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哎……”
“哎……”
“哎什么哎！”穿著鮮紅嫁衣的哈珠恨鐵不成鋼地分別在小胡、何封頭上砸了一拳，當砸到姚至時，似乎想到了什么，沒能下的去手，還對姚至溫柔一笑，才轉身坐在幾人對面。
小何、何封揉著通紅的額頭，不滿哈珠的特別對待，嚷嚷道：“我們都嘆氣了，你怎么不一視同仁？”
哈珠冷笑一聲：“一視同仁？一個僵尸，一柄權杖，一只軟萌大熊貓，是你，你會對誰下重手？”
何封、小胡對視一眼，同時面露苦澀，是他們自不量力了，不該在喜歡毛茸茸的女性面前自取其辱，何況“對手”還是毛茸茸里最可愛的那只。
因為幻境穿嫁衣被姚至綁定保護的封琛適時提出疑問，他聲音很小，像是在和姚至耳語：“僵尸、權杖、熊貓？什么意思？”
姚至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怎么跟封琛解釋，他知道封琛懂得多，眼睛也極其特殊，可真要在朋友面前暴露真身，他還是有點羞澀的。
想了想，他道：“那些不重要，你可以當成是外號，哈珠是急了�！�
能不急嗎，他們審訊了小雨，然而小雨卻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小雨撒謊，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幻境，也不知道自己在幻境了是什么形象，就連木南喬當年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的記憶和村民大姐一樣——也認為木南喬跑了。
這可是讓姚至等人頭疼了，甚至覺得自己的調查方向出錯了，被什么東西誤導了。
最后還是封琛點醒了他們。
小雨應該是刺|激受的過大，得了創傷性記憶喪失，或是功能性遺忘，更可能因為刺|激得了ptsd1，致使他忘記那段記憶。
更有甚者因為刺|激太大得了精神分裂癥也未可知。
這番話讓幾人恍然大悟，終于想起幻里的小雨到底是什么東西了——那就是小雨的妄念，佛家稱怨憎會。
小雨厭惡傷害木南橋之人，怨恨自己無法救下木南喬，更憎恨自己時時能與傷害木南喬之人相見卻什么都做不了。
這些怨憎相會，被老槐樹利用產生幻境，殺人供自己吸食血肉。
問題解開一半，姚至等人就著手準備解決另一半，也就是被李言月的死引出、殺死陳彤、陳倩兩個無辜之人的東西。
之所以他們卻是確定不是老槐樹所做，是因為這么多年來，老槐樹對男子“情有獨鐘”，并沒有去殺死女子，且老槐樹也并沒有那么聰明。
為此，姚至等人制定了詳細的計劃，既然陳彤、陳倩死時都穿了這件鮮紅嫁衣，那么他們也可以穿，然后住進那間棺材房，用來引出那東西。
但問題來了，這里唯一能穿嫁衣的哈珠，穿了三天、睡了三天棺材房，無事發生。
哈珠都自我懷疑了，問姚至等人自己是不是太沒女人味兒了，否則那東西為什么不出來，不會是把她當男人了吧。
姚至三人望著哈珠玲瓏有致的身材，和豪邁的樣子，嘴角抽了抽，什么話都說不出來，這才出現開頭男人們嘆氣，哈珠被三人嘆氣弄得暴跳如雷的畫面。
“哦，好吧。”聽了姚至解釋，封琛眼中閃過一道笑意，視線落在姚至的帽子上，笑意加深。
封琛的反應，姚至沒注意，他也在冥思苦想，怎么才能把那東西引出來，身體無意識地往封琛身上靠。
封琛也任由他靠，還動了動身體，讓姚至靠的更舒服，在姚至想不出辦法嘆氣時，封琛道：“讓我試試吧。”
“什么？你要試試？”四人異口同聲，全都朝封琛看來。
封琛早就習慣各種目光，坦然讓四人打量：“我一直在想，幻境里為什么是我穿嫁衣。”
“為什么？”四人再次異口同聲。
問完，才回過神來，小胡和哈珠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他們才是專業的，竟然要問封琛這個普通人。
姚至、何封到不這么想，他倆都是半路出家，之前全是普通人。
兩人和封琛相處也比哈珠、小胡時間長，姚至更是和封琛經歷了幻境，對于封琛的可靠可是親身體驗過，何封也是親眼見過——通過幻境直播。
兩人見封琛又有新的想法，連忙湊過去讓封琛別買關子。
封�。骸拔抑跋肟赡苁且驗槔液鸵χ吝M幻境的東西是想讓我們親身體驗她受過的苦，然后殺死我們，可她又輕易放過了我們，還給案件帶來了新線索，所以她最起碼沒想害我們�！�
