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 全文完
◎現在,兩位先生可以親吻彼此了◎
萬民請愿書被網友們齊心協力弄上了熱搜, 節目組當然看到了。錢多多跟各位商議后,眾人想了下答應了。只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就是睡懶覺。
[完全沒問題!]
[朕批準了, 眾愛妃絕世榮光, 是得好好養著]
[睡睡睡!我也要睡,周六的早上就是用來補覺的]
寧駱這幾人完全說到做到,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二點。
等吃午餐的時候幾人才晃晃悠悠出來,一個個游魂似的,哈欠打個不停。
客棧老板見了, 忍不住笑著問:“你們一個個晚上都去做賊了?”
向卜言打了個巨大的哈欠, 好險下巴脫臼:“晚上五排了……困死了, 老板你今中午還提供伙食嗎?”
老板說:“不提供了, 但你們可以自己做, 已經有人在廚房了。”
“誰啊?”向卜言一邊問一邊往廚房看去,隱約看到了路庭洲和他哥的身影, 當看到向思奇的那一剎那,他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喃喃道, “這一頓, 不吃也罷。”
周嶠為了自己的味蕾,謹慎發問:“你哥哥做飯不好吃?”
向卜言遲疑:“……也不能這樣說。”
周嶠:?
寧駱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他一下樓就自動啟動雷達,精準定位到路庭洲身上,眼還沒睜開,人就先挨挨蹭蹭黏了過去, 從后面抱住路庭洲勁瘦的腰, 下巴很自然蹭了蹭他后背:“哥在做什么?我一早都沒看到你。”
聲音都帶著尚未清醒的惺忪, 喊他哥的時候像在撒嬌。
向思奇已經習以為常了,跟他打了個招呼。但彈幕完全適應不了這種甜度,一直在嗷嗷叫。
[別撒了別撒了,我血糖都高了]
[寶寶你是個香香軟軟的小蛋糕,會被路哥一口吃掉]
[駱寶太甜了,所以哥晚上會牙疼對嘛]
[啊啊啊救命啊!死去的回憶不要突然攻擊我!]
[一想到路哥這種正經人也會被逼著拍小視頻,就忍不住要笑死]
[他正經?一個被子里可睡不出兩種人]
路庭洲帶著手套,撕了一塊肉下來遞給寧駱:“嘗嘗。”
寧駱抱著他手都沒撒,把腦袋湊過去,吃進嘴里才想起來問:“這什么?”
“茶熏乳鴿,我看老板家有普洱茶,借了點來做 ,”路庭洲收回手,笑著問,“味道怎么樣?”
寧駱必須支持,大力夸贊:“超級好吃!好香啊。”
淡淡的茶香融進了乳鴿的油脂里,橙黃的皮肉都帶著香氣,汁水豐盈。路庭洲可能還放了玫瑰一起熏制,有一絲很淡很清甜的花果風味,綿密留香。
“還要吃。”
路庭洲最喜歡寧駱的一點就是,無論自己做什么這家伙都非常給面子,從沒有說不好吃的時候,主打一個不會做飯,但情緒價值給滿。
這樣的食客簡直讓廚師再滿意不過了,做飯時的勞累都是值得的。
他又撕了一塊喂到寧駱嘴邊。
寧駱又是一口吞下,猶嫌不夠舔舔唇,吧唧在路庭洲臉上親了口:“回去再給我做。”
路庭洲很嫌棄地摘了手套擦擦臉:“你沒擦嘴。”
“你還敢嫌棄我?”寧駱嘟著嘴故意往他面前湊,“我就親就親,怎么了?你有本事以后別求著我親啊。”
路庭洲往后躲一點,他就往前湊一點,趁機偷襲用力親了好幾口。
[親,用力親!份子錢幫我記在懿懿頭上]
[咱懿寶小小年紀就承受了太多]
[就這個真情侶磕得爽!]
[這紈绔子弟調戲良家婦男的既視感是怎么回事?]
[這句話的好笑程度100%,路哥是良家婦男的好笑程度100000%]
最后以寧駱在路庭洲唇上使勁啵了下作為自己的戰力品而結束,爾后才察覺到有道目光一直默默盯著他倆瞅。
寧駱后知后覺跟向思奇四目對視,沉默半晌:“……對不起,我倆沒傷害到你脆弱的心靈吧?”
