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一天內, 五條悟又是去找夏油杰,又是在海上反復瞬移,又是跑到咒術高專來見天元, 短時間內穿越的時空連起來足夠繞地球半圈。
這時候停下來,大腦、六眼和反轉術式的永動機在大量消耗后沒有及時補充能量而產生的不適感就久違地爬了上來。
早知道就不把眼罩還給那家伙了!
他一邊這么想著,一邊動作熟練地往嘴里塞了一把糖。
然后就接到了此時此刻最想見到的某個人的電話。
“悟君, 你現在在哪里?”電話那頭的聲音自帶安撫貓心的力量。
五條悟睜大眼睛左右張望了一下, 扁著嘴喵喵咧咧:“在東京咒術高專的門口哦~荒郊野嶺的, 邊上連家像樣的7-11都沒有,簡直是殺人拋尸的絕佳場所。”
夜蛾正道之前居然還想忽悠他來這里上學……
而另一個自己, 竟然在這種地方一呆就是四年,連畢業后都要扎根這里搞教育?真的不是對岸國家的山區支教嗎?
他拖長了聲線撒嬌:
“景光醬, 我忙了一天超累哎~現在連一點點力氣都沒有啦~”
“悟君把地址發給我, 我這就開車來接你。”
“好哦~”少年開開心心地將地址編輯成簡訊發出去,頗為享受在這種小事上麻煩蘇格蘭。
掛斷電話之后,五條悟抬起頭, 和兩個似乎剛剛做完任務回來正拾階而上的咒術師打了個照面。
雙方都是一愣。
五條悟率先揮了揮手:“喲~”
“啊……啊, 五條大人,您好。”兩名咒術師顯然是認出了他,慌忙點頭哈腰,往臺階的邊沿讓了讓。
五條悟在坐下的時候, 很有素質地坐到了臺階一側。
給另一側留出了足夠三四人同時通過的空間。
但這兩個咒術師在經過的時候, 還是盡可能地縮成了一條, 避免跟他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這種帶著些許敬畏,又將他與普通人徹底區分開的對待, 莫名地讓五條悟想起夢中的場景。
于是,他不滿地“切”了一聲。
聽到動靜的兩個咒術師不知自己哪兒惹惱了這個最近聲名鵲起的六眼神子, 身形微微一僵,嘴上大聲喊著“五條大人對不起”,果斷加快速度離開了這里。
“誒——?我又沒說什么……”
但不管他怎么說,對方已經跑沒影了。
五條悟手肘撐在一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上,雙手托腮,假裝自己是一朵莫得感情的小花朵,獨自生悶氣。
弱者對強者的天然恐懼,是弱者的錯嗎?還是強者的錯?
說到底,是這個弱者有罪的世界的錯。
蘇格蘭來的時候,少年仍是一副貓生無趣的模樣。
“果然……聽聲音就像是不開心呢~”
黑發青年上前,像變魔法般從翻手遞了一罐冰可樂過去,聲音里滿是笑意:“雖然大冬天的喝冰的對胃不太好,但Zero說帶這個過來你會比較開心。”
“啊……”
五條悟依言接過可樂,仰頭猛灌了兩口。
糖分嚴重超標的肥仔快樂水,對這時候血糖偏低的五條悟來說正是最好的補給。
冷到有些割喉的液體咕嘟咕嘟滑過食管,澆灌出一個個快樂的小氣泡。
他頓時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原地蹦起勾上了蘇格蘭的脖子:“喲西!大帥哥五條悟原地復活!”
然后是一連串自問自答的問題:
“這么說,安室醬也來了嗎?”
“他來干什么?今天不用忙他的那些破事嗎?”
“啊……難道是阿美利卡駐日基地的事情有消息了?”
“這么看,諸星醬還是挺靠譜的嘛!”
“不愧是我的二號學生~”
即便沒有花太多時間教黑麥的咒術,五條悟還是在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get到了一些為人師的樂趣,并將之歸結為自己的功勞。
“嗯,FBI那邊的行動獲得了批準。”
蘇格蘭這時候才找到了插話的機會,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臉上還是慣常的笑容,鈷藍色的瞳孔卻格外明亮,蘊藏著多年夙愿即將達成的堅定和絕不容出錯的鄭重:“我們打算立刻出發去沖繩和他們會合。所以,悟君……”
“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五條悟毫不猶豫地比了個OK的手勢,笑吟吟的表示:“烏丸蓮耶那家伙可是我的戰利品哎!你們別想甩開我單干!”
“……悟君忙了一整天吧?身體沒事嗎?”
少年聞言將下巴微微揚起,斜著眼用“你在小看誰”的眼神看他:“完全不在話下!只要再來一罐可樂,電池就可以完全充滿啦!”
“不行哦~天氣還是太冷了,到了機場請你吃年糕小豆湯可以嗎?”
“誒——???那是黑暗料理嗎?”
“啊,這也是甜品吧?悟君居然不喜歡吃這個嗎?”
“……年糕小豆湯滾出甜品界!”
*
沖繩縣作為日本最南端的領土,是唯一的亞熱帶海洋性氣候地區,即使在十二月中旬,也還保持著25℃的平均氣溫,非常潮濕多雨。
降谷零申請的專機在飛抵普天間機場的時候,正下著瓢潑大雨。
飛機上沒有提供備用的雨衣。
飛機開始滑行之后,蘇格蘭從背包里拿出了自己從日本穿過來的風衣,罩在了五條悟的頭上,把他包裹得嚴嚴實實。
波本扶額:“Hiro,悟君又不是脆弱的小姑娘,而且他有無下限這種作弊器,完全不需要擔心淋雨吧?”
樂于享受親近之人的偏愛,所以故意沒有在第一時間謝絕好意的五條悟,被當場拆穿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好意思的樣子,只是吐了吐舌頭就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我的無下限還能幫你們一起隔絕雨水哦,超好用~”
“那真的很實用呢~”作為另一個當事人的蘇格蘭,也沒有很在意地摸了摸他的頭。
“……你照顧好Hiro就夠了。”
波本對這兩人旁若無人的親近無力吐槽,果斷起身,跟風見裕也一起站到了飛機艙門的位置。
風見裕透過窗戶望向外面接天的雨幕,猶豫著問:“降谷先生,需要我先去買一些雨具嗎?”
“……不用了。”波本幾乎立刻瞪了他一眼。
這次參與的行動并不只有他們,還有零組其他成員、國內頂級的計算機專家們,以及等在機場的FBI們。作為日本公安代表,也是本次行動負責人之一的波本,這時候表現出任何矯情姿態,都會變成被口口相傳的笑料。
*
FBI那邊帶隊的是赤井秀一的頂頭上司,詹姆斯·布萊克。
重新回歸FBI行列的赤井秀一,作為小組隊員抱胸站在一邊,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梳著金褐色背頭的老頭,用有些生疏的日語,沉聲說明了目前的情況:“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只和可以信任的高層進行了溝通,基地里的普通軍人并不知道這個行動,所以我們進去的時候,需要小心避免驚動他們。”
“萬一被人發現了呢?”
“在不傷及性命的前提下放倒他們。”
“這跟偷偷潛入又有什么不同?”波本發出了略帶不屑的鼻音。
“當然不止如此,”戴眼鏡的金色短發女子皺眉打斷了他的話,“阿美莉卡的基地有著重重關卡,需要足夠的權限才能出入,已經有人暗中為我們開放了各種權限。也做了萬一出現意外,驚動了大量官兵的預案,會有人配合我們將相關人員調走。”
波本這才沒有繼續爭鋒相對,只是帶著幾分審視看著面前這些在日本肆意行動的阿美人。
明明身處日本的地界,這些FBI和軍人,卻享受著比日本人更多的權利,不得不說是一種極大的諷刺。
這時,詹姆斯·布萊克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五條悟身上,雙腿并攏,微微欠身,聲音中也帶上了幾分鄭重:“沒猜錯的話,您就是五條先生?”
“……是哦。”白發少年遲疑地應了一聲,隱晦地望向赤井秀一,詢問地挑了挑眉。
赤井秀一搖了搖頭:他并沒有將五條悟和咒術師的事情上報給FBI。
“阿美莉卡的咒術師不多,但都和官方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系,所以從他們的口中有幸了解過咒術界的一些事情。日本的咒靈很多,咒術師做的事情非常了不起,能在這里見到傳說中的‘六眼神子’真是三生有幸。”老頭露出了笑容,臉上有著真切的驚喜。
這種會因為見到“六眼神子”而感到喜悅的人,在咒術界都是少數吧?
五條悟摸著下巴嘖嘖稱奇。
不過,這里的人都對咒術有一定了解,辦起事來就簡單多了。
“既然如此,你一定也知道‘六眼’的能力吧?”五條悟將一只眼睛的下眼瞼往下拉了拉,讓他能夠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那雙因為過于璀璨而顯得異于常人的蒼天之瞳,聲音懶洋洋的,“我可以幫你們掃描基地可能存在的隱藏區域,但是這個軍事基地的范圍有點大,一點點‘看’過去太慢了,最好有完整的地圖,先根據地圖圈出幾個可能的區域。”
FBI的幾個搜查官交換了一下眼色,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雖然在日本地界,但這畢竟是個軍事基地。
不管在哪里,軍事基地的詳細地圖都是最高機密。
“因為一些保密原則,地圖只能讓五條先生一個人查看……”
“詹姆斯……”一個黑人男子上前一步企圖阻止。
詹姆斯·布萊克擺了擺手:“以五條先生的能力,這座基地沒有任何秘密。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朱蒂!”
“我知道了。”
金發女子茱蒂·斯泰琳拿過一個工具箱,放到中間的臨時會議桌上打開,里面是配備齊全的筆記本電腦。
詹姆斯·布萊克在旁點頭:“我們在飛機上已經篩過一遍,只有五個區域存在隱蔽空間的可能性,麻煩五條先生為我們鎖定最有可能的目標。”
“嗯……”
對比桌子有些過于高挑的白發少年俯下身,仔細查看那張地圖的細節,并之和“六眼”反饋給大腦的全息影像進行一一對應,不過一分鐘的時間,就直起身拍了拍胸脯:“放心交給我吧,畢竟……我可是最強哦!”