“對，我也發現了，其實最初她只是想拉封琛進幻境，如果我沒醒來，也沒有傷了她，她不會拉我進幻境�！币χ了妓鞯溃盎镁忱锏男∮陮⒛腥�，讓你穿嫁衣是不想讓小雨殺你�！�
封琛點了頭：“你也說過小雨的女兒喜歡我，我又是‘女性’身份，小雨會放過我幾率更大，我活著出來，就能讓你們發現小雨身上的問題，從而解決問題�！�
“那跟你要試試有什么關系？”小胡好奇地問，他那僵尸腦子是轉不動了。
“笨！”哈珠給了小胡一個暴栗，“這證明拉封琛進幻境的東西的目的是想要我們救小雨。你說，誰會想要救小雨�！�
“啊，木南喬��！”小胡恍然大悟，“姚至說拉他們進入的應該不是鬼魂，那應該是木南喬沒投胎時，看見了小雨的痛苦變成殺人利器，她想要救小雨，留下了念，才會因為封琛是小雨女兒喜歡的人拉封琛進幻境�！�
“還不算無藥可救�！惫樾牢�，剛要夸就聽到小胡又說那跟封琛要試試有什么關系。
哈珠：“……”
姚至、何封：“……”
小胡：“……你們都看著我|干嘛，不知道我是什么嗎？想不通不是很正常嗎？”
哈珠冷笑：“你這話可以跟你師父說，看他修理你不�！�
小胡：“……”
好吧，好吧，他丟了他們僵尸一族的臉，但他師父現在也不算僵尸了啊，小胡委屈，但小胡不說。
最后還是姚至大發善心：“封琛幻境穿的嫁衣和哈珠身上這件一樣，我們都清楚這件嫁衣有問題，可哈珠穿了三個晚上沒事，這代表這件嫁衣是‘活’的，只有它選定的新娘，才會招出殺人的東西。封琛因為幻境穿過，算是被它選中�！�
封�。骸班�，所以即使我不試，它也會找上我，何況——”
封琛的目光落在哈珠身上，聲音淡淡的：“它在誘惑我穿上它�！�
“什么時候的事？”姚至豁然看向封琛。
封�。骸皬奈乙姷剿谝谎坶_始。”
“這么說，陳彤、陳倩也是被誘惑穿上嫁衣才被殺的？”何封皺眉，“如果不穿，是不是就不會被殺了？”
封琛一攤手：“不清楚，不過我這三天確實安然無恙�！�
幾人聽了封琛的話，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姚至像是做了什么決定，鄭重道：“我會保護好你�！�
封琛點了點頭：“那就拜托姚警官了。”
*
是夜，天空陰云密布，寒風驟起，偶爾才能窺見一絲月牙的光亮。
一個身形頎長的人影緩緩走在無人寂靜的大院里，他的衣擺似乎很長，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但人影絲毫沒有在意，繼續一步一步朝著既定方向走。
偶爾月光灑下，剛好看見那人影俊美的臉龐，正是決定試試穿上嫁衣的封琛。
很快，封琛繞過前方寬大氣派的房子，走到一個被警戒線攔住的房舍前。
他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抬起警戒線，繼續一步一步朝著那間死了三個人的棺材房而去。
門被輕易推開，濃重的血腥氣似乎還沒有散去。漆黑的房間里，到處都是警方畫的尸體痕跡固定線，封琛就像沒看見一樣踏過，最后躺在了木床上緩緩閉上眼睛。
寒風吹卷，烏云被吹開一角，清冷的月光透過小小的窗戶照進房間，照著床上的封琛上，依稀可見封琛手里似乎捧著什么。
很快，月牙再次被烏云遮住，黑暗來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滴答滴答的水滴落下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內響起，床上封琛的手里捧著的東西陡然一動，翻滾落在床上。
然而，它并沒有落在實物上的感覺，仿佛是掉進水中一般，還發出撲通一聲。
“咳咳咳，好腥�！彼粏芰艘幌�，抬頭發現自己竟然坐在血里，頓時大驚，去拽封琛的衣袖，卻發現自己的手直接穿過一片黏膩血腥之中。
封琛身上的嫁衣竟然大半都化成濃郁的鮮血，滴答滴答的聲音是封琛衣擺化成鮮血滴落到地上的聲音。
“�。�！”它大驚，開口竟然是姚至的聲音，“封琛，快醒醒！”
它——化為原形縮小保護封琛的姚至見封琛沒被自己喊醒，心中急切，也顧不得隱藏身份，直接變回人形，將封琛打橫抱起，任由自己踩在越來越的鮮血中。
就在姚至抱著封琛想要出門的時候，原本平靜的血泊陡然沸騰起來。
