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巖石小隊的人, 現在走到哪里都要把夏望安帶著,完全不敢放她一個人。
具體原因如下,那一天, 他們撿回來的這姑娘,先是非常冤大頭的買了一大堆沒什么用的畫符用品, 畫了一張符。
然后,她提出了自己的訴求。
“我想出基地。”
箐洋:“出基地干什么呀?”
夏望安神情認真:“找個詭異, 實驗我的避鬼驅邪符。”
箐洋:“……”
巖石小隊其他人:“……”
這和扒在他們耳邊, 說“我想找死”有什么區別?
那一刻,隊長成虎甚至懷疑,《幼兒世界教學》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夏望安天天抱著終端學習, 就學習了個這?
他苦口婆心:“詭異很危險的。”
夏望安:“我也很厲害啊。”
看看皮膚白嫩嫩,胳膊腿上也瞧不出幾分肌肉的女孩, 成虎欲言又止。
夏望安又舉起自己畫的符:“而且我覺得我的符也很厲害。”
成虎:“……”
他可還沒忘記,這姑娘畫符之前, 還對著書復習了半天才畫的。
被詭異圈養的人類,都這么勇于作死的嗎?
于是,從這一刻起,巖石小隊決定夏望安身邊一定要留人。
不然真怕她無知無畏的帶著一張符,沖到詭異大本營去。
倒不是巖石小隊的人以貌取人,主要是這個世界雖然和藍星很像,但它沒有能力者。
藍星里, 一個幼童都不會被小看,畢竟誰也不知道, 對方會不會是能力者, 又有什么能力。
而在詭異世界,人類自身并沒有什么超能力, 像是巖石小隊這種行走在各個基地的隊伍成員,五個人里,四個都是壯漢。
唯一非壯漢的箐洋,還是習武人員,雖然力氣沒有隊友們大,但耳目靈光,速度快,下手準,是典型的刺客型。
夏望安安靜聽著科普,聽到這里,捕捉到了信息點:
“人類自身沒有超能力,那什么東西有?”
因為不再信任《幼兒世界教學》,而親自上陣給夏望安科普的成虎細心解答:
“一些器具有克制詭異的能力,之前跟你說過的,詭異剛降臨的時候,供奉在廟宇道館里的物品,是可以克制它們的。”
“后來人們發現,不光是被供奉過的物品,也有一些其他的物品,不知道為什么可以克制詭異,但它們也不是誰拿在手里都可以用的,只有特定人拿起才管用。”
他語氣里帶著些許羨慕,還有一絲憧憬:“大家管這個叫【靈器認主】。”
夏望安恍然大悟:“靈器我知道,煉器師會煉。”
成虎從沒聽說過煉器師,聽了也只是笑笑。
“哪有什么煉器師啊,這些靈器都是從詭異領域里面找到的,人們猜測,可能一件普通的物品,在詭異里面時間長了,都有變成靈器的可能。”
說起這里,成虎語氣輕松了一些:“因為有了這個猜測,一些實力強的隊伍會專門獵殺詭異,也是好事,基地附近的詭異數量就是這么被控制下來的。”
這情況就好像是外來物種入侵,短短時間就繁衍的到處都是。
人們本來拿它們毫無辦法,結果突然有人發現,這外來物種味道還挺好吃,于是乎,本來沒有天敵大肆入侵的它們,一下就多了許多人捕捉打撈。
這些物種入侵的速度,可不就慢下來了嗎?
當然了,想捕捉也要看實力,像是巖石小隊,就屬于是實力不足的那種。
夏望安若有所思。
“天生靈器也不是沒有,但是照你說的,那些隊伍一年能找出十幾件甚至二十幾件靈器,這也太多了吧?”
就算是夏國的煉器師,正兒八經煉器,一年也只能煉出三四件呢。
她繼續問:
“那守衛呢?我聽他們說,守衛都很厲害。”
“聰明!”成虎先夸了夏望安一句,才道:“每個基地只有一個守衛,七大基地的守衛都是由實力強大,有靈器認主的人當的。”
他說著,示意夏望安去看基地上方。
磚瓦交疊處,正坐著一道身影,她身穿戰斗服,腰細腿長,正大刀闊斧坐著,手中抱著一柄長劍。
夏望安的視力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比,可當她看過去之后,對方卻似有所覺,原本閉著的眸猛然睜開,望了過來。
見到只是一名年歲不大的少女在好奇望著自己,盤古基地的守衛又緩緩閉上了眼。
夏望安感受著她的氣息:“她受傷了。”
成虎:“咦,你聽誰說的,我也才剛知道。”
“聽說前兩天周邊突然出現三只s級詭異,要把整個盤古基地拉入領域,守衛一對三,雖然殺了那三只詭異,但自己也被重創。”
他本來是很納悶盤古一個大基地,竟然會一晚上來好幾波小詭異擾人清夢的,但聽說這檔子事之后,就也可以理解了。
那可是三只s級詭異啊。
為了滅殺它們,不光盤古基地的守衛受了重傷,基地的普通衛兵也損傷大半。
“所以晚上吵點就吵點吧,不過咱們倒不用急吼吼離開了,今年的s級詭異已經出現了,接下來大半年,盤古基地都可以安生了。”
夏望安豎起耳朵:“為什么這么說?難道一年里,s級詭異只會出現一次嗎?”
“差不多吧,反正每年七大基地都會有s級詭異突然出現攻城,一開始的時候,只有一只,后來是兩只,現在可好,都有三只了。”
成虎的語氣里,是夏望安熟悉的無可奈何。
對于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說,s級詭異的到來就如同大地震,可普通人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地震呢。
但好消息是,一年“大地震”只震一次。
夏望安:“為什么一年只來一次呢?詭異們商量好了嗎?”
“那誰知道呢,反正它們就是一年來一次。”
夏望安:【007,看來又是它們。】
007表示同意。
或許對于只生活在一個災變世界的人們來說,一年雷打不動只震一次地震,時間長了,他們就會當做是正常。
可對于去過無數世界的夏望安來說,她非常清楚,災難總是猝不及防。
忽然到來,忽然消失,有時候大,有時候小,災難來多少次,完全是沒有定數的。
如果它有定數,只能說明一件事:災難是人為。
夏望安望向上方的蔚藍天空。
詭異世界雖然成為了一片廢墟,但因為沒有強烈污染,天空倒是藍的很漂亮。
【我以前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也沒有在星圖上見過這個世界的坐標點。】
在只有夏望安才能看到的星圖里,每個世界都會有自己的坐標點,哪怕它已經毀滅,但只要用心找,還是能找到的。
雖然詭異世界活下來的人類數量很少,雖然他們給不了她多少信力。
區別只在于,找到時,它是已經毀滅了,還是正在毀滅中。
而上輩子,夏望安從來沒有見過詭異世界的坐標點。
它就好像是被人刻意遮蔽,讓人無法發現,這里還有一顆處于災難時期的星球。
上輩子的夏望安被遮蔽過去了。
但這輩子,她進來了。
【我的闖入,會讓它們很生氣吧?】
千辛萬苦將這個世界偷偷藏起來,可還是被她闖進來了呢~
所謂的一年出現一次的詭異攻擊,真的是這樣嗎?
在看到盤古基地處于虛弱期后,污染者們能忍得住嗎?
女孩摸了摸苗刀形狀的發簪,臉上緩緩綻開了一個純凈的笑容。
她笑著對成虎說:“我改變主意啦~”
“我不去基地外面找詭異了,就在盤古基地里待著。”
本來是來勸說她老實待在基地,但勸著勸著不知道怎么跑題,結果又莫名其妙把人勸好了的成虎:“……”
咦,發生了什么?
雖然不知道夏望安怎么就想通了,但他還是放心的松了口氣。
五個人里,成虎之所以是隊長,就是因為他這個喜歡操心的毛病,說好聽點是有責任感,說不好聽點,那就是恨不得像母雞護小雞崽子一樣,把劃分到自己羽翼下的親朋好友們護在身下。
即使他不肯承認,但不知不覺間,這個被他們從詭異領域里撿回來,和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甚至給了他一根火腿腸的天真少女,已經被他劃到了“護崽”范圍內了。
“好好好,就待在基地里,你可以看看書啊,再看看視頻……視頻就別看了,還是看書吧,等我們賣完貨,買根玉米咱們五個分著吃。”
他的語氣輕柔極了,簡直像是哄小孩一樣。
夏望安倒是對成虎的態度很習以為常。
在夏國,大家都是這樣對待她的,不同的是,給她吃的會是巧克力小蛋糕糖果奶茶。
夏望安安安靜靜待在了盤古基地。
巖石小隊賣力賣貨,她在旁邊看《符咒大全》。
巖石小隊補充貨物,她在旁邊看《符咒大全》。
巖石小隊呼呼大睡,她在旁邊看《符咒大全》。
箐洋都笑說:“別說,這要是末世前,望安這認真學習的勁頭,高考絕對能考個全國第一。”
夏望安看她的眼神瞬間親熱得不得了,開心的不行,還要保持一絲矜持:
“其實我也是這么覺得的,所以我一直有在認真復習哦~”
要不是現在學符咒最重要,她每天還要騰出兩個小時的時間來做高考真題呢。
巖石小隊的隊員們哈哈笑,誰也沒把少女的話當真。
詭異降臨后,大型場所是第一個淪陷的,學校和學習也早已消失在了人們的生活中,現在大家的基礎水平就是能認字就行。
也許再過幾十年,人們會連高考是什么都不知道。
玩笑過一場后,巖石小隊又繼續忙碌起來了,他們要挑選出最適合帶回女媧基地的貨物,還要比對從前的價格。
因為知道了盤古基地剛經歷過一場大戰,不光巖石小隊,其他來買賣貨物或中途歇息的隊伍也都放松了下來,延長了在盤古的停留時間。
夏望安一邊學習,一邊等。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最了解你的不一定是朋友,而是敵人。
作為一個上輩子掀翻了污染者老巢的敵人,夏望安對這個小組織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它們毀滅世界并不是快刀斬亂麻,而是慢刀子割肉,等到某個世界虛弱到一定程度了,才會來波大的。
但在詭異世界,污染者們的做法還是頭一次。
拿著成虎的終端,夏望安注意到,詭異降臨后,s級以上的詭異數量被證實為至少有兩百。
而人類這邊,明顯有強大力量的守衛只有七名。
不是因為有了七大基地才有了七名守衛。
而是因為只有七名守衛,所以有了七大基地。
但一名守衛最多也只能對戰五只s級詭異,這兩百強大詭異如果傾巢而出,死的絕對是人類。
在這樣明顯有實力差距的情況下,明明是以人類為食的詭異們卻大部分待在無人區。
或者是席卷掉一整個城市后,就將空無一人的城市當做自己的領地,主動攻打人類的行為并不多見。
只是每年,都會有一次詭異攻城。
【不像是要滅絕這個世界的人類,倒更像是在消磨他們的力量。】
夏望安這么一說,007也想起來了:【宿主還記得嗎?它們曾經也想這樣對宿主。】
不殺她,但要消磨她的力量,讓她始終處于疲憊和瘋狂中。
然后,夏望安就反殺了。
夏望安一愣,還真想起來了一些片段:【對哦,看來,這個世界對它們挺重要。】
至少在這個世界里,有污染者想要的東西。
夏望安嘴角翹起:【007,那我們來搗亂吧?】
【好呀!!!】
007嘿嘿哈哈的哼著歌:【007最喜歡和宿主一起搗亂啦!】
***
盤古基地的氛圍是一種安靜的祥和。
雖然之前的守城中死了很多人,但詭異世界的人們早就習慣了身邊人的死亡。
他們跳過悲傷,直接進入到了“今年的詭異攻城結束,未來大半年都可以過上消停日子了”的期待中。
人們依舊進進出出的忙活,哪怕災難來臨,日子不還是一樣要過嗎?
只是在路過基地最高的那棟樓時,無論是男女老少,都會停下腳步,對著上方的那道身影微微鞠躬。
以示對守衛的恭敬。
岑琪依舊是瀟灑坐在樓頂,抱著劍,微微閉目養神。
只有在風吹來的時候,偶爾咳嗽幾聲。
耳機里傳來其他人的聲音:“身體守不住就去休息,你剛受完重創,別硬撐。”
岑琪依舊閉著眼:“盤古基地還會有攻擊的。”
耳機里的同伴聲音也凝重下來:“你確定?”