向思奇一臉滄桑,無師自通學會了自洽:“沒關系,習慣了,是我打擾你們了。”
雙方都對彼此懷抱著一點愧疚。
寧駱為了補償,轉移話題,看向思奇做出來的類似酸奶碗的東西,主動提出:“你做的嗎?看起來好好吃,我能嘗一點嗎?”
向思奇立馬煥發了莫大的激情,非常推薦:“可以,當然可以,你快來嘗嘗,多吃一點。”
寧駱果真舀了一大勺塞進嘴里。
一秒。
兩秒。
他背對著路庭洲,維持這那個動作不動了,連表情都凝固了。
向思奇期待發問:“怎么樣?好吃嗎?我新研發的,比之前那些都好吃好多倍。”
寧駱露出非常勉強的笑容,連聲說:“好吃,特別好吃。哇,我從沒吃過口感這么豐富的酸奶碗。你快點也嘗嘗,味道真不錯。”
后一句話是對著路庭洲說的。
路庭洲挑眉,持懷疑態度:“真的?”
這么好吃還留給他?不得自己全吃光了?
寧駱點頭,眼神真摯:“真的真的,非常好吃。”
[路哥別信!這家伙剛才的表情可不是這樣說的]
[我認出來了,這不就是蛋白粉的plus版嗎?yueyueyue!]
[隔著屏幕我都能想象到這玩意多難吃,你們健身人真是什么都能咽下去]
[不然你以為是誰在一日三餐吃水煮雞胸肉啊?要吐了好嘛]
健身達人向思奇非常開心:“那你們分享一下,剩下的我拿走了,跟我弟他們去吃。”
說完走出廚房,剩下兩人。
路庭洲半信半疑,試探著吃了一口。還是寧駱挖的,份量比自己自己那一口只多不少。他期待地看著路庭洲咽下去,雙眼放光:“味道怎么樣?”
路庭洲咽下去,笑著揉揉他腦袋:“確實味道不錯,還蠻好吃的。”
“啊??”
寧駱懵了。
彈幕上的網友也懵了。
[等會,這反應不對啊]
[難道是個人口味?]
[先天健身圣體?]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不相信這世上有人喜歡蛋白粉的味道,跟生啃墻皮有什么區別?]
路庭洲反客為主,拿過勺子又給寧駱挖了勺更大的:“你覺得不好吃嗎?真的還不錯,你再嘗嘗。”
寧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半推半就又吃了一勺,咽下去的瞬間臉都綠了,吐著舌頭滿世界找水喝:“一點都不好吃!水!水呢?”
結果一轉頭,發現水杯在路庭洲手里,他在拼命灌水沖淡嘴里的異味,皺著的眉間能夾死一只蒼蠅,可以說是非常痛苦了。
寧駱緩緩打出個問號:“你演我?”
“怎么能這么說,”路庭洲好不容易把那股奇怪的味道沖淡了點,“最多只能叫互幫互助,幫你增肌。”
“我信你個鬼!水給我留點!”寧駱喊了聲撲上去搶水。
路庭洲仗著身高優勢把水杯高高舉起來,看著他撲騰,然后被寧駱不講武德得開始各種撓癢癢,甚至直接雙腳離地掛在了路庭洲身上,兩人在廚房里直接亂成一團。
[互幫互助?你倆是互相傷害吧!]
[哈哈哈哈笑不活了,我就知道事情沒這么簡單]
[駱寶喂吃的,駱寶好;路哥騙他,路哥壞]
[我光看他倆互動都能看一整天,這節目能不能不結束?我要看300集!]
[附議!錢多多你看看這條,你不繼續錄是有什么心事嗎?]
錢多多在后臺看著彈幕,心說他倒是想啊,但這倆可是短期內不打算接活了,準備世界旅游度蜜月去,估計沒個兩三月回不來,自己還得去建別的項目組。
真好,有人在廚房里愛了又愛,他還在這邊好的收到,真是傷透了一只瑪卡巴卡的心。
萬物有靈,但蟑螂蚊子和那倆人除外。
一通折騰下來,嘉賓們吃上早飯的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吃飽喝足玩了幾把桌游,正好外面天也黑了,喧鬧聲逐漸大了起來。
錢多多從外面回來,說:“外面人太多了,為了防止發生意外,我們節目組打算給你們配臨時安保。”
寧駱剛揚起的嘴角耷拉下來:“啊?那、那可以啊。”
【但這樣好多人圍著,就沒法好好玩了……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有一場煙花秀欸,能參加就很棒啦】
其他人其實跟他想法一樣,不過沒有為難導演組的意思,依言點頭。
路庭洲想到隔壁的影視城,說:“其實我們喬裝一下應該就不會被認出來了,這樣大家玩得盡興,導演組也任務輕一些。”
錢多多覺得這個辦法好啊,還有話題:“喬裝成什么?”