盡管姚至在踩進血水中時，就用妖力護在腿的周圍，但還是感覺一陣如火燒一樣的疼痛。
“嘶——”姚至痛呼一聲，臉頓時就白了，但也顧不得看自己到底有沒有受傷，想趕緊帶封琛離開這個地方。
可還沒等他打開被陰森之氣封住的門，沸騰的血水忽然化成一根根鋒利的絲線朝著姚至懷里抱著的封琛密密麻麻急射而來！
姚至想也不想，霎時間將封琛由抱轉背嚴嚴實實地護在自己身后，又運盡全身妖力擋在自己身前。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充沛的妖力突然一空，身前的由妖力化成的盾牌也霎時潰散，姚至當即劃出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對著急射過來的絲線重重一揮。
爪子和本應柔軟的絲線相撞，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的聲音�？蓳踝∫桓�，有更多根絲線如刀一般橫七豎八成網狀射來。
姚至起先還能從容應對，但隨著絲線越來越多，還拐著彎去攻擊他身后昏迷的封琛，姚至漸漸有些應付不來。
他也試圖呼叫過小胡他們，可傳訊符在自己跌入血水的時候，不小心沾上了血水失靈了，姚至只能自己拼命應對。
時間過去了很久，也可能只過去了一瞬，姚至精力高度集中，額頭已經滿是汗水，一滴汗水落進姚至眼睛，姚至條件反射閉上眼睛，揮動的爪子也慢了一瞬。
絲線像是終于找到機會，繞過姚至就要把封琛釘死，姚至反應過來，回身將人抱在懷里緊緊護住，準備硬抗下這一擊時，身上忽然發出一道耀眼金光，絲線剎那間如冰雪融化，重新落入地上的血泊中。
姚至隱約聽到一聲女性的尖嘯。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姚至反應過來自己躲過一劫時，什么絲線、血泊都已然消失不見，自己背著的封琛身上只剩下打底的短褲、背心，那一整套嫁衣和鞋子都消失不見了。
姚至連忙把人抱懷里，顧不得弄清剛剛究竟怎么回事，扯下床幔將封琛裹了嚴實，快速離去。
這時，門輕松被他推開。
與此同時，房間外，等候多時不見動靜的何封等人，突然看見一個沒頭沒四肢、穿著血紅嫁衣的人“走”了出來。
隨著寒風吹過，嫁衣飄忽，場面愈加詭異，但三人卻興奮了起來。
“終于現原形了！”小胡給了哈珠一個眼神，率先沖了出去，哈珠緊隨其后，何封則雙手合十拉開，一柄金色帶著龍頭的權杖赫然出現在他的手里。
何封舉起權杖大喝道：“小胡，接著！”隨即權杖脫手而出。
“多謝！有這個可就方便多了。”小胡腦后長了眼睛一樣接住權杖，朝著嫁衣砸了過去，“裝神弄鬼！”
“啊啊��！”
刺耳尖嘯聲響起，一陣黑霧從嫁衣里轟然散開，被哈珠收進一個透明瓶子里。
等黑霧全部收進瓶子，隱隱顯出扭曲人形，嫁衣才沒了支撐軟塌塌地落在地上。
風一吹，化為塵煙消散，叮鈴一聲一個刻著出嫁女子的小木雕落在地上被小胡撿起遞給哈珠。
“原來是女怨生成的精怪，本事不大，還挺能躲。”小胡嗤笑一聲，還要說話，猛然看向前方，就見姚至抱著封琛走了出來，兩人身后靜靜站著一個身穿華麗嫁衣，頭戴鳳冠的漂亮女子。
小胡戒備，被哈珠拉�。骸八龥]惡意。”
女子像是聽見了哈珠的話，指了指墻角處，眾人看去，才發現小雨不知何時出現在那里。
小雨見到女人，滿臉都是淚水，在女人對她招手時，眾人才發現，女人的手上滿是燒傷的疤痕。
小雨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嘴里喃喃叫著喬姐，女人笑了一下，撫摸了一下小雨的頭，隨風消散。
小胡望著消散的女人，驚道：“那不是念，是木南喬的鬼——”
“噓——”抱著封琛走到小胡跟前的姚至搖了搖頭，示意小胡不要再說下去了。
可不說，不代表在場的人不清楚。
那不是木南喬投胎前留下的念，而是木南喬脆弱的魂魄。
不是厲鬼，躲避陰差十五年，魂魄早就虛弱不堪，只靠著救小雨一口氣撐著，才等到了他們。
現在這口氣散了，木南喬也就跟著散了。
這個可悲可敬的女人，完成了她最后的愿望，徹底消失在這天地間了。
“��！�。�！喬姐！是我錯了，啊啊啊！”
良久，大院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