“嗯。”
岑琪還不到四十,但因為十幾歲時就擔上了守衛一職,基本游離在其他人之外,因此眼神還是如同少時那樣,清澈堅定。
她又咳嗽了一聲,輕聲說:“那三只詭異只讓我受了重創,沒到吐血的程度,你們知道的,它們想榨干我們每一年的力量。”
現在三只s級詭異沒能將她榨干,今年的詭異一定還會再來。
耳機中傳來另一道女聲:“我去支援你。”
“不用,它們也不會殺了我,只是讓我力量受損而已。”
岑琪一口拒絕:“祝融基地沒了你,大概率會有詭異攻城,我只是吐幾口血而已,死不了。”
耳機里的同伴們一時間沉默下來,沒有人安慰岑琪。
一方面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岑琪所遭遇的,是他們每年都會遭遇的。
一開始,七大基地的守衛們也以為,詭異因為某種特殊原因,每年只會攻一次城。
可當他們的實力變強,攻城的詭異也逐漸變強,就好像是背后有人卡著什么點一樣。
那些詭異次次都只比守衛們強了一點點,讓他們不至于死在攻城詭異手下,但又次次都會被重創。
確定了守衛被重創后,就不會再有詭異攻城。
而若是某個基地的守衛離開基地,不用一天時間,立刻就會有詭異攻城。
年年如此,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點什么了。
就好像是背后有什么存在,將守衛們圈在基地里,要他們保護人類,但又會每年重創抑制他們的實力,再殺死一批人類,讓他們無法帶人類反擊。
像……圈養一樣。
可就算是看出來,他們又能如何呢?
甚至,守衛們都無法將這件事告知其他人,詭異本身就吸食負面情緒,如果讓活著的人們知道了人類就是網兜里的青魚,隨時都可以被取出來食用,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人類的力量太小,除了守衛,其他人根本無法對抗詭異,這就是現實。
至少現在,還有大部分人可以活著。
岑琪感受著胸口的悶痛,那是前兩天受的傷,還在持續發作中。
她突然站了起來,望向前方正朝著這邊而來的巨大詭異:“不說了,它來了。”
盤古基地的普通人們尖叫著四散奔逃,衛兵們嚴陣以待,有戰斗能力的小隊有的選擇隱藏,有的也拿起了武器。
大部分的人們下意識回頭看去,等瞧見站在房頂的岑琪,臉上都本能露出了安心神情。
有守衛者在,基地一定會沒事的。
岑琪感受著胸口的痛楚,心中苦澀,但她不能說“我沒有你們以為的那樣強大”,也不能說“我們早已是他人的盤中食物”。
她只是壓下疼痛,輕盈跳下房頂。
耳機里,同伴們在用自己的方式陪著她。
岑琪盯著前方那如海象,又像是縫合了一百來個人的四肢在身上的s級詭異,手握在了劍鞘上。
七名守衛,原本是詭異降臨時,國家挑選出來的守衛者。
可如今二十年過去,守衛們依舊兢兢業業守著基地,曾經將他們撫育長大,為他們在背后撐腰的國家,已經不在了。
可曾經的守衛宣言,卻銘記在了每一個守衛心中。
岑琪走向基地門口,在心中默背著。
【我愿將一生奉獻于守護人類。】
【我愿保護弱小,面向詭異而戰。】
【我愿盡我的力量,作為人類最后一道防線,至死不悔。】
她咽下喉間涌起的腥甜,對著面前的s級詭異,拔出了劍。
岑琪笑了,另一只手,對著詭異輕蔑的勾了勾手。
“我是守衛岑琪。”
“來戰。”
如同一只海象膨脹了數百倍的詭異露出尖利獠牙,一陣冰雪自地面延伸而出,迅速爬向基地。
無數小詭異爬在后面,涌入內部。
s級的詭異可以將整個基地化為自己的領域。
岑琪猛然沖了上去——
身后,突然響起少女清脆的聲音:“到我出場的時候啦!”
她腦海中思緒一閃而過:守衛對戰詭異,怎么還有人敢停留在基地門口。
然后又是一道男聲:“望安!!!回來!!”
聽上去簡直像是小雞崽子被老鷹叼走了的母雞一樣聲音凄厲。
基地中其他人聽著這聲音,便下意識看了過去。
這怕不是哪家的小孩不懂事,不小心跑到戰場上去了吧?
正這么想著,下一秒,岑琪面前便多了一個黑發少女。
她皮膚很白,看上去像是沒吃過什么苦頭的樣子,黑發上編了一些小辮子,看上去有些俏皮。
可她是怎么來的?
怎么能那么快?她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
不等岑琪繼續想,少女已拿出一張符,食指與中指夾著它,往前一揮,黃符便向海象詭異而去。
夏望安盯著那道靈符,手中不斷變換掐訣姿勢,口中快速念誦:
“上下虛空。”
“驅邪縛魅。”
靈符貼到了海象詭異身上。
“千邪萬祟。”
“見我則清!”
隨著夏望安話音剛落,在人們不可置信的視線下,這道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黃符竟真的猛然開始大閃光芒。
下一秒。
——砰!!
s級詭異炸開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海象詭異還不是那種像是被炸-藥轟開一樣(普通炸-藥也奈何不了它)。
而是龐大的身軀, 仿佛被人用刀切割成了一塊一塊,炸開的時候,肉塊也是掉落了一地。
它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召喚小詭異的聲音, 也沒能拉出領域。
畢竟誰會去防范一張輕飄飄的黃符呢,甚至只有一張。
就連守衛岑琪, 不也沒預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嗎?
安靜——
基地外,是一片詭異的安靜。
岑琪:“……”
趕過來想把夏望安帶回去的巖石小隊:“……”
守在基地門口隨時準備應援的衛兵和其他小隊:“……”
所有人仿佛一瞬間沒了舌頭, 一個個都啞巴起來, 連呼吸都竭力變得輕緩。
就好像,他們生怕嚇到拿出了黃符的夏望安一樣。
夏望安本人卻絲毫不受寂靜影響。
她是很習慣了的。
一刀毀掉一棟樓的時候,單手捏爆異種的時候, 再往回追溯,還有考試次次考滿分的時候。
往往這種時候, 旁邊的人都會很安靜。
她只糾結一點。
“不對啊,怎么會是切塊呢?”
辟邪驅鬼類的符咒, 往往都伴隨了超度作用。
所謂超度,肉眼看上去,軀殼是有個化為飛灰效果的。
就很嚴謹(裝逼)。
夏望安納悶的低頭看肉塊。
肉塊蠕動了一下。
“小心!”
岑琪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沖了上去,站在了夏望安身邊,劍對準肉塊,嚴陣以待。
盤古基地的其他人也瞬間繃緊了心神。
“啊!啊!!”
一聲聲凄厲的慘叫從肉塊中傳來,因為它足夠高大, 哪怕是變成了肉塊,人們也能清晰看到, 在肉間隙中掙扎慘叫的人頭。
對, 是人類的頭顱,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它們被肉層夾在中間,不斷掙扎尖叫。
岑琪要刺進去的劍一滯。
這些都是死于詭異領域的人類,它們并沒有被轉為小詭異,而是被融入到了詭異的身體中。
哪怕只剩下一個頭顱,思維模式變得單一,但他們曾經確實是人類。
甚至有的頭顱還戴著士兵的頭盔,明顯是執行任務時,犧牲在外面的士兵。
她殺詭異的時候很少出現這種情況,往往是殺詭異時,詭異死了,連帶著被融合到它身上的人類部件也會死去。
可現在,詭異死了,它身上屬于人類的部分卻還活著。
當詭異活著的時候,岑琪可以毫不猶豫的刺下手中的劍。
可當擺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個痛苦的人類時,她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人類頭顱們發出痛苦的尖叫聲,它們還沉浸在被詭異摘下頭顱的痛苦中。
有一兩個頭顱,還能斷斷續續的說話。
“好疼……好疼……”
“媽媽……”
岑琪猛然攥緊了手中的劍,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是那個出劍毫不猶豫的守衛了。
——至少,她出劍可以給他們一個痛快。
劍猛然而下,卻有一只白皙的手,擋住了她的劍。
夏望安望著岑琪:“別殺,我有別的辦法。”
她已經想明白了,辟邪驅鬼符的超度作用是一對一的。
而詭異和融入它體內的人類軀體,卻是單獨的存在,辟邪驅鬼符已經物理超度了詭異,當然也沒了余力再去超度其他人類。
這就好像是做題,正常流程做下來,發現答案是對的,公式套錯了。
于是,在一片寂靜的氛圍下,世外高人一般從天而降,掏出一張黃符,就解決了s級詭異的黑發少女,阻攔下來岑琪后,從她的大包里掏了掏……掏出來一本書。
此時,巖石小隊的成員們,已經猜到她拿出的是什么了。
《符咒大全》。
這個包還是成虎看夏望安天天帶著這本書到處跑,給她做的。
縫縫補補的活巖石小隊的人都會做,但要論做衣服做背包之類的,只有成虎會。
夏望安也很喜歡這個包,她從不浪費別人的心意,得了它之后,有戒子空間也不用,天天背著包跑。
里面放著她的火腿腸,畫符需要的各種用品,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從其他攤位上買的小玩意。
然后就是這本《符咒大全》啦。
岑琪已經懵了。
現在的情況就是,她以為自己要冒著被狠狠重傷的風險,硬挺身體對付s級詭異。
結果突然冒出來一位高人,三兩下用早就無用的符咒干掉了詭異。
在她決定咬牙殺死被詭異融在身體中的人類頭顱時,高人阻攔了她,說自己有辦法。
然后,高人開始翻書了。
不光她懵,盤古基地其他人也懵了,s級詭異一死,被它帶過來的小詭異也就不足為懼了。
原本一臉熱血悲壯對付小詭異的衛兵們,此刻也有了孔隙,一邊打斗,一邊忍不住往專心翻書的黑發少女那邊看去。
原本詭異就是靠負面情緒為食,人類越恐慌,它們氣焰越囂張。
現在沒人害怕了,小詭異們自己的氣場就弱了下來,打起來反而更輕松。
而夏望安也翻找到了她想看到的。
【皇天往生符】,接引亡靈,為滯留亡魂指路。
重點:這張符用出來是群體效果,可以一對多。
她快速背下上面的符咒,又開始從自己的大包里面掏東西了。
盤古基地看過來的人們就眼睜睜看著,她先掏出一摞黃紙,然后是一瓶摻了雞血的墨水,最后竟然還拿出個缺了半截的毛筆。
畫風一下就變得破破爛爛了起來。
但因為黑發少女嚴肅而認真的神情,雖然她手里的東西都很破,眾人還是忍不住跟著她一起嚴肅下來。
出門在外,也不可能隨身帶桌子,夏望安就地取材,左右看看,找了塊勉強能用的石頭,在它面前盤腿坐下。
展開黃紙,毛筆沾墨,口中念誦,手下起筆。
這一次,所有人都看清了隨著她動作而舞動,繞著她轉了一圈的微風。
明明風將人的衣服一角都吹的輕輕波動,被放在石頭上,連個遮擋都沒有的黃紙,卻是穩穩當當,絲毫不受這股突如其來的風影響。
筆起,符成。
夏望安也不介意身上被土弄的灰撲撲,幾乎只用幾秒時間花完符咒后,依舊是盤腿坐在地上的姿勢。
雙手交叉,食指伸出緊貼,以強力的姿態,猛然對準了石頭上死死貼在上面的黃符。
“太上赦令!”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黃符宛如被人提了線一般,猛然飛起,懸空在了肉塊上方。
夏望安就著這個手勢,手中掐訣變換。
“超汝孤魂!”
“鬼魅一切!”
“四生沾恩!”
此刻,小詭異已經被打的七七八八,有索性停下來往外看的人驚呼。
“天啊!你們看!”
“那是什么?!”
夏望安在滄溟世界的時候,還經常需要愿寧帶著特效來給她營造神秘氛圍。
但現在,已有七十億信力,修為已到化神的她,自帶特效。
在人們瞠目結舌的視線下,上方那張橫躺下來的黃符已經不只是發光了。
首先是沾了雞血墨汁的線條開始瑩瑩發光,然后迅速傳遍整張符咒。
緊接著,以天為步,光點迅速延伸而出,像是有個無形的東西在建造房屋一般。
每一點,每一線,自動延伸交叉,只不過半分鐘不到的時間,便以黃符為中心,肉塊上方的天空上,已出現一張和它一模一樣,但全都是由靈力組成的繁瑣符咒。
它大約有個十來米長,不光在發光,還在緩緩波動。
每一個看到它的人第一反應都會是:它是活的!
