次在外面生病,意識不太清醒的他第一反應就是找人貼貼。
月彥將新的小冰塊喂進有光嘴里,聽到陸生說話,手停在了一半,被有光直接一起咬住了。
“嘶……我知道。”月彥將手指拽出來,看著上面一圈整齊的牙印,有些包子臉,隨即他抬頭堅定地與父親對視,“有光不是在玩,他也很認真的在為了奴良組努力。”
下一秒腦袋上多了只手,月彥被揉了好幾下,再抬起頭的時候只能看到父親的背影了。
陸生語氣淡淡的,微微轉身看向了他:“隨便你們。”
他父親去世得很早,如今在記憶里也只有那樣一個人存在著,到底該怎么做一個好爸爸,陸生其實也不是很明確。
一直以來只是盡可能地對他們好,放在別人家里估計會養出無法無天又任性的家伙吧,但他們家孩子都是好孩子,他知道的。
只要相信他們就好了,而且他還活著。
他的羽織落在了有光的身上,陸生還是心軟了:“有我在呢。”
他從門口走出去,路過坐在餐廳正在給商場打電話訂大冰柜的蘇格蘭,視線稍微頓了頓,隨后還是離開了這里。
月彥低低地笑了起來,忽然又‘嘶’了一聲,有光把手塞進他衣服里了,涼倒是還好,重點是很癢。
他低下頭,和有光的金眸對視上了,月彥朝他笑了笑:“舒服些了嗎?”
有光把臉埋在他胸口,點了點頭。
從皮膚傳來的溫度還有些發熱,但已經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時間了,接下來靠他自己應該也能恢復。
“這次我可是幫你背了個大鍋,老爹那個樣子我都以為要挨揍了。”月彥長嘆一口氣,往后靠在了墻上。
“謝謝哥哥。”有光悶聲說道。
“……小事而已,哪用得著道謝了。”月彥一頓,語氣稍微有些別扭。
有光卻沒給他太多的時間感動,抬頭看他:“我要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你的作文嘛,帶了。”月彥在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折卷成卷子的紙,“光是你的房間我就整理了一晚上,幸好你小學的本子放得比較好,我隨便拿了一篇。”
有光無所不可,反正也只是湊數的,他裹著剛剛陸生留下的羽織,從懷里把筆記本掏了出來,獻寶一樣拿給了月彥。
他昨天一晚上的努力怎么說也不能浪費,又是第一次嘗試這種風格,他也是想聽聽別人的意見的。
“快看,我寫了一晚上呢。”他催促道。
月彥一只胳膊仍然被有光抱著,另一只手翻開了那個本子。兩個人在床上依偎在一起,就像過去一直以來的那樣。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他終于將有光一晚上的成果品鑒完畢,月彥長舒了一口氣,身邊的有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怎么樣?”
“很有趣。”月彥單手支著下巴,做出了深思的神情,“但好像和你以前的風格不太一樣。”
“嗯,畢竟是我說要走出舒適區的,不一樣也是理所當然。總是寫一種東西我也會煩的。”有光接過筆記本,在信任的人面前還是流露出了一些擔心,“所以難得的有些沒有自信。”
“這樣啊……”月彥點了點頭,忽然豎起一只手指,“那試試輕小說呢?”
“輕小說?網絡小說嗎?”有光看著他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這種我倒是真的沒有試過……”
“嗯,因為有光的作品總是能很自然的被出版社選中,你有時候也會想吧,‘究竟是因為及川有光很有名氣所以才會選我嗎’,這次要不要試試看用馬甲在網絡上開連載。”月彥朝他wink了一下,語氣有些興奮,“還能看到即時的評論,你應該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吧?”
咚!
有光被精準地擊中了,沒體驗過的魅力實在太大,而且月彥說得真的很有道理。
他這次想要去嘗試不同的風格其中也有這個原因。
“反正都是新的風格了,連同賽道一起換掉不是很有趣嗎?”
有光翻開本子,看著上面的細綱露出深思的神情:“那就試試看好了,名字的話我暫時選了這個,是不是不太適合輕小說的風格?”
他走的一直是出版,有時候也會有游戲或者動畫的輕小說邀請,但都算是命題作文,及川有光還真的沒嘗試過正統的輕小說。
如今輕小說作品也很受出版社歡迎,如果連載人氣高,可能會出幾十卷的文庫讀本,擺一排放著似乎也很有趣。
月彥看了一眼上面寫著的《狂花》,立刻表示不行。他從有光的口袋里摸出筆,拿過本子在上面刷刷……刷刷刷地寫了什么,還給了有光。
“叫這個,相信我,我有二十年的輕小說閱讀經驗。”月彥確定地說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對對對,你小學三年級逃課去排新發售的《俺妹》,老師沒發現結果晚上吃飯的時候說漏嘴,被罰擦走廊地板,我陪你擦到了半夜。”
“哈,你還說。在地板上灑上水然后悄悄凍住,第二天在那邊摔了三十多個人,最后還是我背的鍋。”
想起當時在走廊上像是疊羅漢一樣摔倒滑到一起的奴良組妖怪們,月彥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快看,這可是我多年來的經驗總結。”
有光接過本子,總算看到了上面的字。
《被公司辭退后走在回家路上,被迫卷入激烈的黑丨幫內斗,老大去世前卻將組織托付給了我,身為廢柴小說家的我到底該怎么辦?》
及川有光:“哦呼。”
“有我這個經驗豐富的讀者取的名字,還有我們大文豪有光的文筆,絕對能出彩!”
“完全沒有閱讀的欲望呢……”
“那是因為你寫慣了嚴肅文學,輕小說就是要活潑才可以。”
奴良月彥伸手在及川有光臉上扯出笑臉,彎起眼睛說道:
“在輕小說式微已經逐漸成為廁紙的代名詞的今天,我居然勸動了我拿過芥川獎的弟弟去寫輕小說,我也足以在歷史上留名了吧。”
“日本輕小說的未來就靠你了。”-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幾乎是前后腳進門的,降谷零回來得要稍微早一點,赤井秀一提著一編織袋的冰塊進來的時候,看到諸伏景光正在數落買了和他差不多一整袋子冰的降谷零。
“你買了也太多了吧?要放到哪里去?我買的新冰柜下午才能到……”
赤井秀一:買冰柜……
注意到他的到來,降谷零立刻換了副表情:“有什么區別?用不了的留著今晚喝酒。”
他一轉身,就看到赤井秀一手里提著的那一袋子,雖然不應該,但還是沒忍住笑了出聲。
諸伏景光看了過來,表情有些無語:“你們兩個是把附近的冰全買來了嗎?”
虧得日本是習慣喝冰水的社會,諸伏景光也只在中餐廳見過熱水,所以哪怕是冬天也能在便利店買到冰塊。
“我還買了降溫貼。”赤井秀一說道,一副很有常識的靠譜形象。
這個安全屋東西大多是齊的,但是還沒來得及備藥箱,赤井秀一連同藥箱一起買回來了。
諸伏景光本就和他有半個同僚情,也不吝嗇自己的夸獎:“多虧你了,我都忘記這個了。”
降谷零撇了撇嘴,在后面往冰袋里塞冰塊:“快點去看看吧,發燒必須要快點降溫才行。”
因為親眼見過在冷庫里睡覺的及川有光,降谷零對于他往冰箱里鉆的事情接受度比另外兩個人高一點,當時他還以為及川有光死后被拋尸在這里呢。
比起赤井秀一從沒聽說過波本,他聽好友提起過組織有個很有潛力的新人,已經提前將他記在了檔案上。
三個人開始做自己的事情,多余的兩袋子冰塊還放在廚房,冰箱里實在是放不開了。
收拾出了一托盤去探望病人的東西,有剛剛諸伏景光熬的白粥,用來降溫的冰袋和毛巾,還有一些藥品,如果及川有光清醒些了的話可以讓他自己決定要不要吃。
不過在決定讓誰去照顧病人的時候又卡了殼,不是互相推諉,而是及川有光的身份在這里,大家都不想錯過這個拉近距離的機會。
“這種事情就不勞動干部了,跑腿的事情是我這種普通的底層成員應該做的。”赤井秀一說道,他如今將那句普通底層說得也非常順口了。
“你也不必裝模作樣,有光是什么身份你我都心知肚明,我絕對不可能讓給你的。”降谷零冷笑一聲,那天他離開不久后這家伙就摸進了有光的房間,為了什么目的他還能不清楚。
“哦?他是什么身份?我真的不清楚呢,前輩可以告訴我嗎?”赤井秀一挑了挑眉,絲毫不讓。
降谷零平時還覺得及川有光叫他前輩的時候多少帶點陰陽,但是和眼前這家伙一比簡直不要太單純真誠,至少及川有光長得可愛,哪怕知道他是故意的也很難生氣。
諸伏景光在兩人中間,一邊是很熟悉的幼馴染,一邊是一直都很可靠的諸星大,這兩個人平時都是很成熟的人,但是遇見好像就容易吵架。
大概就是相性不合吧,所以也沒有辦法,他露出一個笑容:“那么還是我去吧。”
“不行!”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拒絕了他,三個人又僵持住了。
良久,諸伏景光試著開了口:“那么一起吧。”
不是很好的結果,但比起不能去還是可以接受的選擇,三人一起朝著及川有光的臥室走去,然而在剛到走廊盡頭的時候,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從他的房間里走了出來。
看起來大概二十出頭,猩紅的瞳孔帶著幾分邪氣,發型有些奇特,黑色的長發顯得非常有氣勢,僅僅是站在那里就有種令人不安的感覺。
他穿了件單薄的和服,肩上披著深灰的羽織,領口大敞著,身上有種平安時期貴公子的氣質。
諸伏景光覺得他似乎有些眼熟,但又確定自己不認識這樣的人。那天在警察局外面見到的男人倒是和他有點像,但是外貌差得遠了,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那男人輕輕地關上了門,毫無自己是不速之客的自覺,用審視的目光將他們依次掃過,有種令人畏懼的氣勢。
但在給了他們極大的壓力之后,最終那個人只是朝他們點點頭,就像在自己家一般自然閑適,從他們身邊經過離開了。
三人有些面面相覷,諸伏景光看向他們中應該是消息最靈通的降谷零:“你認識那個人嗎?”
“沒有印象。”他的神情有些忌憚,“那家伙很強。”
這件事大家都能看出來,但誰也沒說他說的是廢話。
不過聯想到及川有光的身份,有這樣的人出入他的房間倒也不算是特別奇怪的事情。
至于這個人的身份,以他們目前的關系來看,想知道還是有些困難的,但只要堅持,遲早能知道的。
或者也可以問琴酒?諸伏景光腦海中閃過銀發男人的影子,忽然一頓。
因為琴酒要他監視及川有光,他趁機詢問過對方有沒有及川有光的情報,過了許久,他才收到琴酒的那個像是在玩鬧的回復。
【擅長玩弄男人于掌心。】
實在沒辦法把及川有光的原話說出來的琴酒,將原來的內容換了個文雅的說法發給了蘇格蘭。
聯想到剛剛那個男人如同造物主精心雕刻出的俊美面容,諸伏景光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降谷零看向了他:“你想起他是誰了嗎,蘇格蘭。”
“沒有。”諸伏景光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不過琴酒說過。那位。”
他頓了頓,沒說名字,但是兩個人都很清楚他在說誰。
“似乎偏好男性。”
赤井秀一和降谷零都有些一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就是說,剛剛那個人是……?”降谷零不太確定地問道。
“不排除這樣的可能,雖然我覺得是手下的可能性更大,畢竟有光他年紀不大,而且……”諸伏景光卡了一下,繼續說道,“拋開部分事實不談,人還是挺好的。”
雖然是組織高層,但在隱藏身份的時候也會乖乖叫他們前輩。而且非常有禮貌,說話做事都非常優雅,沒有不良癖好,衣服穿得也很整齊漂亮。
“……應該吧。”諸伏景光最終也有點說服不了自己,補充道。
沒想到另外兩個人居然都一副很贊同的表情。
“說得也是。”
“這樣看來確實如此。”
大概是及川有光過激的事情做得太多,反而顯得他在其他方面可接受度非常高了。
從某種角度來講,及川有光這個人確實非常厲害啊。
雖然出現了那個神秘男子的事件,他們還是按照之前的進度敲響了及川有光的門,從里面傳來了‘請進’的回應。
早上他還暈乎乎地往冰箱里鉆,現在似乎已經完全恢復精神了。
諸伏景光一推開門,就聞到了一股煙味。
少年側躺在床上,黑色的長發順著披散在身后。和平時無論什么時候都非常整齊的及川有光不同,領口敞開著,看起來有些亂糟糟的。
肩膀上披了件明顯不屬于他的羽織,最令人意外的是,他手上端著一根華麗精致的長煙斗。
及川有光臉上還有些泛紅,不過精神看起來好多了,側身看著眼前的電腦,眉頭微微蹙著。
見到他們幾個,慢吞吞地坐了起來,手中還端著那柄煙斗,起身的時候羽織從肩膀滑落,頗有一股風流婉轉態度。
俗話說得好,滑頭鬼從不走空,陸生的羽織是主動留下的,及川有光考慮了一下,趁著月彥沒注意把他腰帶上別著的煙斗摸走了。
畢竟答應了對方考慮一下輕小說,他正在看現在網絡上流行什么,看得他頭疼。
月彥見他好得差不多便也先離開了,他今天確實是抽空才過來的,就像陸生說的,他還要去鴆一族。
蘇格蘭他們就是這時候過來的,及川有光少見他們一起行動,將電腦合上坐了起來。
“你們怎么一起來了?”雖然看起來和平時相差很大,但一開口又和往常一樣,霧紫色的眸子非常干凈,沒有任何多余的東西。
還是這幾天與他接觸最多的蘇格蘭先動了,他端著托盤到了床邊,露出了關心的神情:“因為擔心你不舒服……現在好些了嗎?”
“嗯,已經沒關系了。”他伸手拿過托盤上的冰袋,語氣溫和,“多謝你們。”
大概是因為在看電腦,他還戴了眼鏡。但諸伏景光猜這應該就是普通的裝飾用眼鏡,原因很簡單,及川有光只有右眼戴了單片。
“剛剛突然發生那種事,我很擔心你。”波本也走過來,眼神中帶著擔心,“下次如果不舒服的話提前告訴我。”
“不會有下次了,我會注意的。”及川有光打了個哈欠,他這次這么嚴重可能還有前一天熬夜的原因,現在他又有些困了。
諸星大同樣走來,從床上拿起那件羽織,輕輕地給他披上:“再休息一會吧,外面的事情有我。”
波本看了他一眼,微微俯身:“嗯,好好休息吧。那份檢查我會替你寫的。”
蘇格蘭端起粥,舀起一勺,吹涼喂到了及川有光嘴邊:“不過還是要先吃點東西,胃里空著會不舒服。”
被三個人爭相獻殷勤的及川有光看著將他包圍的幾個人,舉起手來做了個停的姿勢。
“你們今天好奇怪,發生了什么嗎?”他狐疑地看著這幾個人,心想難道這幾個人已經知道了他為了報復他們給自己編劇本,打算把之后要寫的輕小說里,以他們為原型的角色都寫成臥底的事了嗎?
不應該啊,這件事連他哥都不知道,他只是有了個想法的雛形,還什么都沒做呢。
蘇格蘭:“奇怪?有嗎?”