第 82 章
以黑衣組織那種喜歡到處挖洞修建基地的尿性, 就算真的挖空了阿美莉卡軍事基地,搞出一個地下城,五條悟都不覺得奇怪。
但顯然組織還沒有囂張到這個地步。
以現在的計算機水平, 將大腦數據上傳網絡,以電子生命的形式獲得永生只是一種存在于科幻小說中的技術,即使烏丸蓮耶能夠找到全世界最牛的電腦專家為自己所用, 也不能保證一定會成功。
所以, 這對他而言, 是一個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的最后的保命手段。
既然是最后的保命手段,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也要盡可能地減少被發現的風險。
所以“六眼”將FBI圈出的幾個區域上下左右仔細掃描了一遍之后,終于在操練場下方發現了一處五十米見方的混凝土空間——以組織的風格來說, 算得上迷你了。
進入空間的方式十分隱蔽, 且被設置了重重密碼。
在場的幾瓶威士忌都有著很強的觀察力和推理能力,又有著一組計算機專家從旁協助。一行人很快就進入了空間內部。
空間內,一組組服務器整齊排列, 中間則是一個發光的屏幕。
屏幕上的光源隨著呼吸忽明忽暗, 像極了人類心臟的跳動。
在日本公安和FBI們排除了空間內可能存在的危險因素之后,安井秀中帶著自己從東大計算機科學研究組帶出來的學生們急沖沖地上前,逐一查看這些代表著當前計算機最高水平的設備情況。
他蹲在地上,回過頭有些不確定地道:“有點奇怪。”
“哪一方面的奇怪?”降谷零蹙眉追問。
“這些服務器連接外部的網絡被物理斷開了。”
白發少年看看這里, 又摸摸那里, 雖然看不懂這些奇奇怪怪的線路和代碼, 但并不妨礙他在這里湊熱鬧:“……完全聽不懂!大叔你就直說吧,所以這代表了什么?”
安井秀中有些無奈, 揉了揉自己那頭亂七八糟的頭發,耐著性子解釋:“我們之前推斷, 之所以在網絡上找不到烏丸蓮耶的相關線索,是因為他將大部分的數據存儲在內網機房中,沒有跟外界互聯,現在的情況也確實如此。但是……”
“……這個斷網如果是物理上的,而非網絡行為,就代表著開啟和關閉都不受烏丸蓮耶本人的控制。”
赤井秀一在他身側蹲下,查看他口中提到的“物理斷開”的痕跡,清晰地從粗壯的網線上發現了利刃造成的刀痕,點頭道:“有人把烏丸蓮耶關在了這里。”
難怪這段時間,連下達任務的郵件都沒有。
“大概是……琴酒醬?”五條悟眨巴著眼睛,提了一個可能的人選。
在大廈將傾之前坑烏丸蓮耶一把,倒是很有那個人的風格。
畢竟以組織現在的狀況,能讓那個爛橘子最終愿意托付信任的人已經不多了。但只有有過類似經歷的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相信過,那個從實驗室里爬出去的Top-Killer對組織會有著死心塌地的忠誠。
如果人類能夠短暫駕馭兇狼,那不過是因為狼還在等待那個足以一擊斃命的時機。
威士忌們齊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降谷零擺了擺手,示意先跳過這個環節:“琴酒的事情,我們晚些時候再談。安井桑,如果現在將這里的服務器全部摧毀,可以確保電子生命被徹底扼殺嗎?”
“不管能不能徹底扼殺,我都不贊同這么處理!這些數據有極高的研究價值。”
“也很危險。”
“只要不聯網,我看不出有什么危險的。”
被國內頂級計算機專家以略帶譴責的固執目光瞪視,降谷零敗下陣來:“……銷毀數據是高層的共同決定,我現在去做最后一次確認,在此之前,你們大概還有一個小時的研究時間。”
安井秀中焦躁地摩挲了一下手指,還想在說什么。
卻被一旁的諸伏景光用溫和的語氣打斷了:“安井桑,時間非常寶貴,還是不要浪費在無謂的爭執上吧。”
計算機專家這才氣呼呼地重新蹲下,專注于研究設備和數據。
這一整天,不是瞬移就是掃描,大量的消耗將五條悟累得夠嗆。
他打了個哈欠,將頭擱在諸伏景光的肩膀上蹭了蹭,連霜白的睫毛上都沾染上了一點霧氣:
“這里應該沒有我的事了,那我去休息……”
就在這時,意外驟生。
“噗”地一聲。不知從哪來伸出的機械手臂,洞穿了一個計算機專家的身體。
“河村——”
“啊——啊啊啊河村啊——”
驚叫聲四起。
被一排排服務器包圍在中間的那個柱狀屏幕陡然亮起,上面是烏丸蓮耶老到滿臉褶皺的面孔,而柱子周圍則伸展出了一根根機械手臂,在空氣中肆意揮舞。
其中有一根機械手臂上甚至串著剛剛被洞穿還在垂死掙扎的軀體。
“救……救我……救……”
沒救了。FBI和公安們幾乎一眼斷定,然后齊齊掏出了木倉,將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專家護到了身后。
“我……”
“我只是想要長生,有什么錯?”
那個和爛橘子有著七分相似的機械音在空氣中回蕩,甚至帶著些許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熟悉意味。
直沖天花板的咒力,正一層又一層地擴散。
將周遭的所有一切都盡數吞噬。
居然……變成咒靈了。
至少達到了特級。
推理番中肯定沒有這一出吧?
『你給老子出來!說說!怎么回事?怎么推理番的反派都變咒靈了?』
五條悟一邊氣呼呼地在腦中擾人清夢,一邊冷著臉站到了所有人的前面:“你們出去,越遠越好,不然我施展不開。”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交換了一個眼色,果斷護著其他人往入口的方向沖去。
屬于成年悟的聲音帶著無奈:『唉……小悟就不能讓我好好睡一覺嗎?你不覺得自己的邏輯有些奇怪嗎?既然赤井秀一都能變成咒術師,烏丸蓮耶為什么不能變成咒靈?』
『隨著融合程度的加深,這個世界會有越來越多的咒靈,也會有越來越多的咒術師,會越來越像我們的世界……』
白發少年似乎在這時候,才認真思考世界的咒術化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會有很多本不該死的人死去。
他的聲音都開始不確定起來:『你一手主導了兩個世界的融合……』
成年悟像是笑了一下:『啊……突然發現我是個可以為了達到目的,犧牲無關人性命的怪物,和你想的圣母完全不一樣哦~小悟很失望吧?』
五條悟突然瞬間明白了,未來版自己在面對那些閃閃發光的靈魂時的躲閃和回避,是處于什么樣的心理。
是自認怪物面對光明時的自慚形穢。
是背負起罪惡的愧疚和自厭。
『……才不是怪物……』
『……哈?』
『老子才不是怪物!你也不準是!』白發少年的眼底全是冷凝的怒意,像是藍色的火焰在雪海冰川中熊熊燃燒,將周遭一切灼燒殆盡。
他對著面前的咒靈,單手結印,再次展開了自己的領域。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僅僅是覆蓋這塊機房,以避免造成無謂的損傷。
然后,巨大的能量團沖著那個由亂七八糟的服務器、屏幕和各種電腦零件組合在一起的金屬怪物轟了出去。
震天的巨響之后,整個空間都垮塌下來。
周身包裹著無下限,與外界隔離,而在亂石塵灰中顯得格格不入的白發少年,發絲被風擾動揚起,眼瞼微微下垂,有些百無聊賴地將雙手插進了褲兜里。
『本來就沒有完美無缺的答案。如果你主導了兩個世界的融合,那么一定是因為融合是你能想到的最好的選擇。』
『……老子才不是怪物!』
第 83 章
“降谷, 我讓你們行動的時候以FBI那邊為主,盡量低調行事,你倒好, 直接捅出那么大一個窟窿!”
“那可是阿美的基地!”
“你知道基地里有多少毀滅性武|器嗎?差點你們就被人家當敵襲處理了!”
“還有那些計算機博士,個個都是國家培養的頂尖人才,是計算機領域的未來權威, 我千叮嚀萬囑咐要小心保護, 結果死了一個, 你讓我怎么跟東大那邊交代?”
“之前你們潛入仲間府邸搞出的大事件還沒有徹底解決呢……你你你……”
公安部負責人加藤悠斗背著手在辦公桌后踱來踱去,歷數最近發生的事故, 表達著自己的強烈不滿。
金發黑皮的青年臉上也有些凝重。
“抱歉,讓您失望了。”
加藤長官的腳步終于停了下來, 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微微嘆氣:“幸好有咒術界那邊配合任務報告,又有FBI那邊共同擔責,不然我也保不住你!”
降谷零抿了抿唇, 反駁了一句:“一個軍事基地, 能被組織滲透成這樣,阿美莉卡也不過如此。”
加藤長官的手掌猛地砸在桌面上,發出一聲震耳的巨響,氣得吹胡子瞪眼:“降谷零!這是你能夠妄加評論的嗎?這次的事件, 要不是FBI那邊事先知會, 恐怕早已演變成國際間的外交糾紛!”
“抱歉。”
金發青年微微欠身, 但是絳紫色的瞳孔里卻有些不肯服輸光芒。
正當他打算繼續說些什么的時候,反鎖的辦公室大門被人敲響了。
用力之大, 幾乎能預見此事的不同凡響。
降谷零上前將門打開,外面是滿頭大汗的風見裕也:“什么事?”
“降谷先生, 出大事了,全國各地有上百個地區同時上報,出現了大量咒靈。剛剛跟咒術界聯系,那邊也說任務量翻了幾倍,目前沒有人員可用。”
*
兩個世界融合進入最后階段了嗎?
五條悟在接到降谷零電話的時候,擰著眉聽話筒對面的話,腦中卻不合時宜地冒出了這個念頭。
“……咒術界那邊確實騰不出更多人手了。所以……可以麻煩悟君嗎?”降谷零那熟悉的聲音里有些微的不自在。
因為將危險的事情交托給未成年,而感覺愧疚嗎?