夏望安滿意仰頭看著這一幕,但手中的掐訣依舊沒有放松。
修仙其實很輕松(對她來說),只要記下靈力如何在身體內運行,并且每天用上24小時,隨時隨地修煉就行。
但修仙的其他輔助課程就有些繁瑣了,在沒有成為一個可以踏破虛空的修仙大能前,修仙者們想要運用符咒就繁瑣多了,前期準備,中間提要,最后流程,全都要一步不差。
但好在,夏望安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好的。
她的手本來對于詭異世界的本土居民們來說,就過于白皙修長了。
而當夏望安的一雙白生生好看雙手,不斷變幻掐訣時,對于詭異世界的人們來說,這簡直像是在用手跳一場巨難的舞蹈。
可隨著黑發少女的手“跳著舞”,同時口中念著大家聽不太懂的咒語,那瑩瑩靈光的巨大符咒還在不斷擴散。
聽不懂也很正常,因為皇天往生符的操作流程過于復雜繁瑣,夏望安就加快了速度,念的口訣也是快速無比。
——乍一看跟快進了十六倍一樣。
最后一道靈墨終于落成,整個符咒也順利化為輪狀時,她才放緩速度。
“敕救等眾!”
“急急超生!”
隨著這一聲比之前提高了不少音量的厲喝,巨大靈符猛然落下,包裹住了所有肉塊,自然也包含了被夾雜在里面的人類頭顱。
原本凄厲慘叫的頭顱們表情安然下來,甚至渾濁不似人眸的雙眼,在這一刻也仿佛恢復了些許清醒神智。
一個之前一直重復哭喊媽媽的孩童頭顱,微微扭過頭,看向自己旁邊的女人頭顱。
“媽媽……”
女人頭顱面上的神情也不再猙獰,她睜著眼,努力朝著自己的孩子貼過去,第一次很溫柔的回應了他:
“誒,乖寶,媽媽在呢。”
孩童頭顱便立刻不哭了,安心的也往女人頭顱那邊貼。
兩個頭顱緊緊依靠在一起,就好像是孩童剛出生時,還是嬰兒的它始終被媽媽牢牢抱著一樣。
他們安心的閉上了眼,在靈符的作用下,與其他頭顱一起化為了飛灰,飄向遠方。
原本滿地肉塊慘嚎的大地上,又像是之前那樣,只有青草蓋地了。
盤古基地的人們怔怔望著這一幕,明明不認識這些頭顱的,可當瞧見他們安然閉上眼后,卻有不少人眼眶紅了。
夏望安放下手,望向隨風轉成旋,像是一幅畫一樣緩緩飄遠的灰燼們。
她輕聲:
“一路走好。”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夏望安也是第一次超度亡靈, 她從不知道,原來亡靈離開時那樣美。
灰燼閃著溫潤微光在天上的樣子,如同星星一般。
她仰著頭, 直到看不見它們了,才收回視線。
岑琪還仰著頭, 輕聲問道:“那是什么?”
“是往生橋,皇天往生符給他們搭得橋, 有了這條橋, 枉死之人也能過輪回了。”
這是書上的內容,只是藍星是個科技發展的世界,神怪靈異從未出現過, 可能連編撰者自身都沒想到,它所書寫的一幕幕, 經由夏望安的“相信”,真的化為了真實。
【叮!宿主信力+325】
【叮!宿主信力+213】
007盡職盡責的播報。
詭異世界的人類數量不算要滅絕的程度, 但也絕對稱不上多,盤古基地這樣一個大基地,人數也不過堪堪剛到五萬。
其中大部分人還是戰力值一般的普通人,在詭異剛攻城的時候就被要求躲回家避難,只有各個小隊和衛兵在街面上清掃小詭異。
在基地門口見證了夏望安使用符咒滅殺詭異,超度人類亡靈這一幕的,也不過千余人。
但夏望安并沒有因為自己已有七十億信力, 就瞧不上這千余信力。
拿到了這個世界的信力之后,她就可以回家了呀。
當然, 在回家之前, 她還是要干活的。
電視劇里面的高人,只需要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冒出來, 一通殺殺殺就可以。
現實中的高人,解決完了事情,還要收拾東西。
墨水蓋子擰緊,剩下的黃紙疊好,毛筆也要找一塊布料包好,免得放進去的時候弄臟包。
黑發少女旁若無人的收拾好了東西,又重新背上自己的大包,站起身來。
岑琪的耳機里,因為她這邊長久的沉默,其他幾個守衛都擔心起來。
“怎么回事?阿琪你那邊怎么沒動靜了?”
“阿琪?”
“怎么連詭異的嘶鳴都沒聽見?是不是耳機出問題了?”
岑琪這才從“亡靈超度,星星點點回歸星海”這一幕回神,連忙低聲回應:“我沒事,詭異已經解決了。”
她再看一眼前方的黑發少女,猶豫了一下組詞:“我這邊來了一位……厲害人物。”
和隊友簡單交代后,岑琪就想去和夏望安交流一下。
但因為站位問題,夏望安壓根沒注意到她想和自己說話。
而且,她還沒想好怎么解釋呢。
少女在眾人神情各異,或敬佩,或悄悄驚訝,或好奇的視線中,走到了已然僵成石頭人的巖石小隊眾人面前。
“詭異解決了,我們回去擺攤吧?”
巖石小隊所有成員:“……”
旁邊聽到的其他人:“……”
已經快步跟過來的岑琪:“……”
成虎艱難的找回了自己的舌頭:
“望,望安,你,你這……”
她,她難道不是詭異圈養的人類嗎?
望安這么強,怎么還能被詭異圈養呢??
等等……
一旁的箐洋突然神色變了:“望安……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說你輕輕一巴掌,拍碎了個很弱的。”
她本能的覺得是自己猜錯了,可又親眼看到夏望安一張符解決掉一只s級詭異。
再想想,當初他們第一次見到夏望安的時候,一直盤踞在那一塊的a級詭異領域,就是在那時候突然消散了。
當時,他們只覺得可能有另一個強大詭異和對方對戰,而現在……
箐洋咽了咽口水:“它長什么樣子?”
夏望安回憶了一下:“它長得還是很可愛的。”
“有很多只腳,還能吐絲,頭在中間,肚子很大。”
箐洋:“……那就是蛛女啊。”
所以當初殺了蛛女的,就是被他們以為是脆弱人類的望安??
成虎卻是想到了夏望安一直對她的符很自信,還想出基地找個詭異來試一試,只是被他們趕緊攔了下來。
他神情恍惚:“原來……望安你的符真的管用。”
夏望安還沒想好怎么編,但她神情不變。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當你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某個問題的時候,自信反問就是了。
“為什么會不管用?”
夏望安自信反問:“你們畫的符會不管用嗎?”
詭異世界所有人:“……”
她太自信,一副“符咒不管用才是不正常”的表情,這下反倒換成成虎訥訥:“一般來說,是不管用的。”
反正現在詭異兇猛的很,剛降臨的時候,躲在廟宇里還可以逃過一劫。
而現在的詭異,甚至可以直接拆毀道館廟宇。
神像都不管用了,符咒自然更是沒了作用,也不過就是黃紙一張罷了。
夏望安再次自信反問:“是嗎?那為什么不管用?是不是你們學藝不精?”
眾人:“……”
如果不是她年紀不大,且眼神清澈,而且還能單人對戰s級詭異(這是重點),這樣真的很欠打的。
倒是岑琪眼睛一亮,捕捉到了重點:
“這位……前輩,您說之前的符咒沒有用是學藝不精,那請問,您會畫符是從哪里學的?”
夏望安沉思一秒,在繼續繞圈子和說實話之間,還是選擇了說實話。
這就是她能力的“缺點”了,因為需要相信自己說的話,夏望安要么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要么相信自己的謊話為真實。
如果說謊,她自己就會先陷入混亂。
“老師教的。”
幾十名老師輪流上課,那也是老師嘛。
岑琪眼睛又是一亮,果然!
看夏望安年齡也不大,不過就是十七八歲的樣子,而且皮膚白皙,眼神里,滿是不符合這個年紀的純真神采。
要知道,哪怕是情況最穩固的七大基地,十四歲左右就能進行出基地這些危險活動了,被生活和壓力圍繞,基地的十八歲女孩根本不可能有夏望安這樣的眼神。
她的神情姿態,明顯是沒有受到過什么生存壓力的樣子。
詭異降臨幾十年了,這姑娘總不可能嬰兒時期就能自保吧,她背后必定還有其他人。
有什么人,或者是什么組織,掌握了符咒的技術,教給了面前的年輕女孩。
岑琪在心中一通分析,面上神情越發謙遜:“可以去里面談談嗎?”
【叮!宿主信力+569】
顯然,作為這個世界的守護者,守衛岑琪在人們心中的分量是很強的。
強到了原本還是緩慢增加的信力,在岑琪主動向夏望安表達了好感和善意后,一下子就有了個猛然增長。
007雀躍:【宿主在本世界收集的信力已達1000,可以回家啦!】
夏望安也很高興,雖然來到詭異世界后,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對她很好,走在路上大家也會主動給她讓路,但有機會,她還是想快點回家。
她突然消失,夏國肯定急壞了。
夏望安從自己的大包里掏了掏,將那本《符咒大全》拿了出來,干脆利落的遞給岑琪。
“你拿去看吧,多練幾遍的話,你應該也可以畫出符來,只是效果可能沒那么好。”
岑琪的身上有微弱的能量波動,也許其他人畫符不會管用,但岑琪畫一定有用。
岑琪猝不及防手里被塞了一本重重書籍,她受寵若驚,畢竟剛剛可是親眼看到,夏望安就是看了這本書后,才畫出第二張符的。
這樣珍貴的書籍,她剛剛甚至連問一聲都沒問,生怕對方覺得自己覬覦寶物。
可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竟然就這么直接給她了?
岑琪握緊書,她的肩上扛了五萬人的性命,現在有了出路,哪怕明知道自己占了便宜,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謝謝……這太珍貴了,您想要什么,只要是盤古基地有的,我都能給您。”
作為守衛,她是有這個權利的。
夏望安搖頭:“不用,這本書我有很多。”
雖然現在夏國能修仙的人不算多,但類似的書籍已經印出許多了,她之前還聽總部的人提起過,等到世界體系改變之后,以后就是百年義務教育了。
《符咒大全》《煉器總結》《靈力百用》之類的基礎書籍,也會免費向學生發放。
少女的慷慨讓岑琪心頭一熱,她握緊書,真誠而又認真的望向對方,再次道謝:
“謝謝。”
“您是過路的吧?我來為你們安排房間。”
這肯定是要安排個最大最好的住宅了。
夏望安卻是搖頭:“我要回家了。”
她指指一旁的巖石小隊:“你幫我的同伴們安排吧,我過幾天再來。”
突然得到守衛親自安排住宿待遇的巖石小隊:“!”
五人俱都神情恍惚,腦海里暈乎乎的。
岑琪倒是猜測到了夏望安背后還有其他高人,對于她說要回家,不光不意外,甚至還很期待。
“我安排人送您吧?”
她已經在腦海中開始回憶,盤古基地里的主事官們誰比較情商高會說話了,要是能和她背后的高人們再打好交道,那就更好不過了。
基地的政務主事官之前一直在上面守城,現在剛好快速沖了下來,沖的過程中,還不忘記聽身邊人報告夏望安的來歷。
一到基地門口就聽到岑琪這話,立刻眼睛一亮。
“是是是,我們送您,您想去哪里都行,我們基地車多的是。”
生怕夏望安不同意,他趕緊對身后人催促:“快去,把基地最好的那輛車開出來給望安小姐用!”
“不用車。”
夏望安還挺開心的,又到了她熟悉的環節了。
她將手放在項鏈上,手輕輕一拔,便拔出了一柄漂亮飛劍。
對,就是她常用來代步(裝逼)的那柄劍。
夏望安將劍往前一丟,掐了個手決,劍立刻變大。
在眾人震驚的視線下,黑發少女輕盈躍上去。
眾目睽睽之下,她踩著飛劍,凌空而去。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飛, 她飛走了??”