寧駱舉手:“抽簽!節目組選十個最想讓我們cos的題材,你來抽。”
錢多多反問:“你確定?”
寧駱警覺:“不可以有男扮女裝和女扮男裝。”
錢多多瞬間遺憾。
眾人看著他的表情,拳頭都硬了。
敢情你還真打算這樣玩啊!
一小時后,幾人穿著從隔壁找林彥衣借來的衣服,重新出現在了觀眾視線中。
寧駱拄著拐杖,刻意壓低嗓音用力咳了聲,轉圈展示自己:“怎么樣?”
向卜言彎著腰捋胡子:“一般一般吧,沒我的胡子好看。”他特意搶來的小山羊胡,自覺特仙風道骨。
寧駱“切”了聲,等路庭洲出來。
他們抽中了一個很有趣的題材,三十年后的自己。
曹瑾琉摸著臉上以假亂真的皺紋,感嘆:“三十年后我都快五十歲了。”
一句話創飛了除了丁紹懿之外的所有人。
周嶠尷尬地用力咳了聲讓他收斂點:“咳咳,孩子是有點欠教訓哈。”
寧駱默默掐指一算:【三十年后……哇,我哥都六十了?壽比南山不老松啊】
路庭洲聽到他又在蛐蛐自己的年齡,腳步頓了下才掀開簾子走出來。
寧駱立馬好奇看去,止不住去打量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看著路庭洲含笑看著自己、溫柔如初的眼眸,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感性:“原來你老了就長這樣啊。”
路庭洲挑眉:“失望了?不會我沒有這張臉以后你就不喜歡我了吧?”
他是開玩笑問的,但寧駱卻答得很認真,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使勁搖頭:“怎么會,我永遠永遠都最喜歡你了。”
說完主動去牽他的手,指尖擠進路庭洲的指縫,十指相扣,用力握著搖了搖,笑彎了一雙眼:“咱倆天下第一最最好。”
特孩子氣,但路庭洲很喜歡,捏了捏他的臉頰。
剩下的五個人齊刷刷雙手抱臂站成一排看著,嘖嘖有聲。
“哎呦喂,酸死誰了我不說。”
“還笑呢,不怕把門牙凍感冒啊?”
“別說五六十,你倆七八十了都能秀出花。”
“我說有沒有人來管一下單身狗的感受啊?你們別太不禮貌了。”
寧駱把他們統一打成沒愛硬酸。
嫉妒,純純就是嫉妒。
既然這樣也不需要攝像師扛著機器拍了,他們找來了隱藏攝像跟隨拍攝。
寧駱出門后就像出圈的驢,一頭扎進了人海里,直奔自己看中已久的奶茶店:“老板,來、咳咳,來兩杯鐵觀音奶凍,大杯三分糖正常冰。”
他習慣性用自己的聲音點單,引起注意后趕緊壓低嗓子咳了幾聲,手去摸拐杖。
前面的一對情侶問:“大爺,你喝這個可以嗎?太冰了呀。”
寧駱老神在在:“當然可以,大爺一會還要去吃烤苕皮小龍蝦螺螄粉肯德基,看煙花秀參加表演。”
情侶兩人看了看精神矍鑠的大爺,又打量了下半死不活的自己。
可以,這很倒反天罡。
出餐后寧駱踮起腳透過人群去找路庭洲,一眼看到了花白的腦袋,正站在烤苕皮的小攤前,他眼睛都亮了,趕緊擠過去,顫顫巍巍喊:“麻煩讓一讓,讓一讓,我家老伴丟了。哎呀我家老伴老年癡呆腦子不好的,少了我那可怎么行。”
路庭洲聞聲回頭,當著眾人的面捏著他后脖頸把人提溜到眼前,讓他低聲些。
攤主驚訝:“這你老伴啊?”
