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林爭渡, 你就那么肯定能殺死八
YH
級變異獸嗎?”
“不肯定,但有方法,有同伴, 所以想試試。”
“據你的機甲錄影可見,在救出兩位偵查的選手后,你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前線,而是在矮山中停留, 直到獸墻倒塌。”
“我發現了那些機甲的不對勁, 在觀察。”
……“我們的疑問結束了,你什么疑問嗎?”
“那個巨型機甲,是什么情況?”
“是我們的新技術。”
“我知道了,”林爭渡放心地笑了笑,“那就好。”
一份協議發送至外腦。
“這是相關保密協議。”
林爭渡瀏覽一遍,說:“嗯, 我清楚情況了。”
……
末賽就在出乎意料中結束了, 組委會給出了停賽前的各陣營實際積分, 并宣布本屆聯合賽末賽不施行差額晉級制, 而是全員在末賽后進行模擬試煉,完成試煉后即可進入總決賽。
組委會發布通知,也做出了追責處理, 因為造成選手的身心創傷, 還要進行賠償,同時,星聯也要就伏瑪星事變中的選手表現進行表彰。
熱門消息霸占每一個人的視線。
談話結束后, 林爭渡走出談話室, 徐徐吐出一口氣。
她走到休息廳,段不容等人也都結束談話, 圍在一起,周杞坐在邊上,看見林爭渡走來,說:“林爭渡,想回綠堡星嗎?”
林爭渡頓了頓,說:“怎么了?”
段不容笑著說:“星聯會專門派星艦去綠堡星,接一部分人來觀看總決賽哦。”
邱旭說:“我剛好搭乘星艦回去。”
陳聰:“咳,我在接洽工作了,所以就不回去了。”
西里亞:“我不。”
段不容在林爭渡開口前撈著她的手臂,說:“走,我們倆去接伊連那。”
若在剛離開綠堡星的時候問起這個問題,林爭渡大概率會拒絕,但她滯了兩秒,答復道:“走。”
將綠堡星的居民接到九星來觀賽,這是史上第一次,比起公告里明里暗里指出是因為本屆綠堡星選手做出卓越貢獻,但林爭渡更傾向于在總決賽結束后,星聯會做出新的綠堡星政策,需要綠堡星居民來見證。
在末賽開始前,林爭渡曾短暫地與龍舌有過交流,但顯然,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紅蟻又會蠢蠢欲動,在這個時候回去,也的確是權宜之計。
更何況,林爭渡還有個待完成的綠血任務三。
為公為私,為情為理,這一趟綠堡星,林爭渡都得回。
在動身回綠堡星前,綠堡星選手團隊先在黑王星修整了幾日,隨后參加了模擬試煉,五人均合格,但邱旭在看到合格消息后就申請了退賽。
同時,其他星的退賽申請也在增加。
由于黑王星在聯合賽開始前的集訓得到了廣大的贊賞,在等待總決賽正式開賽前,九星中有五星簽署了集訓協議,分別是黑王星、赫希星、太蒼星、嘉澤星、麗珀星。
集訓將在七日后開始,但是林爭渡在今日就動身離開了。
登上星艦,林爭渡有了另一番心情。這一趟她要解決幾項重要的事情,等再從綠堡星出來,有些東西就會發生巨變。
“小鯨魚,你看著不像是開心啊?”
與段不容純粹的開心不同,林爭渡掩蓋不了籠在身上的愁云,她勾了勾嘴角,說:“可能是……”
“近鄉情怯!”段不容自動回答,朗笑一聲,把她摟在懷里拍拍背,鼓勵她道:“放心,我們是綠堡星的驕傲呢。”
旁邊的邱旭就更別說了,馬上要和他的母親姐姐、陪伴他從小到大的朋友們以及最熟悉的環境重逢,眼里都藏不住樂。
他見林爭渡情緒不高,蹦過來說:“小林老師,我們回去就讓林亭和唐皎放煙花怎么樣?還有讓小提做點小蛋糕,嘿嘿,然后去找伊連那玩!”
段不容說:“嗐,不知道會不會搞什么慶祝大會?”
邱旭睜大眼睛,說:“不能吧,我們人都沒齊。”
哪怕聯合賽沒有給出確切的排名,但論壇里已經有人根據之前公布的第一局、第二局比賽,結合末賽的既有積分,算出了總排名。不出所料,林爭渡是B級賽的第一,畢竟B級賽里能與她爭奪第一席位的選手在末賽的時候全都在她的六團,團體分一致,個人分也沒有超過她。
但是從第一只八級變異獸出現的時候,比賽的意味就變了,各星對結果都比較低調,沒有像往年那樣用大字報進行各種宣傳。
段不容用手指梳了梳林爭渡的頭發,說:“好好睡一覺,明天聊聊怎么把伊連那給騙出來。”
林爭渡點點頭,說:“晚安。”
“晚安。”
在睡之前,林爭渡收到了一個通話邀請,來自玻璃。
前幾天玻璃來黑王星,與她見了一面,他猜到了林爭渡要回綠堡星,提出跟隨。
林爭渡拒絕了。她回到綠堡星,有極大可能會和紅蟻起沖突,到時候紅蟻說不定會讓分部里蟄伏的紅蟻派成員行動,玻璃和K是九星分部里話語權最高的領導人,將二人留下來,她心里更踏實一點。
玻璃懂得她的考量,但之后一條消息都沒有給林爭渡發了,應該是在同她置氣,現在又突然發通話邀請。
林爭渡還是接通了,“玻璃。”
那頭的人不說話,只剩下呼吸聲。林爭渡:“誤觸了嗎?”說完,她直接掛掉。
下一秒又彈起來通話邀請。
林爭渡等了十秒,再接通——
“如果要殺龍舌,你下得了手嗎?”
沒有平常的插科打諢,也沒有鋪墊,玻璃就這么直接地問出來。
林爭渡一頓,說:“我可以。”
她不熟悉龍舌,也沒有與他一同長大的經歷,沒有其他情愫,只要堅定,龍舌與自己心中的“正確”相悖,不必在意他的動機、他可能有的苦衷,林爭渡想,她下得了手。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放心。”說完,玻璃就掛斷了通話。
“……”
林爭渡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發了一會兒怔,等到她覺得該睡了,目光重新聚焦。
頂部的燈光透過薄被透了進來,朦朧似霧,被子內里的絮狀物體就像血絲一般。
這讓她短暫地想起那個夢。
她掀起一點被子,將其壓在胳膊下,沉沉睡去。
……
“沒了機甲,你還算什么呢?”
帶著嘆息的聲音響起,有人的手指插進她的頭發,慢慢地梳著。
林爭渡睜開眼,只看見面前的一團絮狀人形的影子,影子捧起她的頭發,她環視四周,這些頭發已經長得在地面繞著她圍了三圈。
林爭渡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我算什么呢……哥哥?”
影子從腕部摸出一把匕首,放在她手上,溫聲說:“你是什么,由你自己來證明。”
雙手不受控地抬起,繞至腦后,迅速地割下長發,被捧在影子手上的頭發與她徹底分割,短發徐徐垂下,貼著側頰微拂,有些癢。
“沒有機甲,你也可以的,相信我。”
影子迅速地被拉遠,林爭渡恍然意識到是自己的身軀不存在于剛剛的空間,模糊的背景迅速被紅綠交織的液體淹沒,猶如一條條游蛇,迅速逼至她的腳下,纏繞、攀爬,鉆入她的口鼻。
她的身軀開始迅速腐爛。
……
這一次她沒有驚醒。
室內的喚醒燈慢慢亮起,林爭渡徐徐睜開眼睛,皺了皺眉。
妹妹?
因為她即將面對龍舌,所以連他也能肆意地闖進夢里嗎?
真是令人作嘔的稱呼。
她起身收拾,隨后出去鍛煉身體,并未將這個不太愉快的夢放在心上-
“要來人?”
懸坐在上方的機甲師漫不經心地重復聽到的話,手上的動作沒停。
下方的人仰頭等了一會兒回應,沒等到,惱火地“啊”了一聲,說:“你一點都不好奇嗎,伊連那?”
“不,”伊連那一腳踩在機甲肩上,砸得稀爛的肩甲被拆了下來,伊連那放在旁邊的框里,又拆開一管營養液灌進嘴,“雅琪,勞煩,移一下垃圾桶。”
“……”雅琪用腳把垃圾桶挪到正下方,伊連那將營養液擲了進去。
“聽說我們的人在外面拿了
依誮
高名次誒!拜托,有三個人的機甲都是你認證的。”
“聯合賽又不是我在負責,”伊連那說,“嘖,這個肩部關節得錯位幾百年了,定期檢修又不收你的錢,現在小問題熬成大問題,你又多花了錢,不心疼么?以后稍微勤快一點,好嗎?”
“……好的。”
雅琪巴巴地看了一會兒,直到伊連那說“好了”,前者才敢繼續開口:“謝謝。”
“記得付款。”伊連那跳下來,慢慢摘下來手套,同時囑咐了幾句保養要點,客人一個勁點頭。
“還有就是……”
伊連那住了口,一手扶住機甲立架,微不可察的輕震越來越大,地面上方傳來隆隆的噪聲。
“啊,星艦來了!”
“……也就綠堡星有地方讓星艦停大氣內。”伊連那吐槽,松開了扶住機甲的手。
雅琪迅速付了款,收不住腳,雀躍道:“我先去湊湊熱鬧,機甲到時候你寄過來就行,郵費我付!”話音未落,身影已經消失了。
“……”伊連那慢慢地解開護腕,疊好塞進包里,她仰頭與機甲對視數秒。
滴的一聲。邱宅方發來了新消息。
伊連那看了一眼——【機甲入庫,待修復。】
她快步走出去,關上門,跨上機車,伴隨著機車的轟鳴,馳離蜂巢。
在荒地的公路上,龐大的星艦占據著半邊的視線,伊連那不拋去半分目光,一路開到了邱宅,停車,腳步在進入車間時猛地一頓。
“喔喔,瞧瞧誰來了!”
三人搭著小板凳圍在一起,最中心放著四盤小蛋糕。段不容藏不住聲,興沖沖地說完,拍了拍空著的凳子。
伊連那怔松一霎。
段不容回來了,有點小意外。
邱旭一副欲哭未哭的表情,說:“姐!好想你們!”說罷還往嘴里塞了一塊小蛋糕。
邱旭回來了,意料之中。
等到伊連那的視線慢慢地轉過來,看向安靜的林爭渡。
林爭渡看著她,輕輕一笑:“我回來了。”
哎呀呀
伊連那:“……”
三人:“……”
“啊, 小那那,你這反應也太平淡了!”段不容撲過去,抱著伊連那的臂膀不撒手, 說:“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我有多想你~”
邱旭也跑過去,抱著二人,說:“雖然負責我的機甲師特別好特別負責,但是沒有姐我好不習慣。”
“……”只有林爭渡留在了原地, 她愣了愣, 擦擦手,也站起來,走過去,把三人抱在懷里。
伊連那仰起頭,忍俊不禁,似乎不堪這“沉重的愛”, “嗯嗯, 我也想你們。”
伊連那這下從錯愕的情緒中掙脫了, 給足了反應。于是四人解除了包心菜模式, 林爭渡退后幾步,方便段不容和邱旭站開一點。
伊連那環視了一圈車間,說:“所以說的‘機甲入庫’就是指你們的機甲嗎?”
邱旭:“對誒嘿嘿, 寒蘭也超想你!”
“瞎扯, ”伊連那捏住邱旭的臉蛋,扯了扯,“一回來就壓榨我。”
段不容忙說:“不用看我的, 海妖一切正常!”她已經不是去年的段不容了, 現在帶著完好的海妖回到了綠堡星,而且——“這次我給你帶了特產!”有個包擱在板凳腳下, 她跑去拿。
“嗷!怎么……怎么,”因為被伊連那的手蹂躪著,邱旭說話有些模糊,“幾個月不見,手勁更大了!”
“羨慕吧?幾個月來不眠不休鍛煉出來的。”伊連那搓了搓他的頭發,再抬眼看向旁邊安安靜靜的林爭渡。
林爭渡見她瞧自己,微微一笑。
伊連那嘴角也噙著笑,“幾個月不見,又和我不熟啦?”
林爭渡頭一歪,正色道:“你誰?我不認識。”
“你的善良鄰居·機甲師·廚子雇主·伊連那,”伊連那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頭,“不是說不回綠堡星了么?”
林爭渡面不改色:“我沒說過。”
伊連那:“喔?那我記憶出岔子了。”
林爭渡眨眨眼,說:“是哦。”
伊連那哼笑一聲,“你的頭發又長了。”
林爭渡:“你的頭發變短了。”
伊連那原本的卷發及腰來著,現在短了一半,只到肩部向下五厘米的位置。
“嗯,因為掉太多了,太難打理了。”
段不容把包塞到伊連那的手上,“但凡少熬點夜呢!不過我就猜到你有這種需求,所以還給你買了點護發的東西,抹的膏、吃的保健品、用的護發儀,全——給你帶了。”
“……你真是貼心。”伊連那說,她拉開袋子,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來護發儀。
段不容接著,給她掩飾最新款護發儀的奇妙之處,絮絮道:“我還記得五年前你剛來綠堡星的時候,頭發柔柔順順的,其實我覺得你掉頭發多,一是因為熬夜,二是因為粗糙,你又愛扎發髻,打結后你直接扯下來,頭發不掉才怪……讓你調整作息肯定沒用,這個護發儀我試過……”
伊連那忽然抓著她的手,將品牌logo轉到正面——“金臻”,“……”
這個牌子,林爭渡好像在哪兒聽過,她若有所思地點開外腦,搜索“金臻”,結果令人哭笑不得:薩金旗下的護理品牌。
比計劃中還要更早地踩雷。
伊連那放下手,變成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但三人一下星艦就來見伊連那,可不只是為了敘舊、抒情、送禮。
林爭渡趁勢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我們正打算要告訴你。”
伊連那掀起眼簾,眼神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嗯?”
段不容一頓,看了看林爭渡,“現在就說?”
邱旭:“誒?流程推得這么快?”
林爭渡向二人點點頭,緊接著朝著伊連那交代:“伊連那,這次星聯來接人,還派了各星的代表,而赫希星的代表中,有薩金家族的人。”
隨著林爭渡說出要事,段不容和邱旭都斂了笑,默默地退回到林爭渡后面。
不過沒有想象中的激烈反應,伊連那聽完話,臉上空白了一瞬,然后說:“你們什么時候知道我以前是薩金的人?”