從夏望安一張符干掉s級詭異之后,巖石小隊的隊長成虎就仿佛瞬間從能說會道,變成了一個壯漢結巴。
“不光是飛走, 她就這么一掏,掏出那么長一柄劍, 那么長啊,怎么從項鏈里面掏出來的??”
元胡比比劃劃, 左邊臉寫著“懵”右邊臉寫著“更懵”。
他們懵, 盤古基地的其他人更懵,夏望安在的時候大家可能太震撼了,一聲不敢吭。
她一走, 人群立刻炸了鍋,好像每個人都變身為噪鵑, 高亢的討論聲此起彼伏。
夏望安沒發現,雖然她不是故意的, 但這樣炫完就跑的情況,卻是完美符合了總部曾用過的那招。
尤其是,詭異世界的神話背景和夏國高度相似,也同樣有修仙者的傳說。
“符咒……”
“飛劍……”
“這,這是末世前電視劇里的修仙者??”
***
熟悉的大廳,熟悉的泳池,熟悉的憑空出現。
“望安!”
夏望安剛一落地, 耳邊就傳來此起彼伏的“望安”,可見這里守著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盼著她回家。
少女笑嘻嘻的向四周揮手:“我沒事, 就是到另一個世界了。”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們陸續進場,急吼吼跑來噓寒問暖的記錄員們進場, 得到消息迅速趕來的五筒小隊成員進場。
“路克斯路克斯路克斯!”
路克斯圍著夏望安轉個不停,給孩子急的都快學會說話了。
是的,路克斯。
離開魔法世界時,他也跟著一起到了夏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上還有神明的力量,路克斯在夏國待的很順利,沒有一點難受的感覺。
他被創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守護夏望安,自然是夏望安在哪里,他的家就在哪里。
結果他跟來了夏國,夏望安不見了。
可以想見,路克斯這幾天有多焦灼,簡直像是被遺棄了的小雞一樣,每天嘰嘰喳喳,恨不得吵死周邊所有人。
偏偏他長得好看,就算是愿寧被他圍著“路克斯路克斯”的叫著要夏望安,只要一對上這張仿佛比月亮還要耀眼的好看皮囊,也沒辦法冷下心腸趕走他。
“好了路克斯,安靜一點,我沒事。”
讓大家沒辦法的路克斯,到了夏望安面前,就又變得乖巧柔順起來了,乖乖小聲叫了一聲,就安靜蹲在了她身邊,看著她各種做檢查。
“是我疏忽了。”
在夏望安的世界里,“道歉”并不存在于她的字典中,但此刻,望著大家關懷擔憂的神情,她難得心虛了。
“我之前就猜到了信力用完會被送到其他世界,但是沒有跟你們講。”
為首的記錄員短短幾天,已經從那個清爽干凈的模樣,變成了胡子拉碴衣服也拖拖拉拉。
但看到夏望安低著頭心虛又不好意思的樣子,他還是笑了。
大家都知道,夏望安曾經獨自一個人生活了十年,雖然她大部分時間很配合總部,但遇到事情獨自行動是印刻在她骨子里的。
在那十年里,他們沒有在身邊幫助她,又怎么能要求短短一年時間,就讓她養成什么事都跟他們說的習慣呢。
“下次記得跟我們講就好了。”記錄員遞上一塊小蛋糕,柔聲道:“那個世界既然這么慘,應該沒有蛋糕吃吧?”
夏望安接過蛋糕,臉上果然笑開了花,搖著頭嘟囔著抱怨:“不光沒有蛋糕,好多東西也沒有,火腿腸在那里都很珍貴。”
007看著自家宿主,雖然沒有心,但虛幻的心臟依舊軟化成了一團。
它其實知道的,宿主為什么沒有告訴夏國,她會被動傳送離開。
宿主可能自己也沒發現,這完全是她下意識的。
——不要被擔心。
——不要害怕她會去往陌生的,自己并不想去的世界。
夏望安不說一聲就離開,在夏國看來,根據當時的能量波動,他們會覺得是她主動去往新世界。
雖然也會擔心,但至少不用害怕她有沒有性命之憂。
被動離開就不一樣了,時空與時間本就是永恒的謎題,誰能肯定夏望安一定會傳送到某個世界,而不是被動去往危險境地呢。
007是夏望安制造的,所以很多自家宿主都不知道的事情,它都知道的很清楚。
宿主,是本能的想要解決掉所有困難,再笑嘻嘻回到夏國,告訴他們:問題不大,我都解決啦。
可其實,剛開始的宿主不是這樣的。
它剛剛被制造出來的時候,宿主什么事情都會拿出來跟它商量,一人一統會因為“是捏碎頭蓋骨”還是“燒成灰”這種事,正兒八經的討論十多分鐘。
最后會因為誰也說服不了誰,變成先捏碎敵人頭蓋骨,再燒成灰。
夏望安被大家圍在中間,就連首長都放下公務過來看望她,她全程笑瞇瞇的,還向007炫耀。
【大家好關心我哦,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忘了告訴他們,下次遇到這種情況,007提醒我吧!】
007便也很歡快的回應:【好的呀宿主!007一定會提醒宿主的!】
【宿主宿主,終于回家了,我們去看看我的蓮藕吧?】
夏望安一口答應:【好呀!】
關于給007做個蓮藕身體,讓它可以脫離夏望安成為獨立存在的計劃,并不只是一人一統口嗨而已。
夏望安鄭重其事的將這件事托付給了國家,國家也同樣鄭重其事,當做非常重要的任務來做。
一開始,他們找來了植物部的人,耗費力氣,從滄溟世界運回來了大批蓮種。
重新培育,小心對待,還好這些蓮種都是異變植物,竟然也抗住了筑基期的幾位工作人員每天輸入靈力,養出了一整片蓮花池。
蓮藕那叫一個白白嫩嫩,足有孩童手臂大小。
可惜,夏望安在蓮花開的那段時間,都快住在蓮池了,卻也沒能將007送入蓮池。
這蓮池不能作為化身使用,倒是為夏國人民的餐桌做了極大貢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第一代蓮藕是用靈氣澆灌出來的,味道那叫一個爽口香甜,比我們其他從滄溟世界帶回來的植物都好吃。”
“現在大家全員吃藕,還出口到國外了呢。”
聽著工作人員自豪的介紹,夏望安還挺可惜的。
【007,好可惜,你不能用這么好吃的藕做身體了。】
007也覺得好可惜,宿主這么愛吃東西,如果它的身體能是美味的蓮藕,以后宿主一定會更喜歡它的。
植物蓮藕失敗,國家也不氣餒,而是轉戰到了石頭雕刻蓮藕,玉石雕刻蓮藕,異種的骨頭雕刻蓮藕。
這次夏望安來看,就看到了各式各樣的蓮藕。
不得不說,雕得那叫一個活靈活現,而且大家吸取了之前植物蓮藕的先進經驗,哪怕這些雕刻蓮藕不能吃,也照樣找來了筑基期的幾位工作人員,輪班對著輸入靈力。
“就算不能讓它們變得好吃,但靈力能讓它們變得好看啊,也許007看了之后,一喜歡,就能住進來了。”
007確實也很喜歡,但遺憾的是,它還是沒能住進去。
一連試了三十幾種蓮藕都沒什么作用,007的情緒也低落了下來。
【宿主,我是不是不能變成人了?】
【不可能,哪吒都行,你為什么不行?】夏望安很篤定。
她堅信:【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變成人的。】
蔡菜倒是提出一個問題:
“我覺得大家說的對,只要007夠喜歡,說不定就能住進去,不如讓007自己設計它的身體吧?”
007有些不知所措:【我,我自己嗎?】
雖然它誕生開始就有自己的意識,但一直以來,007都是跟隨夏望安的想法而想法。
宿主想什么,它就想什么。
就連對付異種是捏碎頭蓋骨還是燒成灰的“爭論”,本質上也是因為007感覺到宿主都想要。
蓮藕身體,也是因為宿主先說了哪吒的先進經驗,它才跟著一起期盼起來。
夏望安覺得蔡菜說的特別對。
少女眼睛一亮:【是呀,007,你可以自己設計身體呀,你想要什么樣的身體呢?】
007難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我……我想要什么呢?】
夏望安見它難得沉默,便很貼心的哄他:【沒關系,你慢慢想。】
【只要是007你想要的,我一定會幫你拿到的。】
007卻是頭一次的自主思考起來,它懂得其實很多,作為一只系統,007擁有很大的自主權,它的宿主并不介意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它想看的東西。
為了能讓007看的開心,夏望安甚至還練就了左右手同時做試卷的手藝。
于是,007得以順利的看到了許多書籍,甚至比起自家經常失憶的宿主,賦予了如同光腦ai一般記憶力的007,知道的知識有時候會比宿主還多。
但,它想要什么樣的身體呢?或者說,007是一個生命的話,它想要什么呢?
007頭一次自主的思考起來,它也第一次真正有了“我”的概念。
而在007思考的時候,夏國也忙了起來。
新的世界,新的體系,還有詭異這種危險生物,背景組收納了夏望安的經驗,馬不停蹄的編造(劃掉)計劃起來。
物資組,也開始各種裝備物資,他們不光要準備給夏望安的,還要準備以后若是夏國大部隊通過時空項鏈過去,給大部隊的。
那些編撰符咒類書籍的專家們可是忙上天了,正擼起袖子,打算重新搜集一遍驅邪類符咒。
連帶著道具組都拿著古書,挨個找“桃木劍”“紅色法繩”“銅錢網”“法尺”“法鈴”等等可以用上的道具。
符咒對詭異生效,證明了大家之前努力的方向沒有錯,只要設定清晰,這些曾經只是出現在靈異志怪書籍中的物品,都能成為真正的法器。
與此同時,首長這些高層也在開會討論詭異世界,只是討論的內容,要更加深入一些。
“滄溟世界,魔法世界,都有共同點,就是多了一些什么。”
“滄溟世界多了海水,讓他們世界的異變植物長得更快,魔法世界多了礦石資源,讓他們的土地有許多受到礦石影響不再適合種植。”
“詭異世界,又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呢?”
立刻便有人接話:“多了詭異算不算呢?”
旁邊人搖頭:“我認為不算,詭異和滄溟世界的植物,魔法世界的疾病一樣,作用更像是用于侵害世界,和海水礦石的作用不一樣。”
這么說吧,那些海水和礦石,更像是沒地方放了,隨便找個世界放一下。
重點是,這些多出來的海水和礦石,都是藍星少出去的。
造成的負面影響雖然不小,但危害方面,還是疾病植物這些是大頭。
而詭異世界卻不一樣,它雖然被詭異侵害,人類卻并沒有受到什么天災影響,科技也保留了下來,甚至還有教導幼兒用的科普視頻。
夏望安拿著成虎的終端看了許多視頻,沒有一個字是提到詭異世界突然少了什么,又或者突然多了什么的。
重點是,她上輩子從來沒有見過詭異世界的坐標,就連這輩子能去,也不是在星圖上自動選擇的結果。
“而且望安也說了,污染者對詭異世界的攻擊更像是一邊削弱人類力量,一邊又不會將他們滅絕,這和其他世界也是不同的。”
其他兩個世界,污染者就差把“我要你們快點毀滅”一行大字寫臉上了。
對于那個世界的守護者們,更是要么偷襲,要么連哄帶騙。
可對于詭異世界的守衛,卻是放任了他們守護人類,甚至還有點樂在其中的意思。
老者們在開會,旁聽的夏望安趴在桌子上,用手指繪畫著星圖。
畫著畫著,她突然蹦出來一句:
“人類是詭異的飼料吧?”
少女抬起頭,烏黑的眼眸里,只有一片澄凈:“就好像養小雞,也是要喂小雞吃東西的。”
“至于守衛……我覺得更像是雞群里的大雞,保護著小雞長大,但是小雞一長大,就會送進屠宰場了。”
她依舊描繪著星圖,腦海中閃過岑琪臉色發白,卻還是要強行對上s級詭異的樣子。
“守衛們是知道真相,還是不知道呢?”