這個世界的“世界線重要人物”,無論是臥底搜查官,還是警官先生,或是少年偵探,確實都是這樣自我道德要求極高的好人。
不過沒關系哦,因為這是成年版的自己搞出來的幺蛾子,由自己來擦屁股也說不上離譜。
他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而是應了一聲:
“我知道了。”就把電話掛了。
然后在一旁將通話聽了全程的諸伏景光蘊藏著濃濃擔心的目光中,撲了上去,在對方的肩窩里蹭了蹭,半分鐘后才放開,開心地宣布:“喲西,充電完畢啦!”
“悟君……”
少年打斷了對方可能會有的勸阻,或是愧疚之詞:“景光醬可以幫我準備點糖果嗎?我要出趟遠門哦~”
黑發青年微微嘆了口氣:“看來就算我和Zero能通過咒具看到咒靈,也很難幫上什么忙。”
“誒?誒——??景光醬不要難過啦~”
對他表現出的失落,大白貓頗覺棘手,在邊上打著轉兒手舞足蹈地安慰。
“之前在那個政界爛橘子的家里,你不是和安室醬配合得很好嗎?干掉了好幾只咒靈呢!作為非術師,超厲害哦!眼鏡搭配攻擊型咒具,完全解決一些低等級的咒靈啦!”
“不過高等級的還是交給我比較好,誰叫我是最強呢~”他拍著諸伏景光的肩膀,鄭重道,“而你,作為最強咒術師背后最重要的男人,請務必為我準備好戰斗的糧草。”
諸伏景光被逗笑了,無奈笑道:“我明白了。”
他翻出了前幾天剛買的打算圣誕節作為禮物送給五條悟的純白色羽絨服,將自己看來每天都穿得過于單薄的小孩包裹得嚴嚴實實,然后在每個口袋里都塞滿了各種糖果。
“消耗過大的時候,就停下來休息,及時補充糖分,知道嗎?”
“嗯嗯~”白發少年點頭如搗蒜,在溫暖柔軟的羽絨包裹下,襯得臉紅撲撲的十分可愛。
諸伏景光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的頭,然后用力抱住了對方。
兩顆心貼在一起,近到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吐息。
“雖然這樣顯得不負責任,我還是想問一句。”諸伏景光聲音溫柔,“悟君是真心想去祓除咒靈嗎?”
“……我問這個沒有別的意思,因為悟君并不完全認同另一個自己的選擇吧?同樣的,也不喜歡對方被‘最強’這個名號困住的一生。所以……如果不愿意的話,也可以不做。沒有誰是必須要肩負起什么責任的,每個人都應該擁有選擇的權利。”
五條悟沉默了幾秒,不確定地問道:“就算因此死很多人,說不定世界都會毀滅,也沒關系嗎?”
諸伏景光這些話,可不像是熟悉的這個充滿正義感的臥底警察說的話啊。
“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己生命的第一負責人。沒有人天生就是拯救者,也沒有人天生就是被拯救者,大多數人的一生中都是在互相幫助,而非單方面的拯救。將自己的定位永遠固定在拯救者上,也是一種傲慢哦,悟君!”
諸伏景光今天的思路出奇地清晰,顯然已經在腦中反復思考了許久:“如果悟君不想承擔這份責任的話,完全可以選擇放下,我會跟Zero說清楚,想必他也不會怪你。”
五條悟率先松開手,用那雙過分絢麗的蒼天之瞳仔細觀察他臉上的表情,最終確定,面前這個警官先生,是很嚴肅地在勸他重新思考拯救世界這件事呢。
于是,他露出了一個眉眼彎彎的明朗笑容:“是真心的哦!”
他很不喜歡原本的咒術界。
天生被定義為“拯救者”的咒術師,天生就是“被拯救者”的非術師,沒有人有選擇的權利,大家都被裹挾著往前走,前方卻是同伴的尸山血海。
像夏油杰這種靠著正論支撐的咒術師,因為付出得太多了,一旦信念崩塌,又會走入新的極端。
但此時此刻,他是真心地想要去拯救這個世界,去保護更多的人。
不是因為這是他的責任,而是因為他喜歡這個世界,喜歡這個世界里的人。
拯救那些人并不是他的義務,但如果能救下很多人,他喜歡的這些閃閃發光的靈魂,一定會因此而覺得開心。
“因為這是一個值得拯救的世界。”
*
[術式順轉蒼]
咒力所到之處,咒靈灰飛煙滅。
先前鋪設的[帳]也隨之消失。
五條悟雙手插兜,動作懶散地鉆進車子后座,騰挪著找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搞定了,開車!”他對著駕駛座上的人發號施令。
為了讓這個目前在咒術界計劃外的最強戰力,能夠不把能量消耗在瞬移上,又能在祓除咒靈的間隙獲得足夠的休息,降谷零直接將風見裕也派過來給他當導航和司機。
風見裕也用后視鏡偷偷觀察著這個不管在咒術界還是公安內部都有著赫赫威名的“利寇酒”五條悟。雖然之前在飛機上已經有過一面之緣,但基于降谷零的提前叮囑,他壓根兒沒敢把視線落在對方身上。
這個據說已經成為咒術界最高戰力的五條悟,外貌相當出眾,尤其那雙眼睛,簡直像會自發光的寶石一樣,熠熠生輝。
少年當然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并齜著牙兇巴巴地瞪了回去。
“唔……再看的話就把你眼睛挖掉哦!”
“啊……非常抱歉!”風見裕也滿頭大汗地大聲道歉,心想自家上司在組織潛伏的時候就是跟這個小煞星生活在一起嗎?臥底的難度未免也太高了吧……
五條悟徑自吐了吐舌頭,也懶得跟他計較,主動換了個話題:“下一個目標在哪里?”
“在十三公里外的東白川村。”
“好耶!開快點GO!GO!GO!直沖下一個關卡!我要做第一個通關游戲的人!”
“是是是……”
風見裕也狂踩油門。
*
當清單上的最后一個咒靈被祓除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五條悟走路都有些打飄了。
作為司機的風見裕也更是早就支撐不住,叫了小組里的另一個組員過來接手。
司機將車子開到米花町的時候,靠在后排打瞌睡的白發少年突然直起了上半身,望向窗外未知的地方,敲了敲駕駛座的靠背:“喂!靠邊停!”
“五條先生是有什么事嗎?降谷先生和風見長官讓我把你送回家……”
“別廢話,叫你停就停!”五條悟不悅地提高了音量。
司機被嚇了一跳,慌忙應道:“是!”
一陣輪胎摩擦地面產生的刺耳剎車聲中,車子靠邊停下。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先走吧。我還有點事情要做。”
白發少年下車后,在路邊站定,一雙從圓滾滾的白色羽絨服中伸出的大長腿顯得格外醒目。
他扇動著霜白色的眼睫毛,瞳孔微微放大,“六眼”的觀測范圍慢慢往更遠處籠罩,直到鎖定了某個熟悉的初中生。
“真會給我找麻煩啊,工藤君~”
五條悟一個閃身,出現在了剛在某個案發現場離開的工藤新一身邊,惡趣味地從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氣音道:“喲!”
初中生偵探被驚得跳了起來,轉身驚駭地看著他:“五條悟?”
第 84 章
五條悟繞著初中生偵探轉了一圈, 嘴里嘖嘖有聲:
“幾天不見,你頭頂怎么又多了個玩意兒?似乎都快要成形了哎!”
在非術師無法窺探的世界里,比之前更加壯觀的巨大咒力暗影懸于初中生偵探的上方, 已經逐漸凝結成為了實體。如果咒靈也能算一種生命的話,在這個咒力團的中心,有一只全新的生命正在孕育。
一只特級咒胎。
工藤新一往后倒退了一步, 表情更驚悚了:“我頭頂多了什么東西?什么叫‘又’?”
“咒靈啊~”
白發少年滿臉無辜地撓了撓頭, 努力回想上次見面時發生的事情:“我沒跟你說過嗎?啊對, 上次的咒具被安室醬搶走了是吧?那時候你身上的咒力也已經被我驅散了,估計看不到什么。新的咒具也忘記叫你來拿了……”
簡言之, 面前的世界主角,在無意間似乎被他們隱隱地排擠了。
五條悟的目光心虛地游移了一下, 又重新挪了回來, 輕“咳”了一聲,有些隨意地下了結論:
“……總之,你的體質好像很容易從一些犯罪現場吸附咒力, 然后滋生咒靈, 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已經是第二只了哎。難道這也是主角光環的一種嗎?還怪有趣的……”
“哪有這種主角光環?”工藤新一漲紅了臉,有些氣急敗壞。
雖然上次使用咒具眼鏡的時間很短,但他依然通過鏡片親眼見識了那些存在于陰暗角落里的丑陋腌臜玩意兒, 和那些遠超常理存在的可怕力量。
這段時間, 他好不容易才振作起來, 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世界的本質,繼續在不科學的世界縫隙里進行科學的推理, 結果這家伙今天又來語出驚人。
什么叫他的體質容易被咒力吸附并誕生咒靈?
這是能隨便得出的結論嗎?
極其崇拜《福爾摩斯探案集》偵探小說中的主角大偵探福爾摩斯,將成為名偵探作為畢生追求的工藤新一, 在聽到對方將自己定義為“主角”時,隱隱覺得自己離福爾摩斯更近了一步,莫名又覺得有些高興……
初中生偵探臉上變化莫測。
五條悟看到他的表情,不禁嗤笑了一聲,然后仗著身高優勢,不顧對方反對用力揉了揉對方的腦袋,放軟了聲線:“沒關系啦,這種程度的咒靈,只要稍微求助下大帥哥五條悟,我就可以幫你輕松解決哦!”
初中生偵探卻完全不為所動,支棱的頭發和臉上的表情一起垮塌了下來:“根據你剛才說的話,就算現在解決了也會誕生新的咒靈吧?那有什么意義?”