路庭洲淡定回道:“護工,照顧我老年癡呆的。”
寧駱羞澀:“日久生情,我們這叫夕陽戀。”
攤主抽抽嘴角,辣椒都撒多了。
跟著一起等烤苕皮的向卜言給這兩個不要臉的人豎了個大拇指。
攤主加料的時候,寧駱連聲說:“老板,我們不要折耳根。”
攤主非常遺憾:“不吃啊,那好吧。”
向卜言說:“老板,我要多多的折耳根。”說完挑釁看了寧駱一眼,“品嘗不到折耳根的美味,你的人生就是不完美的。”
寧駱撇了撇嘴,唾棄他這種小學生的幼稚行為。
【折耳根能不能不要再吸血苕皮,學會獨立行走啊?支持苕皮捆綁酸蘿卜和酸豆角營銷,它們在一起美美的很安心,直接金婚,我嗑生嗑死】
向卜言一百萬個不服,少在折耳根毒唯面前說這個,折耳根的solo戰績有涼拌折耳根熗炒折耳根,大家有目共睹,它苕皮又有什么?不紅還愛蹭。
寧駱被人戳了戳,他回頭看,跟一女生的視線對視。女生舉起手機,里面顯示的恰好是他們的直播頁面:“駱寶?路哥?還有卜卜?”
寧駱兩指一捏,悄悄給她比了個心,在女生尖叫之前小聲說:“不要聲張,不要聲張。”
女生趕忙點頭,看了看周圍沒有人發現后長舒口氣:“你放心,我不說。”
兩人跟特務接頭似的,偷感賊重。
[可惡,想魂穿偶遇的姐妹]
[早知道我也去了,還以為你們今天走了就沒去]
[我離得好近,我現在就過去!]
[我來了嘿嘿嘿,但是人好多,找不到他們在哪]
[雖然很羨慕在場姐妹,但是不要影響拍攝也不要給其他人造成困擾哦]
[肯定的啦,咱是人類高質量追星人]
苕皮攤老板說:“好了。”
路庭洲接過來,遞給寧駱。寧駱一手一杯奶茶根本空不出來,示意他往自己嘴邊遞。
路庭洲回首時被路邊的燈光晃了下眼,輕輕一瞇,笑得無奈:“我六十的人了還得伺候你是吧。”
寧駱把奶茶吸管懟到他嘴邊,嘻嘻笑了下:“互幫互助呀,你說的。”
遠處傳來了第一聲煙花在空中綻放的響聲。
寧駱循聲望去,激動得用手肘碰碰路庭洲:“哇快看!好漂亮。”
女生不知怎的,下意識舉起了手機。
一張照片被永遠留在了相冊里。
古城的燈包圍了夜色,暈出暖黃的光,悠悠簇簇,霓虹萬里,蜿蜒到天街去。天地仿若倒了過來,人們擁擠于燦爛無垠的星空中,看著天際線綻開的那一點璀璨。四散的光火勾連著大地與天空,仿若宇宙誕生之初的悸動與美好。
早已青春不再的人仰頭望著煙火,想用眼睛記錄下轉瞬之刻,煙花落進了眼底。發絲在夏夜熏風中輕柔飄動,融進了暖黃的光線里。
身旁的人溫柔注視著他,眸中帶著星星點點的笑意,像用目光在那人臉上輕輕烙下了一個吻。好似一切的市井喧囂在他心中輕掠而不留半點痕跡,只有看煙火的那個人才能讓他珍視至極。
你站在那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你裝飾了他的夢。
女生看著照片定格的瞬間,仿佛真的經歷了漫長時光,看到了三十年后的他們。
一路走來,或許臉上平添了皺紋,有了時光的沉淀,不再像年輕時那般恣意灑脫。但歲月從來都是對他們寬容以待,些許的經歷都釀成了酒,醇香綿厚,入口回甘,人生的底色依舊帶著熾烈的愛。
女生的眼角微微濕潤,心中生出許多感慨,還有不為人知的羨慕。
陪自己走過一生的人,將來會在某一時刻出現在人海中嗎?
“走呀,去看煙花!”
寧駱的聲音打碎了寂靜的定格,注入獨屬于他的自由熱烈,像喝了口冰鎮橘子汽水,絲絲冒著涼氣,那是夏天的味道。
他忘了繼續偽裝,拉著路庭洲向煙火盛開的地方跑去,風揚起兩人的衣擺,繞過他們交握的手,低首吹過向晚的青石板路,沙沙作響。
一路穿過擁擠的人群,聽著耳邊不知道誰在擔憂地喊“大爺你慢點”,“小心摔倒啊”,寧駱聽了忍不住揚起嘴角笑,笑出了小虎牙,高聲應著:“你大爺健朗著呢,是吧老伴?”
路庭洲同樣笑著望他,眉眼縱容,還有一點點無可奈何:“真的是……摔倒了不許訛人。”
“我才不會!”