***
詭異世界。
天空上星星點點,岑琪還是坐在最高樓的位置,她手里握著《符咒大全》,視線卻望向上方的星空。
星空很美,就好像亡靈離開時一樣美。
“他們解脫了,我親眼看到的。”
“那是干凈的,徹底的,解脫。”
耳機中傳來同伴的聲音:“岑琪,你冷靜一些,你忘了嗎?我們的世界,根本沒有徹底的解脫。”
——刷!
——刷!
下方,是零零碎碎的爬行聲,岑琪低頭,看到幾個等級低下的半透明小詭異,在地上蠕動著。
新生的詭異們還發不出聲音,可臉上卻是一片茫然的痛,身上還穿著盤古基地衛兵服,有的還戴著帽子。
岑琪甚至可以認出來其中一只詭異的臉。
那是一張年輕青澀的臉,一個月前,她還見到過這張臉帶著敬佩與羞澀的沖著她笑。
——“守衛大人,這是我們外出做任務帶回來的罐頭,送給你吃。”
放下罐頭,他轉頭就跑,回到自己的隊列中,身旁的戰友們嘻嘻哈哈拍著他的肩膀,他們玩笑打鬧著走遠。
而現在,這張臉上時而茫然,時而痛苦,隨后又被本能掩蓋,神情猙獰起來,張開嘴無聲嘶吼著,瘋狂朝著一列巡邏的衛兵爬動而去。
兩只s級詭異攻城時,他死在了前線。
然后,他變成了詭異。
這才是盤古基地這段時間半夜經常會出現小詭異的原因,它們的原身,都是為了基地而戰死的衛兵,死在基地中,變成了詭異,也是在基地里游蕩。
——砰砰!
幾道槍響之后,新生的詭異們死去。
但很快,在它們半透明的尸體上,又飄蕩起了一些煙霧,煙霧中隱約有著人臉嘶吼,像是想要掙脫出來卻無法逃出一樣。
衛兵們習以為常,并沒有再對戰,死去的詭異身上都會出現這些煙霧,無法用各種方法殺死,也不能傷害人類,因此大家都習慣當做看不到。
可岑琪卻一直看著,她看著煙霧們升騰而起,看著它們飛往基地外,看著基地外一只游蕩的小詭異將它們吞噬。
小詭異的臉上也漸漸露出了幾分與人類相似的掙扎表情,隨后,它變得強大了一些,只是軀干上,時不時浮現出一些人類面部的陰影。
岑琪面無表情跳躍下房頂,手握一張她自己畫出來的黃符。
她抓住小詭異,將之貼在了它身上。
小詭異尖聲嘶鳴,黃符看樣子是有點作用,但不太多。
岑琪一劍殺了它,小詭異的尸體倒地,一些隱約帶著人臉的白霧又飄蕩起來。
它們無知無覺但又痛苦,在岑琪面前,越飄越遠。
岑琪往前一步,但很快,她感受到了極強的壓迫力。
穿著守衛服的女人抬頭,看到了遠處藏在黑暗下的巨大陰影。
那是幾只s級詭異,一旦她踏出盤古基地,它們就會瞬間趕到滅城。
曾經的十大基地,就是這么變成七大基地的。
“岑琪,你出城了?回去吧。”耳機中傳來同伴麻木的聲音。
“至少,我們可以讓大家多活一段時間。”
岑琪緩緩收劍,一步步走回盤古基地。
“我看到了,她帶來了徹底的解脫。”
她說:“那個女孩,她會給我們帶來出路的。”
在她身后,是無數無聲嘶鳴的小詭異,它們或吞噬同伴或被殺,萬萬千千的白霧在黑夜下升騰而起,如同一張張哭泣的臉。
岑琪走回基地,等在門口的衛兵們,只以為守衛突然想出去逛了一圈,見她回來,都紛紛笑著和她打招呼。
“守衛大人,您回來了。”
“守衛大人很少出去逛,您為了保護大家每天太辛苦了,也要挑出一些時間休息呀。”
大門被緩緩關上。
岑琪站在門的里面,輕聲說:“她說她還會再來。”
“我就在這里,等她回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夏望安很忙, 她其實對開不開會和誰開會都沒意見,但每一次,領導層開重要會議時, 只要她在,首長都會叫上她。
她還挺喜歡首長的, 這種喜歡不光是來源于小時候,那時候, 屏幕上總能看見首長不顧危險, 出入各個基層,做下各種利國利民的決策。
后來喜歡,就是因為相處之后, 是因為直覺里,她能感受到首長是喜歡她的。
“望安啊, 我知道你對這些事情興趣不大,但我希望, 你不會單單只是一個武力值足夠強大的存在。”
首長語氣溫和,說著,摸了摸夏望安的頭:“你可以在會議上睡覺,也可以玩游戲,發呆之類的都可以,但重要會議,還是來參加好嗎?”
夏望安其實聽不太懂。
她曾經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雖然情商沒有智商那么高,還經常噎得老師說不出話來, 但其實只要她愿意思考, 無論是人情世故,還是數學答案, 她都能思考出來。
只是,穿梭到其他災變世界后,為了能夠提升武力值,她放棄了太多東西。
——比如本來就不是很多的情商。
這是個選擇題。
就好像一開始,夏望安也不是那么相信自己的能力,如果讓她相信下一刻她會左腳踩右腳螺旋上天的話,那么她第一反應會是“這不科學”。
而當放棄了情商、常識、太多思考之后,再這么跟夏望安說,她會恍然大悟的哦一聲,然后表示“左腳踩右腳是在借右腳的力,右腳踩左腳是在借左邊的力,不斷借力上天,也很合理”。
她放棄了“思考”,放棄了“常識”,逐漸將自己變成了一柄強大的武器。
可首長并不愿意看著她變成武器。
“世事多變,現在大家都很喜歡你,因為我們并肩戰斗,我們知道如今的生活有多么來之不易,但以后呢?以后我們的后人,還能有現在的心境嗎?”
首長笑著,臉上的皺紋因為笑起,看上去愈發多了,夏望安這才發現,在她眼中總是能包容一切,又能妥善安排所有的首長,是個老人。
她撫摸夏望安腦袋的手很暖和,就好像是記憶中,上幼兒園時老師摸她的頭一樣。
“我知道你不在乎這些地位,但望安,記住,無論以后是個什么情況?你可以不在乎這些,但你必須擁有。”
夏望安抬頭望向首長,看她眼中溫和的笑意:
“為什么這么說?你要死了嗎?”
首長笑著搖頭:“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望安,我們老了,老人都會有那么一天的。”
“你們不會死的。”夏望安抿唇,少見的露出了些許倔強神情:“修仙者,只要好好修煉,就不會死。”
首長還想說什么,但看著少女眼神中滿是倔強,到底還是咽下了剩下的話。
她淺笑:“好,我會督促大家,好好修煉的。”
夏望安嗯了一聲,轉頭走了,她要把自己的修煉訣竅寫下來,集合成冊,然后給所有人復印一份。
見她走了,首長搖頭,心里卻難得有些發軟:“這孩子……”
“望安說的也沒錯,我們好好修煉,未必會老死。”一旁一直安靜聽著的老人開口。
“你別裝傻,明知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首長嘆了口氣。
如果說一開始,他們對污染者的存在就是高度警惕的話,那么在看到詭異世界后,這種警惕便又迅速加強了。
連續三個世界都看到污染者的身影,不光只證明了他們的無孔不入。
還證明了,他們謀取世界毀滅的方式,除了引入各種非自然生物,還更擅長使用心機策略。
每個世界,污染者們都很聰明的先從世界守護者下手。
滄溟世界,是利用了該世界對于修仙者的向往,這種向往,導致了哪怕帝女蘅落并不相信污染者,且報以警惕,也會被民眾的聲浪裹挾上了當。
魔法世界,污染者甚至清楚這個世界的神明對于祂的世界全知全曉,因此直接出動大批武力攻擊,利用神明對自己世界的保護之心,將祂困于王座之上。
同時又利用了人心,污染光明神的信力,讓祂一天天虛弱下去。
詭異世界,更是直接將守衛者變成了他們的“牧羊犬”,無論守衛者知不知情,這種不斷放出詭異攻城的情況,都會讓他們被迫苦守城內。
污染者,擅于利用人心。
而夏望安強大無比,偏偏在這方面,幾乎是空白。
她不會,也不愿意學習,因為她需要保持一個純凈的心,用來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任何設定。
“我們現在還在還好,但如果我們不在了呢?”
首長眉心微微緊縮起來,說起這個話題,她總是很擔心。
老人持樂觀態度:“好好修煉,只要我們活的夠長,就沒有問題。”
首長卻只是沉默不語。
她也是一名能力者,但她的能力遠遠沒有她看透人心的本事強。
如果她是一名污染者,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夏望安與夏國剝離。
這樣做不光是剝離開了她最牢不可催的支柱,也會讓她失去心底的支柱。
殺死夏望安很難,但要殺死她心中唯一的弱點卻很簡單。
當污染者發現他們的那一刻,她,身邊的老張,【救世計劃】的所有高層,所有支持夏望安的存在,都會成為污染者的眼中刺。
就好像是魔法世界里,投入病毒,讓真正信奉神明的信徒們,轉變思想。
純凈的信力轉為黑暗信力,哪怕神明自身再怎么強大,也還是抵御不了身后的刀。
“我們不能單純靠萬一活著,就算污染者不動手,以我們的年紀,突然離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而沒了他們這些老人鎮著,污染者真的用對付光明神那一套對付望安的話,誰也不知道結局會如何。
夏望安很少對總部的人說上輩子人們如何對待她,但三言兩語,也足夠人推敲了。
“如果有一天,我們都離開了,我希望夏國還是望安的家。”
首長慢慢堅定下神情,從光腦里,疊出許多文件。
“望安的軍銜,也該定下來了。”
“要保證哪怕有一天我們不在了,也沒人能動得了她。”
***
夏望安還不知道,她即將成為夏國實際上的掌權者。
首長們被每個世界都有污染者刺激到了,一門心思的要給她留出萬千后路。
她在各種書寫自己的修煉經驗,本來記錄員們只是陪著她,時不時在旁邊送上一些甜點水果奶茶之類的。
但等夏望安的修煉經驗已經發展為三大摞之后,連編撰組都被驚動了,十幾號人屁顛屁顛跑過來,征詢過她的意見后,打算將這些編入教材中。
“好的呀!這些都是基礎,你們編入到練氣入門里就可以了。”
夏望安很大方的表示,自己的修煉經驗讓他們隨便用。
“啊?練氣入門這么多內容?是不是有點太多了?”正在房頂學習林柯練習倒掛的秋壯睜大眼。
這里要提一下,練氣入門是修仙者最低等級,相當于是幼兒園水平。
誰家幼兒園要學習這么多教材啊。
“不要緊的。”編撰組長一邊開心整理資料,一邊揮手:“預計修仙幼兒園要上十年左右呢~”
秋壯:“……”
他開始慶幸自己已經過了上幼兒園年紀了。
等編撰組們復制了現有的修煉經驗,又商量好夏望安寫出新的再來后,就高高興興回去繼續編寫教材了。
屋里只剩下五筒小隊成員,蔡菜好奇的湊上來,問夏望安怎么會突然想到要寫修煉經驗。
她之前倒也寫,但也不像是現在這樣,一口氣寫這么多啊。
夏望安是不說謊的,直接將首長跟她說的話全部告訴了大家。
最后總結:“他們可能修煉到了瓶頸,擔心壽命吧,我把我的經驗都傳給他們,只要好好修煉,壽命沒有問題的。”
想了想,從來不會厚此薄彼的救世主又看向自己的小伙伴們,大方表示:“你們也有份的。”
秋壯從房頂掉了下來,林柯默默爬回了箱子里。
只有蔡菜超級興奮,握緊拳一臉振奮:“好!我一定努力修煉!早日成為修仙大能!”