不愧是推理番的主角,在抓重點方面表現得十分突出。
這確實是個問題。
白發少年聞言微微抬頭,單手支著下巴,“看”向那團咒力團的更深處。
更多的咒力信息,被“六眼”捕捉并解析,然后事無巨細地傳達給宿主。
這只咒胎,誕生于各種各樣的殺人案件。
來自罪犯的滿滿的“殺死你”的殺戮欲望和來自于受害者的“不想被殺”的垂死掙扎雜揉在一起,形成了畸形的負能量集合,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厲聲尖叫。
與之前祓除的那只咒靈,咒力來源如出一轍。
雖然這個世界的負能量是除之不盡的,所以不管是從自然災害中誕生的咒靈也好,從人類的恐懼、厭惡、嫉妒、難過等各種負面情緒中誕生的咒靈也好,被祓除之后,過一段時間又會再度誕生。
但這個時間通常都是以“年”為單位,誕生的間隔時間短到以“月”來計算,還精準落在同一個人身上,又是等級如此之高的咒靈,他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工藤新一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在與另一個世界融合的當下,被蜂擁而來的更多咒力和咒靈眷顧似乎也不足為奇。
“雖然祓除了之后有很大的可能會再次誕生新的咒靈,但至少可以享受半個月的冷卻時間,還是非常有必要的啦~”
五條悟掰著手指,認真回答。
“只要你每半月帶著好吃的甜品來五條宅一次,我完全不介意加個班幫你祓除哦~”
初中生偵探一時腦子沒有轉過彎來,呆愣愣地問道:“為什么要帶著甜品?”
“嘖……”
白發少年撇了撇嘴,用“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著他:“當然是為了賄賂愛吃甜食的大帥哥五條悟啊!難道你竟然抱著讓我做白工的念頭不成?”
工藤新一頓時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在心底瘋狂吐槽:你們五條家不是什么咒術界御三家之一,出了名的有錢嗎?想吃什么甜品買不到?非要敲詐別人去買,這是什么惡趣味?
“工藤君,你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哦~”五條悟幽幽地提醒。
初中生偵探略帶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那就麻煩五條君幫忙祓除掉我頭頂的咒靈,小蘭還在前面的麥當勞等我,我也不想把危險帶給她……至于謝禮,我改天會帶著超好吃的甜品登門拜訪的。”
“嗨嗨~”
五條悟嘴里應得爽快,卻沒有立刻動手,而是慢條斯理地從羽絨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拆掉包裝塞進了嘴里。
——草莓味,好耶!
他牙齒微微用力咀嚼了幾下,讓糖果以更快速的速度在口腔內化開,然后以更加不科學的速度被身體吸收后,稍稍驅散大腦中的鈍感。
“啊,這個給你。”
五條悟又往另一個口袋里掏了掏,取出一副不知什么時候放進去的咒具眼鏡,遞給面前有些焦躁不安的初中生。
“要好好看清這家伙哦!特級咒胎可不是那么容易見到的~”
不過這次沒辦法等咒靈成熟后留給那個怪劉海了。
這條路附近是人員密集的居民區,轉角還有個小型商場,雖然暫時沒有其他人過來,但不代表就是安全的。
少年謹慎地掐了一個咒印,咒語脫口而出: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濁殘穢,盡數祓除。]
話音落地,已經戴上了咒具眼鏡的工藤新一就瞪大了眼睛,看著暗色的圓形幕布從天而降,籠罩了附近的一小片區域。
“……這,這是結界嗎?”他的聲音不自覺地發顫。
“在咒術界的話,叫[帳]哦,不過確實是結界術的一種啦,可以隔絕非術師的窺探,還是很有用的。”
五條悟隨意地應答著,身體慢慢浮起,懸于那個巨大咒力團的前方。
工藤新一的視線隨著他慢慢上移,正想要對這種完全違背牛頓力學的現象發表一些看法的時候,猛地看到了自己頭頂那如同噩夢般的地獄場景。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倒吸了一口冷氣。
騙人的吧?
現實中怎么會存在這種類似于克蘇魯般的東西?
幾乎在一瞬間,他對所有克蘇魯神話中人類對于那些外神的恐懼有了最深切的感同身受。
在體型和力量的絕對壓制下,人類是如此渺小。
這只咒靈之于他們。
就如他們之于螻蟻。
然后他忍不住懷疑:在過去的這段時間里,自己真的頂著這樣的東西在正常地生活和學習嗎?
“嘛……有點累了,就用一招搞定吧!”
五條悟伸出手。
一手[術式順轉·蒼],一手[術式反轉·赫]。
在最強咒術師的施力下,兩種完全相反的空間力量被強行擠壓在一起,一路火花帶閃電,迸發出劈啪作響的巨大力量。
[虛式·茈]
咒力所到之處,還未來得及真正降臨的特級咒靈轟然炸裂,在半空中化作齏粉。
超規格的怪物,被另一個長得像人的更強大的怪物輕而易舉地消滅了。
而那個更強大的怪物,正是剛剛跟自己說話的白發少年。
意識到這點的初中生偵探,頓時頭皮發麻。
這家伙……真的是人類嗎?
工藤新一望向五條悟的眼神變得逐漸微妙起來,帶著些許懷疑,又帶著些許恐懼。
而外表像極了純白色天使,帶著光暈從空中緩緩降落下來的少年,卻對這樣的變化毫無所覺,徑自拖長了聲線抱怨著:“什么啊~果然有點勉強嘛?”
“天旋地轉,這種體驗還怪新鮮的……”
“什么?”
工藤新一還未從復雜的情緒中抽離,對聽到的話做出任何反應,就看到剛剛還強到似乎能夠輕易將整個日本島毀滅的白發少年,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往地上砸了下去。
他慌忙伸手去接,手忙腳亂地把過于高挑的少年拽進了懷里。
以這樣的距離仔細觀察,他才發現對方的健康狀況肉眼可見地不好,臉色蒼白,唇瓣也毫無血色。
“五條悟!喂!你沒事吧?”
“大概是低血糖……”少年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比自己要矮上許多的初中生偵探身上,聲音蔫蔫的,但依然堅持喋喋不休,“啊啊,好煩,就算有反轉術式,連續干三天活也太勉強了,所以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堅持十年的啊?還說自己不是圣母,這就是活脫脫的圣母行為啊……”
雖然對方旁若無人的自言自語,有些難以消化。
但當沉甸甸的溫暖軀體擁在懷中,超規格的人形怪物,又在此刻重新變回了人類。
工藤新一抿了抿唇,為自己方才那一刻產生的恐懼而感到羞愧——明明對方才剛剛救了自己不是嗎?
他勉力扶住這個身高也明顯超規格的少年,鄭重道:“五條君,你堅持一下,我先送你回去,這里離五條宅也不算很遠。”
“誒?但是新一醬不是還有約會嗎?”
“不是約會!我們只是幼馴染啦!”工藤新一直覺地反駁,耳朵尖都有些微微發紅,“而且,現在是病人更重要吧,小蘭肯定會理解的。”
“就是這樣。”
第 85 章
大概十幾分鐘之后, 五條悟已經裹著毛茸茸的毯子,捧著熱乎乎的糖水,盤腿坐在五條宅客廳的沙發上, 享受來自景光麻麻無微不至的照顧了。
缺乏能量的身體還在以最低功率運轉,腦子昏昏沉沉,眼前忽明忽暗, 但這完全不妨礙大白貓拖長聲線對著自家的飼養員喵喵抱怨:“為了祓除那些咒靈, 我整整加了三天班, 超累的~”
溫暖的大手撫上他的發頂,然后是被刻意放軟的溫和聲線:
“辛苦悟君了。”
五條悟歪著頭眨巴著眼睛, 滿懷期待地等了等,卻沒有等到下文, 于是將一雙漂亮的藍眼瞪得溜圓, 拔高了聲線不敢置信地問道:“誒——?就這樣嗎?”
連期盼的犒勞甜品都沒有嗎?
景光醬,你變了!不再是小悟最喜歡的飼養員了!
變得冷酷無情,一點都不貼心了!
少年內心深處, 此刻仿佛有一個小人在委屈巴巴地咬著手絹, 對著面前的黑發青年指指點點。
諸伏景光無奈地嘆了口氣,撫摸少年發頂的手增加了些許力道:“只要悟君想吃,不管是什么甜品,我都會想辦法為你做出來, 不需要用任何東西來換取哦。”
超高的情商和一流的敏銳度, 讓他永遠都能踩在最正確的點上。
措不及防又被濃濃愛意糊了一臉, 五條悟本就不是很清醒的小腦瓜,頓時變成一團漿糊。
同樣大受震撼的還有工藤新一, 默默往門口的方向挪動了幾步:“嘶……要不我就先告辭了,小蘭還在等我……”
“你怎么還在這里?”白發少年用眼角瞥他, 嫌棄地撇了撇嘴。
初中生偵探干笑了兩聲,露出了半月眼:“哈哈,打擾到你們真是抱歉,但我進門之后一直沒找到告辭的時機呢。”
這兩個人互動間很自然地隔絕了外界的聲音。
諸伏景光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著門口走去:“工藤君,非常感謝你將悟君送回來,既然你還有事情,我開車送你回去吧。——悟君,我一會兒就回來。”
“好哦~”五條悟支著下巴,滿臉困倦,眼睛半睜不睜地揮了揮手。
工藤新一擺手試圖婉拒,卻被黑發青年以略帶強勢的姿勢地攬著肩推出了門。
兩人往車庫走的路上,初中生偵探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將憋了許久的問題問出了口:“五條君累成這樣,這幾天干什么去了?……祓除咒靈?”在他看不到的神秘側,咒靈已經泛濫到這個地步了嗎?