段不容:“重點略偏了。”
邱旭:“就是,呃,聯合賽還沒開始前,我們在黑王星參加了一個講座……”
林爭渡:“安齊達·薩金看了我的機甲。”
“啊,”伊連那應了一聲,走到桌前,拿叉子揀了一塊小蛋糕放嘴里,吞咽入腹后,手扶著后頸,“要是別的人看見了,我還可以找點借口應付,偏偏是安齊達……那的確有些頭疼。”
邱旭神色緊張,“沒事嗎?其實自從薩金家發現后,他們就一直試圖聯系我們,我們回絕了好多次,但這次……我們也是快到綠堡星的時候被通知的。”
“完——全——沒事,”伊連那微微蹙眉,極露不滿,嘴上說得倒是輕松,“只是內部恩怨,他們總不可能把我綁回去,況且九星都來了代表,他們也怕丟人,不會大張旗鼓的。”
“這倒是,來了不少名人,”段不容又發表危險言論,“要是誰路上炸了那星艦,星聯得損失一堆人才。”
“聽起來很刺激,”林爭渡道,“但是我們也在星艦里面。”
段不容笑起來,說:“確實,既然那那不在意,那我也就放心了——如果他們真要來綁你,盡管來找我們。”
“好好好,全仰仗三位的魄力了,”伊連那說,“不是來讓我看機甲的嗎?拿出來吧。”
邱旭聞言,趕緊跑到立架那兒,把寒蘭放出來。伊連那雙目流轉在寒蘭的身上,一邊緩緩走過去,一邊纏好護腕、戴上手套和護目鏡。
伊連那說干就干,很快就將寒蘭檢測了一遍,拿起武器開始進行深層次的修復。邱旭如同往常一般圍在左右。
林爭渡和段不容還站在另一邊看著,過了十多分鐘,林爭渡收到一條消息,掃了一眼,她說:“我先走了。”
“昂,早點回來啊。”
林爭渡提前說
依誮
好了,先來找伊連那,之后她就要離開邱宅,去處理其他事。
—
在老地方——邱宅片區外的大廈寬巷中,一個人老早就等在那里。
克洛,代號糖果,目前絕贊打工中。她趴在機車上打了個盹,驀然驚醒,一看時間,差不多是約定的時候了,才發去了一條消息:【姐,我到了哦!】
沒過一會兒,林爭渡的身影出現在巷子中。
“姐……”克洛坐直身子,眼巴巴地看著她。
林爭渡走過去,掏了掏外套的口袋,說:“給你帶了點紀念品。”
一塊在麗珀星買的彩石,一個飛鳥雕塑,一包黑王星特產的糖果。
“糖果!糖果好啊,”克洛最喜歡這包糖,拆開包裝,拿了兩粒,一粒遞給林爭渡,一粒自己吃,然后再看著剩下兩樣,“這個小雕塑,是飛鳥開的店賣的那個吧!這塊石頭也很漂亮,像糖果一樣。”
林爭渡幫克洛把東西塞到她兜帽里,自然地接過頭盔戴上了。
“這次還是像之前那樣嗎?”
坐上車,克洛這樣問道。
眼睛已經連續數月沒在基地現身,而且這個時候,星聯的星艦又到了,紅蟻對眼睛的關注度不會很高,暴露行蹤的風險大為降低。
林爭渡說:“直接開回基地吧。”
克洛發動機車,說:“星艦剛剛才到,你現在回去,他們會不會猜到你去星外了?”
“明明是‘星聯派星艦來綠堡星,大新聞,本人高度重視本次行動,回來開會’。”林爭渡幽幽地說。
機車開出巷道,卷起一陣塵風。
“會擺譜了,好厲害!”克洛大喊。
“……”超捧場的克洛,語氣未免太驚喜了。
因為林爭渡的選擇,克洛這次開機車也沒有別的顧慮,直接帶著林爭渡飛速掠過白相城、祈星城,再經過一片荒地,不斷靠近總部基地。
林爭渡說:“最近紅蟻那邊有什么行動嗎?”
“我監聽了他們的設備,展現在我們面前的那個通訊系統是沒有任何對外聯系的,后來我排查到了他們用來聯系第三方的通訊系統,這幾個月也沒有動靜。”
“好。”
具體情況,還是等她和龍舌見了面再說。
克洛:“哦對了……”
克洛話語剛起,忽然一聲子彈的擊鳴,緊接著機車輪胎與地面擦出銳嘯,車身猛地一傾。
林爭渡在落地前迅速進入機甲模式,夜航滾地后站定,懷里摟著克洛。
夜航放下克洛,林爭渡同時開啟萬類,檢測到附近矮丘有三個機甲,她徑直連接了,讓三個機甲從山頂遮擋處走了出來。
克洛也進入燈雪,開著盾護在夜航的身后,看到出來的三架機甲,愣了愣,轉而厲聲說:“出來!”
這三架機甲都是低級骨骼機甲,裝甲覆蓋度有限,對駕駛員的保護力度不到位,已經被逐漸淘汰了,蟻群里的低級骨骼機甲都放在倉庫里,通常情況下是不會使用的,除了……
“哎呀呀,打錯人了,”尖銳的聲音響起,紅蝎咧著笑出現在矮丘的巨石旁,一腳踩在巨石上,矮身俯視山丘下的兩架機甲,“我還以為是哪個不自量力的平民亂闖呢,原來是我們敬愛的眼睛大人?”
“——和她的小狗狗。”
紅蝎嘻嘻笑道:“好久不見啊,眼睛。”
林爭渡漠然地看著他,下一秒,最近的低級機甲揍了紅蝎一拳。
“……!”
紅蝎腳下踩空,直接滑下了小丘,一副要罵出口的神色,隨后又笑起來,按了按某個開關,山丘上的三架機甲猛然爆炸。
“都說了不是故意的,”紅蝎說,“你好小心眼。”
夜航俯下身,抓住紅蝎的頭發,將他提起來。
“挺聰明,”林爭渡透過夜航,凝著他,“沒帶自己的機甲來啊。”
她不會再相信你了
當十三針捆著的紅蝎被擲在地上時, 小羊嚇了一跳,垂眸看著吃痛的紅蝎,眨眨眼睛, 說:“怎么帶了個東西回來?”
“我的機車被打爆了,”克洛一臉幽怨,“真是龍舌的瘋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緩過痛勁的紅蝎爆發出大笑,笑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你看, 跟眼睛還是跟龍舌,不都是狗?一群看家犬,分什么輕重。”
克洛:“……哈,我剛剛那句的重點是‘瘋’,你個癲子。”
“嘶。”小羊發出短促的音節,視線里晃過一道人影, 他一怔, 才想起因為被紅蝎分散注意而沒來得及說的話, 展顏溫聲說:“眼睛, 歡迎回來……”
話音未落,林爭渡按了鞭把的機關,十三針鞭身上的尖刺挺出, 而鞭尾的那根粗長的刺正好抵在紅蝎頸部。
“呃!眼睛, 你個……”
“紅蝎,”林爭渡漠聲說,“不想當龍舌的狗了?”
“……”罵聲猛止, 紅蝎陰鷙地剜了她一眼, 說:“讓我跟你,不如死。”
“我壓根沒打算讓你跟我, 紅蝎,怎么不想想做‘主人’?”
“……”紅蝎臉色陡變。
半晌,他低笑一聲,說:“你真忍心讓龍舌下臺?你們兄妹倆把我當傻子玩呢?”
不管是白蟻方的玻璃,還是紅蟻方的紅蝎,似乎都認為她對龍舌下不了狠手。
林爭渡的神色絲毫未變,垂眸看他,說:“我沒有開玩笑。”
之前在綠堡星的日子里,她與龍舌也不過有兩次接觸,她對他、對他和眼睛的關系都了解得太少,隨著事情不斷發展,林爭渡必須要進一步地去探尋龍舌與眼睛的關系。
說曹操曹操就到,大門被叩響,三人同時轉頭看向發生處。
龍舌一只手搭在門緣,他姿態松散地站定,對著林爭渡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說:“歡迎回來,妹妹。”
林爭渡和克洛是走機車車間后門繞到露天活動區的,路過了幾個機甲師,消息流到龍舌那兒的速度比想象中要慢一點。
林爭渡說:“你的人在這兒。”
紅蝎在地上掙扎了一下,龍舌掠過他,步至林爭渡面前,垂眸看著她的面罩,輕聲說:“怎么還在用這個?”
林爭渡用的還是克洛送給她的面罩,玻璃送的那個縱然便攜先進,但后面或許還能有別的用處,于是林爭渡暫時保持原樣。
——但龍舌這么問,就是多管閑事了。
林爭渡說:“喜歡。”她瞥了瞥龍舌身后地上的滿目憤怒的紅蝎,再道:“他把糖果的機車搞壞了。”
克洛說:“賠。”
“原來是這樣,”龍舌漫不經心道,“我還以為出了什么事呢,只是這樣的話,還好。”
龍舌的目光就黏在她身上了,林爭渡望進他的眸子——滿目愉悅,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事。
林爭渡蹙了蹙眉,轉移話題到“今日大事”,說:“星聯那邊來人了。”
“怎么,有你在意的人嗎?”他輕輕哼笑。
林爭渡完全不想接話。
龍舌斂起笑,“還是想來警告我別動手呢?”
林爭渡正色道:“警告的話我已經說惓了,我已經有了新計劃,在此之前,別擋我的路。”
“哦哦?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龍舌說,“很高興你還沒忘了我,專門回來盯著。”
他轉了轉腕,忽然像變戲法一樣,手里捏著一枝鮮切花,耳墜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很想你,妹妹。”
紅蝎:“……”
糖果:“……噦。”
小羊:“……呀。”
來領手下的路上去花房摘了一枝花,超絕松弛感。
林爭渡輕輕掃去一眼,頷首以作道別,隨后與他擦肩而過,捏起那只花,蹲下,別在了紅蝎的鬢邊。
紅蝎愣了愣,等他反應過來,神色轉陰。
林爭渡笑了笑,站起身,朝后一退,撤下十三針后抬步離開活動區。
克洛和小羊跟上,還沒跨出門,克洛噗嗤一聲笑起來,笑聲持續了許久。
克洛:“羊,你看見了嗎哈哈哈哈哈紅蝎那樣子
䧇璍
太搞笑了!”
小羊認可道:“很好笑。”他又抬眼瞧了瞧林爭渡的背影,說:“龍舌送花,明面上是在迎接眼睛回來,但其實……”
克洛笑聲一收,不爽道:“咒人呢。”
林爭渡知道,所以她把花送回去了。
小羊又出聲道:“不過……有沒有可能他是真心想送花的?”
克洛嘀咕道:“誰稀罕。”
船長去了祈星城,今天暫時不展開討論。同行一段后,小羊半路有事離開,林爭渡跟著克洛回到克洛房間,克洛給她看了看這段時間的追蹤成功。
二人又聊了會兒天,林爭渡回了眼睛的房間。
歇了沒一會兒,玻璃發來訊息:【怎么樣?打完了嗎?】
林爭渡:【……】
林爭渡:【沒打。】
玻璃:【可惜啊。他又多活一天。】
事實上,林爭渡有點不太清楚該怎么開展下去了,她給龍舌說的“有了新計劃”不假,但還是個雛形,甚至還沒有告訴任何人。
嘖,頭疼。
她收拾洗漱后,坐在床上,繼續完善新計劃,等時間到了晚上十一點,她才睡過去。
……
滿坑滿谷都是鮮紅的花,有點眼熟,好像不久前才見過。
林爭渡趴在花叢中,上半身撐起來,看著臂彎圈住的區域,其中行走的蟻群匆忙地搬動食物。
不多時,一道影子籠罩下來,緊接著,一只腳踩在了勤奮的蟻群上。
林爭渡一驚,狠狠推開面前的一雙腿,她分外著急地查看蟻群的情況——還好,因為體格太小,大部分都在鞋子與土腹的縫隙中活了下來。
被推開的人跌在花叢中,卻大笑起來,調整方向,與林爭渡面對面趴著。
還是一團白影。
白影輕柔地說:“這么愛憐它們啊?”
“蟻群,‘蟻群’,”林爭渡輕聲道,“我們不該是‘同類’嗎?”
“你有一顆珍貴的善良的心,妹妹,”白影捧起她的臉蛋,“我們需要你這樣的‘王’。”
“……我們有‘王’了。”
“父親他已經不配做王了,他昨天才打了你,你忘了嗎?你明明可以還手的,他的機甲就在旁邊,它擁有的刀是你最擅長的武器。”
林爭渡聽到這番話,心中微微一驚,她想要掙開他的手,但是這具身體根本不聽從她的控制。
“父親他……他今天打你了嗎?”
“打了,好疼,不過沒關系,如果我替你挨了打,也挺好。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哥哥……”
“從孤兒院到綠血再到蟻群,只有我會一直陪著你,他不過是個半路父親,他不配左右我們。”
“嗯,只有你。”
“所以,殺了他吧妹妹,”白影貼近,與她額頭相抵,“你來做王,唯一的王,獨一無二的王。”
“……我現在,已經沒有幾個朋友了,如果再往上走,他們不會離我越來越遠嗎?”
“那只能是他們不配,但我會一直陪著你啊,有我在。”
“……嗯。”
“所以妹妹……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面前的白影陡然開始扭曲、膨脹,猶如鬼魂般尖叫,重復著“殺了他”。
林爭渡仰頭看著越來越高大的白影,耳畔轟鳴不已,一瞬間她捂住耳朵、跪倒在地。
但是很快,林爭渡掌握了身體控制,她站起身,厭煩道:“閉嘴,龍舌。”
“——”
白影忽然停止尖叫,瞬間化作幾縷白煙,白煙散去,面前立著一個面容尚且稚嫩的龍舌。
遙遙相望,林爭渡忽然覺得心臟像是被攥住般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她不會再相信你了,也不要,再來騷擾我的夢了。”
少年龍舌呆呆地看著她,半晌,怔怔地流下淚來,“痛,好痛,好痛啊……”他喚了一個模糊的名字。
“我幫不了你,我也痛,”林爭渡說,“你走吧。”
龍舌看著她,一步一步倒退,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林爭渡蘇醒。
……
這絕對不是巧合。
她掀開被子,去衛生間洗了一把冷水臉。
到目前為止,林爭渡做了三場怪異到她不得不注意的夢。
第一場夢發生時,她在赫希星,剛領完任務三不久,第二場夢時她在回到綠堡星的星艦上,第三場時她在蟻群總部基地,后面兩場,都有一個無法忽略的人,龍舌。
與其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倒不如說是大腦在做出提示,經過幾個月的靈肉磨合,大腦開始開閘放水,將記憶灌輸給林爭渡,又或許……
她的眸光一沉,沒有再繼續想下去。
起先在第二場夢中,龍舌出現時林爭渡很不爽,她討厭他那種甜膩膩的嗓音和柔情,以至于對他的話沒有太在意,但現在兩場結合下來,她大概推測出來了這兩段記憶的發生時刻。
第二場夢,正是在眼睛開始脫離蟻群時,龍舌以鼓勵眼睛證明自己的方式,讓她放棄了流鶴,出去闖蕩。
第三場夢在更早之前,那個時候領導人并不是眼睛,877年蟻群建立,883年她成為第一領導人,由此可推測是在883年附近,龍舌引誘林爭渡去殺死“父親”,以奪得權利。
自始至終,龍舌都是以溫柔、輕和的語氣與說辭來“鼓勵”她的。
——該死的,他就是個搞心理操控的混蛋。
藥
眼睛, 以至高的戰力居于首位,在外人看來她或許是個極度冷血、殘忍的人,年紀輕輕就已十分老成。
但其實正是因為她在蟻群中的戰斗力實在太特殊, 所以生長環境非常單純,無非就是圍著組織、武裝反抗與機甲轉。
她并非無情,這一點從白蟻眾人對她的態度可以得知,相反, 她是一個重情義到相當純粹的人。
故而當她重視的人說起“你只能通過改造后的能力來與人交流”“沒有無輔助神經連接, 你還算什么”“你還算是人類”這類話的時候,多年聚焦幾件事的眼睛被移開了注意力,難免惶然,最終陷入迷思,讓龍舌找到可乘之機。
“你還算什么”,真是可笑。本就是屬于她的東西, 怎么有臉假設“沒有它”“除開它”。
林爭渡與眼睛之間隔著一層膜, 她無法全然感知到眼睛的過去, 但就算以旁觀者的身份, 林爭渡也忍不住為她感到憤怒。
碎發上的水珠輕輕墜下,林爭渡攥緊手。
一群流氓。
……
林爭渡打開房門,正巧克洛在走廊里奔跑, 她看到林爭渡, 揮了揮手,笑得分外燦爛,說:“姐, 來看看我的新車!”
機車昨天下午才被打爆, 今天上午不到八點就拿到了新車,龍舌這方面不會耍賴, 把賠款打給了克洛。
粉金色機車停在基地大門外,分外張揚,林爭渡湊近了看,說:“好酷的車。”
“是吧!今天帶你去兜風!”