一旁在研究機器功能的愿寧倒是慢慢停下了手。
“望安,我覺得首長她應該不是擔心自己的修煉進度。”
畢竟現在夏國筑基期僅有三十幾個人,而首長每天忙于國事,還能是其中之一呢。
夏望安茫然:“可是首長說了那么多話,幾乎每句話的意思都是,如果她死了我要怎么怎么樣。”
“我覺得應該是污染者讓首長感到了威脅吧。”
愿寧放下手里的零件,作為團隊中最弱的那個,他也是最愛動腦的那個,比起一幫靠自身武力值殺來殺去的隊友們,他更像是隊伍中唯一的智囊。
——雖然大部分情況下,他這個智囊用處不大。
因為還不等到他出謀劃策,小伙伴們已經嗷嗷叫著沖上去,把敵人干掉了。
“你一共就去了三個世界,三個世界都有污染者,而且每個世界的污染者都會率先向世界強者下手,打不過的,就會通過別的方式。”
“比如光明神,他不就是被污染了信力嗎?你也同樣是靠信力的,首長或許是擔心,她和其他人會作為擁護者被污染者除掉,沒了他們之后,你會陷入到黑暗信力中。”
夏望安聽明白了。
黑發少女面色平靜:“你是說,污染者想通過殺死首長,殺死記錄員,殺死范局,殺死你們,殺死小咪,讓我失去信力嗎?”
愿寧:“……小咪只是廚房養的一只貓,大概或許,應該不會被殺死吧?”
“怎么不會!”
夏望安突然抬起頭:“他們不就是要殺死所有我喜歡的嗎!我那么喜歡小咪!”
她面色依舊平靜,卻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好,污染者,連一只小貓都要殺,好。”
愿寧:“……”
他覺得,望安好像快要氣瘋了。
“望安,這只是一個假設而已,首長見到了那些世界的守護者下場,當然也會擔心你。”
“我們的世界坐標不是被你藏起來了嗎?他們找不過來的。”
夏望安卻是拿起一旁的簪子,慢慢將頭發挽了起來。
“對,你說得對,他們暫時找不過來。”
愿寧松了口氣。
夏望安:“所以我們要找過去。”
實際上,夏望安對污染者的態度是討厭,見到就干掉,但她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去搗毀對方。
一方面是她忘記了很多事情,想不太起來,自己為什么那么討厭污染者。
另一方面,則是她現在的生活很好,有家人,有同伴,還多了個路克斯。
夏望安于是漸漸撫平了心中的暴躁,轉而舒服的享受起了生活。
所以,雖然討厭污染者,但拯救自己的世界要更加重要一些,只要污染者不總在她面前晃,她也更想要把自己的精力留在改變藍星上。
“我從來沒覺得他們讓我有威脅感。”
“但現在,他們是威脅了。”
她將總部連夜做好的,詭異世界資料,輕輕放在桌子上。
詭異世界——
在早已變成廢墟的大地上,如果有人站在高空看,就會驚訝的發現,地面上竟然有諸多深坑。
一個個幾乎比足球場還要大的巨坑外,此刻正站著一些白袍人。
他們的數量很多,雖然看不清面目,動作卻是戰戰兢兢的。
正小心的,將一個個麻袋倒進去。
過程中,突然一聲尖叫,卻是站在邊緣的白袍人被一根仿若來自深海的觸手吸在手心。
白袍人瘋狂掙扎:“救我!救我!!”
其余白袍人連忙紛紛拿出武器作戰,觸手卻不等他們動作,迅速無比的將對方拖入到了洞穴中。
“啊啊啊啊——”
慘叫聲逐漸遠去,剩余的白袍人越發膽顫,動作更加小心。
為首的白袍人卻是完全不意外,只訓斥道:“動作再快一些,不要耽誤……”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一滯,捂住了胸口。
“頭兒,怎么了?”
一旁的白袍人手腳靈便地扶住他。
“不對勁。”
被扶住的白袍人咬牙:“不對勁,我感到,有什么兇猛的兇獸盯上我們了。”
其余白袍人連忙左右看去,卻見每個巨坑都安靜無比,沒有兇獸要爬上來的跡象。
“大人?”
“這是我從神明那兌換來的能力,當有強大敵人盯上我的時候,我會感知到,所以,絕對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白袍人揮手,強撐著疼痛感,帶著手下撤出了這些巨大深坑。
“可是,喂食……”
“你想自己變成它們的食物就去。”
剛開口的白袍人不敢說話了。
巨坑一直安安靜靜,不像是有兇獸暴動的樣子,白袍人們也漸漸放心下來。
唯有首領,始終面沉如水。
倒是之前扶住白袍人的手下開口:“大人,您聽說控制室的事情了嗎?”
“聽說了,一把奇怪的刀飛了進去,切斷了控制室大半世界的聯系,簡直像是鬼故事。”
手下道:“有傳聞說,那把刀的主人出現在了好幾個世界,許多污染者都死在她手下,或許,您的預感是因為她。”
首領捂住胸口,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是a序列的,自然消息靈通,他不光知道控制室的事,還知道排序很前的a21世界也出現了岔子。
駐守那個世界的隊伍幾乎死絕,只有一個臨時接了喂食任務的b級污染者因為恰巧脫離該世界,逃過一劫。
要知道,a級世界里駐守的污染者可有a級,就這樣,還是死的無聲無息。
控制室出事的時候就上報給了神明,可萬能的神明卻毫無反應,接著,就出現了a21世界的事。
現在A級序列中流言紛紛,做任務時,看到背著一把黑刀的土著就躲著走。
“不可能吧?”
他不肯相信:“我可從沒有得罪過那人。”
執行任務時,他奉行趕盡殺絕,連只卵都不會放過,怎么可能留下一個仇人呢?
“大人,要不要回神國避一避?”
白袍人猶豫再三,還是搖頭:“隨意放棄任務,我會落到b級的。”
“而且……”
他轉頭,看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的諸多巨坑,膽顫的心情漸漸平穩下來,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
“論起安全,還有哪里比這里安全呢?”
“這個世界,可是被屏蔽過的,神棄之地,她不會來的。”
——“我來了!”
夏望安踩著飛劍下落,又回到了盤古基地門外。
基地守城的衛兵們趕緊將她迎了進去,他們小心的悄悄看她一眼,又趕緊低頭。
“我們馬上告知守衛大人,您現在要先回到您同伴的居住地嗎?”
不等他們告知,岑琪已經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上一次,許多話都沒來得及問,夏望安就已經走了。
雖然她走之前說會再來,再次看到對方,岑琪依舊激動無比。
“您來了,我,我有些事情想要麻煩您。”
夏望安:“正巧,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麻煩你。”
一到休息的地方,岑琪立刻迫不及待問起了教夏望安畫符的老師是什么身份。
“老師就是老師呀。”
雖然滿腦子都是要殺光看到的每一個污染者,夏望安也沒忘記收集信力的事。
她按照總部給的話,一本正經的問:“你知道修道之人嗎?”
“我知道,之前詭異初初降臨的時候,許多道長都加入了軍隊呢。”
這些道長們不會術法,但比起大部分時間都是坐著或躺著的亞健康人群,每天早上五點就要起來練早課到十點的他們,對戰詭異可比普通人要強很多。
夏望安眨眨眼,肉眼可見的感興趣起來:“是嗎?!”
她立刻拿出一截布料:“可有穿這種道服的?我想見一見。”
布料底部做黑,有藍色紋路,看著很眼熟。
“這好像是天符派的……您想見的話,我馬上喊人過來。”
岑琪是想了一分鐘才想出來的,在詭異降臨初期,諸多道門興起過一段時間。
不過很快又沒落下去,到現在還存在的道教門派,天符派就是其中之一。
天符派流傳千年,在古代時主打業務就是畫符。
什么驅鬼逐邪,給人做法事啦,畫畫平安符之類的,曾經出身天符派的一名道士,還曾經做過某個王朝的國師。
該王朝沒落之后,天符派也跟著不溫不火下來,只偶爾幫鄉里鄉親看病發藥,等到現代,就單純只是一個小道館了。
驅鬼逐邪自然是已經放下的,治病救人的老傳統,因為沒有執業醫師從業證,也不能再用。
倒是詭異世界降臨后,醫生死了一大批,西藥也沒了儀器能來做,也沒人再查執業醫師從業證的事,天符派的一眾道士這才重新撿起了老本行。
等道館毀了之后,他們也隨人流去往各大基地,天符派崇尚救人為本,安穩下來后,道士便四散在七大基地行醫治病。
岑琪能想起這布料是屬于天符派的,還是因為她每天坐在房頂往下看,見到過幾次天符派出來擺攤問診。
很快,就有人帶了一名老道士進來,他身后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應該是徒弟徒孫之類的。
老人身形很瘦,走路顫顫巍巍,眼睛卻是炯炯有神,拄著拐杖走了進來。
他身上穿著短打道袍,看上去大約六七十歲的樣子。
夏望安站起身,對著這名道長行了個道禮。
兩個世界文化相同,禮節也相似,這名道長倒是一愣,自從詭異降臨之后,道館和寺廟是頭一個被毀的,現在,早已沒人會行道禮了。
但他年紀大,卻還記得年輕時的時光,頗有些感慨和激動的,同樣回了個道禮。
兩名年輕人愣了一下,他們是詭異降臨后才出生的,后來被天符派收養,如今天符派跟醫院也差不多了,除了老一輩的道士,其余人見面根本不行禮。
這還是頭一次,見到夏望安這樣一副年輕面孔,一見面第一反應就是行禮的呢。
他們趕緊跟著在后面同樣行道禮。
只是行禮之后,又好奇起來這位年輕女孩的身份。
前兩天,夏望安在基地門口用兩張符便干掉了s級詭異的事早已傳遍了,但人們只知道她走了,卻不知道她又回來。
至于她的長相,因為有了兩天的謠傳時間,現在已經演變為“腳踩飛劍,面容肅穆,渾身散發熒光,頭頂冒著光圈”了。
夏望安沒去管兩個年輕人的打量,干脆利落,直接拿著這布料就問了:“這可是天符派的衣服?”
老人手握布料,仔仔細細看了半天,篤定道:
“是我教道服,不過看上去有些太新了,天符派現在弟子四散,早就不要求門下弟子穿道服了,剩下的道服都很陳舊,沒這么新的。”
他身上倒是穿著類似的道服,只是這衣服都快變成補丁做的了。
夏望安:當然新了,因為這就是新做的。
她逛基地也不是白光的,身上的攝影球一直在錄像。
只是符咒也不是誰都能畫的,而偏偏這個世界其實很難對付,就算有強大的武力值,如果不動用超度手段,死去的詭異還會組成新的詭異。
那么,既然詭異剛降臨時,道館寺廟是有作用的,是不是也說明了,道士和尚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擁有了一些力量。
只是很快,這些力量就被強大起來的詭異壓了下去。
甚至在破壞建筑物時,詭異們第一個破壞的就是道館寺廟。
要是沒有威脅力,它們閑得慌破壞這些?
背景組在她帶回去的錄像里找了好久,才找到天符派這樣一個不錯的底子。
人多,口碑好,曾經輝煌過,后來又沒落,記載門派歷史的石碑全都毀在了詭異降臨時。
太合適了!
太好融入了!
甚至,天符派武力值雖然不行,但因為長期治病救人,哪怕各個基地之間離得遠,他們也照舊在所有基地有名聲。
就算他們學不了符咒,卻也可以快速為夏望安打出名聲,用最快的方法得到信力。
老道士遲疑問:“不知道這塊料子是哪里來的?”
夏望安沉吟了一下:“八百年前,天符派曾分出去過一脈,移居西方。”
老道士一愣:“你的意思是說……”
夏望安面容認真:“我就是天符派分出去的那一脈弟子。”
她不等對方反應,立刻問:“天符派還余下多少弟子?”
老道士已經有些懵了,他也沒聽說過自家還有分出去的一脈啊,但看一眼岑琪,還是本著對守衛的信任,老老實實回答:
“上月剛統計過弟子人數,如今還剩下一百三十二人,我正是這一代的掌教。”
天符派在現代其實弟子很少,不過詭異降臨后,因為幾乎轉為了醫師道,所以來拜師的還是很多的。
“好啊!一百三十二人,也不算少了。”
夏望安露出欣慰神情:
“我看外界鬼怪諸多,想要救一救這世道,可光是我們幾個人殺也殺不過來,特地來邀天符派同門,共同滅敵,協力作戰。”
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老道士:“……殺詭異……我?”
守衛大人壓力太大,終于瘋了嗎??
夏望安一臉鼓勵微笑:“當然不光是你了,你的弟子們也可以上的。”
兩個正在長身體,細胳膊細腿連一只小詭異都要打半天才能打死的弟子:“……啊??”