青年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嗯,這段時間全國各地的咒靈有點多。咒術界的人員不夠,委托了悟君去幫忙處理。”
“……畢竟他那么強……”
工藤新一低頭嘀咕了一句,又覺得這話說得有些不對,改口道:“不過祓除咒靈是很危險的工作吧,五條君雖然很強,但還是未成年,讓他去處理這種事情不太好吧?而且,連續三天不休息也太超過了……”
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但到底什么都沒說出口。
初中生偵探撓了撓頭,干脆地道歉:“……抱歉,是我說錯了。”
“不不不,你不需要為此道歉,你剛才說的,也完全沒有說錯。”
諸伏景光拉開架勢側的車門鉆進去,對著少年露出了一個略帶安撫的溫和笑容:“只不過,才能和天賦這個東西,對所有人來說并不是完全公平。我們也不希望讓一個未成年去面對這些危險的生物,肩負那些不該由他肩負的責任,但目前……
“并沒有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說到這里,他微微嘆了口氣。
等初中生偵探坐上副駕并系好安全帶之后,駕駛座上成年人踩了一腳油門,車子緩慢駛出了車庫。
車上的兩人各有心事,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毛利蘭所在的麥當勞,距離五條家并不算遠,開車不過是十分鐘的距離。
很快車子就行駛到了商場前的十字路口。
恰逢綠燈轉換為紅燈,諸伏景光將車子穩穩地停在了斑馬線前。
工藤新一探頭往不遠處的麥當勞門口張望了一下,試圖尋找某個熟悉的少女倩影,想到要面對自家幼馴染的怒火和拳頭,不禁有些牙酸。
然后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戴著五條悟遞給自己的那副能讓他看到咒靈的咒具眼鏡,伸手去摘:“啊對了,這個請幫我還給……”
“砰——”
近在咫尺的巨大撞擊聲,讓他停住了動作。
左側的逆向車道,正在穿越斑馬線的女子,被對面面對紅燈沒有絲毫剎車跡象的飛馳而來的藍色轎車撞飛了出去,飛出了足有十米遠,狠狠砸在地上。
轎車在撞了人之后,又劃著S形擦過安全島的路肩,直接側翻了過來。
諸伏景光和工藤新一,幾乎同時拉開車門下了車,往事故發生的地方沖去。
工藤新一直接沖到了被撞女子身邊查看對方情況。
——后腦勺下流了一大攤血,瞳孔擴散,雖然還有微弱的脈搏,但明顯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初中生偵探立刻運用之前學過的知識做起了急救。
諸伏景光則沖到了事故車輛邊上查看車內情況。
車里只有司機一個人,是個年輕男子,看上去神志還很清醒,整個人被卡在彈出的安全氣囊中動彈不得。
這時候逐漸有其他路人和司機圍了過來。
打電話的打電話,救人的救人,輪流給受傷女子做心肺復蘇,并試圖將司機從面目全非甚至開始冒煙的事故車中拖出來。
就在這時候,駕駛座上的男子臉上露出了有些詭異的笑容,沖著車外的人問道:
“那個女人,她死了嗎?”
諸伏景光頓時明白:他是故意的。這是謀殺。
在這個事故現場,肇事者對他人的強烈殺意和臨死之人對死亡的恐懼不甘再度匯聚成了巨大的負能量,洶涌如同潮水的咒力,盡數朝著這個世界的主角方向撲了過去。
面對鋪天蓋地涌來的巨浪,咒具鏡片后的瞳孔駭然睜大。
但他幾乎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躲閃的動作,就被透不進一絲光亮的黑色徹底吞沒了進去。
第 86 章
諸伏景光望向躺著傷者的斑馬線, 那里還圍著一群救治的路人,但原本蹲在那里的初中生偵探卻不見了蹤影。
他出門時并沒有攜帶咒具眼鏡,而現場唯一的那一副咒具眼鏡還戴在工藤新一臉上, 照理說他應該什么都看不到才對。
但在這一瞬間,世俗界與神秘側的界限似乎有了松動。
天空在蔚藍和暗黑之間切換,像極了接觸不良的電視。
眼前忽明忽暗。
他翻轉手腕握住了別在腰間的匕首, 背脊繃緊, 冷汗淋漓。
其他人也很快發現了異常。
“剛……剛才是我眼花嗎?”
“又來了!你看到了嗎?天是不是突然暗了一下?”
“那邊的黑霧是什么?我的天哪, 這是要世界末日了嗎?”
恐懼像瘟疫一樣,在人群中快速蔓延。
而這種恐懼, 又源源不斷地滋生出新的咒力。幾乎可以預見,這些咒力會凝結出一只只新的可怕咒靈。
整個世界都處于失控的邊緣。
諸伏景光當機立斷地撥通了降谷零的電話。
“Zero……”
降谷零搶在他前面開口, 語氣急促:“我知道, 已經聯系咒術界那邊了,五條悟呢?在你身邊嗎?把電話交給他!”
*
幾乎在同一時間,五條悟眼神一凜, 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但這并不是因為“六眼”捕捉到了十分鐘車程外十字路口的那起事故和那里聚集的咒力, 而是他感到整個世界的流速突然停滯了。
明明墻上的鐘表還在滴答滴答地轉動。
空氣中的浮塵也在光柵中緩慢飄動。
但,整個世界的真實運轉確實停了下來。
只剩世界內的人事物還在徒勞地“空轉”。
他們說出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個動作,包括呼與吸之間用力擴張的肺部, 胸腔內拼命跳動的心臟, 在此刻都是無濟于事的努力。
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六眼”并沒有看錯。
白發少年將杯子里的糖水一口喝完, 又往嘴里猛塞了一把糖果,全力運轉反轉術式以驅散身體上的所有不利狀態, 才沉著臉望向虛空:“怎么回事?出來說說?”
這次成年悟倒是沒有故意回避裝睡或者拖拖拉拉,而是干脆地現身, 靠得過近的高挑身材十分具有壓迫感,難得沒有戴著眼罩而顯得過分年輕的臉上笑吟吟的:“嘛,小悟不是猜到了嘛~”
“已經到了兩個世界融合的最關鍵的時刻哦!”
果然如此……
“這么突然?你就在等這一刻嗎?”
五條悟挑了挑眉,將一雙蒼天之瞳睜到了最大,上下兩組霜白色的睫毛彎成了渾圓,眼底滿是躍躍欲試,就差沒在上面寫上“我倒要看看會發生些什么”幾個大字:“然后?”
“誒?小悟為什么這么期待的樣子?明明不是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吧……”
“我想期待就期待,你怎么連我的心情都要管?”少年撇嘴。
“……”
成年悟對少年版自己這完全不配合的答復嘆了口氣。
然后他神秘兮兮地湊過來,俏皮地做了個Wink,拖長聲線:“小悟這么想知道后續劇情發展,聽別人講有什么意思,當然要去現場親眼看看啦~”
說著,他就大喇喇地攬上少年的肩臂,單手結印。
熟練地利用[蒼]來實現瞬移。
幾個閃身之后,兩人同時出現在和[無量空處]幾乎一般無二的空間內。
五條悟并沒有反抗來自成年悟的挾持,而是徹底放松自己交由對方帶領,冷靜地用“六眼”精確地記錄下了對方使用[蒼]來跳轉的空間軌跡。
但解析的結果令人困惑。
這是一個介于真實與虛幻的空間。
獨立于世界之外。
似真還假的宇宙空間,星辰散落,每一顆或明亮如炬,或黯淡如螢,都默默訴說著時間的脈絡和生命的奇跡。
在這里,視覺可以跨越空間的限制,清晰看見無數孕育著生命的星球,和星球上無數的鮮活生命。
里面甚至有他們賴以生存的地球。
這視角,與夢中看到的成年悟凝望一切的視角何其相似。
仿佛,他們此刻正在時空縫隙里往人間窺探。
透著一種強烈的非人感。
少年腦中百轉千回,面上卻不動聲色,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身旁的成年悟身上,等著看他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確保對方無論做出什么危險行為,自己都能第一時間阻攔。
成年悟毫無所覺地指向虛空中某個不起眼的光團和旁邊同樣不起眼的另一個光團,興致勃勃地問道:“小悟看到這個了嗎?快來猜猜這是什么?”
“……世界意識?”五條悟回答得很隨意。
“哈?”成年悟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面頰鼓鼓,不開心地嚷嚷:“小悟怎么會知道?誰跟你劇透了?也太討厭了吧!”
劇透達咩!
這完全破壞了他揭秘時刻的樂趣!
“早跟你說了,我都知道了,你還不信。”看來他和天元交流的時候,這家伙是真的關機睡覺了,完全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啊。
白發少年上前,彎腰俯身,然后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去戳那個白色的光團:“為什么會有兩個?兩個世界的世界意識?看上去一點差別都沒有啊!強行按在一起的話是不是就代表融合成功了?”
五條悟喵喵咧咧間,指尖觸碰到光球,片段式的信息爭相涌入了他的腦中。
[六眼。]
[另一個六眼。]
[我家的。]
[融合后不分你我。]
五條悟轉頭看了一眼還懸于原地目前看上去表現得格外乖巧安分的年長者,試圖將自己的意識傳輸給面前非人的存在。
[你們知不知道,那家伙打算干嘛?]
[會說話。][能交流。] 光團閃爍著,信息片段支離破碎,但好歹能聽懂。
[……你們這話說得也太怪了吧?應該由我來說才對!我們人類本來就會說話能交流!]五條悟吐槽了一句,便沒有再繼續耽誤時間,而是開門見山地問道,[融合瞬間會發生什么?他為什么非要促成兩個世界的融合?]
[會重置。]
什么意思?
[可以改寫設定。]
這又是什么意思?
五條悟因為這些直接送入大腦的奇怪詞匯,有了短暫的宕機,似乎有什么中二又離譜的猜想從虛空中飛快地飄了過去,但他又沒有及時抓住那個關鍵。
他抓心撓肺地“嘶”了一聲,還想繼續詢問。
有人從身后貼上了他的脊背,十分惡劣地往他耳后輕輕吹了一口氣,拖長了聲音撒嬌道:“小悟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問我哦~今天是終極揭秘時間,五條老師可以很大方地進行答案大放送哦!”
不妙!這家伙一定在計劃什么危險的事情!
五條悟顧不上耳尖發燙,轉著圈試圖用離心力將扒在自己身上的青年甩下來:“你這家伙能不能對自己的體重有點正確的認知,趕緊給我下來!重死了!”
耳后是一聲低沉的輕笑。
然后有一只熟悉的大手從背后探出,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而另一只手則精準按在了他的下腹。
比自己低上幾度的嗓音貼著耳廓,因為刻意放軟而顯得分外溫和,甚至帶著些許歉意:“小悟暫時將力量借我用一下吧~”
因為是同一個人,咒力源中的力量幾乎沒有經過他本人的同意,就源源不斷地涌向了未知。
那流速,仿佛要將他瞬間抽空!