克洛說:“為了慶祝你回基地,我和小羊給你準備了一套新的作戰服,現在送去實驗室做點小改造,今天晚上就能到你手上。”
林爭渡一瞬無言,而后抬起手抱住她,說:“謝謝。”
哪怕是以眼睛的身份,但林爭渡切切實實地得到克洛的許多照顧。
克洛拍拍她的背,還要說什么,視線卻落到了遠處——“有人來了。”
有一架機甲的身影逐漸靠近,克洛只是看了一眼,就認出了身份,說:“是船長。”
很快,船長的機甲逼近基地,她在行走間解除機甲模式,穩健地落步于地面。
林爭渡原本是準備打聲招呼,但船長只是肅容走進,對著林爭渡勉顏一笑后,一手攀住一人的肩,帶著她倆走進基地。
船長輕語:“有要事,把小羊叫過來。”
小羊在收到消息后,急匆匆地跑進了他的房間,另外三個人坐在他房間里的沙發上,眼睛握拳抵唇,船長手撐額頭,糖果雙手捂臉。
小羊暗叫不
殪崋
好,忐忑問道:“怎么了……?”
船長抬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小羊又掃了一遍她們的臉色,跑去接了幾杯水,又抓了一把糖果過來,才正襟危坐。
船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我去祈星城處理了之前的探測儀,但是在街道上突然撞見了胡狼。”
這幾個月里,林爭渡不斷溫習蟻群的成員名單,完全掌握了登記的所有人員。
胡狼是紅蟻那邊的人,而且看名字也能猜得到,他是胡鳩的直系手下。
蟻群的人出現在祈星城,這當然不稀奇,畢竟有人司內,就有人司外,但重要的是……
“這十日,胡狼本應該負責白相城的偵查任務,這個任務他與我們這邊的精靈一起負責的,精靈昨日才提交了行動記錄,胡狼還與她在一塊,今天一大早他卻來了祈星城。”
事出反常必有妖。
船長把話又重復了一遍,讓小羊了解了基本狀況后,她點擊外腦共享面板,說:“我在這個區域遇見了他,但因為街道錯綜復雜,所以丟失了他的行跡。”
祈星城人口數量最多,有三個主要的聚居地,而船長展示的這片區域正是其中一個聚居地。
林爭渡目光微移,在地圖邊緣看到了熟悉的景觀,“隕石坑……”
“不知道他的行動是否與星聯來的那群人有關,”船長說,“我已經通知了精靈,她現在已經趕到了祈星城,還有四個白蟻在祈星城,五人會先注意那里的動向。”
星聯的那些代表,今天在祈星城與城長進行溝通。
精靈是中級干部,也是船長的直系下屬,她的能力很強,船長才放心交給她。
紅蟻收不住心,這是意料之中。但現在如果抓到胡狼,也只能以擅離職守的錯誤譴責他,白蟻更在意的是他究竟在做什么勾當。
按照龍舌給出的約定,他現在不會打草驚蛇,所以這次大概率是胡狼的“和平”行動。
林爭渡想了想,說:“正好,我還有點事,去一趟祈星城。”
船長一愣,說:“你去祈星城有什么……”
“那我載你!”克洛豁地站起來。
船長:“……好吧,那我把地圖發給你,還有祈星城里白蟻的名單,注意保持聯系。”
林爭渡回了一趟房間,在眼睛的衣柜里挑了挑衣服,柜子里都是全黑系,款式好像也沒什么特別,她把自己的內搭留著,套上外套,隨后出發前往祈星城。
關于祈星城,林爭渡對它的探索度是三城里最低的,只有在生存賽前去過。
不過它對眼睛的意義是不一樣的,按照詳細檔案的說法,林爭渡出生于祈星城的前生命所,也是跟著雙親住在祈星城,一歲后進入祈星城兒童福利院,可以說在七歲之前,她都是在祈星城生活的。
眼睛的過去以意料之外的方式闖進了林爭渡的腦海中,正是因此,林爭渡想去看一看。
很快到了祈星城內。克洛找了個地方停下車,陪著林爭渡步行一段路,說:“姐,你打算去哪里?”
“祈星城前福利院。”
“……”克洛臉上露出了錯愕的表情,腳步一頓,慢了林爭渡幾步,又趕緊追上她,說:“怎么突然想去那兒?最近不開心嗎?”
“突然夢到以前的事,想去看看。”林爭渡說。
“哦……”
林爭渡記得蟻群系統里克洛的經歷是怎么寫的:【870年出生于綠堡星,875年被賣至綠血,877年初加入第五批實驗體,未展開實驗。同年加入蟻群,880年進入實驗室工作,884年升入中級干部,887年升入高級干部。】
克洛是蟻群里年紀最小的成員之一,她不是當年在福利院的孩子,但是對這件事也非常敏感,能不提就不提。
路上趁著克洛在檢測監控,林爭渡和克洛調整了穿著打扮。
無言間她們走到目的地,福利院在聚集地的邊緣,建筑密度小,福利院經歷大火后也并未在原地建造其他東西。
福利院外有一道圍墻,隱約還能看見原本的繪畫痕跡,目光越過圍墻,林爭渡看到一棟五層樓高的L型樓房,所有房間都滿是黑灰色,就像是骷髏的眼窩。一片死寂。
林爭渡定定地看了一會兒,說:“克洛,當年那場大火后,你覺得活下來的那些孩子們都過得怎么樣呢?”
“死去”的那一半孩子,被帶去了綠血,經歷多次實驗的折磨,后來被救出來,卻又加入了蟻群,戰斗,復仇,反抗,然后分化,內斗。
那活著的那群孩子呢?
克洛微微嘆息,說:“綠堡星的孩子,有什么好日子過呢?”
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出生的那一批孩子,是綠堡星生命所出生的最后一批孩子,再后來生命所停止運轉,體外子宮等器具在星內被一部分壟斷,現在還想要新生兒的話,只能進行母體生懷。
綠堡星已經很久沒有新生兒了。
大門落了鎖,但是林爭渡和克洛靠機甲翻上了圍墻,院落里還有些栽著枯萎植物的花盆以及游樂設施,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這棟樓了,于是二人又翻了回去。
克洛:“姐,之后去哪里?”
林爭渡說:“這里離發現胡狼的地方挺近,先去那兒看看。”
“好……”克洛點點頭,正要跟上,外腦忽然一響,她查看了一下消息,道:“我要幫船長調整一下檢測儀,要費上一段時間,姐你先去吧,我搞定后來找你。”
這才是克洛的本職工作,林爭渡也就不打擾了,通過福利院旁邊的巷子穿進聚居區。
她照著地圖走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西里亞之前好像也住在這個聚居區。正思考間,頭頂忽然有人說話。
“啊,原來是冠軍小姐大駕光臨。”
久違的聲音響起,腦后拂起一陣微風,林爭渡反應迅速,抬手揮開了靠近物。
那東西觸感冰冷堅硬。
她抬眼瞥去。
那人頂著一頭快褪至白色的金發,保持著被揮開了機械臂的狀態,手抬在半空,饒有興味地打量她,看她從背對他的姿勢轉為正對他、又后撤了幾步。
亞修·亞克斯利。
自區賽決賽結束后,她就再未見過他了。之前傳聞他就此病情加重,一蹶不振,不曾想還有精神這么好的時候。
在她排斥地后退后,亞修神色轉冷,又是滿眼戾氣,說:“真沒想到你這位大人物還會回我們這種破地方。”
林爭渡面色如常,待他如關系一般的相識者,不咸不淡地說:“有點事,就回來了。”
“我剛剛看到你和另外一個人在福利院徘徊,參觀啊?”亞修說。
參觀這個詞用在這兒,不太恰當。
亞修:“背影看著還挺傷感的呢,冠軍小姐,要不是我沒在名單里見過你,還以為你也是福利院的孩子。”
林爭渡一滯,說:“你是這個福利院的?”
“我是,”亞修咧嘴笑道,“西里亞也是,我們都是從火里面逃出來的幸存者。”他抬抬左臂,說:“我的手臂在那個時候斷掉的哦。”
林爭渡的目光微微閃爍。
亞修舔舔牙,“唉,可惜了她不回來,要不然我也要想你一樣,拉著她去重溫一下福利院。”
那只能做夢了。
當時說起回綠堡星,西里亞拒絕得相當干脆,后來段不容磨了西里亞好幾次都不成功。
林爭渡說:“她跟這里斷得干干凈凈,自然沒有動機回來。”
“——斷得干干凈凈?”
亞修繃著聲線,重復道,眼里滾過一絲不可置信,他的臉上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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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種想咧嘴笑又想皺眉的表情,但很快被壓了下去。
他再次看向林爭渡,說:“啊,她還真拿你當知心好姐妹?”
“我沒有義務告訴你。”林爭渡不想和他再聊這些事,都是些毫無營養和意義的來回拉扯,更何況西里亞不想和他再接觸。
“好不容易遇到了,別走了那么快呀。”亞修說。
一轉身,兩邊巷口被人堵住了——久違的BDE,博爾、德里錫、埃利。德里錫一個人在左邊,博爾和埃利在右邊。
在核心人物西里亞和亞修鬧掰后,林爭渡原以為撕裂團已經是一盤散沙了,沒想到還能聚在一起堵她。
林爭渡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看著亞修,亞修噗嗤一笑,說:“我是討厭你,但是比起你,我更恨她。”
亞修摸了摸外套的口袋,拿出來一樣東西,手指勾著繩子,松開手,吊墜從手心落下,在空中晃蕩,“不如你告訴她,她別想逃,唯一能和我斷得干干凈凈的方法,就是她去死。”
林爭渡才不會做這種愚蠢的傳話筒,她說:“如果非要爭個你死我活,那死的人只會是你。”
西里亞在星外的訓練強度是綠堡星內的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再加上比賽的鍛煉,她單挑亞修完全可行。
除此之外,只有林爭渡在,她根本就不會讓亞修靠近西里亞。
亞修睜大眼睛,說:“啊,我死的話,也會陰魂不散纏著她哦,別想斷干凈。”他咯咯笑起來。
瘋子真的是太多了。
林爭渡感到厭煩,她不想再聽別人說些瘋癲話了,就算要動手也別拉著她大放厥詞好嗎?
亞修很樂于看見林爭渡這般表情,整個人的精神更加振奮,說:“第一次看見你這種表情,是想先殺了我嗎?”
“不要再亂想了哦,小骷髏,也不要輕易動手,不然我怕你死無全尸。”
“放狠話這種事,說一次就夠了,亞修,”林爭渡瞥了他一眼,“手還疼么?”
亞修笑聲一窒,眨眨眼,右手抓著機械臂,猛力將其卸了下來,舉起殘肢,他說:“不疼了哦。”
再次見到亞修,雖然他的慣用神態沒多大變化,但是林爭渡能感受到,他的底氣猛增,對林爭渡的忌憚甚至比當初區賽時還要小。
林爭渡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他的機械臂上,這個機械臂不是亞修之前用的那款,舊款機械臂至少跟了他一年。
因為擁有無輔助神經連接的能力,林爭渡對這些機械的關注度和敏銳度日日增加。她不動聲色地發動萬類,哪怕不用看系統面板,她也能感受到大概的情況——果然,這個機械臂是類機甲物體。
之所以叫類機甲物體,是因為它沒有完整的機甲結構,但是與機甲的構造方式類似,而且都有林爭渡能控制的核心。
亞修換上新的機械臂,開發了它的武器功能,增強了在自然人狀態下的戰斗力。林爭渡能操控它,所以這東西不足為患,但她在意的是這個機械臂的來源。
她說:“新東西,看起來不便宜,找誰做的?”
“是不便宜,但也不是只靠錢就能買來的。”亞修重新把機械臂戴上,抬起手,虛虛地在她脖頸處比劃了一下,似乎下一秒就要掐上她了。
林爭渡抓住他的手腕,冰冷的合金材質貼著手心,激起微微的刺痛,她的手仿佛有了怪力,亞修想掙開,不曾想機械臂就像被她箍住了,紋絲不動,他神色微變。
“亞修·亞克斯利,”林爭渡說,“你吃了什么藥?”
此話一出,巷口的三人忍不住了,朝著林爭渡大邁幾步,亞修抬起右手止住他們的行動,他又笑著,眉眼里卻是可怖的癲狂之色,他說:“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一點。”
他變相承認了這件事,或許對他來說,這并不是什么值得羞恥隱瞞的事情。
林爭渡追問:“誰給你?”
“你先是問我的機械臂來源,現在又來問我的藥,”亞修瞇了瞇眼睛,“怎么?想用在比賽上?”
林爭渡說:“那么好用嗎?”
“好用,特別好用,不僅能讓你更好地操控機甲,還能讓你像是飛上了天堂。”
林爭渡:“……”
“不過,”亞修又皺起眉毛,“那個人沒有找過你嗎?”
——哪個人?
林爭渡松開手,讓亞修收回機械臂,她臉上似有不滿,說:“誰?給你藥和機械臂的人?”
亞修仔細辨析她的神色,不像假的,似笑非笑道:“也是,區賽結束后沒多久你們就離開了,那個人不找你也是正常,況且,比起你們這種意氣風發、前途光明的人來說,還是得我們這種失敗者更好把控啊。”
林爭渡引導他回答問題,但是亞修也不能輕輕松松就上鉤了,只是模棱兩可地說些相關事件,也暫時只能知道,這些變化都是發生在區賽晉級選手離開之后,并且……不止亞修一個人,撕裂團的剩下三人也用了藥。
“要用嗎?”
在她沉思的時刻,亞修忽然開口說。林爭渡猛地抬起頭來,這一下,亞修的神色又分外平和,他柔聲說:“我可以分你點,嘗嘗?”
林爭渡:“……”
“如果你覺得有用,還想再要,那就來找我,我來搭橋,讓你和那人見一面。”
亞修給林爭渡展示了一個她這輩子都沒見過的笑,溫柔到讓人毛骨悚然。
她說:“我可以考慮。”
言罷,亞修按了按機械臂,自內側彈出一個小倉,里面翻著幾片藥,他拈起一粒,在林爭渡面前晃了晃,然后又掰了兩下,只給她了四分之一的量。
而后,亞修側開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林爭渡將藥片放到兜里,抬步離開,在面對那兩堵墻的時候,博爾下意識雙肩微縮,讓開了,埃利的目光釘在她身上,絲毫不動。
“埃利,讓她走。”
埃利慢吞吞地讓開,林爭渡隨即離開。
待林爭渡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亞修所有情緒像潮水一般退去,全然空白的表情,顯得他的五官都有些多余。
德里錫最先走過去,有些不安道:“為什么今天就給她了?萬一她……”
亞修覺得無所謂,他揉揉后腦勺,再拉伸一下僵硬的脖子,說:“反正這個東西,她查不出來,綠堡星里那些城長也管不了。她不吃也沒損失,但如果她真吃了這藥,發現這效果不錯,再來找我,我再籠絡一個人,也方便之后談判加碼。”
博爾恍然大悟,說:“有道理啊。”
埃利一言不發,他還望著林爭渡消失的那個巷道,蹙了蹙眉。
“埃利,你沒什么想說的?”亞修瞥了他一眼。
埃利歪了歪頭,說:“我只是在想,她并不好騙。”
德里錫聞言爭道:“亞修又不是在騙她,說的都是實話。”
離開巷子后,林爭渡收到了船長的消息。
船長:【眼睛,胡狼已回到白相城任務區域,精靈也隨之離開了。】
胡狼已經回白相城了,也就意味著他至少在一兩個小時前就離開了祈星城,他只是在祈星城里短暫停留了一下。
原本推測的行動并未發生,當然,這也就意味著他做的事情更加隱秘。
眼睛:【好。】
眼睛:【綠堡星最近有什么精神類藥品流通嗎?】
船長:【沒有,上一次出現流通事件還是在去年。怎么這么問?】
眼睛:【遇見了幾個人服用了精神類藥品,他們和提供方的接觸不太正常,我拿到了一點藥品,等我回來。】
船長:【需要安排點實驗室的人嗎?】
眼睛:【可以,但一定要完全信任的。】
船長:【放心。】
林爭渡一邊走一邊進行通訊,和船長的通訊結束后,她正打算聯系克洛,余光中前方出現了幾道身影,她連頭都不抬,就想著朝左邊移開,不曾想對方也移到了左邊。
林爭渡從面板上抬起目光,瞬間被金燦燦的頭發給刺得眼疼。
那人待她抬頭,立馬就笑了起來,說:“你好啊,林爭渡選手。”
這人看著不過才十七八歲的樣子,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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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眼的金發柔順光潔,穿著華貴,林爭渡一瞬間就認出來了,這是薩金家的人。
這也能遇上,真是令人無語啊……
林爭渡禮貌回復道:“你好。”言罷就要從側邊走開,但是這位薩金攔住了她,然后猛地收回手背在身后,有些害羞道:“我是你的賽粉,能不能合個影?”