老道士囁嚅一下嘴唇:“我只會治病救人……瘋病我也會治一點的。”
“誒!”夏望安扶住他:“我知曉,天符派曾立下誓言,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天符派從此只治病救人,將一身本事藏于自身。”
“但如今,天下大難,風云變幻,我們天符派不該再藏頭露尾,正該是我等出手斬邪驅難之時啊。”
義正言辭說完了,她還不忘記在心里夸一下臺詞組:這詞真帥。
果然,此話一出,岑琪等基地高層,看老道士的眼神都變得恍惚起來。
老道士:“什,什么?”
他沒藏啊,他真的只會治病救人。
夏望安卻是笑著收回手,反手,手中便出現一張黃符。
黃符拋上天,便在眾人驚訝的視線下定在了空中。
夏望安單手掐決:
“通天達地,日月天明!”
“去!”
黃符便如同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當著眾人的面,疾行遠去。
老道士:“……”
他的兩名弟子也震驚無比的看看黃符飛遠的背景,再看看自家師父。
莫非?!他們天符派真的是深藏不露的門派??
夏望安放下手,笑著說:
“我已將找回同脈的事傳回,其余弟子都會趕來,掌教也喚回弟子吧。”
所有人的視線又快速挪到了老道士身上。
親眼見證了這十分不科學一幕的黃符送信,老道士也震驚了。
符……有用的符咒……
他一瞬間明了夏望安的身份。
前兩天憑借符咒,擊殺s級詭異的那個女孩。
可他從未想過,對方會和他們天符派有淵源。
莫非,我們天符派真的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門派??
可,可他師父離世前,也沒告訴他啊??
第70章 第七十章
夏望安放下一個大雷后, 不等眾人反應,便又送來另一個爆炸性消息。
一名衛兵跑了進來,有些結巴的道:
“守衛大人, 外面,外面有幾個人, 踩著飛劍落到我們基地了。”
夏望安立刻做出反應:“是我們的人。”
她不光自己要出去,還順帶拉上了老道:“我喊的弟子們來了, 大家一起認識認識。”
老道的世界觀搖搖欲墜, 滿臉如在夢中的跟在她后面。
剛出去,便見許多衛兵將街道圍了起來,讓這幾位御劍飛行而來的陌生人, 與基地居民隔開。
“望安!”
這幾位陌生人倒是泰然若素,任由衛兵們將自己隔開, 甚至還滿目新奇的四處打量。
等看到夏望安出來,其中一名年輕女生立刻擺手招呼。
夏望安臉上也露出了笑, 同樣擺擺手打招呼。
衛兵們見著這幾位“仙人”認識的人,和守衛大人一起出來,也都稍稍放松了下來。
聽到動靜跑出來看熱鬧的巖石小隊也在,箐洋立刻便小聲跟隊友們說:
“看得出來是和望安一起的了。”
這滿臉好奇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年紀不算大的少男少女們,心里想的什么都寫在臉上,看向周圍的視線里只有純粹的好奇。
盤古基地的居民們看著看著, 心中的警惕就不自覺的減弱又減弱了,甚至有膽子大的, 好奇擠到了前面, 想要和最活躍的蔡菜搭話。
人類的天性就是如此,當雙方武力值肉眼可見的不平等時, 弱者會對強者本能升起排斥警惕。
可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幾個滿臉寫著單純天真,作好奇之態的少年人,那股剛剛升起的,對未知和強大的排斥,就這么被對方擺出來的無害和可溝通抵消掉了大半。
而這就是夏國想要的結果。
這個世界和前兩個世界都不太一樣,它的守護者還在,雖然人口數量十分少,但基地的社會運行很穩定,因為發生災變的時間不算長,保留了許多聰明人的存在。
所以,在兩邊接觸時,總部要下更多的功夫,來完善編制設定,讓它被戳穿的風險下降至0,也讓夏望安的精神污染被引導爆發的可能性降到0。
夏望安自身是不清楚這些細節的,她只是開開心心跑到了小伙伴們面前,眼力又非常好的,看到了人群中的巖石小隊成員。
黑發少女很自然的沖著他們招招手:“隊長!箐洋!快來!”
轉而又對小伙伴們說:“我介紹新朋友給你們認識。”
巖石小隊全員受寵若驚。
自基地門口兩張黃符殺詭異之后,他們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夏望安的身份不一般了。
而現在,她甚至是和守衛大人一起出來的,一看就是被奉為座上賓的架勢。
可她竟然還像是以前那樣,把他們當朋友。
在其他隊員還在猶豫的時候,箐洋第一個跑了過去,衛兵們看了一眼岑琪,沒有阻攔。
巖石小隊其他人連忙跟上去,有點拘束,有點不好意思,還有點小小開心。
岑琪笑著站在一邊看他們互相介紹,視線卻仿若是無意間一般,掠過人群里幾個年紀五六十歲的長者。
很快,她的終端嘀嘀幾聲,岑琪很自然的拿出來,看到了長長一篇報告。
這是夏望安一眾人的分析報告,在她和岑琪交談的時候,便有人站在一旁安靜觀察。
如今夏望安的伙伴們到來,這份觀察更是又升了一級。
岑琪的確很盼著夏望安的再次到來,但她要為基地五萬人的性命負責。
如果真的是夏望安說什么,她就信什么的話,盤古基地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覆滅了。
在等待夏望安回來的這兩天,她也沒有閑著,而是早早安排了觀察人員,與她一起等待。
為了方便聯絡通信,她常年戴著耳機,按理說觀察報告應該通過耳機傳輸,但她自己的聽力好,也不會自信覺得,會御劍飛行的修道者聽不到耳機里的細微聲音。
于是,這份報告以文字形態出現在岑琪面前。
內容里,圍繞著“客人們”的神態表情,肢體語言,尤其是穿著服飾進行了嚴謹分析,最后判定夏望安所說為真。
愿寧戴著眼鏡,面前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半透明屏幕,上面正是岑琪收到的觀察報告。
這個世界的科技比起藍星,還是弱了一些,稍稍操作,就能潛入對方的網絡系統。
但他并沒有因此而輕視對方,正相反,短短時間里就寫出的長長報告證明了詭異世界本土居民的能力。
他們不是見到了救星就秒相信,嗷嗷撲上來求救贖的紙片人。
他們會期盼望安的到來,但同時,也會警惕她到來的目的,一邊努力維持友善,一邊悄悄打探突然到來的他們是否有惡意。
愿寧的視線落在了一臉恍惚的老道身上。
難怪總部在商量后,決定在本土找個教派,融入其中。
夏望安并沒有想那么多,但她感受到了,岑琪等人對她的態度,比之前還要親近一些。
但雙方的談話,接下來就換成愿寧上了。
談話內容,無非就是對救天宗的起源解釋一下,再表明他們想要斬除詭異的決心。
對于盤古基地的人來說,確定了來者為善后,夏望安這一群人,就跟天上下了大金山一樣。
他們簡直迫不及待的要詢問了。
“你們這幾十年都是在西方嗎?”
“怎么突然回來了?”
“修道需要什么前提?普通人也可以修道嗎?”
“符咒克詭異,那我們也能學嗎?”
愿寧全程保持微笑,耐心的一一解釋。
五筒小隊其他成員,已經如同撒了歡的小雞一樣,開開心心跑出去玩了。
夏望安已經換上了新衣服,跑動間叮叮當當的響,清脆鈴音碰撞,還挺好聽。
幾乎每一個看到她這副裝扮的盤古基地居民,都忍不住露出了“這是高人”的表情。
先敬羅衣后敬人這句俗語是帶有諷刺意味的,但衣服也真的能說明很多。
如同盤古基地的長者們的認可一樣,天符派的掌教,叫做玄誠的老道,也在見著了他們的穿著后,相信了夏望安的話。
新衣服上面有統一的花紋,和天符派道袍上的花紋非常相似,但又可以看出其中延伸的不同。
外袍很寬大,比起傳統的道袍還要大一些,這種寬大不是為了好看飄逸,而是為了騰出更多空間來裝東西。
各個部位上不光留有暗袋,還有很多地方都可以掛東西,廣袖里簡直能放個百寶箱。
服裝部是真的有下苦功夫的,在設計起初,每個組員都復制了一份符咒所需用材,幾百號人群策齊力,硬生生將新服飾設計的既有美觀作用,又有實際價值。
五筒小隊成員們,每個人都是左腰掛了一個漂亮的綠花紋布袋,里面是一摞疊好的符紙,一摞金紙在廣袖里若隱若現露出一角,右腰是一根漂亮的毛筆,看上去如同配飾一般,底下墜著一串小葫蘆。
葫蘆里面,是調好的畫符墨水,玄誠親眼瞧著,那位叫做蔡菜的弟子,從另一只廣袖里掏了掏,掏出一個漂亮的匣子,打開來,往葫蘆里面補充朱砂。
既然匣子里面裝的都是朱砂,那么那一串小葫蘆里面裝的都是什么?
玄誠忍不住問了出來,夏望安就很大方的一一展現給他看。
“這個葫蘆里裝的是公雞血。”
“這是黑狗血。”
“這個你之前看到了,是調配好的朱砂墨。”
夏望安耐心介紹完,卻是略過了最大的那個小葫蘆。
玄誠:“那,這個呢?”
黑發少女很自然的笑著說:“啊,這個啊,這個是用來裝詭異的。”
“有的詭異能力強,一時半會可能超度不了,所以就裝在葫蘆里面,帶回來慢慢超度。”
解釋完了,夏望安還有點奇怪:“掌教你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呢?天符派腰間掛葫蘆的傳統,不是流傳下來了嗎?”
玄誠:“……”
那不是用來裝藥材的嗎?
他一直以為,天符派喜歡腰間掛葫蘆,是因為葫蘆密封性強,放了藥物進去可以保持干燥,杜絕潮氣。
師父也沒告訴他,這玩意能裝詭異啊。
面對神情自然的夏望安,他只能喏喏:“我們只流傳下來掛葫蘆的傳統,但大家后來只往里面放藥物了。”
“沒關系,我們帶了很多套,送給掌教你一套吧。”
夏望安一伸手,手里就多了一套裝備。
玄誠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謝謝。”
他摘下自己腰間的一塊玉佩:“這個也送給你。”
夏望安也不問這玉佩是什么,收禮物嘛,來者不拒,很高興的接過,自然別在腰間。
等玄誠披上了道袍,她又提議:
“掌教,你什么都不知曉,以后對陣詭異再臨時補課來不及了,不如我來幫你補課吧?”
玄誠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過麻煩你?”
“不會不會,我們同脈相連,不麻煩。”
一到了幫人補課時間,夏望安就精神奕奕了。
她最近一直在狂補符咒課內容,很愿意將自己學到的知識分享出來。
林柯和秋壯臉色一變,倆人很自然的掉頭就跑,他們都偏科,不喜歡上符咒課。
蔡菜很積極,已然很自覺的坐下,從廣袖里掏出紙筆,一副“我已經準備好了”的樣子。
不過路克斯沒來,畢竟他長著翅膀,在學會收翅膀之前,他只能暫時先不來這個世界。
玄誠見蔡菜一臉認真,也連忙收了收臉上的神情,努力嚴肅下來,端坐著表達出認真聽態度。
此刻他完全忘記了,作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他其實可以不上場殺詭異的。
盤古基地幾位被安排了跟隨他們的士兵互相對視幾眼。
他們小心翼翼:“我們也可以聽嗎?”
夏望安大方點頭:“可以的。”
幾人頓時心中狂喜。
如今基地里來了修道者的事情已經傳遍了,現在誰不知道,這幾位修道者只需要一張符,就能解決s級詭異。
雖說作為士兵,他們都有一定的戰斗力,但能有機會學習更強的能力,大家自然是愿意把握住機會的。
——而且上頭的人要他們多觀察觀察這幾位,講課的話,不正是對方主動展現出能力來讓他們觀察嗎?
