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橙緩過那股子餓勁后,吃飯越發慢條斯理。
正是吃的越慢,越能品出司府飯菜的香跟絕。
桌上每一樣都不是新菜,但每一樣的味道都跟她吃過的不同。
說不出具體哪里不同,但那股子鮮香就是刺激著味蕾。
這要是換成她自己坐在桌邊,錢橙吃到七分飽,顧忌著臉面就把碗筷放下了,矜持笑笑說自己已經吃飽了。
她本來就是高嫁,要是像逃難來的胡吃海塞,這滿屋子下人不知道怎么想呢。
估計說她:小門小戶出來的到底是沒見過市面,連尋常飯菜都吃的宛如山珍海味。餓死鬼投胎還是沒見過飯菜,這般上不得臺面。
剛嫁進來形象就不好,她往后只會被下人看輕,等司錦離世后,她日子肯定越發難過。
不過這會兒司錦坐在她旁邊,也跟著吃飯,錢橙就放松很多。
她是陪著司錦吃飯,這才沒放下碗筷。
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錢橙感覺這飯菜更香了。
不過哪怕吃再多菜,錢橙都只端著她手里的那一碗米飯,沒要第二碗。
畢竟屋里有下人伺候的時候,盛飯是不用主子親自動手的,如果錢橙吃完一碗,周媽媽必然上前給她盛第二碗。
新娘子當夜紅被翻浪后,宵夜連炫兩碗飯!……錢橙不敢想象明日外頭會怎么傳自己的形象。
估計覺得她當真是餓了……
等錢橙吃個九分飽,心滿意足放下空碗跟筷子的時候,其實桌上的菜也都被吃的差不多了。
雖說菜品多,但都用白玉小盤盛著,分量很少。
錢橙也是放下筷子才發現自己哪怕再陪吃再矜持,還是吃光了菜,不由臉皮微熱,訕訕笑著,“我吃飽了。”
司錦看了眼桌上,點頭肯定,她這次應該是真吃飽了。
這桌子菜尋常可是兩個人的菜量。
司錦順著她的話放下手中端了半天的空碗,配合著說,“我也飽了,撤下去吧。”
周媽媽是旁觀者清,站在一邊看得清清楚楚。
她家小主子早就把米吃完了,但是見少夫人始終沒放下碗筷,便又添了幾筷子米。
司錦不是那種好胃口的人,平時吃這些糧食也就吃個幾口,今天破天荒吃了半碗已經了得,現在又要了幾筷子。
然后端著碗,就這么拿著銀筷子慢慢挑著米粒吃。
周媽媽原本還詫異呢,心道今晚這米這般好吃?直到朝旁邊看過去她才笑了。
小主子是怕少夫人臉皮薄,剛嫁進來不好意思吃飽,這才坐在旁邊陪著。
有她在,錢橙就是把桌子吃了,旁人也不敢說什么。
盤子撤去,丫鬟們遞來毛巾跟茶盞,留擦手擦臉跟漱口。
如果嘴里吃了重口味的東西,便將茶盞里的茶葉夾出來放嘴里多嚼一會,這樣漱完口嘴里只剩茶味。
錢橙在錢府時可沒這種待遇,但這會兒她跟著司錦學的有模有樣,至少臉上半分沒露怯。
“那老奴就帶她們下去了,”周媽媽福禮,還特意跟錢橙說,“少夫人不用擔心,蕊蕊姑娘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
錢橙本來就想問這事呢,“謝謝周媽媽。”
不愧是司府,面面俱到,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的章程,半點不用她操心。
周媽媽笑,“少夫人莫要客氣,這些都是老奴該做的。”
說完周媽媽帶著丫鬟們退出去,房門再次關上。
錢橙小幅度揉了揉肚子,困意上涌,下意識朝床上看過去。
床單被褥都換了新的,跟之前那套同色系,只不過秀的花不同。
原先的是龍鳳呈祥,這會兒是花開富貴。
大紅的月季花繡在床中央,花瓣開的層層疊疊,雍容又富氣。
錢橙沒忍住伸手去摸,扭頭問身邊的司錦,“你也喜歡月季花啊?”