“……”
等一下,真有薩金是她的賽粉嗎?
“我叫安托萬·薩金,來自赫希星,在星艦上聽到有人說你也在,我就想去找你的,但是……”身邊最近的一位保鏢咳了一聲,安托萬住嘴,眨眨眼,繼續道:“所以,你現在方便嗎?”
“方便。”
合影的時候,林爭渡和安托萬挨得很近,五位保鏢非常緊張地盯著林爭渡。
安托萬:“他們因為工作性質,所以比較緊張,不好意思。”
“沒事。”
當時在星艦上,工作人員也只是通知了各星的主要代表人,而赫希星的主要代表人是伊萬·薩金,這里又有一個安托萬·薩金,也不知道薩金家到底來了多少人。
林爭渡說:“我和尤利亞有過幾面接觸,她是一位很杰出的選手,她這次有和你同行嗎?”
“哦,我和尤利亞小姨的關系很一般,而且這次除了我和保鏢,就沒有薩金家的人跟著了哦。”安托萬說這話的時候很驕傲,應該是為了強調他是唯二個參與這次大事的薩金。
等等,尤利亞是安托萬的姑姑,伊連那又是尤利亞的小姨,那伊連那豈不是安托萬的姑奶奶?
薩金家族體系龐大,親緣關系自然錯綜復雜,但林爭渡想到這一點,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這樣啊……”
保鏢出聲提醒道:“少爺,我們該回去了。”
“哦哦,好的,”安托萬急忙應下,轉頭同林爭渡道別,“祝你一切順利,再見!”
“嗯,再見。”
林爭渡轉頭就告知伊連那:【薩金家只來了伊萬·薩金和安托萬·薩金,還有一堆保鏢。】
伊連那:【難道你這兩天忙得不見人影就是在幫我打探消息?好感動哦。】
林爭渡:【并沒有。】
伊連那:【安托萬剛出生的時候,伊萬把他從宮艙里抱出來后,第二個抱他的人就是我。(比耶)】
伊連那不怎么在意薩金到底來了多少人,反而同林爭渡聊起了薩金詭異又戲劇性的家族秘辛。
超炸裂。
等伊連那下線,林爭渡仍怔在原地,腦子里回蕩著那些瓜。
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林爭渡找到克洛,等她把新檢測儀的監測功能調整好后,二人一道回到基地。
“所以說……就這么拿到了那個藥片??”
克洛是綠堡星里唯一知道她雙身份的人,林爭渡告知此事后,克洛也有些詫異,她說:“我怎么感覺像是紅蟻的手筆啊?”
“我也覺得,”林爭渡說,“就等著證實了。”
回到基地,船長已經在小羊的房間里等著她們二人了。三人坐好后,給小羊發去消息,他就帶著研究院走了進來。
這個研究員是白蟻的人,她有些拘謹地走進來,小羊微笑著帶她坐下,然后跑去接水。
今早克洛跟她解釋過,為什么高級干部的非正式會議會在小羊的房間里開展。之前眼睛的死訊傳來后,三個人的情緒都很低落,又面臨著超重的壓力,所以處理事務中就睡著了,醒來后又繼續處理,不分晝夜,小羊是心態調整得最快的人,因此房間里也比較有“能量(克洛原話)”,加上他房間里囤了很多零食,所以就被征用為臨時會議室了。
林爭渡把淺綠色藥片遞給船長。
船長拿到手里一看,隨即一頓,她微微皺起眉,說:“這個東西,和一年前流通的那種藥物的外觀幾乎一模一樣,顏色、大小、比例完全一致,但是藥品上的紋路又不相同,更像是個‘仿品’。”
船長看過后,交給了旁邊坐姿拘謹的研究員手上。研究員轉而肅容以對,從懷里摸出來一包東西,放在桌上卷開,是便攜式的工具套裝,她先是切下來一點,碾碎后放在容器里聞了聞,隨后又滴入幾滴藥液,觀察其反應。
過了一會兒,她又拿了特殊的微型掃描儀進行測驗。
小羊接好水,遞到桌子上,安安靜靜地旁觀。
有條不紊的檢驗結束后,研究員清理、收納器具,摘下手套,雙手放在腿上,正色道:“我可以肯定,這個東西是我們藥物組的產品。”
四人均是一愣。
林爭渡聞言,蹙緊了眉頭。
研究員看了看她倆的表情,停了停,續言:“首先,藥里面有一種成分,只能從野旗花里面提取,在綠堡星,只有一個地方種植野旗花。”
——基地。
龍舌多次提到了那種紅色的花,就是野旗花。甚至昨夜夢里的花海,也是野旗花海。
“其次,這種處理方式……我之前才在組內見過,那些人雖然不讓我多看,但我還是能猜出一些步驟。如果還需要進一步求證的話,我得回一趟實驗室。”
小羊:“好的,給你增加了工作量,抱歉了。”
“沒有的事,疑似藥物組的東西流到了外面,本來就該我們負責,結果最后還是由您二位發現并提醒的,我很羞愧。”研究員站起來鞠躬。
林爭渡看著她收走藥片,一頓,說:“等一下,也請給我留一點藥片吧。”
“好的,”研究員切了四分之一,幫林爭渡封好后遞給她,又有些猶豫道,“恕我多嘴,但這種東西吃多了會有依賴性,請慎重使用。”
“謝謝提醒。”
待研究員離開后,船長發出長長的嘆息,說:“這群人……”
克洛說:“我就說吧,他們果然不會閑下來。”
——亞修·亞克斯利與蟻群有了聯系。
不管有多想不承認,林爭渡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最初,林爭渡一直將蟻群和正常生活割裂開來的,直到競速賽爆炸,蟻群與比賽產生了交集,她開始正式接觸蟻群,但因為更加深入蟻群,所以兩種身份帶給她的割裂感更強烈了。
但無論如何割裂,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看著“兩個世界”一點點融合,產生更多的交集。
更讓人警惕的是其背后的動機,組織里有人通過藥物來拉攏區賽選手,即拉攏機甲駕駛員,斂納武力,是在為什么而準備呢?
林爭渡說:“等進一步結果出來,我會再去見那個人一面。這件事,就先交給我全權負責。”
船長沒有異議,說:“你的確是最適合的,交給你了,眼睛。”
克洛跟著點點頭,臉上又不自覺地浮現出笑意。船長用腿撞了一下她的腿,說:“笑什么呢?”
克洛:“姐好久沒有主動接任務了吧,我高興啊。”
林爭渡:“……”
雖然在別人眼里看起來是這樣的,但是林爭渡去星外還是干了點事的-
到了晚間,檢驗結果出來了,研究院提供了一份報告,報告有很多專業術語,但還是能看懂大概的意思。吃了這種藥物后,會產生兩個階段。
階段一,服用者的精神力增強,表現在機甲身上即為速度更快更敏捷,且駕駛員續航更足、爆發力更大;階段二,渾身綿軟無力,但精神愉悅。
當然,強效增強的背后就是明顯的副作用:上癮、神經疼痛、肌肉疼痛、心悸、精神麻木不振,且隨著服用時間越長,每一次藥效果后的副作用時間也更長,直到失去行動能力。
報告的最后,研究員說明這種藥物應該是最近幾個月的產物,但她并不知情。
讀完報告后,林爭渡陷入長久的沉默。
看撕裂團那幫人的狀態,他們的使用時間不長,頻率也不高。他們知道這個藥物完整的副作用嗎?
船長:【藥物組一共十七人,八個中立,三個白蟻,六個紅蟻。】
她提起這個的意圖很明顯,干這種缺德事的只有可能是紅蟻的人。
真是囂張啊,是覺得不可能有人發現嗎?
因為藥物只投放在選手中,出于競爭意識,不可能彼此分享,上一年打擊違禁藥物后,這方面的管制也更嚴格了一點,服用者也不會輕易告知其他人。
所以白蟻發現此事的概率低,輕松拿到藥物從而發現其成分的概率更低。
但是好巧不巧有個林爭渡處于二者之間,又好巧不巧林爭渡和亞修有點私人恩怨,加上亞修在服藥前就是個瘋子……事情就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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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到白蟻這兒來了。
而另一邊——
“誰允許你擅作主張的?”女人站在陰影里,氣急敗壞道。
“沒人允許,但我不也先斬后奏了嘛……”
另一頭的亞修,以腿搭著靠背的方式躺在沙發上,倒吊的頭無力地下垂著,他抽了幾口煙,一邊嘶氣一邊吐煙。
“你不是不怕這些城長嗎?林爭渡雖然背靠邱檀,但就算事情敗露了,也查不到你這兒來呀。”亞修哧哧笑著,睜開眼,看著那道顛倒的身影。
“那種選手,已經和星外有了關系,之后還要參加總決賽,風險很大。”
“哦,也就試試而已。”
疼痛加劇,亞修調整姿勢,窩在沙發里,不住地抽氣。
“……這次就算了,以后不允許告訴任何人,聽到了嗎?”
亞修皺著臉,聞言笑了一下,說:“我聽不清。”
女人從陰影中走出來,掐著他的下巴,冷聲說:“管好你自己,否則你要的東西,藥、機械臂、去觀賽的資格,一樣都拿不到。”
亞修眸光一沉,女人知道他這次完完整整地聽清了,滿意地松開手,捻了捻手指,說:“原來流這么多汗,我還以為你不疼呢。”
“不要總是這么高高在上啊,胡鳩小姐。”
亞修悶哼一聲,又笑道:“我不是你的下屬,我們倆明明是合作關系。除了我,你還能找到幾個有用的呢?”
胡鳩晲著他,良久,笑道:“所以才給你第二次機會呀。”
……
第二日一早,大門被猛地叩響,塵影飛舞不停,微弱的陽光走入室內。
趴在地上的亞修·亞克斯利清醒過來,身上的衣服已不知所蹤,就連機械臂何時卸下來了也不知道,他茫然地站在廢墟般的屋里。
大門再次驚起聲響,這次聽起來像是有人在搖門。亞修拿起機械臂,朝聲源處一扔,怒道:“別搖了,死東西!”
果然沒人搖門了。
博爾的聲音弱弱地穿過門縫:“亞修,我以為你又暈倒了……林爭渡來找你了。”
聽到這話,亞修強壓下怒氣,幾步走過去拉開了門。博爾看見亞修凌亂的頭發和裸露的身體,頓了頓,又說:“埃利和德力錫在那邊守著她。”
亞修松開手,抓了一件衣服套上,“為什么不直接帶過來?”
“最好不要暴露你的地址。”
亞修嗤笑一聲,戴好機械臂,說:“蠢貨,現在要找到一個人的地址輕而易舉。”
博爾:“那……我叫他們把她帶過來?”
“算了,還是過去吧。”亞修在沙發的縫隙里摸了摸,找到要拿的東西,放進了兜里。
繞過幾個街道后,他見到了林爭渡。
林爭渡一看見亞修,徑直道:“怎么加入?”
亞修瞇了瞇眼睛,說:“這么快就決定好了?”
“沒有什么值得長久衡量的因素,”林爭渡說,“我試了藥,的確能提升我的戰斗力,你應該也聽說了我的聯合賽名次,這還不夠,它能幫到我,我就愿意加入。”
“是么?那,”亞修又提起了興趣,他笑道,“用了藥的其他感覺呢?”
在給林爭渡藥前,亞修就提到藥效“更好地使用機甲”,如果林爭渡沒吃,單純根據這個也能編一點。
林爭渡蹙了蹙眉,說:“之后就渾身無力了,倒是精神振奮。”
“怎么皺眉啊?不爽嗎?”亞修托著下巴,似笑非笑,“然后呢?”
“疼,不過屬于還能接受的程度,”林爭渡說,“可以繼續了嗎?”
“你還真吃了啊?”亞修更興奮了,說,“咱們堂堂四一冠軍,居然也會為了成績而吃藥,說到底,我們都是一路貨色。”
林爭渡把話題扯回來:“我不會在綠堡星待太久,要在離開前拿到藥。”
“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亞修這樣說著,手上還是打開了外腦,“我先給她說一聲,好吧?”
發了訊息后,亞修看著林爭渡,滿臉愉悅,“你有把柄在我手上了。”
“嗯,”林爭渡現在懶得懟他了,“那就好好抓著,別讓它溜走了。”
“父親”
“今天怎么有興致來花房?”
龍舌正在花叢中, 他對著林爭渡微微一笑,手上還戴著手套,左手攥著一把剪刀。身旁其他的花叢中的野旗花都被齊齊的切掉了, 只剩下面前的這一小片還鮮艷艷地開著。
剩下的一片花也會被他切去。
“到處走走。”
林爭渡掃過一眼,她本就對龍舌沒有好印象,現在因為做夢而獲得的記憶,面對他更覺不爽, 因此沒有好臉色給他。
林爭渡淡淡地問道:“這些花全都要剪了嗎?”
“嗯, ”龍舌說,“花期快過了,剪了也好,物盡其用。”
而后忽然又一陣沉默。
林爭渡就看著龍舌將它們一枝一枝地剪下,竟破天荒地感受到一種祥和之氣。
她只是忽然想到了上輩子的母親,因為喜愛侍弄花草, 母親每次下班后都能在陽臺小花園里待上兩三個小時, 不厭其煩地修枝、松土、澆水, 又或者只是坐在其中發呆。
所以要將這種事情與陰謀掛鉤, 林爭渡心里是有些不情愿的。
除了葬禮,其他時候她見到龍蛇總是跟這花有關,龍舌似乎一副不問世事、歲月靜好的樣子, 只專心在這野旗花中。
龍舌沒有像以前那樣閑談, 一邊剪著花一邊問:“出來找哥哥干什么呢?”
林爭渡本來是想提起藥物,但轉念一想,她總覺得其中還有些事情未能理清, 因此不能直接向他提起此事, 以免打草驚蛇。
于是她說:“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把新計劃做好, 你真能收手?”
龍舌頓了頓。他直起腰,將剪刀收起,隨后摘下手套,他靜靜地看著林爭渡,說:“我會的,如果你真的能做到。”
林爭渡信嗎?
她覺得龍舌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覺得林爭渡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到。因此哪怕這樣承諾著,也不會有實現的那一天。
林爭渡沉默了一下,說:“可是你覺得我不可能。”
龍舌輕輕一笑,他抱起那一堆花,說,“哥哥相信你的能力。”
……得了吧。
簡直魔幻,兩個派系的領頭在這里稱著哥哥妹妹,要是有外人聽著,還以為這倆又是在出演什么溫情的家庭劇呢。
龍舌總是以溫和的面孔示人,說不定也有人覺得他是個受委屈的人,眼睛才是那個尸位素餐的壞家伙。
幾下交流出來的簡直都是些廢話。
龍舌抱著花走到□□上,淺笑道:“要跟我一起把花送到實驗室嗎,妹妹?”