寧駱哼哼兩聲,拉著他跑到了一處視野絕佳的地方,占據高位。
煙火秀早就開始了。
絲絨般的天空上接連綻放出耀目的星云,照亮了蒼穹,也照亮了人們的笑臉,他們此刻分享著同一片盛景,絢麗的煙火是人間的歌。
路庭洲很突兀地低頭,在寧駱嘴角輕落下一吻。
“欸?”寧駱捂住嘴,左右看了看,略感不好意思,“干嘛呢,你見誰七老八十了還親親的?”
路庭洲搖了搖頭,又指了指自己,輕聲說:“我。”
他垂首,再次落了個吻,比上一個停留時間更長了些,聲音輾轉在唇齒間,兩情繾綣:“七老八十了我也會一樣愛你,像三十年前一樣愛你。”
我對你的愛只會隨著時間,只增不減。
寧駱透過他的眼眸讀懂了這句話,心頭微漾,淪陷在了路庭洲為他編織的網中。
彈幕沒有再滾動,人們專注于眼前的美好。
手被抬起,一枚堅硬冰涼的東西觸碰到了指尖,緩緩帶進無名指里。寧駱低頭,發現居然是一枚戒指。他訝然,把戒指對準了光。
木枝紋的樣式映入眼簾,纏繞著像他們之間難舍難分的因緣。兩人的首字母鐫刻其上,將愛意定格成了永久。
“送……我的?”寧駱愣愣發問。
路庭洲“嗯”了聲,將他擁入懷中,清潤的嗓音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我跟銀器鋪老板學的,因為是第一次做,不夠熟練……希望勉強能讓你滿意。”
寧駱窩在他的懷里不動了。
爾后,路庭洲感到肩頭濕了一塊。他驚訝地將兩人拉開點距離,看清了寧駱燈光下發紅的眼圈,遲疑著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淚:“……怎么突然哭了?”
寧駱覺得自己丟臉,抬起衣袖使勁擦去眼淚,企圖銷毀證據,只有微帶哽咽的聲線出賣了他:“沒有哭,不造謠,不傳謠。”
見路庭洲不說話,只是一直看著他,微微紅了臉,囁嚅承認:“好吧……那你準備這個,還不許我感動一下嘛?”
看著他又哭又擦,妝花了一半露出原本面貌的臉,路庭洲好笑,親親他鼻尖:“允許啊,這應該是對我禮物的肯定吧。”
寧駱吸吸鼻子,指間的戒指被他握到發熱都不打算松開,問:“你就做了這一個嗎?”
路庭洲攤開手,另一枚銀色的戒指正靜靜躺在掌心。
寧駱拿起那枚戒指,像是在完成一件十分莊嚴而虔誠的事情,抿著唇角認真戴到了路庭洲的無名指上,在燈光下折射出深淺不一的光。
寧駱松開抿著的嘴角,笑了起來:“好了,現在寧駱先生已經跟路庭洲先生互換了戒指,他們將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忠貞不渝地愛著彼此、尊重彼此、照顧彼此,直到生命盡頭。”
路庭洲彎起唇角,問:“那接下來?”
“那接下來,兩位先生就可以親吻彼此啦!”
他們目光相接,在呼吸逐漸糾纏時,最后一束煙花映照了黑夜,潑灑出萬千花火。
與此同時,寧駱的唇上陡然落下一片輕柔。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了……
2024年過一半了,好恍惚,時間過得又快又慢。
這本書二月底才開,其實去年年底就開始寫了,因為從未寫過這種題材,每一章都寫得很痛苦,我不知道怎么搞笑,怎么營造笑點。光是第一章我就寫了23個版本,有大修有小修,現在這一版的兩個主角,從性格到背景甚至名字,我都換了。
每寫一版我都告訴自己再也不換,但還是一直寫一直改。一個苦逼的乙方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崩潰,所以第一章,我寫了兩個月才拉出來。
也就是年底的時候,在我的文終于有了個線頭、要走上正軌的時候,我的親人、肝癌晚期的姥爺,第一次因為消化道出血住院了。
第一次就是兇險萬分,血氨降不下來,人沒有清醒的意識。我一直自己一人在外地生活,趕回家后,我媽把我拉出去說,醫生說再不清醒就要準備后事了。好在后面醒了過來,慢慢好轉。我們全家都說那是“奇跡”。
可“奇跡”不是為了讓姥爺好起來,而是讓他慢慢地、一點一點被折磨,像篩中的水,緩慢流逝,來煎人壽。
從那以后,住院、回家、出血、再住院,就已經成為了常態。家里冰箱門再也沒有被打開過,買來的菜從新鮮到腐爛都沒有人管,時間好像停滯在了姥爺住院的那一刻。陪床的日子漫長又痛苦,我們互相鼓勵著說一定能好,其實心知肚明,好不了了,我們只是想多爭取一段時間。
隔壁病房的病人走了好幾位,半夜都是哭聲。
我的開文時間是很早前就定好的,恰逢那段時間姥爺恢復了些精神頭,止住血回家養病了。我左右一想,我不能那么長時間不工作,最后還是開了。這真的是個很錯誤的決定,我至今都這樣認為。
這半年中也無數次這樣認為,我太高估自己了,把自己逼到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我寫不出來。
寫不出來就是寫不出來,我逼死自己拿頭撞墻我都寫不出來。那得情緒多極端的人,才能面對生離死別時,去寫那么快樂、嘻嘻哈哈的文字?