白發少年抓住對方雙臂,用盡全力掙脫禁錮,但即便手臂上青筋蹦起也沒有撼動分毫。
“你特么是鐵做的嗎?老子不借!不借!”五條悟咬牙切齒,怒道,“那是老子的力量!你憑什么自作主張?”
“不準干任何危險的事情!不準逞英雄!你特么是圣母當上癮了嗎?”
“你還欠著老子超多債務!還沒帶我去看煙花,你……”
隨著一聲嘆息,扼住他咽喉的手微微收緊。
肺部的空氣來源頓時被掐斷。
“……呃……”未盡之語也被全部掐滅在嗓子眼里。
好你個五條悟!穿越時空就專坑自己!
世界的運轉已經停滯了,即便不呼吸也沒關系。更何況這里的空間都不是真實存在的,連空氣都沒有,需要呼吸只是人類的一種身體慣性!不用呼吸也沒有關系!
五條悟這樣告訴自己,但身體卻并不配合。
越來越強烈的窒息感讓人眼前發黑。
直到被黑暗徹底浸沒。
耳畔的聲音則溫柔到不像是出自于那個性格惡劣又跳脫的成年版的自己:“辛苦了三天,小悟已經很累了吧?稍微休息一下吧,睡醒就一切都結束了……”
騙子!
說好的要帶他去看煙花呢?
*
白發青年將失去意識的少年小心放平,從口袋里掏出自己慣用的那副眼罩,將之戴在對方的臉上。
“煙花的話,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一定會很樂意帶你去看的哦。”
“抱歉啦小悟~”
他上前幾步,雙手分別按在了兩只光球的上方,最大限度地輸出體內來自于兩個人的全部咒力:“這些能量應該夠了吧?”
[咒術回戰世界與名偵探柯南世界融合中。]
[開啟世界背景設定重置。]
[是否確定消除原世界中“人類負能量轉換為咒力”和“超高比例殺人案件”的特殊設定?]
[確定。]
[是否獲得兩個世界意識的最高授權?]
[是。]
[是否可以提供足夠力量和等價置換品?]
[是。]
[已重置成功,世界設定重新寫入中。]
[開始提取能量。]
隨著力量從身體中抽離,兩個光團逐漸融合到了一起。
在被力量投射的真實世界中,改變悄無聲息。
那些已經誕生,或者正在誕生的鋪天蓋地的咒力和咒靈,像幻影般消失不見。
那些在任務現場戰斗,或是正在奔赴任務現場的咒術師,面對空無一物的前方和體內突然消失的力量,表現出了一致的迷茫。
被負面情緒支配的正在打算行兇的罪犯,突然有了悔意,主動停下了犯罪的腳步。
在特殊設定消除的瞬間,一切都在變好。
除了世界之外的身形高挑的白發青年,比起實體更像是靈魂的軀體,正在一點點變淡。
仿佛在下一刻,就會徹底消失。
“誰說老子找不到徹底解決的辦法?管你哪個SB設定出來的世界背景,老子從源頭把你給掐了!”
成年悟臉上揚起了得意的笑容,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算自己消失也不要緊嗎?”
不知何時醒過來的白發少年,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對著他怒目而視。
“……小悟也太努力了吧?比老師預計的早醒了好多……”青年的聲音里有些心虛,但還是難掩此刻心情的愉悅放松。
“為什么一定要犧牲自己?如果只是提供力量,讓我來做不就可以了嗎?”
有著真實肉|體的他,就算把所有咒力全部給出去,也不會因此消失才對。
第 87 章
面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少年類似于護犢子的行為未免過于可愛了一點。
更何況, 這個護犢子的對象似乎還是自己。
白發青年樂不可支。
他捧腹笑了半天,才用手背抹去被笑出的眼淚,語氣輕快地提醒:“小悟難道忘了, 在原本的世界里,我本來就已經死了嗎?”
讓本該消失的亡者重新歸于三途川,是什么需要在意的事情嗎?
不過是一種時空糾錯罷了。
他往腰間比劃了一下, 聲音里帶著有些故意的惡趣味:“從這里, 嘩地一刀, 就切成了兩半。”
“閉嘴吧你!”少年氣結。
“小悟難道是那種老師離開之后,會感覺到孤單的人嗎?”成年悟的語氣賤兮兮的, “小孩子長大了總要學著離開家長一個人生活的嘛,何況只是腦子里少了個租客, 很快就會習慣的。雖然五條老師是很有魅力啦, 但是小悟還是別太黏人比較好哦~”
五條悟不需要動用“六眼”,也能通過肉眼看到,短短幾句話的時間, 對方的身形又淡了幾分。
“你在說什么蠢話?是人都會感覺孤單吧?不肯承認自己擁有這種情緒的人, 才是真的幼稚吧?”他咬著下唇,聲音都有些微啞,“……所以,不能留下來嗎?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吧?”
在某種角度來說, 諸伏景光真的很會養孩子。
把這孩子養得坦率而直接, 完全不吝于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
成年悟這么想著, 眼神微微柔軟,伸手揉了揉少年的發頂, 掰正他的肩膀,讓他望向那邊鮮活的世界。
他像介紹自己喜歡的甜品般, 用帶著近乎炫耀的語氣熱情推薦:“鏘鏘鏘鏘~一個沒有咒力的世界!是老師精心準備的送給小悟的圣誕節禮物哦!怎么樣?喜歡嗎?
“作為禮物,照理說應該提前詢問一下小悟的意思,但既然是同一個人,老師就不客氣地代勞了。啊啊,不喜歡也不準說出來哦~還是要給五條老師一點面子的嘛!”
“等回到真實空間,你身上剩余的那些咒力,應該也會很快消失,到時候就能像一個普通小孩一樣,去一個普通的高中,擁有一段普通的青春啦。等認識很多新朋友后,小悟就不會再感覺孤單啦~”
青年嘴上喋喋不休,身形卻渙散得更加嚴重了。
仿佛只需要一陣風吹過,就會隨風飄散。
真是糟糕的大人!
“你這家伙!能不能不要自說自話啊——”
五條悟用力掙脫了禁錮自己肩膀的手臂,轉過身,一把扯掉眼睛上的遮蔽物往他身上扔了過去,聲音中全是按捺不住的怒意。
“……誰會想要這種禮物啊!”
青年嬉皮笑臉地接住了眼罩,想要順著話再調侃幾句,卻驚訝地發現面前那雙和自己一般無二的裸|露的蒼天之瞳下泛起了一層薄霧,連眼角都有些發紅。
……哭了?
他是不是又把自己弄哭了?
成年悟欲言又止,將到嘴邊的話重新咽了回去。
“而且,什么普通人的普通青春,除了你這個有青春PTSD的家伙,誰會那么在意這種事啊!”
面前這家伙,就是個智障吧!
他一個出身跨國犯罪組織,連小學和初中都沒上過的半文盲,上什么高中?
至于普不普通,又有什么關系?
自說自話地穿越時空鉆進他的腦子里!
自說自話地誘導他改變人生軌跡!
現在又自說自話地改變世界設定讓他當不成“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最強咒術師”!
結果,這家伙做了這么多糟心事情之后,還要擅自從他的世界里抽離?
憑什么?
明明,陪伴了自己十幾年的存在本身,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作為一個自詡成熟可靠的成年人,你也該從那段嘎然而止的青春里走出來了吧?就算在另一個時空里沒有等到能追趕上你的學生,現在你的身邊,不是還有我嗎?”
“我還不夠強嗎?”
“難道你連自己都不信任嗎?”
白發青年那總是帶著游刃有余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裂痕,露出些許意外的神色,對少年表現出的情緒頗有些手足無措:“也不是不信任啦,只是有點不習慣……小悟真的不喜歡嗎?那……”
五條悟冷笑:“我不喜歡你還能怎樣?改回去嗎?”
“哈?”
成年悟在短暫的窘迫之后,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節奏。
他雙手合十,無賴地表示:“就算再不喜歡,也勉為其難地接受一下吧!畢竟設定已經改寫完了,覆水難收,小悟已經完美錯過了拒絕的時機哦!抱歉抱歉~”
“混蛋嗎你……”
少年正打算飆臟話的時候,突然整個人都頓住了,瞳孔驟然放大。
映在淺色虹膜上的青年輪廓,開始了崩塌。
像浮塵,又像是星星的碎屑。
在來源不明的光線間穿梭。
飄向未知,化作虛無。
他幾乎沒有進行任何思考,就沖上去一把抱住了比自己還要高上幾分的青年,將體內剩余的全部咒力盡數籠罩在對方身上,企圖阻止消散中的身形。
但涌出的磅礴咒力像落入了無底的深淵,沒有激起一點水花。
消散并沒有停止。
耳畔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懶洋洋的不置可否:“啊,看來就是此刻了。說起來,能見證另一個自己的成長過程,真是一段非常特別的經歷,而且小悟還長成了比預期中更可愛的好孩子,超有趣的。那么,多謝小悟這段時間的陪伴啦。”
“小悟身邊有這么多好朋友,就算老師不在,也一定會過得很開心吧~”
“嗯……眼罩的話就留給小悟啦,咒力消失之前,應該還能派上用場。雖然反轉術式很好用,稍微遮一下還是會輕松很多哦~”
少年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只是慌亂地左右張望,連唇瓣都有些發顫。
青年慢條斯理的聲音還在繼續:“抱歉哦,為我所有出于私心的自作主張……”
誰要你道歉啊!!!
五條悟依然沒有回答,視線徑直穿過成年悟的肩膀,鎖定在那個不管是光線還是體積都比之前擴大了不止一倍的巨大光團上,能淬出碎冰的淺色瞳孔中盈滿惡意。
拔高的聲音中帶著孤注一擲的威脅意味:
“其實想要消除世界特殊設定的是你們吧?把他的靈魂從原本的時間線帶走,告訴他可以這樣重置設定也是你們吧?”
“明明利用這家伙滿足了自己的期望,卻只負責享受成果,什么都不肯付出,會不會太過狡猾了?對人類來說巨大到無法企及的能量缺口,對于身為世界意識的你們來說,應該只是微不足道的吧?”
“這家伙沒心沒肺,不會跟你們計較這些,但我和他完全不一樣!”