他就這么毫不避諱的將野旗花的去向說了出來。林爭渡一訝,面色不顯,說:“走吧,剛好我也很久沒有去實驗室了。”
眼下實驗室除了部分中立的實驗人員外,大部分都是紅蟻那邊的人。
林爭渡之前路過實驗室過,但還沒有進過實驗室里面。在葬禮上與林爭渡有著一面之緣的博士也一直待在實驗室,幾乎不出來露面。
所以林爭渡對實驗室內部的環境還挺好奇的。
實驗室的位置在基地的后半部分,還有地下三層。實驗室有一個專門的密碼大門,林爭渡用吊墜掃了一下,大門打開了。
進去先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房間兩端是一個與大門平行的通道,站在房間最中心可以看到兩邊都有忙碌的實驗人員。
見到有人來,三個實驗人員跑近一看發現是龍舌和林爭渡,面上均是有些怔愕,腳步有些遲疑,還是跑了過來。
“龍……”領頭的人發出一個音節,然后猛地悟過來,有些惶然地對著眼睛開口道:“眼睛,歡迎您來。”
林爭渡點點頭也沒有多言,看著龍舌把懷里的一抱花遞給了研究人員。
對基地里的人來說,能看倆領土并肩而來,的確是許久未見的稀奇事了。
遞過花后,龍舌沒有急著離
䧇璍
開,而是跟領頭的實驗人員又說了一些囑咐的話,林爭渡沒有參與,只是垂眸看著那花上的水珠。
而抱著花的實驗人員眼神躲閃,也不敢與林爭渡說話。
這些應該也是紅蟻的人,只不過這些紅蟻的手下,并非像他們那些高級干部一樣,自我、張狂、咄咄逼人,面對林爭渡還是有一些心虛的。
等到龍舌囑咐完,林爭渡開口道:“我想再往里走走。”
此話一出,幾個實驗人員紛紛看著她。
龍舌一怔,說:“你好久沒對實驗室這么感興趣了。”
林爭渡:“是啊,不然也不會不知道實驗室出了新的東西。”
氣氛好像凝固了。
龍舌在這致命的氛圍中,笑著開口道:“還在生那次的氣嗎?抱歉,我再向你道歉一次。那些爆炸粉末我已經讓人全都收回了,不會再亂用。要不要送你一點?如果能讓你消氣的話。”
林爭渡靜靜地看著他,他把自己擺得很低,像是很好說話。但真是好笑呀,明明現在暗地里還流通著一種藥物,他卻只把話引到之前的區賽爆炸案那件事,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呢?
此時暫且按下不表,待林爭渡去見了亞修說的那個人,自會見分曉。
至于爆炸粉末——也不是不可以有,不要白不要。林爭渡說:“好啊。”說完就朝里面走去了。
一樓的實驗室主要還是在研究機甲方面的內容。在走廊上看著每間實驗室里的情況,林爭渡更了解了現在的一些項目,比如微型機甲的精進。
這個東西林爭渡在黑王星的時候就用過,只不過那個微型機甲的技術相對落后,還只能進行遠程操控。最后是靠林爭渡的無輔助神經連接控制的。
其次,還有一些機甲骨架的組裝與研究,大概率龍舌的新機械臂就是從這里出來的。
這樣說來,其實把玻璃稱作機甲師,是不太確切的說法。他能自行研究出流鶴的骨架,并制作各種新型機甲武器,甚至還有新式面罩,可見他也是個珍貴的實驗人才。
往里沒走幾步,林爭渡又碰見了一位熟人——紅蝎。
紅蝎坐在一張床上,頭上箍著一個神經儀,應該是剛做完掃描或者什么測試,他坐起身,雙手放在神經儀上,正要取下來。他忽然從玻璃上看見了林爭渡,頓時睜大了眼睛,目光一移,看見龍舌,猶如見鬼了一樣。
龍舌說:“紅蝎的機甲算是用的最久的,他一直不肯換,最近好不容易被人說動了,所以來做一下神經測量。”
白紅蟻都有負責與每個部門交接的干部,就像白蟻的小羊,正是與實驗室進行交接的干部,因而在上次與研究員見面時,也是小羊負責將人接過來的。林爭渡看過檔案,紅蟻這邊應該是紅蝎負責的。
對面的房間里,還是在進行一些機甲變形的實驗。林爭渡停留一會兒,看著一架一米高的機甲轉化為一只蜘蛛型的機甲,蜘蛛機甲前后爬行兩下,似乎沒什么大問題。本來被兩個高級干部注視著的緊張的兩位研究員松了一口氣,忍不住歡呼了一下。
但下一秒。蜘蛛機甲的的幾只足忽然失去了控制,沒有平衡地亂爬,隨著亂竄,外甲也一片片的掉了下去,又不知道是觸發了哪里的機關,頭頂忽然伸出兩把大刀,狂亂地揮動著。
研究員頓時有些慌亂的拿起控制器,正要按下去,林爭渡先其一步,發動了第一技能和第三技能,在不動聲色間,蜘蛛機甲霎時停住,腹部、胸部相疊,隨后每一只腳就像磁鐵般,鐺、鐺、鐺地吸附到了軀體上,把自己收縮成了一個合金球。
“……”
研究員又愣了一下,很快找到了這異動的來源,朝著小心翼翼地頷首致意。
龍舌臉上帶著莫測的微笑,輕輕拊掌,“許久未見你用這能力了,看著倒沒有退步。”
“不過,機甲變形一直是一個看似簡單但很難掌握的研究方向,如果你愿意為他們提供一些思路,那自然更好。”
林爭渡說:“好,過幾天就來。”
道路的盡頭就是向下的電梯了,林爭渡非常自然地向那兒抬腳,手腕忽然被拉了一下。她有些驚訝地轉過頭,龍舌正帶著探究之意看著她,他說:“你還要下去嗎?”
林爭渡輕輕掙開他的手,說:“嗯。”
龍舌得到她的肯定答復,神色微變,似乎帶著一抹笑意,“你現在不抵觸去那兒了,挺好,那就去見見父親吧。”
——等等。
“父親”居然沒死?
林爭渡在昨晚就翻看了實驗室的相關資料,資料中并沒有顯示實驗室中有父親這樣一號人,而且如果父親沒死。那眼睛是如何上位的呢?
帶著疑慮與警惕,林爭渡和龍舌進了電梯,先下至負三層。
電梯門打開,露出了一個陰冷的走廊,負三層的溫度比第一層的溫度要冷上不少,冷氣鉆進電梯,纏上手足。
林爭渡踏上走廊。走廊上很安靜,兩邊房間里的研究員也是安安靜靜的。她記得負三樓是做生物實驗的。
再繼續朝里走,兩邊房間里也沒有了實驗員,只是擺放著大大小小的容器,里面放著各種變異獸的尸體、器官。
“當初發現你的尸體,我就是把它放在這里的。”龍舌泰然自若的說出這句話,長手一伸,指向了左側房間里一個兩米多高的容器。現在是空的。
詭異的氛圍越來越厚重,越往里走,燈光也越來越暗,直到還差一步就要跨入黑暗片區時,龍舌喊住了她,說:“我們進去吧。”
這是走廊里最末端的房間了,幾乎與黑夜無異,只能靠著走廊其他地方的燈光看到一些設施輪廓。
龍舌手掌按在一個顯示屏上,房間內亮起綠色的燈光,照射在皮膚上,顯出妖冶、不正常的膚色,但林爭渡無暇顧及這個,她望著中央,一剎那間忘記了呼吸。
在充滿綠色液體的容器內,一堆七八米高的管道猶如蛇群般纏繞著一架機甲,經過伏瑪星一事,林爭渡不會再認錯這東西了,這個機甲與Q-109幾乎一模一樣。
駕駛艙門被卸去,露出里面沉睡的——人,或者只能說是殘體。
顯示屏就在容器旁,龍舌幾下點擊,開口道:“父親,突然將你喚醒,真是抱歉。”
容器里的那個人,仍是無生氣地閉著眼。
龍舌沒等到他的回答,似乎很遺憾,又開口說:“我把妹妹帶過來了。”
話語一停,緊接著,林爭渡看見顯示屏上出現了劇烈的波動,那些波動逐漸穩定,化作兩行字。
【讓她說話。
我要和她說話,你個混賬東西。】
“啊啊,果然每次都要提到妹妹,您才會理我啊,真是寒心。”龍舌說。
龍舌轉面看她,耳墜在綠光中閃出令人暈眩的光影,“和父親打聲招呼吧,他也很想你呢。”
【提示:〇〇之女;Q-109】
怒火
“……”
這都是……什么啊?
林爭渡悚然一驚, 寒意攀上后背,還好有面罩的擋著微表情,她才能維持基本的鎮定。
她迎著龍舌的注視, 朝顯示屏走了兩步,張了張嘴,又止住了。
“……你看,妹妹還在同你置氣, 不愿意開口呢, 好可惜啊。”龍舌移開視線,有些幸災樂禍地說。
顯示屏上又出現了新的字跡:
【讓她說話!讓她說話!
YH
讓她說話!讓她說話!讓她說話!】
啪。
龍舌按滅了顯示屏,帶了點力道,根據剛剛的操作可以判斷,這是將“父親”強制沉睡了。
龍舌嘴角還帶著笑意,移眸, 看著林爭渡, 說:“不想開口就算了, 走吧, 去其他層看看。”龍舌抬手要拉林爭渡的袖子,林爭渡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二人又莫名其妙地僵持了一會兒,龍舌才轉身朝外走。
臨走前, 林爭渡又再一次凝注容器里的機甲和殘體……他的四肢皆斷, 斷口處與機甲的四肢有多處接口。
五年來,他一直是這樣的狀態嗎?883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以致于他成了這樣殘缺、不死不活的人。
還有剛剛,系統忽然冒出來重復了一遍任務三的提示, 所以那兩條提示都指向了這里嗎?
林爭渡有很多疑惑, 也并非沒有與這位“父親”的交流欲,但是當著龍舌的面, 她能問出的東西不多,不如保持沉默,再多觀察觀察。
就剛剛龍舌的表現,林爭渡可以得出他與父親關系交惡的結論,不管是883年以前,還是現在,龍舌都恨死他了,再反觀那個人的反應,他似乎對眼睛很上心。
但夢里的那段記憶里,龍舌有提到,父親不僅打他,還要打眼睛,因此這種上心可不能算是父愛,只能說……別有所圖罷了。
二人由負三層轉到了負二層,即林爭渡最在意的一層,藥物組也在這兒。
走廊上還有個紅蝎,他剛從一層轉下來,余光里看到走過來的二人,他看了一眼,向龍舌露出了一個不贊同的表情。
龍舌沒管,走過去,與紅蝎并肩看著房間內的狀況。林爭渡掃了一眼,徑直朝里面走去。
“喂……”紅蝎忍不住出聲道。
龍舌專心看著玻璃里,說:“你還想攔她不成?”
紅蝎又看了他一眼,壓著怨怒,只能轉移話題發泄怒氣,說:“不知道胡鳩死哪去了,一天到晚比我還忙。”
龍舌:“白相城那邊有點異動,我安排她去了。”
林爭渡沒走遠,幾句對話傳入林爭渡的耳中,她的腳步未頓,同時伸手點開了蟻群外腦面板,看了一眼行動記錄,的確有這樣的安排,從昨日早上六點到明天的下午八點,胡鳩負責協助白相城偵查組。
但龍舌和胡鳩之間還有一級紅蝎,他越過紅蝎直接給出命令,按照紅蝎的脾氣,他估計不能忍。
林爭渡不禁想到,說不定前天跟紅蝎說的那些話,奪下紅蟻領導權什么的,真有可能呢?
很快走到了藥物組的區域,林爭渡朝玻璃里一望,剛好和昨日幫忙鑒定藥片的研究員對上視線。
研究員一怔,朝林爭渡微微點頭后,埋頭繼續處理器械。林爭渡佇立一會兒,很快聽到門感應滑開的聲響,一位研究員走過來,說:“眼睛,有什么我能為你做的嗎?”
林爭渡說:“藥物組最近在忙什么呢?”
研究員微微一笑,說:“主要還是一些常規藥品的制作與改進,最近還有種提升駕駛機甲戰斗力的藥有了些新的突破。”
“哦?”林爭渡佯裝感興趣的樣子,說:“我能去看看嗎?”
“可以的,請先來換一下穿著。”
另一頭,龍舌和紅蝎看見眼睛進入了藥物組的區域,停止了現下交談的話。
紅蝎說:“哈,她倒是愛憎分明,一頭就往那兒扎。”
龍舌輕笑道:“她對機甲方面的東西一向很在意,藥物組最近研發的那種藥合他胃口。”
“那東西的副作用那么明顯,鬼才吃。”紅蝎平日行為瘋癲,卻不也是個戀痛的人,先前那個藥第一版出來時,他分到了一片,副作用上來后疼得想殺人。
“總要慢慢改進。”龍舌說著,也抬步朝著藥物組走去。
林爭渡進入藥物組實驗室內走了一圈,大多數人面對她的表情都很一致,等她從核心區域出來后,才突然醒悟過來這是什么情緒——面對討厭的領導視察時,大家都會這樣,帶著一種微妙的笑意,但發誓絕對不會接領導的話。
她的心情頓時有點復雜。
離開藥物組實驗室前,林爭渡又路過一個房間,里面都是各種柜子格子,她朝里面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個特別的標識,那是綠血組織的徽章,跟隨的研究員登時解釋道:“最近我們把繳獲的綠血藥品和往期研制過的藥品都放了一份在這里,要去看看嗎?”
綠血的東西么?
林爭渡走進去,研究員將她引到綠血藥品的區域,拿起一管液體向她展示,說:“這是綠血研發出來的第一版抑制污染的藥液,相信你也沒見過,這是我們半個月前收拾往期庫存時發現的。”
這一柜藥品的放置都是按照時間順序,林爭渡緩緩地走動著,一一掃過綠血的藥品,猶如回望綠血曾經掙扎的一角,無數期無數批藥物都未能拯救他們,林爭渡心生一抹荒涼。
直到這排柜子的盡頭,她看到綠血出的最后一期藥品,腳步滯在了原地。
腦子一陣刺痛,她不由得再靠近一步,把藥瓶拿起來,打開,將藥片抖了出來。
一模一樣。就是它。
林爭渡從蜂巢中初次醒來時,那柜子上散落的藥物,就是這個東西。
研究員不忘解說道:“這一版的藥出來后第三天,您就帶人把綠血最后一個基地清除了,它應該也是你最熟悉的一款,畢竟它的效果的確最好,能延長兩三年的壽命,藥物組有一兩年都在努力復刻它。”
眼睛是受感染而死,但在死之前還在使用這款藥物。
她心中一片驚濤駭浪,但穩穩地放下藥瓶,說:“的確是最熟悉的。”
看到這兒,她也盡了興,朝外走,龍舌正在穿實驗服,看到林爭渡沉著臉出來,也就脫下了實驗服,柔聲說:“那我們去負一樓吧。”
負一樓的研究更雜,爆炸粉末也是從負一樓出來的,只不過林爭渡去了藥物組后,心思很顯然不在這上面了,草草地走了一圈后,她就離開了。
龍舌將她送到實驗室的大門處,笑著揮揮手。
林爭渡沉步往回走。
眼睛離開蟻群頂多半年,即便在離開蟻群后就感染了,那么吃上這個藥物,且先不說多久、從哪得到的,她應該也能延長一兩年的壽命,系統怎么會在半年就感染致死呢?