波本:“只是因為朗姆催得比較急。”
諸星大:“我一直都是這樣吧。”
“不,就是很奇怪。”及川有光非常堅定自己的想法,“有點過分了,像是在求偶。”
蘇格蘭/波本/諸星大:“……”
“我這個年紀正是追求事業的時期,并不想把精力放在戀愛上。”及川有光說道,“如果是我誤會了,就當我什么都沒說過吧。”
“……”
一瞬間的心虛過后,幾位臉厚心黑的臥底毫無芥蒂地露出了笑容。
“只是因為你今天突然暈倒把我們嚇了一跳,所以有些擔心。”
“真的嗎?”
“絕對。”
及川有光點了點頭,那幾個人順勢和他告辭,不過在離開之前,及川有光叫住了波本,給他了一個卷成細條的東西。
“檢查。”及川有光是這樣說的。
波本沒想到他還真的寫了,想起前一天晚上蘇格蘭說有光沒有出來是在寫東西……
不知道朗姆聽說及川有光為了給他寫檢討累病了會不會害怕。
將門重新關上,幾個人一起回到了客廳,已經到了該吃午飯的時間了,感覺今天真是兵荒馬亂的一上午。
只不過沒有人提出要吃什么,都非常疲憊地坐在沙發里。
廚房里還有著他們買來的一大堆冰塊,實在不行只能先放在室外,等著蘇格蘭買的冰柜來之后再說了。
“說起來,寫的什么檢查?”最先開口的人還是諸星大,波本不想和他說話,蘇格蘭倒是替他回答了。
“昨天導致你去做筆錄的那個人,被抓之后有光和波本要擔責,朗姆要求他們寫檢查。”
聽到‘寫檢查’的時候諸星大也露出了‘啊?’的表情。先不提理由,但是‘寫檢查’這個懲罰,難不成他當年加入錯組織了?這里不是黑暗組織,而是黑暗私立高中?
怎么會有黑手黨弄丟了目標懲罰是寫檢討啊!
等等,要擔責的人有及川有光啊,那沒事了。
諸星大很自然地達成了邏輯自洽,他對波本說道:“不看看嗎?”
波本皺眉看他:“你想做什么?”
他聳了聳肩:“沒什么,只是有點好奇。不過是檢討而已,應該沒什么重要的東西吧,他都沒封口的直接交給你了。”
波本……也很好奇。雖然不太想讓諸星大也看到,但好像也沒什么非要拒絕的理由。
最終波本還是將那張卷起來的紙打開了。
看到第一行字的時候他的呼吸一滯,在兩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快步走到了及川有光的房間,敲了敲門,及川有光還沒睡著,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波本進了房間先反鎖,快步走到了床邊,蹲在一旁,用謹慎的語氣小聲詢問道:“您這篇……檢查,沒有拿錯嗎?”
及川有光接過來看了一眼,又還了回去:“沒,就這個。”
都說了他對寫檢查不感興趣,能讓哥哥給他找篇以前的習作拿來已經算是不敷衍了,愛要不要。
波本的態度變得更加鄭重其事,他朝著及川有光非常正式地低下頭:“我明白了。”
剛離開門,他的心臟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他倚靠在門上,重新打開了那篇筆跡稚嫩的小學生習作。
好消息,朗姆應該不會因為及川有光熬夜給他寫檢查結果累病了而害怕了,因為及川有光很敷衍地拿了自己小學時的作文練習交,所以他根本沒寫。
壞消息,但是朗姆看了這篇習作之后可能不是害怕了,他估計得想自殺了。
波本看著這張因為時間過長所以有些發黃的紙張,上面的字體雖然稚嫩,但是已經能看出來風骨的雛形了。
標題上寫著幾個大字:《我的爸爸》。
第一行的內容是:
[我的爸爸是一個掌管著數萬人的恐怖集團的總統領……]
第26章
波本簡直想為朗姆掬一把辛酸淚了,太慘了,真的太慘了。
組織能夠走到今天,嚴格的制度確保公平,大手筆的獎勵確保成員無法舍棄這樣的利益,足以保證大部分人的忠誠了。
當然還有少部分人不為錢也不為權,只是單純的反社會人格,覺得組織能實現他的追求,這樣的人是沒辦法用普通的方式衡量的。
組織要的人突然被警察帶走,追責追到之前負責尋找目標的波本和及川有光很正常,就連波本自己聽到朗姆的話后,也只覺得自己倒霉,正巧遇上了。
但實際上朗姆也不想追責,尤其及川有光也被圈到了這個范圍之內。但組織的制度不能不遵循,最后找了個‘寫檢討’這樣玩笑一樣的懲罰,波本覺得朗姆已經很努力了。
但是少爺他不認賬,少爺只覺得麻煩。
不僅沒有對朗姆的貼心感到欣慰,反而拿出來這么一個東西來恐懾對方。
區區一個二把手,居然敢對我們少爺指手畫腳,不想干了是吧?
不過這樣看來,剛剛那個男人是少爺的情人的可能性降低了,應該只是來給及川有光送東西的手下吧。
波本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氣,雖然和他沒什么關系,但是及川有光的那張臉實在是太清純了,他有點接受不了及川有光私下里煙酒都來其實玩很大這種現實。
……雖然這家伙抽煙的樣子還真的挺好看的。
波本虛空比劃了一下捏煙斗的動作,學一下,他這種情報人員,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用得上。
他回頭看了眼關閉的房間,如今又是沒有上鎖的狀態了,剛剛他很輕松的就走了進去。
不在意暴露身份嗎?還是覺得他們已經知道了就無所謂了?有恃無恐到這種地步,不知道說他是天真還是自大好了。
波本重新回到客廳,諸星大和蘇格蘭兩人還坐在原地等他。
他面無表情地穿過兩人,坐在了唯一一張單人沙發上。
“發生什么事了?”開口的還是蘇格蘭,不過一旁的諸星大也露出了在意的表情。
蘇格蘭自從認識及川有光,說這句話的幾率變得極高。一看到同僚的臉上變得冷酷,放在以前覺得是組織的任務,現在腦袋里第一反應就是及川有光又做了什么。
波本的后背直挺,翹起了一條腿,神情淡淡的:“只是有件事情想確認。”
他像是評估兩人的水準,灰紫色的眸子不停地在蘇格蘭和諸星大中間移動,大腦也在瘋狂地轉動著。
他不介意和蘇格蘭一起,但事到如今再想把諸星大排除出去已經不太可能了。
及川有光對他們三個的態度并沒有太大的差別,他能理解這種希望他們之間進行博弈來獲取更大利益的上位者姿態,不過落在自己身上還是有點不爽。
而且他們不是同一起跑線,要說認識還是他先來的,結果到了現在,幼馴染已經有了成果,那個連代號都還沒有的諸星大的進展和他都是差不多的,這微妙的挑起了他的好勝心。
不過。
波本將心態擺正,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要沉浸角色才能讓人信服。好在比賽才剛開始,他并非沒有追趕的可能。
把利益和及川有光保持一致。
波本看著手中至少二十年都沒有變化的小學生作文稿紙,某種想法逐漸清晰成型。
如果他是及川有光,將這種東西拿出來,該怎樣達到最大的利益呢?
波本的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弧度,他似乎明白一點及川有光的想法了。
那個行為詭異毫無章法的家伙。
敲打不安分的朗姆,威懾的同時還能讓他們心甘情愿的俯首,不愧是組織的繼承人。
“我們今天會坐在一起,就代表著我們共同的目標。”他緩緩開口,如同惡魔的低語。
如果及川有光在這里,大概會很欣慰,現在的波本真的很符合他之前對波本的抖S變態猜想,用最溫和的語氣說出讓人非常有壓力的過分話語。
“那么這個東西也應當給你們過目。”他說著,將手里的稿紙舉起來,做出遞出的動作。
諸星大離他比較近,剛要伸手接過,被波本用卷成一根的稿紙在手背敲了一下。
“會給你們看是我的職責。”他露出了他平時在便利店打工的時候經常對客人露出的開朗笑容,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危險的瞳孔完全被掩蓋起來,聲音溫柔地說道:“但是記好了,我不會讓給你們的。”
諸星大沒說話,接過了稿紙,在手中展開,坐在他身邊的蘇格蘭也側身一起看。
不到五百字的小作文,結構完整條理清晰,除了老師可能會覺得內容是捏造的之外,是篇非常可愛的文章。
蘇格蘭露出了苦笑,和一起看這篇文章的諸星大對視一眼,兩人都明白了波本剛剛的反應為何如此。
老師會覺得是捏造事實,但在他們眼中這些內容再真實不過了,完全能明確的理解其中的含義。
知道及川有光可能接受過組織的改造實驗的蘇格蘭的心情更復雜一些,他能從這篇不算太長的文章里感覺到有光對他口中的父親的孺慕和依賴,以及全然的信任……
但是,躺上手術臺,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時候,他的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就這樣交給朗姆嗎?”諸星大開口問道,朗姆是組織二把手的事情他查到過,但是那家伙具體是個什么人就不清楚了。
但是位高權重的人都是一樣的,不允許別人反駁和忤逆自己,被這樣直接的打臉惱羞成怒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百。
“他要是生氣了,會影響到有光吧。”
“生氣?”蘇格蘭輕笑一聲,“唯獨這件事他不會生氣的。”
波本贊同了他的說法:“如果是別人做這種出格的事情肯定會被報復,有光不會。”
諸星大沉吟片刻,也終于點了頭:“有道理,但我們必須排除所有可能的危險,如果朗姆想下手,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你有什么想法嗎?”蘇格蘭看著他,詢問道。
諸星大露出一個笑容,墨綠色的瞳孔里閃爍著饒有興味的光彩:“給有光造勢,到朗姆完全不敢對他下手為止。”
三人的視線在同一處交匯,隨即都各自撇開來。
“那樣的話,需要好好謀劃了。”
……
此時此刻睡得正香的及川有光不知道自己隨便一篇作文,自己的人設在那幾個人的眼中變得更立體飽滿了,朝著他完全沒想過的方向沖刺了起來,已經無法回頭了。
對于這種不重要的事情,及川有光的想法從來都是直線型的。
不想寫檢查,所以要找東西替代,拿他現在的手稿會掉馬(雖然他也不是特別介意),就拜托了哥哥從家里給他找篇以前的作文過來,最好是記敘文。
月彥拿過來的作文他也看過,雖然對文章里寫的那件事沒有印象了,但總體來說是沒有問題的。
他其實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這幾個人給他安排了奇怪的身份背景。
雖然這讓他在取材的過程中受到不少照顧,但是這種誤會還是盡早解開比較好。
月彥給他隨便拿的這篇作文很好,正好給他們看看,他有爸爸,而且非常好,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不要隨便把奇怪的東西安給他!
看著安室透已經明白了,及川有光抱著陸生留下的羽織開心地睡了過去。
他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正好修養一下。
等到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那幾個人就不會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了,所有事情都會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
及川有光醒來之后他看了眼時間是下午四點鐘,還沒來得及想自己醒得很早,一看日期,已經往后移了兩天了。
但是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精力充沛精神飽滿,感覺可以再熬三個通宵。
當黑手黨還真是累,他一個半妖都有點受不住,雖然更多的是因為前天擋的那個爆炸,但他睡了這么久就是證據。
及川有光爬了起來,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發現安全屋里沒有人。都不用挨個房間查,沒有人比他更懂怎么判斷房子里有沒有人了。
按照他睡覺之前的情況來看,那三個人就算沒有全留下,至少也會有一個留下陪他的,現在大家都離開了就只能證明一件事——
他的作文起效了!誤會徹底解除了!
好耶!
及川有光有點感動,從來都是他二創給人物原型加設定,什么時候輪到別人亂腦補他了?
總算解決了這個困擾了他許久的問題,及川有光覺得應該開個香檳慶祝一下。
等到晚上吧。
及川有光開心地抱著衣服去泡了個涼水澡,出來的時候套了件淺色的浴衣,月彥來找他的時候給他帶了不少衣服,現在像是在家里一樣自由。
安全屋里沒有人唯一一點不好的地方是沒有食物,及川有光在冰箱里翻了一圈,看到的全都是未經加工的食材,他嘆了口氣,關上了冰箱。
但是他在廚房里看到一個新的大冰柜,非常大一個,如果里面什么都沒有的話他完全可以躺進去!
及川有光當然去翻了冰柜,里面雖然也沒有什么能吃的東西,但是放了整整半冰柜的冰塊。
“我應該沒暴露身份吧。”及川有光單手抵著下巴沉思道,“這幾個人好怪,買這么多冰,現在可是冬天啊。”
不過這件事也沒有困擾他太久,等晚上再出去覓食吧,他現在要回去繼續研究他的輕小說。
及川有光坐在電腦前,這還是他第一次直接用電腦寫東西。
之前在月彥的陪同下他研究了不少輕小說,網絡作家和他這樣的實體出版作家的最大區別就是時效性。
他的作品一經發表,就是徹底結束了,是一整部完整的作品。而網絡作家則是有著很長一段時間的連載期,出版之后也看不到結尾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前者作品的完成度和精確性都是頂級,但是連載作品的懸念和未知也是很有意思的體驗。
及川有光寫東西一直都是先定下結局,但是這一次他也打算嘗試一下新的寫作方式,完全順應劇情的發展,看看最后是什么樣的結果。
主角是一個實習期結束后被公司辭退的普通大學生,為了找到更好的工作借了不少錢讀了大學,結果還是非常失敗。
被生活痛擊的主角心灰意冷,沿著河邊慢慢走著,正在這時被一個人叫住了,回頭一看卻是自己的高中同學。對方很熱情地邀請他一起吃晚飯。
聊天的時候,他知道了在他不停地在各個大公司實習的時候,朋友通過了考試,現在正式成為了一名拆彈警察。
''我記得你從以前就很擅長工科,現在也是得償所愿了。''
‘我確實很滿意啦……你呢,還有在寫小說嗎?’
和朋友聊天的時候,主角突然想起了自己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夢想。
‘你寫的東西真的很有趣,可以的話我還想看更多。’
下午的時候看到主角一副失去生的欲丨望在河邊走著,朋友極力的夸獎他,希望能讓他振作起來。
通過寫作賺錢嗎?對于大學學了生物技術的自己來說好像有些不切實際。但在朋友的不斷鼓勵下,想到了如今已經沒有退路的自己,主角也熱血沸騰起來。
‘那就試試吧,反正也不會更糟糕了。’
然而糟糕的事情還是出現了,看著穿著黑衣服的白發男子揮舞著甩棍就要擊中他的腦袋,主角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早知道,早知道會死的話,他一定不會放棄自己的夢想。
‘等一下。’
有人叫停了這場鬧劇,不知道是七十歲還是八十歲的穿著西裝的男人從車里下來,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你愿意繼承我的組織嗎?’