“不喜歡特殊設定是吧?討厭死亡和負能量是吧?如果你們不想辦法把他留下來,老子在回歸真實世界之后,就大開殺戒,手動制造‘異常殺人案件’!讓你們的計劃全部白費!”
[……]光團中的世界意識報以迷之沉默。
“你們該不會以為在犯罪組織里長大的利寇酒,會是什么善良之輩吧?”
就在這時,五條悟的懷中一空。
他怔愣地低頭,卻只看到最后一團光點從胸前散開。
“喂——”
……是開玩笑的吧?
十幾年兢兢業業拯救世界,死后還要穿越時空改變過去,最后連靈魂都奉獻出去,到底有什么意義啊?
這家伙……怎么可能跟自己會是同一個人?
蒼藍色的瞳孔中,薄霧終于凝結成了水汽,順著面頰緩緩滑落下來。
少年捂住眼睛仰起頭,試圖阻止那些不爭氣的眼淚。
“……混蛋。”
[他只是,需要睡很久。]
被強烈的負面情緒徹底淹沒的白發少年,在接收到世界意識那碎片般的信息時,怔愣了一下,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但很快,他就放下了捂住上半張臉的手,瞪著泛紅的眼睛,急切地追問:“什么意思?”
[沉睡在項鏈里。]光團忽明忽暗。
五條悟將手伸進領子里,抓住脖頸上的鏈子,猛地將緊緊貼著胸口的墜子拉了出來。
嵌著藍色寶石的立方體,正在隱隱地發著光,仿佛蘊藏著生命。
這根因為過于熟悉而經常會被忽視的項鏈,仔細觀察的話,樣式和那個將未來版自己坑得不輕的咒具幾乎一般無二。
“……獄門疆?”
意識到自己從小到大貼身戴著什么玩意兒的少年,此刻幾乎要裂開了。
但他還記得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繼續追問道:“你的意思是,那家伙沒有消失,只是沉睡在這里?”
“六眼確實看到了點什么……”
五條悟在完成了自問自答之后,又冒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什么啊,說了那些像遺言一樣的話之后,結果只是沉睡?那未免太搞笑了吧?”
“……所以是你們做了什么?”
[因為你。]
[兩個六眼,分攤了置換需要的能量。]
[我們,并不希望,他消失。]
因為內容過于龐雜而無法擁有完整思想的世界意識,努力拼湊傳遞的信息,顯得格外真摯。
五條悟握緊了手中墜子,霜白色的眼睫毛緩慢地眨動著,臉上有些茫然,似乎還在消化這短時間內受到的一輪又一輪的巨大沖擊。
所以,那家伙可以留下來了嗎?
“太好了……”
他想,他果然還是更喜歡那些傳統老套的少年漫。
少年勇者,終會打敗惡龍。
付出善意,會被回以善意。
拯救世界,會被感激。
所有犧牲,會被銘記。
那家伙,本就值得被世界意識喜歡和偏愛。
太好了……
第 88 章
“……嗯, 我還在車禍現場。異常現象已經消失,周圍的路人像是失憶了一樣,好像忘記了剛才的場景。”
諸伏景光左手握著還在跟幼馴染通話的手機, 右手按住了臉上驚魂不定的工藤新一的肩膀,安撫般拍了拍,臉上若有所思。
“我這邊得到消息, 其他地方的異常現象也全部消失了。不止如此, 咒術師們的任務目標咒靈也消失了, 連隨處可見的低級咒靈都不見了蹤影。”電話那頭的降谷零,聲音中也帶著明顯的遲疑。
“……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 一定發生了什么。”
“你聯系上悟君了嗎?”
“他一直沒有回我的消息,我現在開車回去看看。”
諸伏景光掛斷電話后, 溫和地望向初中生偵探:“工藤君, 前面就是麥當勞,我現在急著回去一趟,就不繼續往前送你了。”
工藤新一將他們的對話聽在耳中, 加上方才跟幻覺一樣的詭異經歷, 也知道發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他雖然滿腔好奇和后怕,但也不是不懂事的人,點頭道:“沒問題,不過綠川先生把事情解決了之后, 別忘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 剛才簡直嚇死我了!”
黑發青年笑著應允, 返回車上,果斷調頭就往五條宅的方向開去。
他將車倒回車庫。
一下車, 高挑的白發少年就整個人撲了上來。
諸伏景光順勢扶住對方毛茸茸的后腦勺,軟聲問道:
“……悟君,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但平時咋咋呼呼的少年,這時卻出奇地沉默。
黑發青年敏銳察覺到了對方情緒的不同,揉了揉少年的細軟頭發,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詢問正事:“我和Zero那邊通了個電話,他說剛才似乎發生了很奇怪的現象,悟君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嗎?”
五條悟像是通過擁抱汲取了足夠的溫暖,松開手往后退了幾步。
他的眼瞼半闔,嘴角下撇,臉上全是不滿的神情:“我就是在不爽這一點……那家伙……我是說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家伙,搞出了一個大事件,獻祭自己,把這個世界超出科學范圍的負面buff全部清除了。”
“像什么咒力啊,咒靈啊,超出正常比例的殺人案件啊,全部都被這個大圣母清除了哦!”
諸伏景光怔愣了一下,一時竟然不知道從哪個點切入。
他的嘴唇微動,聲音干澀地抓住了最關心的那個點:“……獻祭自己?”
面前的少年一口一個那家伙”、“大圣母”,仿佛他們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
但他很清楚的知道,那個只有過短暫接觸的白發青年,就是另一個五條悟。
是背負著重重疊疊的傷痕,被迫長大了的“六眼神子”。
表面上看起來已經是個強大的游刃有余的靠譜大人,似乎可以撐起所有一切,但骨子里卻還是那個倔強自我的愛吃甜品的小孩,會被措不及防的善意嚇到,小心試探付出信任之后,又會在足夠親近的人面前撒潑打滾撒嬌裝乖。
就好像同時擁有著孤高清冷和任性驕縱兩幅面孔的貓科動物一樣。
他在知道了成年版五條悟在另一個時空的那些經歷之后,一方面感激對方對整個世界做出的犧牲,另一方面又心疼于五條悟承載著如此悲傷的未來。腦中也考慮了千萬遍,要如何調整心態,將一大一小兩個五條悟都同樣當做家人去看待,在未來的相處中,又該如何用自己的廚藝和關心,去表達對最強咒術師的一點點感激和善意。
他的這個想法,還未來得及付諸于行動,就被少年口中“獻祭自己再次拯救世界”的消息擊得粉碎。
他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五條悟的情緒會如此低落。
“……是……真的嗎?”
“真的啦!”
白發少年應得斬釘截鐵,但他的初心并不是為了讓諸伏景光擔心,又立刻翻了個白眼,將對方現在的狀況說了個清楚明白。
“……世界意識的意思是,因為有我的存在,他獻祭的代價有一部分被我分攤了,所以他也得以繼續存在。現在只是能量耗盡,徹底關機了,只要我一直戴著這玩意兒……”他將立方體的藍寶石墜子——實際上是獄門疆,從領口處拉出來,有些嫌棄地展示了一下,“……他遲早都會醒過來的。”
說完這些之后,五條悟咬牙切齒地總結:“但我還是很不爽!自作主張,極端自我主義,連自己都不肯信任一點,他的那些同期和學生說的沒錯,這家伙的性格果然有很大的問題!”
“就是個活脫脫的人渣!”
諸伏景光臉上的表情無比復雜,有感激,有慶幸,有心疼,有敬佩,也有一些不易察覺的慚愧,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嘆了口氣用力抱了抱少年。
“悟君明明很喜歡未來的自己吧,在這點上還是要誠實一點。”
少年將頭埋在他的肩窩上蹭了蹭,幾不可聞地嘀咕了句什么。
近在咫尺的黑發青年聽得清楚,無奈笑了笑。
“……因為很強。”他說。
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
都如同高懸于空的太陽。
奪目到無法直視。
“這幾天經歷了許多,悟君應該已經很累了,我幫你準備點吃的,你吃完就去休息好嗎?其他的,可以等睡醒再談。”
“好哦~”
*
不知是因為“六眼”的能力正在衰退,還是因為身體過于疲憊,五條悟的這一覺睡得格外深沉,等徹底醒轉已經是兩天之后了。
五條悟打著哈欠下樓的時候,五條潤、五條拓真,和諸伏景光、降谷零分作在沙發的兩側,正不善地彼此對峙。
五條潤幾乎在他轉過樓梯轉角的時候,就竄了過來,嚷嚷著告狀:“悟,明明我才是你的族兄,這兩個人居然攔著我不讓我上樓!”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派給我的任務,我完成了,這不是來跟你報個喜嘛!”五條潤抓著自己的后腦勺,笑得十分得意。
五條悟打著哈欠從他身邊走過,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隨口詢問:“什么任務?”
五條潤聞言差點原地跳起:“還什么任務,你忘了嗎?就是干掉咒監會那些爛橘子的任務啊!”
白發少年這下不困了,轉過身眼神微妙地看向他,一雙蒼天之瞳瞪得溜圓。
青年被他看得心底發毛,試探著問:“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把這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頭子聚集到一起一鍋端,我可是費了很大力氣的!不過你介紹的那兩個家伙,確實挺好用……”
“沒什么~”
五條悟最終擺了擺手,決定略過這其中的問題不談。
雖然什么咒術、咒靈消失之后,放著咒監會不管,咒術界的全力瓦解只是遲早的事情,但這個過程估計挺難熬的,能提前消除隱患也好,加上這些爛橘子這么多年干過的爛事不少,算是死得不冤。
他一屁股坐到了降谷零的身邊,將半個身子靠到了對方的身上:“我以為你最近會很忙。”
金發青年點頭:“確實,不過其中一些事情需要你的協助。”
“……誒?什么事?”
降谷零將之前放在茶幾上的文件往少年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自己看。
五條悟拿起資料看了兩眼,震驚地望向他,聲音里全是不可置信:“這座宅子是我的財產,也要沒收嗎?”