正月十六那天午夜,我跟救護車一路去了急診,輸白蛋白、輸血漿、輸血。血還不是想輸就能有的,要親屬獻血證,每次都要。我們能獻的都獻了,就去求人,受盡了別人的冷眼冷遇,平日里求著幫忙的人連電話都拒接。
等停下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手都在抖,腿都是軟的。凌晨五點,姥爺被推去了病房。我媽她們守著,讓我回去睡兩個小時再來替,因為她們更辛苦,白天要上班。我回家以后,用那兩個小時的時間寫了一點點的更新,剩下的更新是拿手機在病房里,看著輸液管里一滴一滴的液體,慢慢打出來的。
我的主角在書里笑鬧,像個小太陽,永遠都沒有煩惱。我那么愛他,想讓他在書中永遠開心快樂,但我坐在陪護床上,卻只想哭。
我甚至會因為寫了某個片段把自己逗笑,而產生非常強烈的負罪感。像個小偷,那么見不得光。太多的情緒,太復雜了。
姥爺有時候血氨高了意識不清醒,會很折磨人,讓你永遠都不會有休息的時候。醫生讓禁水禁食,他想吃東西我們不給,就罵,一直一直罵,狠狠折騰我們。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病了,他平時連重話都舍不得對我說。后來罵累了,就開始喊我姥姥的名字,“鳳兒鳳兒”地叫,說“我疼,我難受”。
我起先沒聽清楚,聽清楚后在床邊站了會,看到我姨的眼圈紅了。然后我低頭,繼續給姥爺換尿墊,去扔排泄物的時候,又在走廊站了會。發呆,想了很多有的沒有的,都是回憶。
姥姥是一年前突然離世的,我沒見到她最后一面。
從那以后,姥爺的身體突然就垮了。
離世后姥爺搬去跟我爸媽生活,他們的家空了。后來因為某種原因,跨年夜那天晚上,我一個人收拾行李離家,不知道今晚住哪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那個房子。但我沒有鑰匙,第二天才能去醫院拿,還是得睡酒店。
那晚真的很冷,也很難打到車,路上寥寥無人,我等了好久才約到一輛出租車。司機說附近的xx廣場在舉辦活動,大家都在那里跨年倒計時,問我怎么不去。他把我當成了游客,畢竟我拖著行李箱嘛。我說我太累了,讓他送我去酒店。
那晚坐在酒店里,聽著外面的煙花聲直到后半夜才睡,一直問自己是怎么把生活過得一團糟的,想努力變好,又很麻木。改變現狀要付出太多了,選擇接受只需要選擇就好。然后第二天拿到了鑰匙,打開門,玄關處就是姥姥經常背去買菜的小挎包,掛在那里好像下一秒就會回來似的。我收拾了下家里,把餐桌整理出來,當我的辦公桌,買了塊墨綠色的布藝桌布。我是想要好好生活的。
我這本書前面的大部分內容是在病房完成的,小部分是在那個小屋。有時候調整狀態需要很長時間,就對著電腦發呆。其實寫小說也不是全然的痛苦,沉浸進去后,自然而然就會產生情緒變化。
我把我僅有的一點正向情緒掏出來,給我的主角,然后再從他那里收獲更多的情緒價值。有時候寫不出來,或者難過的時候,看看我之前寫下的文字,會被小駱逗笑,覺得他的世界那么可愛。真的很奇妙,我塑造了那個世界,那個世界會讓我感到快樂,在給我反饋。
甚至有時候想,如果真有寧駱這么一個人存在,一定會在我難過的時候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安慰我直到我不再傷心。因為他的世界里肯定是容不下不開心的,他像個快樂病.毒,會消滅所有的難過。
可終究沒有那樣一個人。日子真的太難了,我的生活被壓縮成了從醫院到家的兩點式。我像是一顆被固定在機器上的螺絲,一直轉一直轉,一刻不停在往前趕,機械麻木又重復地過著日子。好像往頭上纏了個塑料袋,越來越緊的是窒息感。在醫院看不到希望,工作也不順利,我笑不出來,就不知道該怎么讓小駱去笑。