……
及川有光停了下來,如果是第一章的話,到這里結束就可以了吧。
他不太確定是不是應該這樣寫,但是目前來看沒有問題。
拆彈警察的原型就是他心中的好人松田陣平,在這篇文章里自然也是個好人,兩個人以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從那次約飯之后也重新聯系了起來。
等到之后松田君知道了因為他的勸阻,主角成為了如今最大最惡的恐丨怖丨組丨織的首領,復雜的心情一定非常有趣。兩個人是好朋友,卻走向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不過主角要想從一個普通人無痛轉化成一個傳說中的黑丨道大佬,需要有外力的推動。
意外,陰差陽錯,最后導致的完全錯誤的結果。
所以在他身邊的人,絕對不能是忠心的手下,最好全部都是臥底。日本警察的,國際警察的,FBI的,英國軍情六處……
這也是他之前決定給那幾個人都將背景改成臥底的原因。
而且及川有光一向很有職業道德,人物原型并不代表角色和人物有什么關系,他都會在合理的范圍內將角色做出最有趣的設定,就算角色本人來看都認不出來哪個是自己。
及川有光思考了一下,先寫下了蘇格蘭的名字。
腦海里的冷漠殺手蘇格蘭,和后來雖然看起來溫柔,但依舊非常強勢,哪怕說著效忠的話都沒有給他拒絕的余地,這樣的人……干脆設定成完全相反的性格好了。
性格溫和且內斂,不怎么會與人產生沖突,雖然看起來不像,但其實很擅長廚藝,還會演奏樂器。
這樣的人好像應該有個性格稍微張揚一點的好朋友……那就波本好了。畢竟波本和蘇格蘭都是威士忌,很適合當朋友的樣子。
而且好朋友一起當臥底,聽起來就一副很招刀的樣子。
……
寫起來稍微熟悉但又沒那么熟的人,及川有光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就是這樣的關系才好,太熟了會覺得自己寫的東西很怪,不熟又很難把握這個認不出來的尺度。
及川有光簡單將之后會出場的人物建了檔,然后隨便找了個網站注冊,打算將第一章傳上去。
筆名有些麻煩,他最不耐煩取名字了,每次都是找當時流行的電影拉到CAST表,隨機排序構成新名字。
就連他自己現在的筆名也很簡單,使用了媽媽當年陪著爸爸上學的時候使用的人類名字‘及川冰麗’的姓氏,然后用了自己本來的名字,對于熟悉的人來說也算不上筆名了。
但是在網絡上發表就要稍微謹慎一點了,因為是為了嘗試,所以他還不想被人認出來,最好找個和他完全沒有關系的名字。
及川有光的視線在房間里巡視著,忽然落在了前天晚上拿回來的白葡萄酒上。
填下【ICEWINE】這個名字,及川有光將那個半成品發表了出去。
一件事暫且完成了,及川有光趴在了桌子上。
本來就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再加上寫作這種很費腦子的工作,胃部已經開始抗議了。
出去吃飯嗎?但是他沒帶錢誒,要是能找人蹭一頓就好了。
什么?白吃白喝?那當然是不可以的,他們滑頭鬼也是有職業操守的,那就是絕不欺負人。
不過事急從權,實在不行先找地方吃完,再拜托家里送錢過去好了。
及川有光對著鏡子開始換衣服,系好袴的腰帶時,他那基本沒有什么用處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家的人很少打電話給他,有事都是直接見面。其他朋友知道他忙起來就不接電話,基本都是發郵件給他。會打電話的只有出版社的編輯和這個組織里知道他號碼的琴酒。
他和編輯說了要閉關,對方應該不太會打電話過來,那么就是琴酒了?
及川有光短暫的推理結束,看到了上面顯示的號碼,果然是琴酒。
好,蹭飯的人找到了。
及川有光接起電話,聲音溫柔極了:“你好。”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最終琴酒還是開了口:[出來,今天和我出任務。]
“出任務啊。”及川有光的聲音變得稍微有些沮喪,聽起來不怎么情愿的樣子。
[組織的任務優先,不管你有什么別的事通通都推掉。]琴酒冷冷地說道。
及川有光走到電腦旁邊打了幾個字,把琴酒也放進了臥底的行列。至于哪個地方的臥底,他還沒決定好。
原本波本、諸星大和琴酒都是混血,是外國的間諜比較好。但是他把波本設定成了蘇格蘭的幼馴染,只能強行讓波本當日本警察了。
琴酒當FBI?他那個一言不合就開槍的性格還挺阿美莉卡的。
“我知道的,既然加入了組織,這樣的信念我還是有的。”及川有光將電話打開擴音器放在旁邊,手上沒停的敲擊鍵盤,筆記本鍵盤微弱的聲音通過電話傳到了另一端,他放軟了語氣,聽起來可憐兮兮的,“可是我餓了,請我吃飯好不好?”
一個‘好’差點脫口而出,琴酒陰冷的聲音傳來:[蘇格蘭他們不給你吃飯?]
“沒有,他們人都挺好的。”除了太會腦補,但是現在這個問題也沒有了,“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吃飯嘛,不可以嗎?”
蹭吃蹭喝也是有技巧的,及川有光非常懂得怎么哄別人心甘情愿得請他吃飯,情緒價值拉滿,結束之后還會再約他下次。
[……]
琴酒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到了及川有光以為他都把電話掛了,才聽到琴酒的回復:[出門,伏特加在等你。]
“好的呀,一會見!”
聽到伏特加的名字,及川有光毅然決然地將琴酒放進了已經解體很久的蘇聯那一欄。
問就是架空歷史,隨身攜帶伏特加的暴躁白毛,看起來還非常能打,不設定成俄羅斯人也太可惜了!
好,諸星大也有去處了,FBI搜查官諸星大,很好,合理。
渾然不知的琴酒掛了電話,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一陣惡寒。但他并沒有太過在意,畢竟現在是冬天,他還在等著伏特加帶及川有光來任務地點。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得先找個地方喂飽及川有光,找人做任務還要管飯,他和伏特加有時候都是便利店湊合的,組織的TOP KILLER什么時候還專門找過餐廳。
但是昨天蘇格蘭忽然傳來了非常具體的、可以說是極其有用的重要情報——
琴酒從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紙,那是一張復印下來的、看起來有些可笑的小學生作文。
不到五百字的內容琴酒反反復復看過幾百遍,都到了能夠背下來的程度了,甚至連在哪里寫了錯別字劃掉,每一個標點都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真的算不上委屈,甚至能說得上是他的榮幸。
[是為了敲打朗姆才拿出來的。]蘇格蘭親自與他見面的時候是這樣說的,[趁著波本不注意,我拍下打印出來的,稍微有些模糊,但應該也足夠了。]
比私生子的地位要高太多,字里行間甚至能看出那位先生想要及川有光繼位的想法,難怪會讓他親自來監視、照顧。
琴酒稍微有些后悔自己當初為了省力把人交給了蘇格蘭,現在再想接手也沒那么容易了。蘇格蘭倒是好說,能夠做出用這樣羞辱的方式來敲打朗姆的事情的及川有光,看不出他行為的意義才怪,反而容易得罪對方。
所以琴酒才找了個稍微平和但也能顯示出能力的任務,叫及川有光一起參與。事前他也詢問過那位先生,對方確認過不危險后也很快答應了他,這也進一步印證了事情的真實性。
不,不能這么輕易的做決定。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區上,琴酒忽然掏出手機,給肯定知道這些事情的貝爾摩德發去了消息。
琴酒:在?
琴酒:有沒有貴的餐廳推薦?要現在立刻能約上的最貴的那種。
貝爾摩德:?
第27章
走出門,及川有光就看到了伏特加開著一輛經典VIP風格的黑色四座轎車停在了門口。車身锃亮,在周圍都是白色的雪地里顯得非常帥氣。
及川有光沒有立刻上前,他停在了門口的位置,從口袋里拿出了本子,認真地將車畫了下來。流暢的車身,低底座,厚重的輪胎,是標準的日式黑丨道風格。
果然,不親身經歷是很難寫出來這么細致的東西的,能親自來看看真是太好了。
及川有光畫了大概十分鐘左右,他不動,坐在車上的伏特加也不太敢動。
原本他是打算等及川有光走近之后,他再下車裝出一副很殷勤的樣子幫忙開車門的,結果那位少爺就這樣站在那里不動了,還非常危險的在往一個本子上記著什么。
那不會是什么死亡筆記吧?
伏特加忍不住腦補了及川有光在上面寫下了‘魚冢三郎死于心臟麻痹’的畫面,對方清麗的面容仿佛籠罩了一層厚重的黑幕,他咽了一下口水。
然而及川有光收起本子的時候,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伏特加心中越發不安起來,糾結了幾秒,他還是決定過去問一下。
哪怕被踹一腳呢?或者被罵幾句都行,伏特加想起第一次和及川有光見面的時候對少爺不客氣的態度,他就心里苦。
明明大哥已經擺出樣板了,大哥都對他客客氣氣的,自己到底為什么會去和及川有光說些有的沒的?幸好他沒說幾句就因為憂郁大哥出任務不帶他跑了……
等等,當時他說的那個借口是不是不太合適?還有上次在那個卡拉OK見面的時候,他對少爺笑了嗎?
伏特加越想越心虛,下車后灰溜溜地跑到了及川有光的跟前,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看到及川有光對他露出了一個笑臉:“啊,伏特加前輩,原來你在車上啊,我還以為你出去了,一直在等你。”
伏特加渾身一震,匆忙地解釋道:“那個,我以為您在忙……”
“沒關系,琴酒說還沒選好餐廳,讓我們慢一點。”及川有光笑著擺手,看起來非常好說話,“走吧?”
一個好脾氣的人在組織這種地方往往不會太受歡迎,因為如果沒有相應的實力作為依托,好脾氣的同義詞就是好欺負。
但是當一個非常厲害的人溫柔的對待自己,這就是平易近人謙和可親寬容和氣,很容易被對方的溫和感動。
伏特加的眼眶就有些發熱了,畢竟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是神秘的從未露面于人前且英明偉大的那位先生的親生子,是他們組織的太子爺啊——
不僅沒有因為他之前不好的態度而記恨他,反而如此寬容溫柔,他一瞬間有種可以為及川有光獻出一切的想法。
及川有光看著已經是第三次見面的伏特加看著他眼神變得呆滯,忽然轉過身去,狠狠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
他懷疑伏特加在腦補他,可是不應該啊,他和伏特加說話都沒說過幾句,那幾個奮戰在腦補一線的人都放棄了,伏特加沒理由腦補他。
及川有光:“……伏特加前輩?”
嗚嗚嗚他還叫我前輩!不愧是少爺,哪怕是微服私訪也要演全套,太敬業了,果然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造就偉業吧!
伏特加也努力嚴肅起來,對及川有光點了點頭:“嗯,我們走吧。”
畢竟現在及川有光的真實身份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負責及川有光的他們大哥,還有調查到具體信息的蘇格蘭,以及因為近水樓臺知道了這件事的自己……總之不能讓少爺的身份從他這邊露出去。
伏特加這樣做好決定,和及川有光一起朝著車邊走去。
不到十米的路,他下意識地走到了及川有光的身后,看著及川有光理所當然并沒有覺得不對勁的表現,伏特加心想不愧是少爺。
到了車的旁邊,伏特加快走一步幫忙打開了車門。
及川有光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當然面上沒有任何變化,他對著伏特加笑了笑:“謝謝你,前輩。”
及川有光的身后是皚皚白雪,白雪映襯出他的笑顏,伏特加恍惚了一下,心臟好像被小錘子敲了一下,隨后泛起了陣陣漣漪。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誰了,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及川有光也沒有多看他,坐進了車里。
伏特加灰溜溜地坐上了駕駛座,啟動了車子。
及川有光這還是第一次和伏特加單獨相處,之前見過的兩次對方都是和琴酒在一起。
但是話說回來,伏特加的外表,應該是及川有光目前為止見過的幾個人中,最像大眾刻板印象里的黑丨社丨會的人了。
他是來取材的,能有機會和伏特加說話也讓有光非常高興,好在伏特加私下里也是個友好的人,聊天的氛圍非常輕松。
及川有光試著和伏特加聊些日常,和第一次見面就對他非常警惕的蘇格蘭不一樣,伏特加健談多了。
或許是因為平時的搭檔是琴酒這種人狠話不多的男人,伏特加幾乎沒什么拘謹,很輕松的告訴了他自己的本名和之前的工作。
“我以前在廣告公司上班,我的天啊,您是不知道,煞筆甲方和哈批上司有多神經病。一個方案能讓我改二十遍!改完之后和我說用第一版!”伏特加比劃了一個‘八’的數字,不過他說到了興頭上,也沒注意自己的錯誤,“然后我還得點頭哈腰的,‘啊對對對您說的是我馬上就改轟多尼私密馬森’。”
“這真的很過分哦,這么麻煩的要求……工資是很高嗎?”
及川有光的捧場讓伏特加更有傾訴欲,他之前和琴酒喝酒的時候也罵過,大哥只是坐在旁邊默默聽著,論起反應還得是少爺。
——不過伏特加還是很尊敬琴酒的,畢竟在他和琴酒吐槽完第二天,大哥帶著他去把蠢貨前老板開了瓢然后敲了筆大的,還有為難過他的客戶,也挨個威脅了一遍。
看著之前不可一世的家伙們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樣子,伏特加覺得這輩子就是琴酒了。
“工資?呵,年薪沒有我現在一單的提成高。”伏特加冷笑一聲,及川有光的手機響了一下,“我當時之所以辭職,就是不喜歡別人指揮我……”
“伏特加,前面掉頭,琴酒說去這個地方。”及川有光看完消息報了一個地址。
“好嘞。那個……有時候其實聽聽別人的指揮也挺好的,我是這樣覺得的。”
因為有了目的地,再加上伏特加非常想逃,原本二十分鐘的路程,DRIVER職階英靈伏特加之后的路上一句話沒說,只用了八分鐘就到了。
餐廳位于城市CBD中心的位置,光是看地段就知道絕不便宜,到了門口就有門童前來幫忙停車,被伏特加拒絕了,讓及川有光先去找他們大哥。
伏特加對琴酒的稱呼也很傳統,每次聽到伏特加叫琴酒大哥(aniki),及川有光就有種穿越進了黑丨幫電視劇里的感覺。
但是組織和電視劇里演的也不太一樣,其實他家更像傳統的日本黑丨幫,比如他回家的時候,會有人在門口夾道歡迎,‘歡迎少爺回家’之類的……
大概是組織更國際化吧。
及川有光跟著服務生,被對方引到了最頂層的旋轉餐廳,靠窗的位置風景極好,四面都是干凈明透的玻璃窗,東京的夜晚霓虹閃爍,琴酒坐在位置上等著他。
遠遠看到琴酒,及川有光一點也沒有身處高級餐廳的自覺,很開心地朝他揮了揮手:“大哥(aniki)!”
這樣充滿江湖氣息的稱呼引得周圍人都朝著及川有光看過來,都是穿著西裝禮服的男女,每個人都有一副高不可攀的嘴臉。
但是看到說話的人時,哪怕原本還在蹙眉的客人,完全沒有了被打擾的慍怒,最終還是忍不住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琴酒的臉繃得更緊了,雖然殺人很高調但生活里是個連紅燈都不會闖的低調TOP KILLER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如坐針氈的感覺。
可是對象是及川有光,他還能怎么辦呢。
琴酒站了起來,等著及川有光落座才跟著坐下。他的手機還亮著,上面是伏特加說自己突然肚子不舒服不上來了的郵件。
想也知道不可能,必然是剛剛路上發生了什么導致伏特加不敢上來了。
大哥臉色有些陰沉,但是大哥是個好領導,他理解伏特加。他剛剛也有點想跑,但是花了兩倍價格買走了貝爾摩德的預約餐廳的意義就沒有了。
琴酒的帽子放在一旁,及川有光坐在他對面正在認真看著菜單。
不得不說,及川有光的皮相確實有迷惑人的本錢,如同浮世繪卷走出來的貴公子,明明是清雅貴氣的長相,卻能將妖冶輕佻結合地毫無違和感。
少年彎起眼眸和服務生說了兩句什么,服務生禮貌地退下了。菜單是全外文,但是在這兩個人之間還不至于發生點了兩首鋼琴曲的烏龍,很快就開始上菜了。
及川有光是真的餓了,前面一直在默默進食,將肚子填到三分飽的時候總算有力氣關注琴酒了。
琴酒對此是什么想法目前存疑。
坐在他正對面的男人身上自帶一種危險冷峻的氣場,瞳仁要比常人小一些,顯得眼白的更多,這樣的眼睛會給人一種兇悍的印象。
還穿了一身黑衣服,走在路上遇見這樣的人,正常人第一反應都是立刻走避吧。
及川有光撐著下巴看著琴酒,從對方略帶些北歐血統的臉部輪廓到柔順的白色長發,這樣一看,好像真的很貼合他那個蘇聯特工的設定。
從嚴寒之地走出來的男人,為了祖國踏上了另一片國土,如今卻再也沒有容身之處。他沉默地看著海的那邊,直到身邊的人叫了他一聲大哥,他的記憶才從白雪覆蓋的土地上離開。
琴酒被他看得發毛,身為殺手的直覺讓他覺得及川有光似乎在想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他小心地看向及川有光,少年對他露出一個未沾染世俗的清麗的笑容。
琴酒一頓,看向及川有光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忌憚。如果伏特加也在這里肯定會用了然的語氣表示同感。
——是的,少爺他真的很會釣。不過應該沒人敢上鉤吧?