系統隨時隨地都在她的腦海中,她的思考——系統都能察覺到,但是林爭渡這一次再也無法抑制自己對系統的質疑和警惕,往日種種疑慮都在此刻匯聚。
或許,也有可能是眼睛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時才拿到了藥,所以無力回天。
但是系統沒有出聲反駁她,林爭渡明明能感應到它的存在、它的旁觀,它卻在此時沉默了。
滿心怒火和驚疑,林爭渡大步流星地走到房前,抓著門把手,冷聲說:“你騙我,是嗎?”
【……】
“你這種……東西,也會騙人嗎?”
林爭渡拉開門,自嘲一笑,“只騙了我這一回?還是你給的那些東西,全都是各種謊言組成的?”
【請冷靜,我不會做對你不利的事。】
“我以后該怎么相信你呢?”她輕聲說,走進房關上門,將幾個機關全都開啟,緊緊地鎖上門。
擋不住它啊。
林爭渡抱著頭坐在地上,竭力地屏蔽系統的聲音、系統的存在。
她,或者說這個軀體的腦子承受太多東西了,眼睛的意識、眼睛的能力、林爭渡的意識、系統,哪怕現在是以“林爭渡”來主導,但另外三樣始終存在,且時不時出現,這樣的感覺很難受,林爭渡好像失去了對這個身體的完全把控,別的東西想進來就進來。
從多久開始察覺到不對勁的?
林爭渡很難說清,或許是從嘉澤星開始,從她開始深入綠血事件,系統的引導意味非常明顯,再到后來伏瑪星事件,她沒有成就、沒有其他任務觸
銥誮
發,直接覺醒了技能三。
……不行,她一定要隔開系統。
下午六點,林爭渡從地板上醒來。
外腦上有幾條未讀消息,分別來自周杞和亞修。
林爭渡把房間的燈打開,靠著墻而坐,點開了未讀消息。
周杞:【后天晚上八點,邱宅要舉行晚宴,你記得回來準備一下。】
按照時間,代表團的確是后天到邱城。
蜂巢爆炸事件厚樸,林爭渡就搬到了邱宅,參賽資料里的住址也進行了修改,她也算是邱城和邱宅的代表人物了,肯定要出席。
林爭渡回道:【收到。】
至于亞修發給她的消息——
A:【敲定了,明天五點,白相城,具體地址我在四點四十分發給你。】
林爭渡:【嗯。】
平民林爭渡
不管是晚宴, 還是跟進亞修的藥品,她都需要以林爭渡的身份來示人。既然如此,那不如提前回邱宅去, 暫時脫離一下“眼睛”這個身份。
林爭渡給克洛發了一條消息,隨即走出了基地。
克洛:【?誒這么快就走了嗎?】
林爭渡:【過幾天回來,亞修那邊要求見面了,我以林爭渡的身份去見面, 所以先回邱宅那邊去。】
克洛:【那等一下!我開車送你!】
林爭渡:【我自己走就行。】
克洛:【好吧嗚嗚嗚, 那我幫你處理一下行動軌跡。】
林爭渡:【謝謝啦。】
克洛:【但是這一招有點險誒,姐,注意暴露風險。】
林爭渡:【會的。】-
林爭渡在祈星城待了一會兒,等克洛把行蹤清理干凈后,她打了個車回到邱城邱宅。
她剛驗證完身份,走進邱宅, 下一秒邱旭就跑出來了, “小林老師——”
林爭渡等著他跑過來, 揉了揉他的頭發, “在干什么?”
“發呆呢,小提告訴我說你回來了,我下來找你, ”邱旭說完, 嘆了口氣說,“代表團現在還在白相城,段不容回去幫忙接待了, 好無聊。”
林爭渡聽完一笑, 說:“這就忍受不了嗎?等我和段不容離開后,你該怎么辦?”
邱旭頓了頓, 說:“到時候再適應吧……你們現在不還在嗎?”
“也對。”林爭渡說。
二人在噴泉處閑聊,話音剛落,另一條路上的車間嘭地一聲發出巨響。
林爭渡驀地轉向車間,邱旭忙說:“這兩天媽媽讓伊連那鼓搗些新東西,動靜有點大,別擔心。”
林爭渡:“她這兩天一直在車間嗎?”
邱旭:“嗯……我勸過她兩次,但是她說不弄好就不休息,我也就不好再說什么了。”
馬上就要凌晨了,林爭渡想了想,還是打算去車間一趟,她輕拍邱旭的肩,說:“快去睡覺吧。”
“好,晚安!”
林爭渡進入車間時,伊連那坐在地上,雙手撐著背后地面,仰頭望著立架上的機甲。
聽到有人來,伊連那側頭看了一眼,站起身,把桌上的工具推開,“這么晚的時候回來。”
“嗯,那邊的事告一段落了。回來準備一天,后天不是參加晚宴嗎?”林爭渡坐在桌前。
伊連那從旁側的袋子里拎出來一管營養液,擰開后遞給林爭渡,“行程這么滿,大忙人啊。”
“要說忙還得是你,”林爭渡接住營養液,“晚宴你要去嗎?”
伊連那說:“去。”
林爭渡對此有些惴惴,“沒問題嗎?薩金的那些人肯定會出席的,雖然這幾天都沒表現出對你的興趣。”
伊連那看得很開,“我只是去掉了姓,名沒改,但凡在綠堡星里找個機甲圈內人問一問,都能確認我的行動軌跡和關系網,躲著多沒意思,不如去和他們說清楚。”
林爭渡聞言,心頭一動,慢慢地放下營養液,對著伊連那眨眨眼。
伊連那雙目睜大,隔空點了點林爭渡,義正詞嚴道:“和回赫希星去找他們說清楚不是一個概念哦。”
林爭渡:……可惡啊被猜到心思了。
再一次被拒絕,林爭渡沒那么遺憾了,她輕聲說:“還是沒有余地啊……”
伊連那眉頭一挑,道:“段不容跟我說,她和你回來就是為了接我。”
林爭渡:“……”
“我聽到的第一瞬間真的超感動誒,”伊連那摸摸下巴說,“如果真的只是為了接我,我說不定會考慮一下哦。”
說實話不太可能,但林爭渡還是勉顏笑了笑。
“但是很顯然,你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忙——而且你最近,”伊連那歪頭,說,“不太高興啊。”
林爭渡一滯,沒說話,等著伊連那的下文。
伊連那緩緩地眨動眼睛,“怎么說呢,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的狀態很不好,但是后來你去邱宅做了小邱的家教,肉眼可見地好轉了。”
林爭渡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以為你離開了綠堡星,得償所愿,會越來越好,但是……去了一趟星外,怎么看著更不開心了呢?”伊連那微喟一聲,輕輕地收回視線。
被一語道破,林爭渡不禁問道:“有這么明顯嗎?”
“超——明——顯——”伊連那抬手揉了一把林爭渡的頭發,溫聲說:“林,辛苦了。”
“……你也是,”林爭渡也揉揉她的頭發,“早點休息。”-
在邱宅的一晚睡得很好,早上醒來后,林爭渡遇到了唐皎和林亭,二人專門過來和她敘舊,三人一起吃了個早飯。
而后林爭渡去做了個模擬訓練,她想起第一次模擬的那個場景,黑吞里的駕駛員血肉與機甲相連——和“父親”的狀態有些類似。
因此,林爭渡可以確定,這個場景絕非巧合。
模擬結束后,外腦上又有幾條未讀消息,來自辛克萊和陳禾亭,前者在學院里訓練,后者在黑王星集訓。
由于綠堡星的網絡獨立,林爭渡回來后,還是得裝模作樣地“斷網”一下,但沒必要避開這兩人。
畢竟她在綠堡星的時候就接下了陳禾亭和辛克萊的委托,但凡推一下時間線都知道林爭渡用了點聯網小工具。
陳禾亭:【到底誰在總決賽前還要期末考試,啊,是我啊!】
陳禾亭:【明天是這門課的結課考試,老師保佑我拿到課內第一!】
林爭渡:【加油!你一定行的!】
陳禾亭和陳禾加的委托馬上就要結束了。至于其他人還得等到總決賽的資格筆試才可以結束委托。
林爭渡現在很抵觸系統,最初執行邱旭的委托是為了生活,后來是為了能量值,她的目的性很強,但不可否的是她認識了一群很好的人,所以只要明天不是世界末日,她都會把這些工作好好收尾的。
S:【林爭渡,你大概多久回來?】
林爭渡:【可能還要十天。】
辛克萊很快回復道:【你錄的課我看完了。】
嘶,林爭渡在回綠堡星前還錄了五節課,這才幾天他就看完了。
林爭渡:【那看看我發在論壇里的課?】
辛克萊:【也看了。】
林爭渡:【那就先放下這課,休息幾天。】
辛克萊:【……】
辛克萊:【行。】
下午三點,林爭渡出發前往白相城,到達后她給亞修發了消息,待亞修確認后,他發來了定位。
林爭渡照著定位過去,地方在遠離白相城鬧事的一個深巷里。
等了不到五分鐘,巷口很快出現了一陣靴子響,那不是平常的走動聲,而是刻意拿鞋后跟敲了三下地面的響動。
抬眼看去,胡鳩嘴角噙笑,雙手揣在皮衣的兜里,款步走了過來,說:“還真來啦,大名鼎鼎的林爭渡。”
林爭渡:“………………………”
看到胡鳩在這,林爭渡覺得既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大體思考一下,是胡鳩也是有道理、能理解的,但細細想來,又覺得其中還有些暗線。
亞修說他派胡鳩來白相城協助處理事務,胡鳩卻在這段任務時間里來見了林爭渡。
林爭渡和胡鳩雖然不像和紅蝎、龍舌那樣積怨深重,但因為幢羅的事情,還是有點小恩怨的。也不知道胡鳩能不能認出她來。
看得出來,胡鳩對林爭渡也是沒那么在意的,她輕飄飄地掃了一眼林爭渡,說:“你知道這是一場交易吧?拿到藥,就得為我做事,否則光是你用過藥這件事,就能捅到星聯去,讓你身敗名裂了。”
“我知道。”
胡鳩輕哼一聲,心情很好,說:“先給你三片,在你去參加總決賽之前,要替我做件事。”
用人不疑,胡鳩做了這么多年的中級干部,還是懂些馭下之術,她爽快地拿出封袋,拋給林爭渡。
“等一下,”林爭渡抬手抓住,肅著臉道,“我如何相信你不會在事情結束后,繼續用我的聲名要挾我做事呢?”
胡鳩蔑笑道:“你是平民,要不是有指令,我也不屑利用你們的力量。這種事不就是互相信任嗎?你
依譁
信任你不會告訴邱檀,你信任我會保守保密。”
哈?居然就這么解釋。
胡鳩抬起手,按在林爭渡皺起的眉心上,“更何況……你不信也沒辦法,你已經上賊船啦妹妹。”
突然的身體接觸讓林爭渡有些愣怔,在面對“林爭渡”的時候,胡鳩帶著上位者的姿態,言行都相當隨性放松。
林爭渡攥著藥片,問道:“還有個問題。”
胡鳩抬抬下巴,“說。”
“你是蟻群的,對吧?”
“是,”胡鳩微微一笑,神色絲毫未變,“怎么,我們和你有什么仇嗎?比起你們這一代的噩夢綠血,我們蟻群沒怎么動手吧。”
綠血臭名昭著,但蟻群私底下干的破事也不少,只不過找不到線索,沒法確定幕后黑手罷了。
以平民林爭渡的角度,她自然不知道這些事,林爭渡只認真道:“……事先說明,我不對平民動手。”
“還輪不到他們來遭受這些,放心。”胡鳩被她的話逗樂,慢慢笑道。
林爭渡:“你是蟻群的老大?”
“哈,不是,”胡鳩心情看著更好了,“你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蟻群。”
她退后一步,看了一眼巷道上方的窄窄的天幕,說:“合作愉快,小妹妹。”
說罷,施施然地離開了。
林爭渡等了一會兒,把封袋打開,檢查了一下藥片,袋口有一根發絲,看著發色,應該是胡鳩的,而腦海中感應到那些攜帶機甲的人終于走遠,直到消失在了萬類的檢測范圍里。
呼。
她垂眸吹掉發絲,神色淡然-
邱宅的晚宴如期進行。
來的人并不多,邱城作為以前的外貿城市,沒落后一直不振,邱檀上任后,這半個空城就直接更名為邱城了,可見這個城市的重要性極低。人口數量少,參賽選手少,到最后還是請了好些別的城的選手來。
林爭渡前期和邱旭一樣,跟著邱檀、邱天、周杞四處社交,她不負責說話,只需要站著被夸,保持微笑點頭就好。
到了后期,她才有了自由活動時間。
段不容靠過來,似笑非笑地撞撞她的肩,和林爭渡說上了今天的第一句話:“小鯨魚,今天好有范啊。”
邱宅給她準備了一套正裝,版型介于西裝和軍裝之間,唐皎還給林爭渡的頭發抹了點東西,把劉海全都撩了上去,緊緊地貼著顱頂,顯得人格外挺拔正氣、剛強靠譜。
段不容:“陰暗妹妹頭不復存在,恭喜。”
林爭渡給她比了一個大拇指,肩上一重,伊連那攀著林爭渡的肩,說:“陰暗妹妹頭?”
段不容笑道:“林爭渡在黑王星集訓的時候得的外號。”
話已至此,段不容干脆給伊連那講了在黑王星的事,聽得伊連那笑聲不止。
而后,段不容又被白相城城長給喊走了。伊連那對著看向這邊的人微笑,悄聲說:“好無聊啊。”
林爭渡:“嗯,腿站酸了。”
伊連那說:“走,我倆去吃東西。”
伊連那拉著她要往長桌那邊走,未料半路又被人攔住了,攔路者正是伊萬·薩金和安托萬·薩金。
伊萬·薩金,和伊連那也有幾分相似。
綠堡星的日光不烈,所以那天見到安托萬時還不算明顯,而現在兩個薩金的頭發在燈光下金燦燦的,像兩顆燈泡。
安托萬看見林爭渡,臉上溢滿笑意。
——“老頭子死了嗎?”
伊連那“一鳴驚人”,把安托萬的笑容給嚇了回去。
林爭渡想了想,為了避免觸及隱私,擬要挪步走開,伊連那把她拉緊,“留在這也沒事。”
伊萬朝林爭渡點點頭,又無奈笑道:“……小姑,老先生還很健康。”
伊連那佯裝恍然大悟道:“啊……那這么急匆匆地找我,我還以為要找我來繼承家業呢。”
“不是的,只是三叔一直在找你,在有了你的新消息后,就急忙安排我來了。”
伊萬垂下眸子,輕聲發笑,她似乎也了解伊連那的性格,最后伊萬聳了聳肩,說:“其實我也覺得勸不動你的,但是吧,我不想被嘮叨,你還是錄點影像給他們說說,讓老先生和安齊達叔叔消停點。”
伊連那這才斂去點鋒芒,聲量低了些,說:“伊萬,還是你暖心。”
“但是,”伊連那話鋒一轉,“你只帶了安托萬,老爺子真放心你倆?”
伊萬:“要嚴格地按‘薩金’的概念,確實只有我和安托萬,但是……我們還帶了幾個關系不錯的人。”
伊連那挑眉,“比如?那個莫……”
“對,澤恩·莫太古。”
持續走神的林爭渡猛地回過神,“澤恩·莫太古?”
“啊,”幢幢人影中一道身影緩緩逼近,再繞過擋路的賓客后,走到她們面前,來者意氣風發地笑著,“叫我呢?”
說好了哦
林爭渡:?
不是……這家伙, 之前說好“放心”的呢?結果悄悄跟著薩金家族過來了,還煞有介事地問她情況怎么樣!
玻璃走到伊萬的身邊,向伊連那頷首致意, 說:“好久不見,伊連那小姐。”
伊連那說:“看著精神狀態很好,單干了啊?”