“嚴格來說是黑衣組織的資產,需要先交給相關部門做核算之后,才能確定財產的最終歸屬。”
看上去十分冷酷無情的公安先生,內心也有些無奈。
這段時間,他們已經將組織的那些基地清理得差不多了,組織成員除了少數幾個情況特殊的還未處理,也是抓的抓,關的關。
相關機構在清算組織黑資產的時候,突然查到了烏丸蓮耶轉給五條悟名下的那些房產。基于五條悟的身份特殊,不但是跟官方有合作關系的咒術界御三家之一的下任家主,還是兩個臥底警察力保的協助人,這才安排了降谷零親自上門跟他談這件事。
辛苦打拼多年,財富一夜之間化為烏有,是一種什么感受?
當了十幾年的有錢人,從來沒有為錢煩惱的五條悟陷入了沉思。
然后他的視線就落到了五條家的兩人身上。
五條潤知情識趣地湊過來,語氣像是在搞傳|銷的不法銷售:“怎么樣?悟要不要回五條家?不管你想要住多大的房子,我都可以幫你搞定哦!”
五條拓真在邊上連連點頭:“請悟大人跟我們一起回去。”
咒術界都要沒有了,你們五條家還有什么前途?
白發少年不情愿地轉過臉,望向幾乎第一時間就去廚房給自己做三明治,這時候正端著餐盤過來的諸伏景光。
黑發青年接收到他的信號,將早餐送到他的面前,笑道:“其實前幾年我在東京買了一套公寓,不算很大,但離警視廳很近,如果不嫌棄的話,悟君可以和我一起住。”
組織覆滅,也就代表著他的臥底任務徹底結束。
雖然可以獲得一段時間的長期,但他遲早都要回歸陽光下的正常工作。
在此之前,將五條悟一起打包帶走,也是他早就決定好的事情。
畢竟,自己養熟的家貓,絕不能因為任何原因棄養……
“完全~不嫌棄哦!”
五條悟眼睛里的星光忽閃忽閃,歡呼一聲朝著最愛的飼養員撲了上去,將整個人都掛到了對方身上,口頭簽字畫押以防對方反悔:“好耶!就這么說定了!”
果然是永遠不會讓人失望的景光麻麻!
超期待公寓同居生活的!
第 89 章
日本的煙花大會通常都在春夏秋三季, 尤其是夏天,各地都有盛大的煙花表演,配合隆重的祭祀活動、傳統的美食和時尚活動, 吸引全國甚至全世界的人前往游覽。
但這不代表日本的圣誕節看不到煙花。
最喜歡在圣誕節燃放煙花的城市,就是更加國際化的東京。
五條悟讓五條潤搞來一艘中型游艇,就停在距離彩虹橋和晴空塔不遠處的東京灣最佳煙花觀賞點, 邀請了諸伏景光、降谷零, 和他們的警校同期過來一起看煙花。
白發少年趴在欄桿上, 半個身體都探出欄桿之外,淺色的發絲隨著夜風飛揚, 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
他將貼身的項鏈扯出來,慎之又慎地調整了吊墜的位置, 確保其懸于游艇的外側, 擁有足夠一覽全景的最佳視野。
萩原研二以同樣的姿勢趴在欄桿上,托著腮側臉看了他半晌,才拖長聲線出聲調侃:“真沒想到悟醬會特地在圣誕節約我們來這里看煙花, 這幾乎是我這幾年接到過的最可愛的邀約了~”
“畢竟Hagi幾乎每一年的圣誕活動, 都是扔下我去參加有女孩子的聯誼會。”松田陣平語氣平淡地接口。
有著略長頭發的青年歪頭叫屈:“明明我都有邀請小陣平吧?是小陣平自己不肯去。”
“……又不是沒去過,我簡直不懂,這種聯誼到底有什么意思。”
在警校期間,萩原研二就是個交際能力拉滿的社牛, 經常跟其他班的同學舉辦各種各樣的聯誼。作為摯友的松田陣平就經常被拉去湊人數。但他每次到了現場都大喇喇地坐在邊上沉著一張臉喝酒, 氣場驚人, 幾乎沒有什么人敢上前跟他搭訕聊天。造成的最終結果,就是他經常在聯誼會干坐一晚上。
萩原研二也同樣想起了這些往事, “嘶”了一聲,有些牙酸地抱怨:“總比呆在家里拆炸|彈強吧?小陣平明明長了這么好看的一張池面臉, 卻完全不會合理使用啊!所以才到現在還沒有女朋友,簡直太過可惜了。”
“說起來,聽說搜查一課的佐藤警官曾經私下表達過對小陣平的好感,小陣平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你從哪聽來的這種不靠譜的八卦?”
“從班長那里哦……”
黑色卷毛的青年挑眉,毫無征兆地一拳揮向了幼馴染那張八卦的臉。
“誒誒誒誒誒誒???”萩原研二一邊哇啦哇啦大叫,一邊眼疾手快地往后退,驚險地讓過來勢洶洶的拳頭。
他拍著胸脯后怕不已:“小陣平未免也太兇了吧!還好我身手矯健!”
松田陣平一拳沒有打中,也沒有繼續追擊,只是扯著嘴角哼笑了一聲:
“誰讓你們這么八卦的!”
“誒——?這怎么能叫做八卦呢?研二醬是在關心小陣平的人生大事,又有什么錯?”
將兩人間的互動當漫才看得津津有味的白發少年,在這時候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了聲,不客氣地從旁補刀:“據我所知,研二醬也沒有固定女友吧?畢竟我發出邀請的時候,只有伊達警官一個人以要陪女友的名義拒絕了我……你似乎也沒有什么立場嘲笑卷毛醬哎~”
“哈哈,聽見沒有?連五條悟都看出你的外歷內荏了!”松田陣平不禁拍著欄桿大笑。
“……”
萩原研二在短暫的迷之沉默之后,捂住臉浮夸地假哭了起來:“明明是我先認識悟醬的,悟醬居然選擇幫小陣平來傷害研二醬的心靈,嗚嗚嗚,研二醬好傷心啊!”
“因為我在審美上是卷毛黨吧……”五條悟態度隨意地說著奇奇怪怪、意味不明的話,“長毛款太容易掉毛了。”
“哈?”這是什么奇怪形容?
“要是研二有了女朋友,說不定就沒空陪我們看煙花了,悟君還是不要別太欺負他了呢。”諸伏景光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一旁,將滿滿一盤大福遞到了少年面前。
五條悟立刻從盤子里拿起一個大福,咬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開心道:“是草莓味~”
“嗯,Zero特地買的新鮮草莓哦。”
“超~好吃的~”
松田陣平將手臂墊在腦后,不置可否地吐槽:“景旦那對五條君還真是偏心。”
“不只悟君有,所有人都有份,我們還準備了新鮮的果汁。”諸伏景光笑著指了指中間的桌子,他和降谷零在廚房忙活了好一陣,才擺出了滿滿一桌的甜品、飲料。
依然偏心。
他們需要自己從桌子上去拿,而五條悟的卻是直接送到面前的。
卷毛青年腦中這般評價著,但也沒有繼續較真,而是切換了一個新話題:“你和那個金毛混蛋在黑衣組織的任務是徹底結束了嗎?今天突然接到失蹤同期通過內線光明正大打過來的電話,說實話,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差不多了,已經在走流程。”諸伏景光點頭。
他正待展開細說,肩臂上卻突然被人施加了些許握力。
五條悟抓著他的手臂搖了搖,示意他看遠處的天空,語氣雀躍:“你們先別聊天了,快看!煙花表演開始了!”
紅色的花火騰空而起,劃破寧靜的夜空,也預告著煙花表演的正式開始。
一朵朵煙花以驚人的速度沖向高空,在最高點炸開,化作無數細小的光點,又似萬花筒般變幻無窮,又似孤獨的舞者在空中旋轉跳躍,帶著一種盛世繁華、國泰民安的絢爛感。
金發黑皮的青年低聲感慨:“今年的煙花也很美呢……”
“是啊。”諸伏景光頗有同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潛伏在組織里這幾年,每天都像在走鋼絲繩,一著不慎就會跌落深淵,他也有很久沒有閑情逸致好好欣賞過煙花了。能在組織覆滅后依然站在這里,身邊還有友人相伴,不得不說是一種極大的幸運。
隨著岸邊觀眾的齊齊發出驚嘆,晴空塔四周噴涌出煙花噴泉,如同銀河傾瀉,襯著夜幕上次第綻放的火樹銀花,將煙花大會推上了高潮。
[看到了嗎?煙花!]
[明明是你欠我的煙花大會,卻是我帶你來看,作為一個成年人,你這家伙也太不靠譜了吧……]
五條悟并不確定成年悟能不能聽到,但還是握緊了手中項鏈,徑自在腦中喵喵。
[……果然,在學校里不受學生待見,是一定有原因的。]
一組巨大的煙花消散,在下一組煙花燃起前的間隙,所有人眼前陷入了短暫的黑暗。
等半邊天空被重新照亮的時候,他恍惚間,看到欄桿上出現了一個發絲散落的白發青年,上半身微微轉向他比了個“贊”的手勢,笑容燦爛得好像前幾天發生的一幕不過是幻覺一樣。
[謝謝小悟,我看到了哦~]
[不過麻辣老師五條悟在學校可是相當受學生歡迎的哦~還獲得過學校評定的年度最受歡迎教師呢!這點不容置疑!]
在“六眼”逐漸失去作用的現在,少年有一瞬間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幻覺還是真實。
真的?假的?
他盯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看了半天,才怒從心中起,疾走了幾步。
朝著青年那微翹的屁股,一腳踹了過去。
坐在欄桿上本就顯得搖搖欲墜的白發青年,笑嘻嘻地沒有躲閃,而是浮夸地“啊”了一聲,順勢往前一撲,垂直墜進了海里。
“噗——嘩啦——”
隨之而來的落水聲和船邊揚起的巨大水花,讓五條悟找到了些許真實感,心情也隨之愉悅了幾分。
“怎么了?”
“誰落水了?”
倒是原本還在欣賞煙花而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的意外的船上其他幾人,都慌慌張張地撲到了欄桿邊,然后驚訝地看到一個身影從水花里鉆出浮在水面上,反手將貼了滿臉的濕漉漉的白色頭發往后一擼,露出了和身邊少年一般無二的熟悉面孔。
兩個……五條悟?
“你們眼花了,那里沒有人。”
不要強行撒謊啊,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