及川有光只看著琴酒又低下了頭,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機械地切割著牛排。
不摘手套是為了防止留下指紋吧,還真是謹慎。
及川有光也注意到了琴酒的手套,內心感慨了一句。當初接到那位朋友的邀請后,對方說會找經驗豐富的人幫他融入組織,眼前的琴酒正是那位引路人。
他沒對琴酒的態度產生什么懷疑,或者說琴酒知道他關系戶的身份才是正常的。
不過琴酒是個普通人類,那個人應該不至于把他的真實身份也說出去,否則不是連他自己也一并暴露了。
“琴酒前輩。”及川有光開口了,這應該是他們一起坐下來之后第一次開口。
琴酒抬起頭,露出了銀綠色的眼瞳,像是對及川有光說的‘前輩’稍有不習慣,神情有些僵硬。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很久了。”及川有光將刀叉隨手放在了一旁,雙手托著臉,語氣輕快溫柔,“你戒過毒嗎?”
琴酒的腦袋里一瞬間閃過了無數種假設。
是說他的身體看起來像是癮君子嗎?不,不應該,他并不是瘦弱的類型,比起買家他明明更像是賣家才對。
“……沒有。”琴酒謹慎地回答。
及川有光:“那你是怎么忍住不和我說話的?”
琴酒:“……”
“從坐下來到現在,你一句話都沒和我說哦。”他輕輕嘆了口氣,抬起眼的時候,霧紫色的眼眸里好像有金色的流光一閃而過,他又重新露出笑容,“你應該沒有討厭我吧?”
“不,當然不……”
琴酒忽然頓住了,他看著及川有光那好像是只是單純在與他玩笑的神情,意識到了什么。
說笑嗎?怎么可能,如果從結果來推論,及川有光從第一次見面就在給他下馬威了,那家伙絕對不是做無意義的事情的人。
所以剛剛說得話也不能單純從字面意思來理解,而且說得是戒過,強調的是過去。難道說的是組織的生意?
他想接手這條線?的確,從走私下手,的確是最優解,他要是及川有光也這樣做。
琴酒鎮定下來,他能看出來蘇格蘭已經沒之前那么溫順了,畢竟是搭上了可能的未來BOSS。改朝換代是自然規律,哪怕是那位先生也不可能違背,但這并不代表琴酒就會現在對及川有光有多忠誠。
只要BOSS還在一天,他就不會改投其他人。
但是給未來的老板稍微行點方便還是可以的,他也不是不懂變通之人。
“我明白了。”琴酒沉聲說道,眼神堅定起來。
及川有光:“?”
——不是,你又明白了什么?我說了什么?你怎么就明白了?到底明白了什么,你們黑丨社丨會的腦回路到底是怎么樣的,只有我不明白嗎?要正式開始討厭我嗎?
琴酒莫名其妙的被及川有光瞪了一眼,然后那家伙還一臉委屈地低頭繼續吃東西,一直到用餐結束都沒有再和他說過一句話。
他不知道少爺又在鬧什么脾氣,但既然生氣了肯定只能是他的錯。
原先還因為把機會送到了蘇格蘭手里稍有不平,現在想想琴酒也釋然了。
蘇格蘭也挺辛苦的。
離開的時候及川有光也還沒和他說話,兩人一前一后地走著,還隔著一段距離,直到及川有光遇到了認識的人。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忽然驚喜地叫了及川有光的名字,他的嘴唇上面留了一抹小胡子,戴了副黑邊眼鏡,莫名有種和及川有光非常相似的氣質。
“有光,好久不見。”他笑著說道,轉過臉問挽著他手臂的漂亮女人,“有希子,還記得有光嗎?去年還來家里做客的。”
有希子露出溫婉的微笑:“當然了,都已經認識這么多年了。我也好久不見,有光君。”
及川有光一怔,也露出了笑容:“嗯,優作和有希子,好久不見。”
雖然涉及的領域不同,但都是小說家,及川有光剛出道就認識工藤優作了。而且作為世界聞名的推理小說家,兩人認識沒多久工藤優作就推理出了及川有光的外表和年齡并不相符的事實。
當時有希子才剛懷孕,父愛泛濫的工藤優作把他當自己家的孩子照顧著,帶他認識了不少導演編劇。
以前有光還會經常去他們家里拜訪,不過近些年工藤夫婦經常往美國跑,這個頻率就降低了不少。
“從美國回來了嗎?”及川有光問道。
“嗯,不過很快又要回去了。這次我們打算在美國定居,新一總想留在日本,他這個年紀自己住也沒什么問題了,最晚明年就走。”工藤優作笑著說道,他看了眼因為他們在說話自動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的琴酒,眼鏡反光了一下。
“有光,那位也是你們的人嗎?”工藤優作壓低聲音問道。
因為他看出了及川有光的偽裝,有光也就沒在他面前隱藏自己的身份。工藤優作的嘴也非常嚴,不僅迄今為止還沒有其他人知道有光的身份,還經常幫心大的半妖小少爺遮掩一下。
及川有光順勢看了過去,琴酒身上那股陰冷危險的氣質還真的有點妖怪的氣質,他笑了一下:“不,是我現在的同事,是完全的人類。”
“這樣啊。”工藤優作摸了摸下巴,有些在意琴酒的樣子,但他還是對及川有光露出了微笑,“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沒關系,但是不論如何也要注意安全。”
“好哦。”
因為還有個身份不明但看起來很危險的琴酒在,工藤優作并沒有寒暄太久,很快就和有光道了別。有希子順勢邀請他之后有時間來家里做客,及川有光也全都答應下來。
看著那感情很好的夫妻兩人手挽手進了他們出來的餐廳,及川有光轉身對剛走到他面前的琴酒笑了一下:“我們也走吧。”
好像剛剛單方面生氣的人不是他一樣,琴酒更確定了及川有光不簡單的事情,他狀似無意地問道:“剛剛的人是那個小說家?”
“你說優作嗎?嗯,他很厲害的。”及川有光自然地回答道。
琴酒塞在口袋里的手一下握成了拳。
他剛剛趁著兩人聊天的空隙,緊急查了半天。
根據那個男人的相貌查到了名字,感覺有些耳熟的琴酒直接Google了工藤優作的名字,網絡上出現了無數的詞條,甚至相關里琴酒有些驚悚地看到了【及川有光】的名字。
世界知名推理小說家工藤優作的好友,點開了藍色的名字。和工藤優作不一樣,這里沒有照片,只有一連串讓琴酒有些心梗的書名。
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呢,只是看到書名,一瞬間心臟開始痛起來了。
如果說名字相同是巧合,但是認識工藤優作就不一樣了。
……所以眼前的太子爺就是那個殺千刀的及川有光?
但是年齡對不上,眼前的這孩子最多上大學的年紀——等等,他之前的那個實驗體的猜測也對上了,如果和貝爾摩德那個女人一樣,及川有光的年紀就合理了。
當年出于好奇去查過及川有光的資料,什么都沒查出來的結果也變得合理了。
不是他說,那位先生,真造孽。
琴酒:“……”
及川有光不知道琴酒剛剛突兀地扒掉了他的馬甲,現在正在心里罵BOSS罵得很臟,他看著琴酒歪了歪頭:“前輩想去洗手間嗎?”
琴酒又變得冷酷、殘忍,他收起了如果被人知道會被人笑好久的心理活動,冷冷地看了及川有光一眼:“走了。”
及川有光立刻想起了之前打電話的時候,琴酒說要帶他出任務的事情,看琴酒的臉就知道這次絕對不會是什么偷公章拔網線之類的小打小鬧了。
及川有光一下精神起來,朝著琴酒敬了個禮:“yes,sir!”
看著他們組織的少爺朝他行了個警察的禮,琴酒拉低了帽檐,終于將憋了一晚上的那口氣嘆了出來-
[*&@@~~~]
電話那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波動極大的混亂雜音,常年使用變聲器已經對此非常了解的朗姆立刻知道了那位先生剛剛應該是打了個噴嚏。
職場新人才會趁機關心上司,他們老油條都是裝作什么都沒看到,把面子給老板留得足足的。
“我會繼續監視他的,有什么事立刻向您匯報。”
[——]
電話從那邊掛斷了,朗姆將手機扔到了一旁,整個人躺在了軟椅中,哼起了歌。
他將剛剛看到一半的波本交上來的及川有光的資料拿起來,才翻了一頁,那位先生就打了電話過來,他習以為常的說了前幾天的情報,除了BOSS突兀地打了個噴嚏之外,和平時一樣。
那位先生特地將一個小孩安排進了組織,朗姆就知道這孩子絕不簡單了。
安排了他監視,又讓與他關系一般的琴酒來負責及川有光,連帶著一直被安排在警視廳臥底的蘇茲也動用了,就算BOSS說及川有光是他的私生子朗姆都不會太意外了。
但是不可能,別人不知道,朗姆還是清楚的。他是接了他父親的班繼續侍奉那位先生的,他都快六十歲了,那位先生的年紀應該已經很難生出來孩子了。
在據說及川有光來組織的那天他還特地去看了,是個除了漂亮之外好像沒什么特點的小孩,不過很快朗姆就意識到了對方的不一般。
及川有光不害怕他,反而是他從那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從未感覺到了恐懼。
所以他只把及川有光當成了需要正經對待的關系戶,不過他這樣的人精在確定之前是絕不會得罪人的,
在對方犯了錯,而且和他搭檔的是已經開始松口的波本,并且小杉斗真就算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蘇茲也能輕松解決掉他的情況下,朗姆給了他們一個看起來有些搞笑的懲罰。
第一頁是沒什么新意的內容,波本的報告只說及川有光的身體不是特別好,別的目前沒有發現什么。
朗姆看到了第二頁,那是裝訂了三頁的波本的檢討。
看了一眼朗姆就知道波本當年上學的時候絕對不是什么好學生了,他看得想笑,波本這樣太熟練了,不知道上學的時候寫過多少次檢查。
檢討這種東西沒什么好看的,朗姆大概翻了一遍就來到了第三頁,一眼看過去他就發現了不對。
波本的那份檢討是手寫的,字跡清晰整潔又干凈,看起來賞心悅目,然而這一頁則是將什么東西復印上去的。
字跡很清晰,但是也能明顯看出來稚嫩。
如果琴酒在這里,他應該能認出來據說蘇格蘭說要交給朗姆,所以只能給他復印件的那張紙,和他的那一份應該是同一臺機子復印出來的。
好在這兩人關系很差勁,這輩子都不可能聊這個話題了。
朗姆皺了皺鼻子,假的那只眼睛咕嚕嚕在眼眶里轉了一圈,連內容也沒仔細看,他這個急性子第一件事就想打電話質問波本到底是什么情況。
然而這次波本來的時候已經不像前幾次那么殷勤了,起先朗姆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在他看到那個復印件的時候忽然覺得波本或許是有了什么依仗,才敢這么糊弄他。
朗姆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手腕一抖,A4紙發出了一聲脆響,他保持躺在椅子里、雙腳搭在辦公桌上的閑適姿勢,讀起了那篇像是小學生作文的東西。
【《我的爸爸》】
朗姆看到標題的時候去拿手機罵波本的手又蠢蠢欲動了起來,他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身體前傾,眼睛條件反射地讀完了第一句話。
【我的爸爸是一個掌管著數萬人的恐怖集團的總統領,他非常的厲害,是我最崇拜的人。】
“哐當!”
朗姆連人帶檔案以及桌子上的不少東西一起摔到了地上。
這一下對于一個快六十歲的中老年人來說可不算輕,他的假眼都震出來一半,疼得大腦一片空白,
但是他也顧不上疼了,他的大腦循環著巨大的‘完蛋了’。
他也沒時間爬起來了,將那張紙抽了出來,懷抱著一絲僥幸繼續讀了下去。
【他個子很高,很帥氣,有時候很溫柔,有時候又不怎么愛說話,但是不說話的時候也非常帥氣,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很怕他,但我知道他一直都是個好爸爸。】
和很多從未見過那位先生真容的人不同,朗姆作為組織二代,他繼承了父親的代號和職位,哪怕有時候可能比不上一些人的貢獻大,但那位先生還是最信任他。
他在很小的時候,跟著父親見過那位先生。
比他一米八三的父親還要高出一截的那位先生,總是沉默寡言地坐在那邊,小時候的朗姆倒不是特別怕他,但是跟著父親看到過許多人跪在那位先生腳邊哭泣的樣子。
【因為手下有很多人,又都是些無法無天沒什么道德觀念的家伙,所以爸爸總是很忙,要去處理各種事情,一出去就是一整晚,非常辛苦。】
朗姆感覺嗓子有些干,腦袋也有點暈,血壓好像變高了,心臟也有點不太舒服。
【我一直想和他一起去工作,但是爸爸總是說我太小了,讓我在家里等著他回來。所以有一天,我趁著爸爸不注意,悄悄跟了上去,那天運氣卻不是很好,一個組被外來的(什么被劃掉了)家伙攻打了,我不小心被牽扯了進去,我拼盡全力也只打倒了兩個人。正以為今天一定會命喪于此時,爸爸趕來救了我,他一個人結束了這場大規模的戰斗。】
及川有光看起來不到二十歲,朗姆印象里,二十年前好像還真的有一次這樣的事情。
那位先生忽然打電話讓他去某地做“CLEANER”的工作,到了現場,一地的殘肢斷臂,滿地狼藉。朗姆本來還想表現一下自己,親自處理的,看到現場又叫了幾個人過來。
他們五個人干了一晚上才結束現場的清理。
難道是那次?
【我坐在爸爸的胳膊上,和爸爸一起回家了。爸爸走過的地方,所有人都跪了下來。看著這個場景,我的心中涌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之情。】
因為那位先生已經很久沒露面了,當時組織里有不少人有些蠢蠢欲動,朗姆雖然不至于想要謀反,但是很久沒見過那位先生他也有些著急。
從那天開始,組織又變得平靜了起來。
【我對爸爸說,以后絕對不要繼承他的位置。一晚上都沒怎么說話的爸爸哈哈大笑起來,摸了摸我的頭發說,有光想做什么都可以。
這就是我的爸爸,我最喜歡的爸爸。】
拋開內容不談,這真的是一篇充滿童真和愛的優秀小學生作文,無論父親還是孩子,都應該感覺到了溫馨與幸福吧。
朗姆只覺得冷。
他現在知道波本為何這次過來的時候的態度又變得曖昧起來了,要他是波本他也曖昧,說不定還會直接將文件摔到接頭人的臉上,還要罵一句‘朗姆算什么東西’。
朗姆平靜地躺在了地上,將那份作文的復印件蓋在了臉上,想到了波本特意留給他的那句‘事情好像已經傳開了’,他現在也終于知道了是什么事。
一向急脾氣的他第一次這么心平氣和,默默掉下了眼淚。
要是事情只有他知道就算了,波本留下那句話就是故意不讓他好過的。那位先生什么都沒說,他做了什么都是無知者無罪,但是現在大家都知道了,朗姆說沒聽說過,也不可能有人信的。
怎么辦,給少爺申請個代號嗎?