她們都說月季俗氣,不如牡丹高貴典雅,可錢橙就喜歡這么俗氣又有生命力的花。
司錦這會兒心思根本沒在月季花上,眼里只有錢橙彎下去的那截細腰,輕聲應,“嗯。”
錢橙身上穿著寬松的紅色中衣,絲綢材質極為順滑有垂感,這會兒中衣隨著她彎腰的動作,勾勒出她后背的腰線。
薄薄的肩背,纖細的腰肢。
錢橙起來吃飯,長發隨意用簪子挽在腦后,這會兒飯后簪子微松,碎發散在脖頸處。
黑與白帶來的顏色沖擊,襯得她長發烏黑如云霧,脖頸皮膚雪白賽過雪。
她的白,不是冷凄凄的白,而是帶著溫度跟溫潤的光澤,觸感如同羊脂玉。
司錦指尖蜷縮,掌心里似乎還殘留著錢橙肌膚的觸感,順滑流暢。
錢橙聽到身邊沒動靜了,不由順勢扭身坐在床邊抬頭看過去,正好對上司錦的鳳眸。
微熱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帶著征求詢問。
錢橙臉熱起來。司錦薄唇微抿,雖悄悄紅了耳廓,卻沒移開視線,而是直白坦誠地看著錢橙,絲毫沒掩飾自己的欲望。
司錦向來好學,怎么可能因為第一次的生疏而輕易否定了她自己。
見錢橙紅著臉低下頭,手指絞著中衣衣擺,司錦往前走了幾步,指尖搭在錢橙身邊的床沿上,彎下腰,試探著偏頭親吻錢橙的額頭。
錢橙沒拒絕,她才大膽地親吻錢橙的鼻尖,最后是唇瓣。
司錦原本搭在床沿上的指尖,這會兒往床里伸了不少,隨著兩人距離拉近,司錦幾乎是把錢橙圈在懷里,指尖收縮,抓皺了月季的一朵花瓣。
吻從唇瓣變成脖頸。
要司錦形容,剛才兩人在床上的情況就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囫圇個就吞下去了,都沒細細品嘗其中滋味。
過了那個坎兒現在再來一次,司錦耐心十足沒直接進入主題,而是細細碎碎的親吻錢橙。
她脖子可能最為敏感,司錦唇瓣剛貼上去,錢橙的呼吸就變了,身板水一般化開。
錢橙想,她是不是一開始就是喜歡女子的,所以對司錦接受良好。
她抬起眸看司錦,那雙鳳眸說不出的漂亮,明明未施粉黛卻像是描了淺淺的眼線,勾勒出好看的眼型,濃長的眼睫更是鴉羽一般在她眼斂處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眼底的矜貴之氣,露出幾分慵懶肆意。
像是高貴的貓兒收起矜持,歪著腦袋靠過來輕輕蹭。
錢橙心底一軟,沒忍住伸手環著司錦的脖子,慢慢迎合這個纏綿又溫柔的吻。
她的這一舉動鼓勵到了司錦,她一手扯掉錢橙腦后的發簪,一手護著她的后腦勺,順勢將人往后一推。
烏發散開鋪在紅色被褥上,兩人跌進月季花瓣里,疊在一起。
半個時辰后,司錦心滿意足地叫了一次水,眉梢眼角的神情都帶著股矜持地得意。
錢橙累麻了,加上早上起的太早又折騰了一天,結束后還沒等擦干凈,她濕潤的眼睫一垂,閉上眼睛就睡著了。
一覺好夢,翌日錢橙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外頭的天光大亮,陽光透過緊閉的門窗朝進來,那投在地上的光都到桌子腳了。
錢橙懵了一瞬,坐在床上發呆。
床上的紅帳被掛起來,桌上的紅燭燃燒殆盡只留一灘紅蠟,處處喜慶的紅色全在彰顯著一個事實:
她嫁人了。
她嫁人了!
“嘶——”錢橙眼睛睜圓抽了口涼氣。
完了。
她嫁人了怎么還敢這么睡!
尤其是婚后頭一天,她得早早起來去給公婆奉茶請安的啊。
錢橙連忙掀開被子坐起來。
昨天結束后,她記得司錦給她擦了花蕊跟換了衣服,迷迷糊糊中她心懷感激,還對著司錦的枕頭說了聲謝謝。
聽見屋里有動靜,蕊蕊就開門進來了。
“小姐,您醒啦?”蕊蕊眼睛亮晶晶的看錢橙。
錢橙小臉嘟囔著,肩膀塌下來,“我還不如一覺不醒呢。”
卯時起來請安,看看現在這天色,至少都巳時了。
“你怎么不叫我啊,”錢橙拉開衣柜找衣服,“咱們在錢府時,母親不待見咱倆不讓我去請安,咱們自己偷偷摸摸多睡會兒就多睡會兒反正沒人盯著。”
越想錢橙越懊惱,聲音壓低,“這兒可是人多眼雜規矩多的司府啊。”
她連糕點都不敢多吃兩塊,現在卻睡到了快中午。
想當初長兄娶新婦進門的第二天,新婦守規守矩早早起來去請安奉茶,就這還被錢母晾了好一會兒,讓她站規距。
錢橙心都涼了,抱著柜門,扁嘴看蕊蕊,“怎么辦?”
她昨天也是太累了,今日竟真的睡到現在,要是換成平時,錢橙一定不會犯這種錯誤。
“沒事沒事,”蕊蕊見錢橙是真慌了,趕緊說道:“小姐……少夫人別擔心,少爺出門前特意交代了,讓您多睡會兒,還不讓我們進來打擾。”
“所以不是您要睡到現在,是少爺讓您睡到現在的。”
不愧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鬟,蕊蕊跟錢橙就差一母同胞了。
錢橙頓了頓,這才想起來問,“司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