事事沒一個順心的,我沒崩潰,可真堅強啊。偶有一次跟朋友聊天,她第一句話竟然是“你居然還在寫”,第二句就是“你不怕把自己逼瘋么”。謝謝,已經瘋了,每時每刻都感覺自己的情緒被扯成了一根絲,欲斷不斷。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啊。
那時候唯一感到輕松的時刻,就是騎著電動車從醫院到家的距離。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當個低素質的人,罵罵咧咧宣泄自己的情緒,一邊罵一邊哭。甚至希望有個不長眼的趕緊出來撞我一下,我好跟他對罵,把所有壓抑的情緒全都罵出來。可惜沒有,人家都躲得我遠遠的,因為我邊哭邊罵的樣子真的不太正常。
哦,我還會摔東西。但我這個人真的很摳門,舍不得錢,自然舍不得摔貴的東西。我就狠命錘抱枕。
姥爺去世的前幾天剛剛搶救過來,日漸好轉,我去外地處理房子的問題。突然之間,人就不行了。我坐大巴趕去了機場,最近的航班卻要等到后半夜。我找了個地方住下,心里祈禱這次會跟這半年中無數次那樣,化險為夷。然后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不知多久后突然驚醒,拿起手機發現一通七分鐘前的電話,那時就已經明白了什么。撥過去,媽媽告訴我,姥爺走了,就在三分鐘前。
最后一通電話啊。我沒接上。
我至今都在想如果那晚沒開震動,如果我接了,姥爺會對我說什么。
其實他那個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但我就是想喊喊他。我媽說我姥爺走得很痛苦,眼睛一直閉不上,閉上又睜開。他對人世間還有留念,他還沒有活夠。
我也沒有見上我姥爺最后一面。
除了媽媽外世上最愛我的兩個人,我都沒見到。
我至今都過不去這道坎。
從姥姥去世后,我就會常常回憶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夏天,我求了好久姥姥才愿意開空調,打著28度甚至30度的高溫。我、姥姥、姥爺,三人擠在一張床上。我睡最里面,一翻身就可以抱著姥姥的胳膊,可以一直不撒開。我那時以為這輩子都沒人能把她從我懷中奪走。
從窗戶往外望,石榴樹的枝椏茂盛,葡萄樹藤掛滿了葡萄串。我從外面跟鄰居小孩玩完回來,姥爺就會坐在客廳,吃蠶豆下酒。我很愛吃那個蠶豆,姥爺就一次一次買,一次比一次買得勤。后來我吃到嗓子發炎,一直咳嗽都忍不住繼續吃。姥爺就被姥姥罵了。
他寵我的方式真的很單一。我說我喜歡吃烤腸,他拉我一起去進貨的路上就一直買烤腸給我吃,我一路吃了二三十根吧,數不清了。從那以后,我整整五年再也沒碰過烤腸。
這半年里,我的情緒總是忽高忽低。最低落的時候,會有一種很深的自我厭棄感,不看鏡子,光是想到自己的樣子就會想吐。不是生理上想吐,是心理上那種吞不下嘔不上的欲嘔感,時常覺得自己就是攤爛肉,躺在那里發臭,白花花油膩膩,惡心死了。
姥爺去世后,會更嚴重些。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心里那口氣突然就散了,提不起勁來做任何事。也挺對不起我的讀者的,因為后期這段時間我的更新非常不穩定。我比任何人都想早點寫完,我想早點解脫(原諒我用這個詞,我很愛這個故事愛他們,但我無法忽視這本書本身帶給我的壓力)。可經常對著電腦敲上一兩千字,便會覺得很累,累到手都抬不動,腦子突然就不轉了。與之浮現的,是我在外地這么多年,姥姥姥爺跟我視頻電話時的模樣。不能想的,一想就忍不住流淚,可又哭不出,積壓在心里更無處宣泄。
有時候會跟朋友們說,但說的多了怕她們覺得我是情緒黑洞,也就不說了,自己努力消化一下,問就是打游戲紓解下就ok。其實才怪。我可太愛打游戲了,手機+平板上的游戲有8個,主機游戲更是數不勝數,占了我1T多的內存。可是情緒真到了那個時候,是連游戲都不想打開的。不知道該干些什么,連吃飯都提不起勁(一周瘦了四斤,唯一的好消息),游魂似的在家里飄。爾后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對面的樓層發呆,往往很早就睡,然后過段時間莫名驚醒,繼續躺著發呆。好一點就是醒一段睡一段,不好的時候就會發呆到天亮,腦子里想很多東西,雜七雜八,然后一看表,四點了。