……
“這次任務成功的話,你是不是就有代號了?”
坐在新的安全屋里,及川有光趴在沙發上看正在試服務生制服的諸星大,手指順便的將疊進去的布料勾出來,好奇地問道。
這間安全屋其實/比較符合及川有光最初對安全屋的想象,在某個難以被人探尋的低下,他跟著琴酒和伏特加繞了很久才到了地點,推開門看到了正在里面的諸星大。
諸星大看了眼在他身后的琴酒,將嘴里銜著的發繩取下,把長發在腦后束起來,對及川有光表現得極為冷淡:“或許吧。”
及川有光沒有受虐傾向,但是在組織里臥底的時候,這幾個人對他態度冷漠一些他才比較開心。
他的那篇作文果然很有用!他和月彥不愧是雙生子,就是心有靈犀,他哥哥能選中這么有用的習作肯定有他的心靈感應在的。
四舍五入還是因為他很棒w
聞言他一點也不生氣,輕巧地從沙發翻過去,坐在了沙發的靠背上,幫諸星大整理了一下侍者服上的領結。
“那真是太好了,提前祝賀你。這次任務我也會參與,我會好好幫助你的。”
諸星大又看了一眼琴酒,對方坐在及川有光的后方,殺人般的眼神落在了及川有光的手上。
雖然和琴酒不熟,諸星大還是從琴酒兇惡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檔次讓他親手給你整理衣服’的含義。
伏特加縮在廚房煮著咖啡,諸星大聞到了飄出來的淡淡的咖啡的香氣,他勾起嘴角輕笑了一聲。
故意當著琴酒的面,一字一句的對及川有光說道:“如果是您的愿望,我拼上這條命也會完成的。”
及川有光:“……?”
第28章
諸星大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雙深情的墨綠色眼瞳認真地望著他的臉,聲音中壓抑的感情和堅定不移,這個演技已經比如今很多演員都要強了。
及川有光感覺身后好像被什么陰影籠罩住了,不用回頭都知道一定是琴酒。
他還搭在諸星大領口的手被對方鉗制住,及川有光抬起頭看他,琴酒面色不善:“你也該換衣服了。”
及川有光瞬間將諸星大的怪話拋到腦后,反正這個人是慣犯了,他有些興奮地問琴酒:“我要換什么?我也要玩扮演嗎?雖然我不喜歡,但是如果是工作需求我也不介意穿女仆裝之類的衣服。”
及川有光不喜歡的原因是真的穿了女裝一定會被認成女孩子。明明都是差不多的臉,但是他哥哥就絕對不會被認錯性別,大概是血統的顯性導致的吧。
不過有時候也挺方便的,畢竟基本不會有人將雪女形態的自己和他本人聯系起來,跑路是很好用的。
“你也穿嗎?”他有些好奇地看向琴酒,稍微想象了一下琴酒穿女仆裝的樣子。
“……不。”
如果面前的人是別人,琴酒會罵他‘神經病玩什么玩把任務當成什么了而且誰說要穿女仆裝了’。
但這是及川有光,琴酒心平氣和地說道:“這次的目標需要一個人將他引過去……”
“好的,我沒問題。”
“……這個伏特加會負責。”琴酒沉默了一瞬,有些艱難地說道,“你出席宴會就可以了。”
“要和目標交談然后邀請他私聊對嗎?”
“伏特加會去的。”
“那我是要在那之后威脅他嗎?”
“伏特加會做的。”
“那為了讓他不說出去……別和我說這也是伏特加要做的。”
“……諸星會負責。”
及川有光將這件事簡單的捋了一遍,任務應該是要從目標手里獲取某樣東西,伏特加會將目標帶到隱秘的地方,威脅對方并且拿到需要的那個事物,最后諸星大會將目標處理干凈。
至于怎么處理……以組織一貫的風格也不難猜。
任務流程很簡單,至少他知道的這部分沒有什么特別的難度,但是和他好像沒什么關系。
及川有光看向琴酒:“那你負責什么。”
負責你的安全。
琴酒沒把這話說出口,畢竟現在及川有光還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經曝光的事情,那篇小學生習作應該是特地拿出來威脅朗姆的,至少他不應該知道這件事。
而及川有光隱藏身份的理由雖然還不知道,但該怎么讓及川有光開心并不難。
順著他演戲唄,也不是沒有這種喜歡隱藏身份假裝成下位者,平時一副任勞任怨的小白花模樣,到了關鍵節點忽然亮出身份來打別人臉的家伙。
“我和你一起吸引其他人的注意。”琴酒將陪太子玩的這句話說得很有水平,并且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也非常的有說服力。
這次任務屬于比較簡單的暗殺任務,用來測試諸星大是否有獲得代號的能力的C級以下的任務,根本用不到四個人來做,更別說其中還有兩個代號成員和一個準代號成員。
但是琴酒考量的內容要更多,除了利用這次機會拉進和及川有光的關系外,他也打算用這次任務給及川有光搞個代號。
及川有光總是用開朗的語氣說什么自己是普通的底層成員,這分明就是在要求升職。
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及川有光就是為了招攬合格的手下才來到底層的。
現在聚集在他周圍的波本和蘇格蘭都是獲得代號還不到一年的新人,諸星大能很快獲得代號的新人。可以確定及川有光的目標也是集中在這類新人上的。
但是沒有代號的話,想要吸引那些無利不起早的家伙并不容易,上位者需要的,親切是一回事,威懾才更重要。
琴酒就是這樣打算給及川有光一點便利的,他知道身為很多年前就加入組織的鐵血BOSS黨的自己,絕對不是及川有光的目標,他也沒有打算現在就轉投他人。
但是給對方在合理的范圍內行些便利,翌日改朝換代,有之前的情分在,也不至于直接被排擠到邊緣。
至于及川有光能不能領會到這份隱晦的照顧,琴酒一點也不擔心。
及川有光只是看起來傻白甜,做事可是滴水不漏的。就像他用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恫嚇朗姆,朗姆反應還需要一點時間,估計現在已經躲在什么陰暗的角落瑟瑟發抖吧。
只要朗姆還有腦子,也會趁著這個本就屬于某人的代號任務,將代號給小少爺雙手奉上。
琴酒露出一個略有些陰沉的笑容,做出了邀請的姿勢,盯著及川有光的臉:“走吧,我們的工作也是非常重要的。”
雖然琴酒吹得天花亂墜,及川有光卻完全沒看出來這個任務有什么重要的。
難道因為他是個普通底層就排擠他嗎?
及川有光陷入沉思,雖然被這樣對待應該也算是他需要的體驗,但真的什么都不做明顯不是他的風格。
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及川有光對琴酒笑了笑:“好啊。”
沒有困難,他就制造困難。
沒有簡單的工作,有的只有不會給人亂上難度的小狗。
今天有他在,目標想死都難,誰都別想完成任務。
……誰讓他們不帶他一起玩的,明明都把他帶過來了-
到了正式出場的時候,及川有光已經換了一件非常正式的深色男士準禮服,在他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也確實很有少當家的體面。
他平時也是類似的風格,但襯衫加上半著小袖再加上羽織的穿法,是比這種純粹的禮服活潑一些的。所以雖然看上去沒有太大的變化,好像變得更有氣勢了。
之所以是好像,是因為在那件色紋付的上面,他還是戴著自己的圍巾。
白色的底色,上面是深色的波浪形暗紋,與他頭發上幾乎和發色融為一體很難發現的紋飾非常相像。
琴酒的視線也落在那條圍巾上,他和及川有光說過他們要上的那艘游輪上的暖氣肯定會開得很足,哪怕是冬天的海上也不會冷的。
“就是因為熱才要戴的。”及川有光堅決不肯,琴酒也不能真的上手給他扒下來,也只能任由他這么做了。
琴酒只當他是口誤,不過他也覺得,不過是一條圍巾,應該也起不到什么御寒的作用。
反正設定是黑丨道繼承人,有些個性應該也不奇怪吧。
琴酒站在及川有光身后半步的位置,他也全部換了一整套西裝,以護衛的身份跟在他的身后。
明面上是護衛,實際上……也是護衛。以前不知道及川有光的身份就算了,現在絕對不能輕易讓他落單。
琴酒借著撩開頭發的姿勢調整了下耳朵里的耳機,從里面傳來諸星大和伏特加都各就各位的回應。
他瞇起眼睛看向站在他前方不遠處的少年,像是猛獸盯住了什么獵物,很快他收斂起翻涌起的惡意,低聲對著那邊說了句‘收到’,隨即跟了上去。
及川有光腳步一頓,不用回頭都知道剛剛針對他而來的那股殺氣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他的心情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把這轉瞬即逝的殺意放在心上,畢竟對及川有光來說,人類的那一點殺意,根本比不上活著就是為了嚇人的妖怪們。
這樣說出來好像有點奇怪,但他從小就是被嚇大的。
及川有光甚至覺得琴酒的這股殺意非常的親切,有種回家的感覺。
……啊,他有點想家了。
在琴酒走到他身邊后時,及川有光對他笑了一下。
琴酒面色如常,心里卻開始瘋狂頭腦風暴。
為什么會突然對他笑?他確實因為必須恭敬的對待如此抽象的少主而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
再加上,非常難宣之于口的,無法與任何人訴說的,琴酒對知名作家【及川有光】本人的怨氣。
如果不是知道及川有光少主的身份在先,在得知及川有光真的就是那個【及川有光】的時候,琴酒覺得腰上別著的伯/萊/塔都在和他說親自好想碰碰這家伙的腦袋。
不是他說,三十多度的體溫到底是怎么寫出來連他這個冷血無情殺人如麻的殺手都覺得心梗的劇情的?
更離譜的是雖然心梗,每次出新書的時候,需要提前預定的新書莫名其妙的就出現在了他的房間里,莫名其妙的就看完了,然后繼續心梗。
對于他們這種深處黑暗的人來說,也算是一種解壓吧。
及川有光不知道琴酒的疑問,就算知道了他也只會一臉無辜的說自己的體溫本來就沒有到三十度。
見及川有光沒說多余的話,只是單純朝他笑了一下就移開視線,琴酒也意識到自己反應有點過度了。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對象是及川有光,謹慎一點也沒什么不好。
及川有光按照侍者的指引,順著走廊直行到了最里面,從南側的臺階向上,再通過一個門廳,進去就是這艘游輪的中央大廳了。
在打開門的瞬間,奢靡的氣息撲面而來,三十多米層高的大廳分了兩層,到處都是觥籌交錯的男女。
組織給及川有光安排的身份是關西某個不算小的黑丨道組織的唯一繼承人,名字叫做筱本未來,這次是代表身后的幫派前來的。
但是這次的宴會并不是什么黑丨道的聚會,而是非常普通的一次名流們的集會,有錢人經常會組織這樣的活動,以各種各樣的名頭來進行社交。
在日本,黑丨道屬于合法產業,筱本未來前來這種聚會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甚至還算不上最兇殘的那種。
組織會選擇筱本未來也是因為他的年紀合適,又是經常在關西活動,東京這邊見過他的人少,不容易露餡。
及川有光念了三遍假身份的名字,腦袋里徹底只剩下初音未來了。
他和琴酒一進入大廳就到了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觀察情況了。琴酒的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里,面無表情地巡視著四周,就像一個盡職盡責的保鏢。
及川有光輕輕碰了一下琴酒,銀發男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的身上,及川有光將手放在唇邊,做出了想說悄悄話的樣子。
琴酒面無表情地低下頭,長發順著他的動作垂落在胸前,然后聽到太子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叫什么來著?”
琴酒的心情非常平靜,心平氣和地開口:“筱……”
“有光少爺。”
在他的話說完之前,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琴酒看過去,說話的人是個草色短發穿著和服的青年。
和及川有光這副較為正式的打扮不同,他看上去非常休閑,披著華麗的羽織外套,雙手塞在袖子里,赤色的雙瞳從琴酒的臉上掃過,把他當成一個毫不重要的小嘍啰,眼睛里只剩下及川有光一個人。
他身邊是個同樣充滿了危險氣質的黑色長發的男人,身材非常高大,穿著西裝的樣子有點莫名的社畜感,并且非常不搭地戴了頂斗笠,像是不怎么習慣這樣的場合。
只不過他看到及川有光表情也非常凝重,前面那個穿和服的文雅青年還好,他身后的社畜讓琴酒有點在意。
從那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了只有殺死過數百人的兇惡之徒才有的危險氣息,這是他們同類之間的判定。
這兩個人……也是組織的人嗎?
記起其中一個人叫了及川有光‘少爺’,琴酒扯了下嘴角。組織的人他并非全部都見過,也知道BOSS身邊還有更親近的人貼身侍奉,但是見到完全陌生的人意圖侵占他的領域,仍舊讓他產生了敵意。
“鴆先生,黑田坊。”及川有光看到他們卻非常驚喜,笑著和他們打招呼,然后才一頓,“你們怎么在這里?”
叫做鴆的男人走到了他們身邊,他身材高大,冷酷的神情在看到及川有光的時候瞬間融化,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組織也是要賺錢的。”
他意有所指地說道,特地看了琴酒一眼,被揉頭發的及川有光并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眼神官司,將自己的腦袋拯救出來,習以為常地撒嬌道:“頭發都亂掉了。”
鴆很自然地從袖子里掏出一把木梳給他重新束了發,兩人之間熟稔的就像經常這樣做一樣。
他們之間也的確很熟悉了,鴆是鴆一族的首領,也是奴良組的干部之一。與奴良組三代目奴良陸生是結義兄弟,也是第一個與陸生喝交杯酒,承認陸生是三代目的妖怪,在奴良組的地位和旁人都不一樣,及川有光都要好好地叫他一聲叔叔。
不過鴆一向很看重身份,哪怕隱隱超然于眾人,還是非常正式地稱呼他少爺。
黑田坊彎下腰來,這位讓琴酒也產生了些忌憚的在面對及川有光的時候格外有耐心,他笑了笑,問道:“有光少爺呢,來這里是有什么事嗎?”
黑田坊是從他祖父起就在奴良組的妖怪了,后來也與陸生喝了交杯酒,是奴良組特攻隊長,在越來越和平的現代社會,黑田坊早就開始了每天釣魚但是什么都釣不上來,只有河童可憐他會拽拽他的魚鉤的退休生活。
“我的話……”
及川有光看了琴酒一眼,幸好今天和他在一起的是朋友安排給他的知道內情的琴酒,應該不至于說漏嘴。
“我來幫朋友的忙。”他彎起眼睛對琴酒說道,“對吧?”