玻璃笑了一聲,說:“是的。”
淺短寒暄后, 玻璃看向林爭渡, 一時沒開口,只是用眼神告訴她:兩個人是生是熟,交給林爭渡決定。
林爭渡說:“好巧,伊連那,在星外的時候,我受過這位莫太古先生的照顧。”
玻璃:“……”笑容一僵。
“是嗎?”伊連那上道, 伸出手, “那再做個自我介紹, 你好, 我是林爭渡區賽的認證機甲師。”
玻璃握住伊連那的手,輕輕一搖,“也聽她說過你。”
伊萬端莊地笑了笑, 說:“那實在太有緣了, 等以后有什么機會,二位可以交流交流技術。”
伊連那笑了笑,沒有多說, 反而是看了一眼林爭渡, 拍拍她的肩,說:“檀姐叫我, 我先離開一會兒。”
她一走,伊萬也打算去別處交際,安托萬雖然有些不情愿,但還是跟著走了。
在三人走開后,林爭渡瞥了他一眼,玻璃瞥回來,似笑非笑道:“許久沒見薩金小姐,她變化挺大,也終于見過林選手的鯨魚瞳的機甲師了。”
“……”林爭渡抓住他的手腕,拽著他往露臺走。
玻璃臉上露出一訝,隨后神態自如地跟著她的腳步,“喂,不是要避嫌嗎?”
露臺的門一關,周圍霎時就安靜了,露臺外正好對著邱宅的噴泉方向,路燈的輝映下,候立的守衛們不動如山,唐皎帶隊守著這一主片區。
林爭渡撐著露臺邊緣,四下望了望,露出的頭剛好在外墻燈光的范圍內,唐皎靈敏地察覺到,倏地抬頭,見是林爭渡,微微一笑。
等林爭渡再轉過身,玻璃倚著露臺的扶欄,說:“有什么事不能宴會結束后再說,林小姐?”
林爭渡環臂瞪著他,“因為我忍不住了。”
“還是太年輕了,沉不住氣呀。”
“沉不住氣的人是你才對吧,明明讓你別跟回來。”
“我沒有跟你啊,薩金家邀請我同行的。”
“玻……”林爭渡不自主地抬高了聲音,又倏地止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既然回來了,那就早點告訴我啊。”
玻璃說:“上星艦的時候我倆不還冷戰嗎?”
林爭渡:“……是你單方面置氣的。”
玻璃臉上的笑意淡
䧇璍
了,他正色道:“原本只是打算回來看一眼,但是突然發現,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勁,不是嗎?”
林爭渡現在精力被別的事分走了一大半,現在也懶得計較他回來這件事,她說:“嗯。很不對勁……你回來了也不錯。”
玻璃:“沒生氣吧?”
她回轉身體,雙臂搭在護欄上,任夜風拂過面龐,“沒時間生氣。”
玻璃走到她旁邊,也搭上護欄,身子朝外傾了傾,說:“這樣看來,那段時間里,你住的環境還不錯。”
“也不是,”林爭渡壓低聲音,“之前在蜂巢住過一段時間,紅蟻試用爆炸粉末的時候,正好把我的房間炸了,我又剛好和這邊有點關系,就搬進來了。”
玻璃把聲音壓得比她還低,調侃道:“假死的時候偷偷做了臥底。技術高絕。”
林爭渡:“……”
玻璃一笑,聲量又恢復正常了:“其實是來做家教了吧?”
林爭渡:“嗯。”
“邱家和你關系不錯,挺好的。”玻璃說。
是關系不錯,甚至好到意料之外了,可以說林爭渡在比賽之外認識的人,幾乎都集中在邱宅了。這其實不太妙。
晚宴結束后,代表團的所有人前往邱城籌備的酒店住處。玻璃脫離赫希星代表團的隊伍,落在最后方,和林爭渡并行。
林爭渡言簡意賅地講述了蟻群情況,玻璃聽得直笑不停。
等她講完,玻璃說:“紅蟻暗地招納平民作為戰力成員,把他們牽扯進來,雖然太缺德了,但是沒有明確的禁止令。當然,最好玩的還是……紅蟻內部的矛盾。”
林爭渡點頭,說:“胡鳩應該是這次行動的主要負責人,越過了紅蝎直接接受龍舌安排,而后者甚至不知道她去干了什么。”
玻璃臉上揚起大大的假笑,“胡鳩在紅蝎手下干了那么多年,終于要升職了么?”
林爭渡看過胡鳩的檔案,她的行動記錄都非常漂亮,她說:“胡鳩能力不凡,按理說升到高級干部也是合理的。”
玻璃:“但是蟻群的高級干部‘名額’已經滿了。所以是要她去替換紅蝎,還是……”
直接讓紅蝎消失。
自昨日見過胡鳩一面后,林爭渡輾轉反側,把紅蟻最近的行動理了一遍。
林爭渡說:“紅蟻高層的三個級別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所以龍舌才會想著去調整。”
玻璃:“所以你這才是真的要做臥底了。”
林爭渡:“嗯。”
林爭渡:“但是這次招納平民戰力和換干部可能沒有直接關系,我還需要繼續試探。”
以林爭渡的身份,她無法向上位的胡鳩尋求太多,但是以眼睛的身份,她可以去找龍舌和紅蝎。
玻璃說:“試探出結果后呢?”
林爭渡目光堅定道:“在離開之前,把紅蟻搗爛。”
“好,”玻璃笑容越來越大,“聽憑你的調遣。”-
“我不喜歡他。”
有人在她耳邊說。
林爭渡從眩暈的狀態中逐漸清明,她走在綠堡星的荒地上,天地邈邈。
她轉頭,看著并行的白影,說:“可他是我的哥哥。”
“……他算什么哥哥,只能叫關系還不錯的伙伴,如果你這么說的話,那我也算你的哥哥。”那人不滿道。
“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林爭渡輕聲說。
“啊,你真的是……太直率了吧,”白影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向下的弧度,像是在撇嘴,“你遲早要被他騙,還是警惕一點吧。”
“嗯,在警惕了。”
“在警惕……個鬼啊,還和他一起消失,一消失就是好幾天。”
“不用擔心,他打不過我。”
“他是打不過你,”白影說,“但是你——但是你,你……嘖。”
白影欲言又止好幾次,最終以“嘖”作結,不吭聲了,過了好一會兒,不情不愿地說出心聲:“你剛上位,把我留在身邊。”
林爭渡在沉默中開口:“我信任的人不多,你去星外建分部,我才放心。”
“……噯,也是,反正你身邊還有灰泥、船長、小羊、飛鳥,”他的語氣又復輕松,“最近你和通訊部的糖果的關系不錯,也不差我。”
“不說這個了,快到了,你回去吧,別跟著我了,”白影說,“萬一感染了會死掉哦。”
林爭渡停下步子,說出自己的思考,說:“如果我駕駛機甲進入污染區,再縮減停留時間,感染有沒有可能追不上我?”
白影深深地凝著她,抬起手,推了推她的額頭,說:“別想了,死路一條,到時候死在里面,還沒人給你收尸,怪、慘、的。”
她不在意,說:“沒關系,要是真死了,等你回綠堡星,就能來污染區給我收尸了。”
“哈?那種事情我才不做,不要在我身上給予奇怪的希望啊,”白影反應比她大,“你最近到底在想些什么。”
“沒什么,只是突然想知道。”
“……既然真想去,那就早點讓實驗室研發出來對應的東西,我去星外也會尋找方法的,等我回來。”
“好吧。”
白影朝她揮揮手,繼續向前走。
林爭渡目睹這段對話的結束,身體重歸控制范圍,林爭渡看著他的背影,默了默,喚道:“玻璃。”
他停下來,側身回看她。
白影迅速膨脹到足以蓋住天幕,一霎天地失色,隨后白影轟然坍塌,化作漫天細沙,幾乎要將她掩埋。
林爭渡猛地伸出手,想要掙扎,蓋在身上的白沙變作沉重的白布,她愣怔地看著伸出的指尖,指尖指向了對面,隔著兩層堅固的玻璃,她看見了被關在另一個房間的人。
十一歲的男孩坐在金屬床邊,雙手撐著床緣,目光幽沉地看著她,身上插著糾纏得數不清的管子,看著很疼。
但是男孩迅捷跳下床,走到玻璃前,雙手緊緊貼著玻璃,他說:“你才幾歲?”
“……七歲,”她回答,“你,不疼嗎?”
“廢話,”他撇嘴道,又躺回床上了,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怔,又說,“你才這么小……綠血絕對要遭報應,它要完蛋了。”
林爭渡學他一樣,又平躺在床上。
好像過了幾天,好像又過了幾個月,對面發出一聲脆響,林爭渡坐起身,剛好看到三個實驗員把他放回來。
“……”她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又是一陣轟隆隆的聲音,三架機甲被拖到房間的觀察窗前,擋住了林爭渡觀察那個人情況的視線,她不得不把注意力收回來。
實驗員敲敲觀察窗,給她做了幾個手勢,測試她的反應,見她沒問題,就說:“按照你第一次那樣,讓這三架機甲都動起來。”
林爭渡頷首,集中注意力,死死盯著機甲。
“讓你腦子用力,不是眼神用力。”實驗員無奈提醒道。
她又換了一種用力的方式,把胳膊都偷偷掐紅了。
實驗員對視一眼,為首的人說 :“還記得手術過程中的觸感嗎?回想一下,再用力。”
林爭渡感覺自己的身體瑟縮了一下,努力感知了手術中的觸感,冷汗密布,但是很有用,其中一架機甲微微抬起來手,打了一個招呼。
“繼續,不能停,”實驗員厲聲說,“我說停才能停,不準放松!”
腦子里一陣鉆痛,手按在頭顱上,她忍不住哀叫一聲,又迅速咬牙,眼睛逐漸充血——
YH
咔,咔,咔。
三架機甲同時一響,實驗員松了一口氣,在外腦上做了勾記,說:“好了你可以……”
話音未落,三架機甲內的充能聲節節升高,實驗員臉色大變,忙不迭地朝外退,機甲目鏡盡數亮起,炮口轉出,然而下一秒,三架機甲又迅速收縮,無形的巨手將它們捏成一團,輕易地如同在捏紙團。
避退的實驗員看到這一幕,神色一凝,但很快,三人一齊露出喜色,把機甲廢品給推走了。
而對面的男孩也坐了起來,毫無血色的面龐觸目驚心,也更顯得他目光熠熠。
他說:“你能控制機甲。”
“嗯。”
他笑著說:“那我們逃吧,一起把綠血基地炸了,然后逃出去。”
林爭渡心念一動,似乎待在這兒的這段時間里,她對綠血完全沒有了期待,她抿了抿嘴,用力地點點頭。
但很快她又說:“可是我身邊沒有機甲。”
“我有。”他全然不顧身體狀況,跳下床,爬到床下去,將綁在床板上的東西抱了出來。
那是一顆完整的機甲頭,連著肩部,只不過肩部一下就沒有東西了,外甲的顏色斑駁,由不同材料的合金接成。
林爭渡微訝:“你從哪里撿的機甲?”
“呆子,我做的。”他說著,走出了觀察窗的范圍,又搬出來一樣東西。
林爭渡:“一把……一個炮?”
“咳,刀炮一體的玩意,因為材料不夠用了,等我下次被帶出去的時候,我再偷點。”
“我也可以偷一點,你教我,但這些都不是問題,”林爭渡搜刮記憶中那些實驗員說過的話,提取重點說,“我需要機甲核心,它是最重要的。”
“沒問題,交給我。”
說到這兒,林爭渡又忽然想起什么,臉色不太好道:“完蛋了,這里有監控。”
他哼哼笑道:“不要擔心,我有屏蔽器。”
林爭渡感嘆道:“你怎么什么都有?”
“綠血里有我認識的人,放——心——”
他精力充沛地又翻出幾個零件和工具,當著林爭渡的面給她演示,她安安靜靜地看著,半晌,他抬起頭,眼睛亮亮的,“那,說好了哦。”
“嗯,”林爭渡握緊拳頭,“逃出去。”
氣味
一個很長、很慢的夢。夢里的她沒有驚懼, 只是靜靜地看著一切發生。
直到說好“逃出去”,林爭渡也終于逃出了夢土。她慢慢地從床上爬起來,早上九點, 真是個長覺啊。
外腦檢測到她蘇醒,將未讀消息齊齊推送出來,她挨個回復后,終于看待了埋在最底下的消息, 來自凌晨三點的亞修。
A:【我是不是ti以前%*見過你?】03:12
A:【讓洗禮牙找我, 不然我就去殺了她。大卸八塊,全都封在容器里。】03:38
A:【他們shuo,這群代表團有聯網的設備:,我要jim酒店去。】03:59
A:【你們邱城也太破了。】07:38
A:【走了。別多管閑事。】07:51
前三條非常凌亂,看得出來那個時候亞修神智并不清醒,但是不到四個小時后, 他來了一趟邱城。
林爭渡看著微微不適, 也暗自心驚, 哪怕現在她也佯裝附屬胡鳩, 和亞修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共同體,他也不是一個值得交心的人,亞修在這條路上走得越來越遠, 只能作繭自縛了。
她只回了一條:【別打西里亞的注意。】
至于代表團的那群人, 大多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也大概率不會真的只接入這個獨立網絡,一定是有和星外聯絡的工具。
林爭渡:【代表團聯網的工具能外借嗎?】
玻璃:【你要用?來拿。】
玻璃:【不對, 糖果不是給你弄了一個嗎?】
林爭渡:【就問問。】
玻璃:【……你是想給對外聯絡找個合理的原因吧。】
林爭渡:【聰明, 猜對了。】
既然如此,林爭渡假裝自己借了工具, 聯系的對象可以更多一些了。自三天前和系統鬧了不愉快了,它在這幾天也降低了存在感,不過林爭渡偶爾還是會感應到它,心有不快。
要想“屏蔽”,那似乎要尋求一些專業知識。
林爭渡先去集中搜索了相關內容,“大腦屏蔽”“清除雜念”之內的,領域從神經科學到玄學,有幾條可行的方法,她都做了標記。
當然,在這些大量的關聯信息中,有五分之二的內容都是和病癥有關,到了星際時代,人類的大腦得到了新領域的開發,才有了現在全民尚機甲的風氣,同時,因為“接收”和“輸出”的放大,許多人也患上相關極端病癥,因此還出現了輔助全息治療工具等等。
然而系統這茬,又和所有的搜索結果有些區別,林爭渡的不適感也來源于系統的“入侵”和“支配”,類似于“外來的東西”,那么要屏蔽外來的東西,似乎……
林爭渡在沉吟中稍一抬眸。
她想到了一個人,可以算是專業人士——鐘鷺。
如果說眼睛的控制能力屬于“輸出”,那么鐘鷺的能力就是明顯的“輸入”,雖然林爭渡目前仍未知道他的具體能力,但是可以確定他接收信息的量非常大,如何分辨、過濾,都是他要適應這個能力必備的技巧。
林爭渡站起身,來回走了幾步,又冷靜地坐下了。
她和鐘鷺又不是什么知心戰友,突然問起也特別詭異吧。
尤其是這個能力在星聯中應該算是機密,從伏瑪星一遭中,她能猜出來,鐘鷺的能力被用在了戰斗中,她現在問,說不定馬上就有人來抓捕她……嘖。
她點開了和鐘鷺的聊天框,手指無意識地滑動幾下。
滴,她眼睜睜地看著對面發來一條:【有什么能幫助你的么?】
林爭渡:?
怎么像個客服一樣自動彈出消息來了?