幾位士兵目光炯炯,甚至有人學著蔡菜,快速找出了紙筆。
然后,夏望安開始講課了。
她從符咒的起源,講到了符咒的功用,然后是適用范圍,使用需求。
蔡菜聽得認真,夏望安的符咒課,實際上含金量要比夏國的幾位老師講的還要好。
因為老師們只是理論知識,而望安,她是真的實踐過才會講的。
蔡菜其實一直都很喜歡聽夏望安講題,上學的時候就很捧場。
而現在,偏科符咒課的她,更加捧場了。
夏望安講的起勁,蔡菜也聽得起勁,時不時還舉手問一下問題,再延伸到新的問題。
兩人越講越開心,夏望安的講課速度也越來越快。
一旁從“符咒功效”就已經兩眼轉圈,不得不努力手動記下的玄誠:“……”
從“符咒起源”就已經一知半解的士兵們:“……”
他們已經完全相信,從天符派分出去的救天宗傳承八百年的事情了。
他們手上,甚至還有八百年前至如今的宗譜(背景組做的),要知道,兩百年前他們天符派的宗譜就毀在戰火中了。
夏望安講的這些,不是簡單編編就可以的。
符咒,藥物,陣法,口訣,連那些看上去只有薄薄一疊的金紙都有講究。
天符派到底曾經有過符咒傳統,玄誠勉強也可以聽懂小半。
但當夏望安開始詳解時,情況就不一樣了。
“金紙又分為天金,尺金,盆金,壽金,刈金,九金,頂級金,四方金,中仔金,極金……”
“……那么講完了所需用具,也不是所有詭異都要用同一種符咒來解決的,也要根據多種情況來分辨……”
夏望安幾乎不停歇地講了大半天,玄誠眼皮忍不住耷拉下來,又趕緊拍拍臉讓自己精神。
這個時候若是有人說,他們兩脈中有一脈是假的,玄誠第一反應也會是自己是假的。
他覺得,就算師祖活過來,怕是也不懂這么多。
一名士兵已經不知不覺間,趴著在桌子上睡著了。
倒不是他不想上進,實在是,這些語言著實晦澀難懂,就跟有魔力一樣,聽了就讓人想睡覺。
睡著睡著,半夢半醒間,他聽到夏望安的聲音一轉:“既然講解的差不多了,那我們……”
士兵立刻睡意去了大半,努力睜大眼坐直身體。
下課了??
夏望安慢悠悠:“……就去實戰吧。”
士兵:“???”
玄誠:“???”
***
直到站在了距離基地百公里外的地方,面對著一只a級詭異時,玄誠都有種“我是不是還沒有睡醒”的感覺。
天空上飄著濛濛細雨,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疼,不是夢。
啊啊啊啊啊——
這可是——a!!級!!!
幾名跟上來的士兵,臉色和玄誠差不多,只是因為大家都黑,所以雖然蒼白了臉,看上去卻依舊是一溜的小黑人。
夏望安保持著老師姿態。
這只a級詭異是盤踞在盤古基地附近的詭異之一,他們闖入的時候,它正在進食。
所謂進食,就是剛抓住了一列人類車隊,將他們困在了自己的領域中。
這列車隊看著踩著飛劍,從天而降的幾人,幾乎以為這是詭異造成的幻象。
尤其是夏望安一柄劍,竟然帶了足足五個人,比幻象還要幻象。
“大家不要動!!努力壓制情緒波動!這些人都是假的!不要相信!”
車隊中一個男人大聲指揮:“現在都平靜下來,在心里默數,數到五百的時候,幻象會消失的。”
夏望安看他們一眼,蓋上個“弱雞”的戳之后,就不再理會了。
轉而繼續開起小課堂:“下雨了,那么這塊區域偏向什么?”
蔡菜立刻舉手:“水!”
夏望安學著符咒課上老師的樣子,欣慰點頭:
“對了,水主智,水多則殺星重,詭異會力量大增。”
在她說著的時候,前方,那位足有三層樓高的詭異正在惡毒嘶鳴,它挪動著身體,長長蛇尾從眾人身邊劃過,滑膩的感覺讓所有人都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被困住的車隊中,不少人都哭了出來,只能死死咬住唇,不讓哭聲外泄。
玄誠和幾位士兵都是渾身發寒,動彈不得。
只有夏望安絲毫不受影響,清脆聲音咬字清晰:
“那么我們使用符咒的時候,要盡可能將它引到哪個方位呢?”
玄誠和士兵們:……竟然還在上課嗎??
蔡菜摸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依舊積極舉手:
“水方位為北,要盡量避免去北邊。”
夏望安滿意的點頭,但她也打算給其他“同學”一個機會。
“所以我們應該在哪個方位用符呢?掌教,你來回答。”
眼前幾乎被巨大蛇尾占據完視線的玄誠:“……”
他狠狠吸了一口氣,腦海里閃過許多畫面。
有詭異降臨時,毀掉天符派的畫面。
有他的師兄師姐慘死在他面前的畫面。
有詭異攻城,他倉皇逃命,遇到一只小詭異想要反擊,手中卻只有藥盒的畫面。
天符派毀了大半,只有幼小的孩子活了下來,他將他們一一找回,重建天符派。
他帶著他們行醫學藥,告訴他們,殺不了詭異也不要緊,治病救人也不錯。
可,他當真不想殺嗎?
當師兄師姐死在他面前,當親眼見證了基地破開,當徒兒還沒來得及長大,就化為了一只懵懵懂懂的小詭異……
玄誠從來不會對別人說這些,因為大家的經歷都差不多,如今,誰不是家破人亡,親友慘死呢。
可,大家都一樣,便不會難受了嗎?
夏望安的話,在玄誠腦海中響起。
——天符派,是最擅長用符的門派,天生克詭異。
玄誠頭發早已花白了,滿臉的皺紋,走路也很吃力的樣子,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能入土。
士兵們看著不忍,一邊害怕,一邊想著,望安真人就算是想要扶持同脈同宗,也可以找年輕人。
何必要找六十多歲的玄誠呢。
他們中有人張張嘴,想要幫著打一下圓場。
卻見老人結結巴巴的,回答上了問題:
“土克水,土屬中,它,它現在所在的方位,正合適。”
他周身旋著一股風,看上去不算大,卻刮得a級詭異蛇人嘶鳴著撤離掉尾巴。
夏望安望著前方詭異:“掌教,開始你的第一次實戰吧,我演示一遍,你可要看好了。”
她從綠色布袋中,取出一張黃符,提起毛筆,葫蘆打開,沾墨。
身后,玄誠神情恍惚抬手,與她的動作一般,只是生疏了一些。
兩人此刻倒如同重疊了一般,夏望安在前,玄誠靠后,紛紛提筆。
她的筆尖卻并沒有落在紙上,只是隔空對著空氣描畫。
老人那邊,筆落黃紙,如同蛟龍入海,墨帶筆尖,自在游走。
這是很詭異的一幕,明明他們一少一老,一女一男,看上去卻動作一模一樣,簡直像是復制粘貼一般。
“東為東,西為西。”
“陽走陽,陰走陰。”
清脆女音后,是略帶沙啞的老人復述。
漸漸地,老人的復述聲越來越快,逐漸靠攏夏望安的音速。
“降下雷電附此符。”
“除盡妖邪去無寸。”
兩人的聲音完全重合到了一起,明明都聲量不大,卻如雷霆轟鳴。
他們同時收筆,同時抬手掐訣。
不同的是,夏望安對著的是空氣,玄誠對著的是詭異。
他周邊突然狂風大作,面前黃符嗖然飛出,白發沾了雨絲,露出滿是皺紋面上,一雙凌厲的目。
夏望安仿若引導,她抬手,他也抬手:
“陣列在前!”
“赦——”
——轟!
一道雷鳴聲自上空猛然炸響,隨著符咒飛出,數道雷電被引下,落到蛇人身上。
它在慘叫,身體內,卻又傳來了諸多人類的聲音,那是一個人死亡時,盡可能記住的部分記憶。
“下雨要收衣服啊……”
“小燕子,穿花衣……媽媽你聽我唱……”
“好痛,好痛……”
“等我們到了女媧基地,就是新的生活了……”
“現在菜真是越來越貴了,我們還是自己種吧……”
人類的聲音漸漸消失,化為星星點點,飛往天空。
老人站在他面前,一滴眼淚緩緩落下。
他閉上眼,行了個道禮。
“一路……走好。”
此刻,他還是那副蒼老的模樣,皺紋一條也沒少,頭發依舊凌亂花白,背肌也是微微駝著。
可整個人看上去,卻是完全不一樣了。
蔡菜一直睜大眼,一聲不吭生怕驚嚇到兩人,此刻見到塵埃落定,連忙湊到夏望安身邊。
“望安,他是不是!是不是!”
“對,他入道了。”
盤古基地中,愿寧和秋壯林柯都感受到了詭異世界突然出現的不同。
“這個世界的世界體系……改變了。”
和夏望安在一起的蔡菜忍不住看向她:“望安,你怎么做到的?”
改變世界體系,可是要一百億信力啊。
夏望安搖頭:“不是我。”
“是這個世界的人,自己改變了。”
她之前問岑琪,這里有沒有修道者?
玄誠就是修道者。
數十年里,他行走人間,治病救人,養大孤兒,在危險重重的世道,帶領天符派走遍七大基地。
他早已不知不覺間,便成了道。
世間萬物總有一線生機,詭異毀掉了所有道館寺廟,想要斬斷此間人的道。
但沒了這些,還是會有人踏上修道之路。
雷電已休,雨霧已停的天空,竟然出現了彩虹。
夏望安仰頭看去,卻見漫天靈氣飄落而下。
這個世間正因為第一名修道者的出現,釋放了被壓抑許久的靈氣。
——盤古基地,岑琪坐在房頂,旁邊是畫廢了的諸多黃紙,她皺著眉,不死心的繼續畫,卻突然心神一清。
眼前突然清明了許多,畫符時的手變得穩當起來。
“成了!!”
“我畫成了!!”
——女媧基地,青年眼前蒙著黑布,在空地上不斷演練不看詭異,也能對戰。
有人走來:“隊長,接到任務,救援被困在a級詭異的車隊。”
青年點頭,正要摘下黑布,突然動作一滯,明明眼上依舊黑漆漆一片,他卻又仿佛多出了另一雙眼睛。
他“看見”面前事物,甚至是身后的人或物,清晰無比。
——伏羲基地外,正陷入詭異領域的少女突然睜開眼,猛然劈下一刀,竟然硬生生將詭異斬成了兩半。
隊友們紛紛圍上來,詫異于她突然的力量,她自己都愣了,詫異低頭看自己的手。
有類似情況發生的,還有祝融,神農,夸父,蚩尤等其他四個基地。
而夏望安,已經開始滿意暢想了。
“有了靈力,他們可以學符咒了。”
而她,也可以騰出手,去對付污染者了。
夏老師很滿意,學著教過他們的老師,咳嗽一聲:“好了,今天的實戰就此結束。”
“下課!”
她放出飛劍,示意大家上來。
玄誠連忙跑上來,其他幾個早已陷入呆滯的士兵們見證了玄誠突然能畫符,又能殺詭異,已然不會思考,傻愣愣的也上了飛劍。
蔡菜放出自己的飛劍,跟在夏望安后面。
他們騰空而起,朝著盤古基地飛去。
依稀還能聽到夏望安在說:“回去剛好吃晚飯,我要吃包子。”
蔡菜:“好!吃菜包子!”
對于夏國人民來說,雖然現在已經食物自由,但蔬菜在他們心中,還是要比肉食更珍貴。
蔡菜正快樂想著自己要吃幾個包子,突然擰起眉:“我怎么總覺得,我忘了什么?”
夏望安:“你忘了夸我厲害。”
蔡菜恍然大悟:“對哦!望安!我太震驚了都忘記夸你,你太厲害了!竟然可以引導掌教入道!太牛了!”
“等我回去了!我一定要跟秋壯他們好好說說你的壯舉!!”
007也跟著彩虹屁夸夸:【宿主好棒!!!】
夏望安嘿嘿笑,臉上的神情美滋滋起來,矜持又有點小驕傲的微微仰著下巴,聽小伙伴們夸自己。
后方,死掉的a級詭異領地中,一列車隊幾十號人,原本是躲躲藏藏的,此刻俱都面色茫然,呆愣在地。
他們小心從躲藏的地方走出來,面面相覷。
“發生什么了??”
“詭異死了??”
“符咒可以引雷??”
“殺a級詭異上課??”
“劍能踩著飛??”
“這是幻象?我咬一口看看疼不疼!”
吭哧一口,之前指揮大家的男人立刻捂住手臂,兇道:“嘶!!你咬自己啊!咬我干嘛!”
“頭兒你疼,那就是真的了?”
“我們是早上出發的對吧??”
“就一天而已!世界怎么變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