琴酒的腦袋早在這兩個人出現的時候就轉過一圈了,他們明顯是知道及川有光身份的內部成員,從剛剛那個叫鴆的男人的眼神中能看出來,對方肯定是認識自己的。
這并不意外,上面早就知道了及川有光的小動作,并且該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現在大概只有及川有光自己覺得自己偽裝地很好吧。
琴酒心理平衡了些,點頭承認下來。
“那……”
黑田坊還要說什么,被及川有光笑著打斷了:“鴆先生和黑田坊也去忙吧,我們這邊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他拉著琴酒的胳膊,笑瞇瞇地和兩個人揮手道別,鴆他們也沒生出來追的意思,站在原地看著及川有光和琴酒一起消失在視野里。
琴酒盯著及川有光抓著他的地方,及川有光并沒有拉他太久,此時已經靠在墻邊沉思起來。
鴆先生說是為了奴良組的生意才來的,這倒是沒有問題。畢竟在他超厲害的爸爸的帶領下,奴良組的組別早就超過了巔峰時期的一百個了,妖數也是翻了好幾番,他們作為本家,也要好好賺錢才行。
奴良組在人類社會也有著黑丨道的合法身份(?),平時也會靠著一些有經濟頭腦的干部來經商獲取資金,所以參加這種聚會并不奇怪。
但是鴆和黑田坊一起出現就很罕見了,一個幾乎能算是奴良組的副手,一個是武力值TOP級的特攻隊長,這樣的兩個人來這里,這艘船上肯定有什么古怪。
及川有光旺盛的好奇心催促著他必須現在就到處去轉轉,但是他今天不是一個人來的。琴酒的目標太大,不利于隱蔽,于是他非常自然地決定扔下琴酒自己跑路。
琴酒看著及川有光擺出文靜的姿態思考了片刻,忽然抬頭看向他:“我有點暈船,我去甲板上走走,你在這里好好玩。”
接著又伸手拽著琴酒的領帶讓他低了低頭,在他耳邊說道:“我感覺剛剛那兩個人不簡單,我去查查看。”
說完也沒給琴酒拒絕的時間,趁著侍者們推著餐車過來,靈巧地從他們中間穿梭了過去。
琴酒追了幾步,眼前只有一片空蕩蕩的走廊,什么蹤跡都不見了。
他感覺太陽穴一漲一漲地開始跳動,所有情緒最終凝聚成了一個扭曲的笑容。
他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諸星大的電話:“你在哪?”
[我已經就位了,等伏特加將人引出來就……]
“你的任務暫時取消,那個人伏特加會解決,這次任務還算你的。”諸星大聽到琴酒平靜的聲音中帶著莫名其妙的咬牙切齒,琴酒也懶得和他廢話,“你是服務生,行動比較方便,去找他。”
[他?]
“大少爺。”
琴酒將被及川有光弄亂的領帶一把扯了下來-
離開了非常沒意思的宴會廳,及川有光瞬間感覺自己變得自由了。
他早就想跑了,這個任務無聊得要命,宴會廳里的味道也不好聞。要不是他還保持著‘普通的底層成員’的人設,在見到鴆先生他們之前就跑路了。
不過也多虧他們,自己才找到了一個這么合適的理由跑出來。
來到了甲板上,海上的溫度往往比陸地上要更低,現在又是晚上,溫度已經掉到零下了。
及川有光做了一個深呼吸,混合著海風的冰冷的新鮮空氣進入肺里,舒服地他都想躺下了。
甲板上只點了幾盞燈,很多地方都用帆布蓋住,及川有光掀開一個角往里看了看,發現里面是一些普通的裝飾。看來這艘船在夏天的時候,也會有人在甲板上玩樂吧。
想知道鴆先生他們的目的就要把船探索一遍,然后想救任務目標的話,要找到伏特加的所在之地,這兩項并不沖突,是可以一起做完的。
及川有光像是散步一樣在船上走著,忽然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
船的上部都是客艙,越高處的房間越好。現在正是宴會中途,外面不應該有客人。
及川有光湊過去,看到了好幾個警察往一個房間里進。
雖然都穿著便衣,但是警察和混混一樣好認,氣質就完全不同,及川有光還眼尖地看到了他們腰部鼓鼓囊囊的,肯定是槍。
他躲在角落里看了一會兒,又看到一個穿著名牌西裝看起來應該在船艙里參加晚宴的男人走了過來,說了自己的名字,那邊的警察和名冊上的人對了一下,就允許他進入了房間。
本來想像以前一樣溜進去的及川有光改變了主意。
……
松田陣平從外面回來的時候,遠遠地他就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幾乎是看到那個人的同時,松田陣平就記起了他是誰,那條圍巾都要比他本人顯眼了。
不久前他拆了一顆很危險的炸彈,然而不久后炸彈又一次的被引爆了。當時和他在一起的就是這孩子……結果醒來之后只有自己在那里,及川有光別說人了,連個冰粒子都沒剩下。
好在景光知道他一定會擔心,給他發了條匿名郵件說及川有光沒事。
松田陣平總算是放了心,但他并沒有改變想和及川有光再見一面的想法,除了想問對方是怎么從爆炸中離開的,還想問對方那天有沒有看到……那個人。
松田陣平快步走過去,想要在對方進去之前和及川有光打個招呼。還有幾步的時候,他看到同事打開了名冊,正打算和及川有光對名字。
“好的,我知道了,請問您的名字是……”
他看到及川有光愣住了,精致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但如果不是松田陣平一直盯著他也會忽略掉這份極快的神情。
等等,名單他看過,上面沒有及川有光的名字啊?
說起來,及川有光這個名字是真名嗎?聽起來像是假的……
松田陣平正打算上前幫忙解一下圍的時候,聽到了及川有光很自然地開口了,聲音溫和堅定,沒有半分的猶豫。
“我是初音未來。”
第29章
松田陣平扶額想要嘆氣,他發現自己每次見到及川有光,對方都在做不該做的事情。
第一次是和他畢業就失聯的大概是去做秘密任務的同期景老爺一起,第二次是在他拆完炸彈后堂堂出現在現場,給他拆彈時都非常平穩的心率一秒鐘干到了120。
然后就是這次,他眼睜睜地看著及川有光一臉坦然地對負責核對人員的警察說自己的名字是初音未來。
松田陣平加快了步伐,想要去幫對方解圍,并不是他多么在意及川有光……不,說起在意的話他真的還很在意,他從及川有光身上有想知道的事情。
“那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到自己的那位平時非常認真的同事聽到他的名字只是疑惑了一瞬,好像是恍惚了一下,就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同事笑著和及川有光說了兩句什么,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少年走入了那個船艙。
“!”
松田陣平的眼睛倏然睜大,他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墨鏡,視野里連一片雪花都沒有。
他冷著臉,走到了同事的面前,同事認出了他,笑著和他揮了揮手里的名冊:“松田警官,這次爆處班只有你過來了,應該很忙吧?”
對方說的是這次的執勤,有位議員先生又一次收到了恐嚇信,但提前接到了這次宴會的邀請,他寧愿不顧自己性命安危也要social,硬是來了現場。
但那人還是惜命的,警視廳收到任務也只能派警察過來,想要和小松議員見面的人必須經過審核才行,畢竟小松議員要求的是私密對話,身份的核對就變得很重要。
松田陣平是以技術指導的身份過來的,雖然沒有炸彈但還是需要一個專業人士,其實基本不需要他做什么。
所以這次執勤是個不用工作還能跟著出海游玩的好生意,因為前兩天松田剛剛受到了驚嚇,大家一致把這個機會讓給了他。
松田陣平本來也只以為這是個三天的小度假,沒想到居然遇見了及川有光,幾乎每次見面都和諸伏景光在一起的及川有光。
當初零和景光一起銷聲匿跡,hagi還特地打電話回去詢問了鬼冢教官。
那位教官用非常茫然刻意的聲音反問‘降谷和諸伏?班里有這個人嗎?’的時候,他們就猜到了這兩個人或許都被派去做秘密任務了。
松田陣平用極其嚴厲的眼神盯著眼前像是沒事人一樣的同事,這位同事比他小一屆,平時從未有過任何瀆職的行為,是個非常優秀的刑警。
但是他這個前后腳的時間,對方肯定能判斷出來自己看到了他將及川有光放進去的事情,可卻如此坦然……
松田陣平忽然伸手抓住了同事的手腕,手指觸碰到了他的脈搏,同事本來皺眉想問他要做什么,看到他的神情也有些憂心:“松田警官,發生什么事了嗎?”
“剛剛你放進去的那個人……”
松田陣平盯著同事的臉,不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同事的臉上只有茫然:“剛剛放進去?那是藤井啊,我不過和他說了幾句話。”
同事口中的‘藤井’松田陣平也是認識的,是和同事同一屆身高超過一米九的肌肉猛男,不論怎么看都不可能將及川有光和那個人認錯。
“……”
松田陣平看著同事的臉,心中的天平還是傾向于的信任,他松開了握著同事的手腕的手,露出一個笑:“我太無聊了,和你鬧著玩的。”
同事松了口氣:“真是的松田前輩,嚇死我了,你也真是的……”
松田陣平著急去追及川有光,他擔心對方真的做出什么來,沒多少心思和同事寒暄:“我進去轉轉,先走了。”
他急匆匆地跑了進去,同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又有人要和議員先生見面,他拿起了手冊仔細核對面容。
……
這艘承載了數位名流的輪渡相當的豪華,這里算是客房的位置,及川有光順著路往前走,遇到分岔路口隨便選一個,沒用多久就將這一整層逛了個遍。
到處都是警察,還有穿著禮服的男男女女們,從外面進來后,會在警察的引導下到某個房間里等待,服務生倒是還能自由的行動,但在遍布警察眼線的這里,也做不出什么。
唯一一個自由的人只有及川有光了,他每個房間都進去看了看,大部分都很無趣,也沒有看到伏特加的身影,虧他還以為這里這么嚴密,該是組織的目標。
不過仔細想想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能有這么多警察說明他們提前得到了消息,組織也不是那種會提前發預告函的怪盜,這里應該不是目標才對。
他嘆了口氣,決定離開了。
原路返回不是他的風格,從二樓的窗戶跳下去好了。
及川有光穿過人群,忽然從最里面那個房間里有人狂奔出來,穿著西裝的男人露出了惶恐的神情:“村上先生不見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旁邊的警員立刻警惕起來,有人去扶他詢問事情的情況,有人沖進了房間里。
比他們先一步的,及川有光走了進去,房間里十分的奢華,是個三室的套間,窗戶大敞著,房間的暖氣全部散去,只剩下從外面涌進來的咸腥的海風。
進來了不少警員,大家有序地檢查著房間里的每一條線索,因為人員變得多而密集,及川有光也變得沒那么顯眼了。
他聽到有人用對講機聯系在中央大廳的警員議員先生失蹤的事情,及川有光直到現在才知道失蹤的人是議員。
議員算是高危職業了吧,在和平的現代社會,最有可能遭到暗殺的人就是政客了,而且說句實話,大多數人都有點死有余辜。
如果村上是他知道的那個村上的話,這個人及川有光還真的認識。
奴良組的特殊性質在政府也是掛過號的,及川有光就聽哥哥說過,之前這位村上先生就曾想利用他們妖怪去暗殺政敵,被他狠狠地拒絕了,后來還是氣不過,派了妖邪去附身了那家伙,讓那家伙狠狠倒了一個月的霉。
雖說在大眾的認知里,妖怪才是害人的那一方,但實際上妖怪也不會沒有緣由的襲擊人類,有些人類比他們危險多了。
也就是他們的特殊性才有底氣拒絕,從那之后政府的官員都對他們非常客氣。對此他哥也吐槽過,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們私下里找陰陽師的事情……可是有什么用嗎,花開院的當家柚羅小姐是他們的熟人,御門院已經沒有人才了。
及川有光對這類的事情有些膩歪,看了眼沒什么意思就直接離開了,他轉過一個走廊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什么人在那里。
他神情未變,照常向前走去,眼角微微掃過邊緣處,在那個人突然出手襲擊的時候也沒有改變軌跡。
青年的身體順著力道向前,很快穩住了身形,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自己的手。
他剛剛明明是沖著及川有光的肩膀去的,手指都好像觸碰到了柔軟的布料上的花紋,最終卻只抓到了空氣。
在他的背后,及川有光的手臂像是水中月亮的倒影,向外擴散的漣漪般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鏡花水月。
及川有光呼出一口氣,轉身看向剛剛的‘襲擊者’,有著微卷黑發的青年也直起身子來看他,及川有光一愣,隨即對他笑了起來:“松田警官?真巧,如果是你的話我就不躲了。”
松田陣平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他,他將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好像出現過的‘及川有光’身上,強行將本能的忽視壓了下去。
好幾次他都看到了及川有光的黑發,但是追上去的時候卻又消失不見。
直到剛剛議員發生了意外,他保持了鎮定沒有往里進,站在門口的時候,總算看到了及川有光。
他守在對方想離開的必經之地,注意力放在地面的影子上,對方一出現就確定的出手,原本都要抓住他了,卻被對方不知道怎么逃脫了。
松田陣平的父親是出名的拳擊手,他從小耳濡目染,在警校里也是武力值最高的那一批,能和降谷零打得有來有回。這樣的他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這家伙還是人類嗎?
及川有光的態度和他的那位同事一樣,就像是在這里遇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松田陣平相信他的同僚,他信任對方的人品,及川有光則是有著跑到應該被疏散人群的大樓里的前科,那時候及川有光也是理直氣壯。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松田陣平沒有和他笑,一字一句地詢問道。
及川有光眨了眨眼,感覺松田陣平嚴肅起來更帥了,和對方拆彈的時候也相差無幾的帥。
不過要他評價還是決定將現在的神情排到第一,因為拆彈的時候對方的臉沒露出來,他沒看到。
“我嗎?”及川有光好脾氣地笑笑,說道,“我看到這邊人很多,所以進來看看。”
及川有光笑起來頗有迷惑性,心智沒那么堅定的絕對會被他迷得暈頭轉向,松田陣平沒有半分動搖:“剛剛的事情和你有關嗎?”
“唔……”及川有光的食指輕輕點在下巴上,他微微仰頭看著花紋重復的天花板,“如果是失蹤之前,我可以確定地說沒有關系,但是現在我也不確定了。”
因為他來得有點晚,也沒想過要去那個村上的房間里看看,所以不知道事情是不是伏特加他們做下的。
他剛剛看到了警察那邊記下的村上的名字,確定了對方就是那個想要走歪門邪道的議員。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在被奴良組拒絕后,轉而找組織來暗殺政敵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和組織的聯系有了,時間長了之后遭到反噬也是理所當然的,現在這個人是組織的目標的可能性增加了。
在和身份無關的地方,及川有光從不說謊,尤其詢問他的還是他很喜歡的松田陣平。
他說的都是實話,但是在松田陣平耳中很明顯是另外一個意思。
‘就是我沒錯。’
說話時的表情還非常乖巧,就像是挑釁一樣。
松田陣平的眼皮一跳,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差點讓他死掉的那個爆炸案,最終也還是沒有抓到那個炸彈犯,對方像是玩鬧般搞得大事件,沒頭沒尾的落場了。
但是此時此刻松田陣平的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懷疑對象。
莫名出現在現場,一點也不擔心炸彈會爆炸一樣的及川有光,以及在他們離開一段距離后爆炸的炸彈,毫無征兆消失在現場的及川有光……
如果他是炸彈犯的話,想要全身而退并不難。
這次也是他嗎?
原本松田陣平想見他是為了獲得那個人的消息,現在他的想法出現了微妙的轉變,已經連續兩次和及川有光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的那個人,該不會也是……?