心里微瀾后,林爭渡也想到了鐘鷺應該是裝載了相關的檢測系統,對方在通訊界面停留太久后就會提醒。
林爭渡抿了抿嘴,一不做二不休,先修復一下兩個人本就微薄的關系再說。
林爭渡:【我在復盤伏瑪星的事。】
鐘鷺:【嗯^-^】
林爭渡:【然后想起了你的表現。】
鐘鷺:【(0^^0)】
好了關系修復成功,接下來進入正題。
林爭渡:【就……當時形勢匆忙,我沒反應過來,現在想想覺得很好奇——你是怎么判斷出來有變異獸逼近的?】
林爭渡:【畢竟我在比賽的時候沒察覺到變異獸的靠近。】
連發兩條后,林爭渡頓了一下,撐住了頭。
哈,哈哈,好刻意的語氣,她正常情況下哪會這么贅述還給自己找補?
還好鐘鷺沒有在意她的冒犯,聊天有個小彈窗,先冒出了“正在輸入中”,很快停下來,又“正在輸入中”。
一分鐘后,鐘鷺回復道:【很想用言語來表達,但似乎很難辦。】
好像是婉拒了。好吧,這是正常反應。林爭渡想了想,打算再來找點話來修復關系,鐘鷺卻又回了一條。
鐘鷺:【綠堡星有模擬艙嗎?】
林爭渡見好似有機會,迅速回道:【有。】
鐘鷺:【結合戰斗訓練似乎是個不錯的方法。】
林爭渡:【那我們聯機。】
鐘鷺:【好的。】
林爭渡換好衣服,沖到了一樓,早起訓練的邱旭剛從模擬室出來,看見腳步飛快的林爭渡,說:“小林老師,好久沒見你起這么晚了。”
林爭渡停下步子,接道:“嗯,不僅起得晚,還在上面處理了一會兒事情。”
邱旭點點頭,說:“我要去跟著老師進行體能訓練,你要來嗎?”
“我……用一下模擬艙。”
“哦哦,好的,那我先去啦!下午也
銥誮
有體能訓練,你想參加的話就來后花園找我們。”
林爭渡點點頭,道別后她進入模擬室,站在模擬艙前觀察了一下。這個版本的模擬艙相較于九星用的模擬艙要麻煩一點,而且這么多年來也沒進行過跨域聯機,林爭渡不知道可不可行。
她坐進艙內,和模擬艙系統完成了連接,又將鐘鷺發來的聯機鏈接移給模擬艙。
系統立馬響起新的提示語句:“已完成聯機。”
林爭渡:“開始模擬。”
“收到,開始包裹。”
擠壓,注入凝液,隨后達成連接。眼前白光一閃后,林爭渡進入了一個從未在模擬器里見過的新地圖。
她站在一個紅色屋頂的小木屋前,腳下是半個小腿高的草地,背后是一片巨大的水杉林,陽光透過鮮綠的枝葉,隨著云層的移挪,像呼吸一般隱現。
不像是模擬器里常出現的戰斗場景,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又在做夢,緩緩眨動眼睛后,左側忽然出現了一聲輕響,有什么東西落在了草堆上的窸窣聲。
林爭渡下意識地要進入鯨魚瞳拔刀。
不過轉眼的瞬間,她看到來者,便收了勢。
鐘鷺單膝跪在草地上,懷里抱著兩只兔子——第三只兔子已經從他的腿上跳在了草叢里,這應該是剛剛動靜的來源。
林爭渡望著這一幕,愣了愣,說:“‘結合戰斗訓練’?”
鐘鷺輕笑道:“我平時訓練就會來這兒。”他俯身將另外兩只兔子抱到地面,仰頭看她,“對你們來說,強度應該不夠。”
“沒什么,模擬本來就是一種個性化的訓練,”林爭渡也蹲下身子,抬手摸了摸離她最近的兔子毛,“我也很好奇,你怎么靠這個場景訓練的?”
鐘鷺看了看她,又收回視線,他抬手隔空對著草地和水杉林的邊界線劃了劃,說:“草地和木屋是休息的安全區域,我在水杉林里設置了上百種變異獸,隨機生成,用以鍛煉‘定位’。”
說話間,林爭渡已經把一只兔子抱在了懷里,她聞言舉起兔子,灰褐色的兔子癱在她掌心,聳動嘴鼻,她說:“所以這個不是戰斗對象。”
鐘鷺笑著搖搖頭,“有時候生成的間隔太久,我在安全區等著,會順手捏一點東西,兔子是其中之一。”
林爭渡展開功能欄后,也看到后面的一排生成標識,她點了點,一只兔子出現在她腿上。
鐘鷺正要開口說話,神色一頓,林爭渡瞥見這輕微變化,安放好兔子,說:“來了?”
“嗯,”鐘鷺說,“東邊三只,北邊六只,西邊一只,正準備繞過木屋,到達東邊。”
這個能力和伏瑪星上的表現類似,主要表現為定位與追蹤,但林爭渡知道,他至少還有一個層面的能力。
鐘鷺正色說完,神色恢復到剛剛的閑適自若,他看著林爭渡,說:“監聽已經被隔絕了,請放心。”
“……”
前面都是鋪墊。林爭渡沒想到這一層,通過聯機形成的會面,他也能讀取到她的情緒嗎?
“讀取不到。”鐘鷺回答。
林爭渡豁地抬頭看他,她知道鐘鷺的大概能力,而鐘鷺也知道她知道了。
林爭渡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復雜,鐘鷺溫和地看著她,說:“沒關系,想說什么都可以。”
——“那次區賽前的直播,你為什么難受?”林爭渡問道。
鐘鷺回答:“……在伏瑪星時我會用藥來擴大能力,那次是藥效過后的能力反噬。”
林爭渡說:“所以在后來的星艦上……”
鐘鷺:“嗯,也是反噬。”
所以會覺得水是臭的。
林爭渡盡量把問題數量縮減,哪怕鐘鷺展現出有問必答的耐心,她也不想把詢問變成一層又一層的審問,“你的能力是什么?”
鐘鷺輕聲說:“你猜測的結果是?”
林爭渡說:“定位追蹤、情緒感知。”
聞言,鐘鷺眉眼更舒展了些,說:“這兩個就是主體了。整合在一起,其實都是一種知覺感應,只要是生命體,我就能感應其存在,再通過后天的訓練與藥物強化,在感應上能分辨更多細節,情緒情感、遠近、動向、數量。”
從正主這里得到了真正的答案,林爭渡說不上是豁然開朗,定了定,輕緩、無聲地嘆氣。
而后她抬起頭,說:“面罩呢?”
“我無法時刻保持緊繃姿態,在放松狀態下,我其實是被動接收的。”鐘鷺垂下眼簾,撥了撥地上的草堆。
林爭渡輕喃:“生命體太多了。”
“嗯,而且,”鐘鷺又笑起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些感應對我來說,其實是氣味。”
沒有如果
……氣味?
說實話, 在以前看過的異能科幻書影作品里,也有不少類似能力的人,但大多數用模糊的“感應”或者聲音來進行信息的傳輸。
但很快她就意識到, 綠血在實驗中多次受挫后,多次改變了實驗方向,鐘鷺的能力或許就是在這樣誤打誤撞中誕生的新希望。
對一般人來說,氣味的辨認和區分都是有一定限制的, 也不像語言那樣直接傳達, 還需要鐘鷺二次轉化。
林爭渡不禁想到,在往日里沒有面罩時,他經歷了一個怎樣被氣味侵襲的世界。
短暫的對視后,水杉林中響起了一陣群葉掃動聲,林爭渡循聲看過去,一只三級變異獸已經竄到了森林邊緣, 歪頭看著二人。
而在這個方向的更遠處, 五級變異獸拖著長尾徐徐走來。
林爭渡站起身, 進入鯨魚瞳, 模擬艙保留著林爭渡調整的機甲參數,與現實中使用鯨魚瞳相比自然會滯緩些,但不影響戰斗。
鯨魚瞳向前走了幾步, 背后又有點微音, 一只白色的小狗從屋里跑出來,繞著鐘鷺跑了一圈,又跑過來繞著鯨魚瞳。
“所以你今日找我, 是想問些什么呢?”鐘鷺問。
聯機狀態下都是默認保持通訊開啟的, 林爭渡一面操控鯨魚瞳拔刀架勢,一面說:“很好奇, 你是如何保持剛剛所說的‘緊繃狀態’?”
“啊,”鐘鷺也進入機甲狀態,黑吞現身,走至與鯨魚瞳并肩的位置,“所以類似于‘切斷’‘屏蔽’這樣的東西。”
“早期是有藥物輔助的,后來是悟出了一些……輔助我控制的道理。”
又有三只變異獸出現在視野范圍里,鯨魚瞳足掠宛若地毯的草地,飛身至變異獸斜后方,手起刀落,變異獸殞命。
林爭渡:“道理?”
黑吞抽出光刃,白金烈光進現處,一只五級變異獸已被削去半個身子。
鐘鷺:“不要把它當做入侵你的敵人,而是屬于你的東西。那些氣味說到底,不過是生命體的存在引起我自己產生的反應,依舊是屬于我的。”
“……”這樣么?
聽鐘鷺分享“心得”間,林爭渡已斬下七只變異獸,剩下三只也被鐘鷺清除了。
黑吞拿左手心對準刃尖一按,劍刃收縮,只剩下插在腰后的劍柄。
鐘鷺續言:“打個比方,把大腦當做一個房間,以前的我會執意去尋找將房間弄亂的入侵者,但其實弄亂房間的主體根本沒有進入房間,面對這種情況,一,去處理房間外的主體,二,這個主體的弄亂房間的能力,三,整理房間。”
林爭渡心里一動,似有所悟。
的確,她在嘗試屏蔽系統的過程中,也是以它是個入侵物的前提來進行對抗的。鐘鷺為她提供了一個新的角度。
鐘鷺說完,又有些羞愧地笑了笑,說:“抱歉,講得或許有些抽象。”
“并不,”林爭渡說,“我懂了,謝謝你愿意解答我的疑惑。”
“能有點幫助的話就太好了。”鐘鷺說。
二人解除機甲狀態,再次回到安全區域,在邊界線徘徊的小狗看到林爭渡,一下子就撲過來,林爭渡坐下去擼擼它,說:“屋里還有動物?”
鐘鷺:“很多,一半小屋是植物園、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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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就是動物舍。”
“喔,動植物專家。”林爭渡給他比了一個大拇指。
鐘鷺啞然失笑道:“高抬我了。”
林爭渡坐著同小狗玩了一會兒,等到她再次抬起頭,一直安靜的鐘鷺開口說:“綠堡星一切還好嗎?”
綠堡星……似乎一直都不好。但要就半年內的變化來看,總體趨勢是惡化的。
林爭渡反問道:“你最近在調查爆炸案?”
“嗯,我最近在休假,閑來無事到處走了走,似乎找到了點新方向。”
林爭渡頓了頓,“你現在在哪兒?”
“嘉澤星,”鐘鷺說,“我在檔案庫里翻到了兩個多月前的一份報案,有些詭異,我還在跟進中。”
兩個月——這不就是聯合賽的時候嗎?林爭渡接觸了邱檐。如果現在是面對面,那林爭渡或許就暴露情緒了。
林爭渡這才回答鐘鷺剛剛的那個問題,說:“綠堡星似乎有些不穩定,我總覺得會發生點什么事。”
她只給鐘鷺透露這一部分,以便后面如果有什么需要,能調動他的力量,或者可以通過他去接觸更上一層。
鐘鷺斂容頷首,“……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
聯機結束。
林爭渡跨出模擬艙,去樓上收拾了一下房間,再往下走。在樓梯上,她忽然覷見客廳里候立的一道身影。
小提。
最近她的活動動向和作息都不規律,幾次遇見小提都是匆匆打了個照面。這還是林爭渡回來以來,小提第一次專門等著她。
林爭渡快步走下樓,小提聽到聲響,慢慢地轉過身子,打招呼道:“小林老師,上午好。”
“上午好小提,”林爭渡摸了摸它的觸須,“是找我有什么事嗎?”
小提說:“一個小時前,我檢測到外來信號的接入,定位在側宅的模擬艙里。”
林爭渡坦然承認:“是我,我在聯機。”
“嗯,這是模擬艙第一次接入外來信號,因此我才過來確認。”
“對你造成困擾了嗎?”
“沒有,目前來看它沒有風險,請放心使用。”
小提沒有多問,看著的確只是來確認一下的樣子,隨后小提照常問候了她的身體狀況。
林爭渡回復后,小提將聊天收尾,眼看著似乎要轉頭離開,它又話頭一轉,說:“少爺從星外回來后,夜里經常失眠,往往在凌晨三點到四點內進入模擬室,經過一場模擬后再回到臥室,這并非好征兆,而少爺也不愿意對我透露太多,因此,林小姐,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聽到小提說的情況,林爭渡笑容淡去,她說:“你請說。”
“我能注意到,少爺很信任你,因此希望你在離開綠堡星前,與他談談心。希望這個請求不會冒犯到你。”
林爭渡沒有注意到。聯合賽后半期里,邱旭的狀態是肉眼可見的好,上一次與他獨處談心還是在嘉澤星的時候。
她肅容道:“我會找機會與他溝通。”
“好的,謝謝你。”
林爭渡走出邱宅,沿著穿城大道朝白相城的方向走,才路過幾個街道,甚至還在高樓區,旁邊忽然飛來一物。
林爭渡閃身避開,直接進入鯨魚瞳。然而定睛一看,剛剛飛來的東西不過是一只老鼠尸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亞修鼓著掌,從巷子里走出來,嘴里叼著一根煙。
這家伙沒走。
林爭渡見到他就有些頭疼,煩躁再加上惡心,鯨魚瞳直接切出炮口,對準亞修。
“啊呀。”亞修滿臉驚訝,發出無辜的聲音后,煙掉在了地上,他將雙手抬在頭兩側,表示投降,投降投得漫不經心,倒是露出來手心、手指縫里的污血、碎肉。
狗改不了吃屎。
林爭渡蹙眉,厭煩道:“你要是把這勁花在處理變異獸上,星聯軍區早就實現大和平了。”
“這些事不歸我管啊,我一介邊緣人,沒義務承擔這些使命。”亞修說。
林爭渡說:“你還待在這里干什么?”
“觀察一下邱城,再隨機嚇嚇路過的人,”一只飛蟲爬過他的臉,亞修拿左手摳了摳臉,污血在臉上抹出幾道扭曲的痕跡,他笑,“不過也發現了一點有趣的事情。”
他漫不經心地說:“那個邱家的小少爺,和你關系一直不錯吧?區賽一直跟著你。”
在亞修聽到邱旭的名字,林爭渡一警,說:“你又想干什么?”
“噗嗤——”得到預料中的反應,亞修笑出聲,“你真是風聲鶴唳,我能干什么?邱家,我可不敢動啊,但我想想也不可以嗎?”
要動邱旭,的確難,但并非不可能。更何況亞修看著也不像是惜命的人。
亞修:“我說啊,邱家就是用你的所屬地做的交易吧,你帶他晉級,邱家才讓你進邱宅,做了……古地球里是怎么說的來著?門客?”
他是這么想的嗎?
林爭渡呵笑一聲,說:“所以你是不服氣,你覺得他占了你的位置?”
亞修:“不是嗎?如果說決賽的時候他遇上我,根本就不可能跟著你們這群姐姐哥哥們茍到前五。”
聽完他的推測,林爭渡不禁輕笑一聲,“我還以為你對比賽結果和解了,沒想到還是難逃窠臼。”
話音未落,林爭渡再次冷聲道:“亞修·亞克斯利,我從來沒有跟邱家做過這樣的交易,你復盤了幾個月,卻只會把責任推給‘他有倚仗’,沒看到他在第一局單干也沖進前排,第二局掉隊后一人突圍。”
“而你,你也沒有如果,”林爭渡打斷他的怨氣,“沒了‘護盾’,你能抗多少傷害,根本撐不到最后我和西里亞來淘汰你。”
“你才是那個要靠著跟人才能晉級的小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