這次也如此。我今天是真睡不著了,從凌晨四點鐘坐下來敲這段話。其實也不知道在寫什么,想到什么寫什么。
行,我真能說,我一看字數統計,六千字了。我要是寫文也這么順就好了,就不會在被生活弄崩潰的時候,再體驗一把卡文的崩潰,一個套一個地往我身上疊debuff。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看到這里啊,其實這段話最主要是寫給自己看的。心里的情緒滿積到溢出來,找不到宣泄口,寫出來會平靜很多,所以今晚一直嘮嘮叨叨往下寫。左右這些文字沒有歸處,那就落在這里吧,也是個紀念。雖然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看第二遍。
這本書結束了,人生的某個階段也結束了。我和家人們從迎接新生,開始走向迎接告別。
我怕看到這里的人可能會覺得我有抑郁癥或者其他方面的精神問題,我發條聲明,其實不是啊。我只是這半年過得太壓抑了,總會滋生一些負面情緒。我其實覺得每個人的心理狀態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問題,畢竟人生不是一帆風順嘛,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挫折,只是看能不能消化得了。
我自認我的心理還是很強大的,對生活也充滿向往。18歲剛上大一那年我就搬出來自己住了,往后所有問題都是我一個人解決的,租房錢是拿稿費換的,沒有再求助于家人。這么多年下來,什么事都遇到過,修修補補的就過來了。后來錢攢多了一點,就買了個尼康相機,一個人拿著去旅行,拍過西北沙漠上的月亮,湘西的古樓,大理的海鷗,還有渤海輪渡上從凌晨兩點開始期待都沒見到蹤影的日出。
我還有三個人生目標來著,一是攢錢跟國家地理團隊去非洲,二是攢錢買個自己的房子(要買個提升幸福度的大冰箱,養只貓養條狗),三是攢錢去新疆自駕游。
行吧,我真的很缺錢。
但我也真的需要休息了,我的身體和我的精神狀態都不能夠支撐我立馬再開一本新書,我寧愿不賺這個錢,這錢扔地上我都不會撿了。我想要喘口氣,人不能把自己給憋死。我計劃了很多想做、要做的事,想讓自己開心一點,再開心一點。
姥爺去世的那天,我下午才趕到,葬禮已經結束了。我整整快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又一直哭,我原來有那么多眼淚可以流。很累,晚上八點鐘就躺下了,凌晨三點鐘醒的。爾后便睡不著了,搬了馬扎去院子里坐著。太冷了,又回屋穿了件外套,默默坐在那看著半白不白的天空。
我家狗對我的愛意打敗困意,湊過來,讓我揉它的腦袋。真讓人感動,雖然我覺得很煩,因為它好粘人,我一停下來就會用腦袋拱我的手。
小狗什么都不知道,它不知道什么叫死亡與分別。于它而言,不過是家里的人越來越少。再也不會有人牽著它路過西瓜攤,仔細挑一個好西瓜帶回家。
奇怪的是,活著的人在難過。
我那天在院子里發了很久的呆,如人生天地間,茫茫無處歸。忍不住去想很多事,印象最深的那一幕,是在醫院熱水間接水,我媽看著作響的熱水機對我說:“姑娘,這日子我怎么盼不到頭啊。”眼前走馬燈似的,是一幀一幀的回憶。一直流淚,哭得頭疼。直到鄰居起床做飯,東方啟明,漸漸有了人氣。
我那時才后知后覺,在腦子里閃過一句話:
“姥爺的一輩子,已經走完了。”
余光中去世那年我買了本他的詩集,印象最深的那句是:下次你路過,人間已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