松田陣平理智上不愿意相信這個可能性,但是身為警察他絕對不能錯過任何的疑點。
“不確定?”松田陣平朝他笑了一下,嘴角一邊翹起,拉進了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的氣質本就偏冷硬,哪怕知道他是警察,也會覺得他是個黑警。
此刻比起正義的警察和莫里亞蒂的對峙,更像是黑警在向涉世未深的小少爺索賄。
松田陣平的手溫和地搭在了及川有光的肩膀上,這次順利地碰到了實體,衣襟上帶著些許涼意,及川有光仰著臉看他,霧紫色的眼眸認真地望著他,一副沒有防備的樣子。
“只要有嫌疑,就不能輕易放過。”松田陣平看清了及川有光今天的穿著,比起他平時那副時髦的打扮,正式的準禮服看起來要更貴氣一些。
松田陣平的手稍微翻了一下,及川有光沒有反抗地被他轉了半圈,手臂被束縛在身后。
“這不是逮捕。”從身后傳來了松田陣平帶著笑意的聲音,兩人靠得很近,聲音像是貼著他的耳朵說出來的,“我沒有拘捕令,所以請求你暫且留在我身邊吧,直到事情全部結束,你的嫌疑被撇清為止。”
“小少爺。”-
穿著侍應生制服的赤井秀一腳步匆匆地行進著,他剛剛臨時接到了琴酒給他改了任務內容,從殺人變成了找人。
及川有光跑掉了。
其實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赤井秀一有點幸災樂禍,畢竟及川有光是琴酒帶來的,組織的TOP KILLER親自看著都把人看丟了。
及川有光沒事還好,要是今天出事了就有趣了。組織沒了重要的繼承人,琴酒百分之百會被懲處,元氣大傷的組織正是侵襲的最佳時機,趁此機會說不定能一舉殲滅。
所以赤井秀一找得并不是很上心,比起及川有光,他正在試圖繞回之前和伏特加約好的地方,去看看這次的任務目標。
這次的任務目標是一個叫村上的議員,那個人在大概五年前答應了組織的交易,組織幫他處理掉了可能將他擠下席位的政敵,他負責幫助組織進行一些交易。
但是他的把柄也同樣落在了組織手里,再也無法掙脫。
如果不想繼續被威脅就只能想辦法上岸,這次其實就是組織給他的最后一次機會,但是警察出現了,村上必死無疑。
按照原本的計劃赤井秀一是沒有這樣空閑的時間的,不過現在多虧了及川有光,他就算沒能及時響應也情有可原。
要是能從村上身上獲取些什么情報就好了。
和伏特加約定好的地方是在右舷中層的空客房,按照之前的計劃,伏特加應該會在十分鐘之后帶著人到那里。那個房間外面連接著后甲板,從那邊很輕松地可以離開。
赤井秀一加快了腳步,打算在伏特加到之前過去等著。
他是服務生,在船上的任何地方出現都不奇怪,他的速度想當然比伏特加更快一點。就在他準備出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聲音。
柔軟又讓人印象深刻的繾綣聲線,和他冰冷的氣質完全相反。
赤井秀一幾乎是瞬間躲了起來,他小心地往外看,看到了及川有光和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在一起。
“你確定是這里嗎?”男人開口問道,兩個人靠近的姿勢不太自然,但及川有光層層疊疊的寬大袖子將他們的手蓋了起來,看起來像是及川有光被控制住了。
“只有這里有可能吧,你沒有從外面看過嗎?這里是唯一一個可以逃跑的地方。”及川有光理所當然地回答。
“……沒有這么多逃跑的經驗真是抱歉啊。”松田陣平語氣有些微妙。
剛剛他擒住了及川有光,對方沒有任何反抗的行為,反而語氣溫柔地詢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找那個消失的議員。
對松田陣平來說,確定及川有光在他身邊比較重要。他猜及川有光一定會有同謀,說不定就是他的那位同期,他看住了首謀,其他的從犯,他相信自己的同事們。
于是便也順著及川有光的意思在外面甲板上轉了幾圈,然后及川有光就說要來這里了。
“這也是理所
當然的,畢竟我才是擅長……”及川有光的話又戛然而止,搞得松田陣平非常在意。
“你擅長什么?”松田陣平忍不住問道。
雖然他懷疑著及川有光是一切事情的首謀,但是在和及川有光相處的這段時間,對方的表現非常好,沒有反抗甚至有求必應,問他什么都會回答。
——雖然回答的還是很曖昧就是了,完全無法判斷是否屬實。
“怎么你們都喜歡問這種問題。”及川有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靦腆,他抬起頭對著松田陣平彎了彎眼睛,“我可以在下雪天的時候騙男人到我的領地接吻。”
“……”
松田陣平嘆了口氣:“什么啊,雪女嗎?雪女至少要是女孩子才行吧。”
“欸,你知道啊?我還以為警察都是無神論者呢。”及川有光有些驚訝,但他很快就笑了起來,“至于雪女是不是一定要女孩子,我們試一下也可以……但是稍微有點地獄,結束之后要是你死掉了,你也沒辦法知道結果了。”
松田陣平只覺得他在胡說八道,順著他說道:“你親別人給我看不就可以了。”
“意思是你比較喜歡看我和別人接吻?好奇特的性丨癖,松田警官。”
松田陣平用空著的手敲了他的腦袋一下:“你滿二十歲了嗎?別隨便說這種糟糕的話。”
及川有光還想說什么,卻忽然一頓,若有所覺地看向了西邊的某個方向,就在此時,松田陣平也忽然感覺到了什么,將及川有光往旁邊一推,抬手擋住了身后猛然襲來的拳頭。
那個人沒有停頓,接二連三直擊面門的拳頭揮動著出去,松田陣平雙手交叉作為格擋,他只能從縫隙中看到對方白色的制服,認出來這是這艘船上侍者的衣服。
“你先走。”
突然襲來的男人對站在一旁的及川有光說道,及川有光回頭看了松田陣平一眼,沒有多說什么的離開了這里。
松田陣平在后面喊了他一聲,眼前的男人進攻的速度更快了,他有些分神,一拳擊中了他的顴骨。
松田抽了兩聲氣,看向突然出現的這個長發的男人,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及川有光忽然感覺到了一陣非常強烈的陌生妖力,不,并非全然的陌生,這樣說只是為了區分,并非他認識的奴良組里任何一個妖怪的氣息。
和不久前的酒館里,見越入道那次相似的氣息。
見越入道說意外得到了可以改變氣息的東西,出現一次是意外,出現兩次就是預謀了。
及川有光朝著外面奔去,現在身邊什么人都沒有,很方便他的行動。而且這艘船上他并不是孤身一人,鴆先生和黑田坊都在,看來他們也應該是為此而來的。
他很快找到了妖力最濃郁的地方,是在船的頂部,從這里跑上去,哪怕他比一般人類要強,也需要花費一定時間,為了省力,就只能……
及川有光走進了窗戶間隔的陰影里,再次有人出現的時候,黑色的長發延伸漸漸成了白色,帶著些冰霜的氣息,金色的眼眸中有著如同漣漪般散開的妖紋。
下一秒,他已經不見了,出現在了頂部的位置。
最上面有一個人俯面倒在了地上,黑色的禮帽摔在了一旁。
及川有光一頓,瞬間變回了之前的樣子,他走到了趴著的人那邊,將他翻過來,看到了伏特加的臉。
“伏特加?”他推了那個人兩下,伏特加有些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在看清及川有光的一瞬間,他愣住了。
“你、你怎么在這里?”伏特加有些震驚,“大哥還在找你……”
“比起毫發無損的我,伏特加前輩為什么會暈倒在這里呢?”及川有光沒有回答,反過來追問道。
伏特加有些茫然,捂著腦袋說道:“我按照計劃帶著村上離開,走到一般忽然看到了遠處好像飄著幾團火……當時還在六樓吧,我怎么會在這里?不對,村上那家伙呢!”
伏特加的反應很快,直接跳了起來,滿臉的懊惱:“完蛋了,讓目標跑了,這次是真的完了。”
“人跑了還可以找,只要你沒事就好。”及川有光說道。
伏特加瞬間被感動了,有些眼淚汪汪地看著及川有光。
下一秒,通往里面的門被人用力的撞擊,一下、兩下,伏特加做出了防御的狀態,門很快被打開,從里面出來的是領帶不知道扔到哪里去的琴酒。
琴酒的手里握著槍,看到及川有光和伏特加的時候,表情明顯發生了變化:“人呢?”
一出事伏特加就給琴酒發去了信號,琴酒跟著伏特加身上的定位追了上來,卻看到了他自己都找了一晚上沒找到的及川有光和伏特加在一起。
他問的肯定不是及川有光,而是消失的任務目標。
“我不知道,我剛剛還是被少、及川老師叫醒的。”伏特加說道,他們不好當面叫及川有光少爺,便只能換個稱呼。
因為及川有光用著那個與某知名作家相同的名字,這個稱呼就非常自然地說了出來。
琴酒看著站在伏特加身后三步左右的及川有光,銀色的月輝灑在了他的頭發上,隱約地好像看到了不久前見過的另一種模樣。
及川有光單手支著下巴,一副正在思考的樣子。
忽然琴酒感覺到了不對,他迅速舉起了槍,對準了及川有光的位置,一個人影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躥了出來,直直地撲向了及川有光。
比他扣下扳機還要快,那個黑影忽然被人擊飛了,砸中了船帆,厚重的木頭上留下了些許血跡,那個人漸漸滑落,掉到了地上。
他們都看清了,正是消失了的村上。村上的狀態并非從前,雙目猩紅,哪怕這樣重的傷都沒對他造成影響,露出了尖利的牙齒,還想再往前沖。
下一秒,一柄禪杖抵在了村上的脖子上,穿著佛衣戴著斗笠的長發男人的木屐踩在了村上的頭上,將他的頭按在了實木的船板上,甚至踩下去了一半。
如果安室透也在這里,一定能看出這個踩人的兇狠姿勢,和當初及川有光踩下見越入道時一模一樣。
男人的長發在空中飛舞著,給在場的人都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他很快將村上捆了起來,扔到了更低處的甲板上。
很快從門口又傳來了腳步聲,穿著侍者服的諸星大出現在了門外,白色的制服上有些臟污,整體看起來倒是沒太受傷。
諸星大很快鎖定了穿著僧衣的男人,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危險度達到頂峰的男人朝著他們走來,越過了諸星大,接著是伏特加和琴酒,所有人都沒有輕舉妄動,剛剛對方表現出來的戰力已經超過了普通的程度,如果真的打起來,用槍也有些吃力。
從天空中有什么東西落了下來,細小輕盈,逐漸地越來越多,雪花在海面上飛舞了起來。
放在往常應該是及川有光最喜歡的時候,他現在卻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看向黑田坊,睜大了眼睛拼命和他示意不要理睬自己,黑田坊抬了抬斗笠,露出了英俊的面容,對著及川有光wink了一下,表示收到。
及川有光的心提了起來。
黑田坊人一直走到了及川有光的面前,在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情況下,他恭順地單膝跪了下來,對著及川有光低下了頭。
“有光少爺,小僧來遲了。您沒事吧?”
及川有光心想這下徹底是說不清了。
第30章
村上議員終究還是被找了回去,身邊跟著寸步不離地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保鏢,只不過受了很嚴重的傷。
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本來兩天之后才會返航的輪渡只能即刻返航。
村上為什么會出現和消失都非常撲朔迷離,在回程的路上,已經傳出了不下于三種版本,其中也有帶點玄幻的傳言,只不過相關人員都保持著沉默。
但其實對于在場的人來說,謎團也仍舊很多。
比如伏特加失去意識后究竟是怎么出現在船頂的,村上的那個變異又是因為什么。
不僅伏特加,甚至及川有光到底是怎么上去的也很離奇,唯一的門是鎖上的,琴酒過來的時候才第一次被打開。
那個神秘的、及川有光的親信強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及川有光像是也沒想到會被他叫掉馬甲,愣了足足有十幾秒鐘。
他的眼睛緩緩地看過在場的所有人,被及川有光看到的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最終像是終于破罐子破摔的不裝了,彎下腰雙手將單膝跪地的男人扶了起來。
[辛苦你了。]
雪花像是從漆黑的深夜憑空落下的,紛飛的雪花浮于夜色,紛紛揚揚灑落在每個人的發頂肩膀。
寬大的袖子交疊,身材高大的男人被及川有光扶起,在某一瞬間,兩人身周的磁場頻率變得相同,身體與夜晚的界限變得模糊,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化在這冷寂的雪夜之中。
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發生,及川有光微微抬了抬頭,戴著斗笠的男人就立刻彎下腰附耳過去,像是這樣做了無數遍。
及川有光和他說了幾句什么,那位穿著僧衣卻出手狠辣的破戒僧點了好幾次頭,最后他又朝著及川有光點了點頭,提著昏過去的村上直接從幾十米高的船頂跳了下去。
……
船快要到岸的時候,赤井秀一在室內的噴泉池旁邊找到了正在喂魚的及川有光。
他想到了剛剛被他攔下的松田陣平,那家伙出拳真夠兇的,如果不是自己找了空隙將他打暈,以那個人的難纏程度大概會拖他很久,估計也看不到那一幕了……
在那個危險的男人離開后,他們幾個人面面相覷了很久,及川有光似乎是在評價還有沒有必要繼續裝,最后還是開口叫了‘前輩’。
赤井秀一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及川有光是隱藏身份過來的,總不可能隨便在誰面前暴露身份就離開。
至于要不要配合……為什么不配合?他本來就是想走這條路的,波本和蘇格蘭都不在,他遙遙領先。
赤井秀一將翹起的嘴角落下,看著不遠處的及川有光,少年已經換回了他平時常穿的和服,斜簽著身子看著水里的魚。
他的視線向下,看到了短靴上的細跟。說起來,及川有光穿這樣的鞋子,為什么走路會沒有聲音呢?
應該相當難做到吧,可別說在地毯上,就算在鋪了瓷磚的室內,都聽不見他的腳步聲。
他又看向及川有光的臉,側顏溫柔沉靜,帶著股浸染多年才能養出來的文氣,漂亮的讓人經常會可惜他為什么會長嘴。
赤井秀一調整到合適的表情,走到了及川有光的身邊。他的影子正好將少年籠罩了起來,及川有光卻沒有抬頭,將手里的花生米扔了進去。
等等,給魚喂的什么?
赤井秀一的表情繃不住了,他伸手蓋住及川有光的又要從小袋子里掏花生的手,還是一如既往地涼,就像是用整顆花生米喂魚這么冰冷。
及川有光抬頭看他,赤井秀一收起了對金魚的同情,朝著及川有光露出了微笑:“準備下船了。”
“好。”及川有光說道。
他的左手被赤井秀一牽著,在對方的注視下,右手流暢地從左手將那一小袋花生拿了出來,全部撒在了金魚池里。
赤井秀一欲言又止,同情地看了池子里的魚一眼,及川有光看著他問道:“你喜歡魚嗎?”
他的語氣有些微妙的嫌棄,赤井秀一能看出來他確實很不喜歡。至于他自己,對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并沒有喜歡與否的區分。
“不喜歡,但也不討厭。”赤井秀一如實回答道,“吃得話倒是還好。”
“你不覺得這種東西長得很恐怖嗎?”及川有光拉著他的手,回頭看了眼池子,“濕漉漉滑膩膩的,我也不喜歡吃。”
除非是只給他處理好的魚肉,還能多少吃一點,好在他家里從來不缺寵孩子的人。
忽然他話鋒一轉,抬頭看著赤井秀一的臉:“任務算是結束了吧?后面的事我沒關注。”
赤井秀一真的知道,當時那個黑發的破戒僧帶著他們的目標離開后又回到了眾人的面前,沒有要殺人的意思,也沒有要將人給他們的意思。
不過以那個人及川有光親信的身份,把人帶走也沒什么好說的,對方在組織內的職位說不定比琴酒還高,至少他試探性地問琴酒知不知道對方的代號時,琴酒沒理他。
這已經是赤井秀一和琴酒第二次出任務了,兩次都因為及川有光中止了,不過他對琴酒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和那冷漠的外表稍有些差異,琴酒并不是傲慢到誰都不理睬的類型,甚至能說得上脾氣好,問他的問題幾乎都能得到回答,不說的肯定是他不知道,不可能在這里瞞他。
雖然最后目標還是被組織的人帶走了,但他們確實沒盡到責任,單從他們的任務來說,是失敗了。
不過這件事和及川有光肯定沒什么關系,上面追問下來,別說琴酒和伏特加,他都愿意替及川有光背鍋。
想到這里,赤井秀一確定地和及川有光說道:“不能算成功,結束了。”
及川有光點了點頭:“那你還能拿到代號嗎?”
他記得諸星大好像很缺一個代號,已經提過好幾次了。
“這個啊……”
自己到底有沒有在任務中派上用場,赤井秀一還是很清楚的。這次除了幫小少爺從警察手中逃了一次之外,他什么都沒做。
別說借著這次任務拿到代號,能不被追責就算好的了。
“下次任務應該就沒有問題了。”赤井秀一做出了思考的神情,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樣子說道。
“這樣。”
因為及川有光沒有掙脫,他還握著對方的手,哪怕是他的體溫都沒辦法將及川有光焐熱,反倒是自己,從手心開始有些微微的涼意。
現在是冬天真可惜,夏天應該會很舒服吧。
赤井秀一忽然想起了什么,隨即對現在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及川有光提議道:“到下次任務應該還有一段時間,趁著現在,要不要出去旅游?”
因為諸星大在他面前表現得非常正常,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后也沒有用更浮夸的態度對待他了……當然也可能是之前就已經足夠夸張了,但諸星大這樣讓及川有光稍微感到了些自欺欺人的安慰。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的話不需要說得那么清楚,只要表面上過得去他也可以繼續裝下去。
他的第一章才剛發出去,總不能現在就結束體驗吧?
“去哪里?”及川有光并不打算拒絕他,甚至露出了很感興趣的表情詢問道。
另一方面,這也算是普通黑手黨的日常吧,只有日常足夠動人,將來發生劇變才更讓人絕望。
……上面那句話刪掉,搞得好像他是個經常發刀的人一樣。
“唔。”赤井秀一裝模作樣的思考了幾秒,笑著問道,“溫……”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有人擋在了他們兩人的面前,帶著墨鏡的卷發青年站在那里,那張帥臉上還貼了一塊膠布。
“松田警官!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及川有光一如往常的和他打招呼,就像他們之前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松田陣平沒有限制他的行動,他也沒有在那之后趁機跑掉,連句解釋都沒有。
“嗯。”松田陣平扯了扯嘴角,他們在靠近出口的位置,昏暗的室內開著燈,幾乎照亮了大部分房間,但開著的小門透進來更亮的自然光,反而顯得房間內有些昏暗了。
松田陣平透過墨鏡看到的世界又在此基礎上蒙了一層黑霧,他從墨鏡中看著像是什么都沒發生的及川有光,心中卻并不意外。
每次都是這樣,他已經放棄了向及川有光要答案,要從那張嘴里聽到一句實話,簡直比拆彈還難。還不如他自己調查然后自己推測。
還有景光的事情,雖然松田陣平知道自己這樣的身份,離諸伏景光越遠越好,但他還是忍不住會擔心……他不過是旁敲側擊的了解,至少不會給他們添麻煩。
他將墨鏡摘下來,看向了及川有光,非常自然地朝他笑了笑。
及川有光稍微愣了一下,松田陣平不知道這個反應算是好還是不好,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做。
“那個啊,我其實是來和你道歉的。”松田陣平盡可能讓自己顯得更和善一些,他知道自己長得其實有點兇,用他發小的話來說就是因為太帥了反而不像好人,有種痞氣。
hagi經常說他長得帥,他自己倒是沒什么這方面的自覺,但想表達善意的話,用自己這張臉應該也是可以實現的吧?
“就是之前的事情,我強行把你扣下來。”松田陣平一個眼神都沒給赤井秀一,完全當做那家伙不存在,視線在那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了。
“事實證明這件事和你沒關系,所以我來和你道歉了。”松田陣平也覺得自己的理由牽強,要是萩原研二在這里說不定能說出更好的借口,但他其實也不想將hagi牽扯進來。
“之前和松田警官一起行動的時候嗎?”及川有光看著他偏了偏頭,“沒有,我很喜歡和你在一起。”
他那本剛起了頭的輕小說里還有主角和警察好友不少對手戲,和松田陣平在一起的時候靈感都在往外冒。
松田陣平摸了下鼻子,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交換一下郵箱吧,下次我請你吃飯賠罪。”
赤井秀一看向及川有光,認真觀察著他的表情,只要露出一絲不情愿,他會立刻幫他拒絕。
及川有光確實拒絕了,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中抽了出來,接觸到空氣的時候甚至有些溫熱的感覺。
赤井秀一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抬起頭看著及川有光非常開心地走到了松田陣平身邊,拿出了手機和對方交換了聯系方式。
郵箱、電話號碼、SNS一個不落,而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及川有光的通訊方式,想聯系只能見面。
剛剛還對自己的攻略進程很滿意,感覺到了及川有光對自己的一些親近的赤井秀一第一次體會到被渣的感覺……
就像是每天下班回家都會去喂樓下的高冷小貓,打算稍微熟點之后就綁架回家。很久之后小貓終于愿意吃他手上的東西了,如果時間不長摸一下也可以,以為自己至少已經是特殊的那個人時,卻看到了小貓主動去蹭一個只見過兩次的人的手。
不是他說,組織的未來BOSS和一個警察關系那么好算什么事?
如果他再陰暗點,就等這兩個人關系變更好后去綁架了那個日本警察,然后去威脅及川有光‘你也不想你們的關系暴露給組織的其他人吧’,然后順理成章的成為對方最重要的手下。
不過赤井秀一也只是想想而已,表面上他還是風輕云淡看著那兩個人聊天,及川有光的笑容都好像要更真摯一些。
和松田陣平交換完聯系方式的及川有光回到了諸星大的身邊,抬起頭叫了對方一句:“諸星君。”
諸星大也沒有再穿之前的侍者服了,反正這里的人夠多,少他一個服務生并不突兀。他又穿回了平時的大衣,也就是說連同針織帽也戴了上去,看起來是個人狠話不多的酷哥。
聽到他的聲音諸星大看向他像是在問什么事,及川有光舉起手機對著他,對他露出一個笑容:“都已經拿出來了,我好像還沒有和你換過號碼。”
諸星大:“……”
酷哥保持著高冷的姿態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但及川有光作為以感情細膩著稱的小說家,對人類的感情也非常敏感。
雖然諸星大的表情沒變,但是莫名其妙的好像變得愉悅起來了。
及川有光見多識廣,對于諸星大毫無緣由的開心還是有所猜測的。
就是那個吧,畢竟是MAFIA,如果不是正常的社會關系的全部終結,要是還有一點能在正常社會生活的可能,一般都不會有人加入這種組織的。
所以除了組織的人肯定沒什么朋友,而且諸星大還沒有代號,很容易被排擠。
不像他,什么樣的朋友都有。
及川有光將手機扔進了寬大的袖子里,伸手拍了拍諸星大的肩膀,語氣溫柔:“放心吧,以后我們就是朋友了。”
諸星大:……雖然好像對我來說是件好事,但他為什么好像在同情我?-
下了輪渡之后,及川有光坐上了諸星大的車,因為他們是住在一起的,琴酒和伏特加都沒說什么,看著他們的車離開才上了自己的車。
也就是及川有光不了解組織的情況,否則他肯定能發現,在注重人情的日本社會,讓兩個干部級的代號成員等著兩個底層成員離開有多奇怪。
黑田坊是好心,及川有光并不怪他。
而且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這件事真的想解釋也不難。
琴酒和他一起在宴會上見過黑田坊,當時黑田坊和鴆先生一起來的,琴酒肯定知道他們不是組織的人。就算叫了他少爺,也有可能是自己家的產業,他就是個普普通通沒什么特別的家里有礦所以打算追求自己男人浪漫的富四代。
指加入黑丨道。
這樣看完全沒問題,所以他才問諸星大任務是不是完成了,如果那邊將黑田坊他們認定為自己人,任務就是成功了,但是諸星大和他說的是失敗。
及川有光覺得可以放心了,諸星大對他的態度也很尋常。就算是諸星大還是那么喜歡腦補,諸星大拿到代號就會從安全屋里搬出去了,不用擔心他將這份感情傳遞給波本和蘇格蘭。
他們回去之后,及川有光終于見到了幾日沒見的波本和蘇格蘭。
蘇格蘭正在看手里一本雜志大小的畫冊,看得眉頭緊蹙。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才站了起來,看著和諸星大在一起的及川有光:“唔,你們回來了。不是說至少三天后才回來嗎?”
波本似乎也聽到了聲響,一身居家服的從里面房間里走了出來,他倒是不怎么驚訝這件事。
雖然任務內容是保密的,但如今他們之間有了共同的秘密,在涉及到及川有光的方面,還是會簡單的進行一切情報交流。
諸星大聳了聳肩:“出了一點意外。”
蘇格蘭了然地‘啊’了一聲,畢竟及川有光和他們一起去的嘛,任何和及川有光的事情,如果不出意外才叫人意外。
他站了起來,將手里的編織雜志壓在了茶幾下面:“吃過東西了嗎?我和波本中午煮的咖喱,要來點嗎?”
說是他和波本煮的,其實算是他教波本煮的,畢竟好友說要學制作料理,他就從最簡單的開始教了。
有及川有光在,他和波本走得稍微近點也沒什么奇怪,從這一方面來說,這世界上并非全都是壞事。
從兩個人的態度上沒感覺出來不對勁,及川有光放心下來,笑著說道:“拜托前輩了。”
“小事。”蘇格蘭點了點頭,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我幫你打個下手吧。”諸星大追了上去,從里面傳來了蘇格蘭的聲音,諸星大又說了兩句什么,最后還是留在了那里。
客廳里只剩下及川有光和波本,還是波本先開口:“先去等吧,這個應該很快。”
及川有光到了餐廳,發現之前那個有些逼仄的小桌子也換了一張大些的,很有情調地鋪了桌布,桌子上的花瓶還插了鮮花,整個房間都好像亮了不少。
“你們不在的時候,我和蘇格蘭也不是什么都沒做的。”波本和及川有光在桌子的同一邊坐下,單手撐著臉看著身邊的及川有光,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看起來還不錯吧?”
“嗯,很好看。”及川有光并不吝嗇夸獎的話語,他伸手碰了一下白色的花瓣,“是風鈴吧,真漂亮。”
“你喜歡就好。”波本的金發微微顫動了一下,他頓了頓才說道,“這次任務怎么樣?”
及川有光沉默了一下:“我交到了新朋友。”
“新朋友?那個警察嗎,還是我?”波本一愣,從旁邊傳來了諸星大的聲音,長發的青年衣服外面套了一件圍裙,笑著說道,“怎么想都應該是我吧,那位松田警官之前還拖著不讓你走。”
從里面端著已經盛好的咖喱的諸星大走了出來,將兩個盤子先放在了波本和及川有光的面前。
因為本就是已經做好的,米飯和咖喱都只要熱一下就好。
“蘇格蘭在炸蝦,還要稍微等一下。”諸星大說道,試探性地摸了一下及川有光的頭發,對方并沒什么反應,他才放下心。
反而是波本聽到‘松田警官’的名字稍微有些僵住了,松田這個姓氏并不少見,但他恰巧也認識一個松田警官。
“那是因為我太可疑了吧。”及川有光也很有自知之明,沒想到自己進去的時候被松田陣平看到了。
本來滑頭鬼的混淆技能會自動瞞過別人的眼睛,但松田陣平之前見過他,如果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看到他也是當然的。
這是他自己的問題,以后也不能總是隨便作弊了。
“松田警官以為是我綁架了那個村上……”
原本還在聽他們講話的波本愣了一下:“村上?你們的任務目標是那個村上議員?”
“是他,本來這次不管交易成功與否,都要殺了他的。”諸星大輕描淡寫地說道,語氣和剛剛說蘇格蘭準備了炸蝦沒有什么區別,“有什么問題嗎?”
波本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調出了新聞給他們看,不管是哪家報社,今天報道的都是“議員村上出宏向警方自首,自爆曾多次貪污受賄”的內容。
“還爆出了他五年前曾托人暗殺了與他利益相關的武田宥司,這是組織和他的交易,朗姆那邊似乎正在忙著找人將他和組織的關系清理干凈了。”波本將自己的手機放在桌子上,語氣平靜地說道。
他接著看向及川有光和諸星大:“你們兩個,做任務把要殺的任務目標送進局子里了?”
端著盤子出來的蘇格蘭一出來就聽到這樣一句話,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了及川有光。
很熟悉啊,非常熟悉啊,在場的各位誰還沒因為及川有光進過局子呢?
就連上一個目標的小杉斗真都進去了。
有沒有可能,及川有光其實是警察的臥底,給警視廳增加業績的?
不對,我才是警視廳的臥底吧?
蘇格蘭走了過來,將炸的很漂亮的金燦燦的炸蝦放在了桌子中間,又將托盤里屬于自己和諸星大的那份放好,笑著說道:“是意外吧,畢竟琴酒都沒說什么。”
諸星大也落了座,坐在了波本的正對面。
波本嘆了口氣:“是啊,我只是覺得有點意外,沒想到他是你們的任務目標。”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黑色的信封,蘇格蘭看到之后微微一愣:“這是……”
“沒錯。”波本將信封遞給了及川有光,“朗姆說你任務做的好,所以給你申請了代號下來。”
及川有光接到了一半,比起將這個東西扔出去,他更對波本說的話感到了疑惑:“我……任務做得好?”
他在這次任務中擔任了非常辛苦的吉祥物工作,琴酒根本沒分任務給他,被非常明顯的排擠了。
而且這次任務都失敗了吧?
村上被抓他倒是不意外,是他建議黑田坊這樣做的,如果查出來對方沒什么別的問題,就直接送進去。
波本其實能理解朗姆的意思,但是這舔得有些太明顯了。他起先不知道這個刷爆熱搜的村上就是他們的目標,剛剛他說的那話并不全是陰陽怪氣,而是貨真價實的疑惑。
他拿到這個東西比及川有光他們回來的時候早了大概一小時,所以并不意外他們今天會提前回來。
朗姆的消息是真的很快,看來他還是不能放棄朗姆這條線,而且如今有了及川有光,朗姆只會對他更客氣。
“總之他是這么和我說的,既然給你了就接受下來吧。”
雖然波本其實并不希望及川有光接受,畢竟他們現在能住在一起,是蘇格蘭的那個‘由代號成員帶新人’的理由,之后除非做任務,他們也遇不上了。
但是他也不可能將這件事隱瞞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及川有光看著手里的黑色信封,這里面放的就是他的代號。
三個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等著他打開。
及川有光是真的不想當什么代號成員,太忙了不說,還和他現在的戰略不符。
他手指輕輕一翻,信封就換了個方向,他將這個信封遞給了他斜對面的諸星大。
綠色眼睛的男人露出了詫異的神情,看著他的眼神也有些晦暗不明:“有光?”
“送你了。”
及川有光言簡意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