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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紫禁后事

    花晚晚最終還是沒能去看成那場決戰(zhàn)。

    畢竟她要臉。

    況且這一戰(zhàn)結(jié)果早已注定。

    她看或不看,結(jié)果都不會有所改變。

    自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場單純的劍客之戰(zhàn)。

    就算不提葉孤城本就是為了南王府李代桃僵一事而邀的這一戰(zhàn)。

    小皇帝要建橋修路,要賑糧軍需,那就必須得充實國庫。

    可國庫空虛,錢從哪里來?

    自是不能剝削百姓,那是昏君所為。

    但江湖之人就不一樣了,他們錢來得快,用得也快,偶爾輸一輸,也沒什么大不了。

    而蘇樓主他不想吃軟飯,他的金風細雨樓要立足于京城,除了要利用李燕北與杜桐軒的賭約一舉拿下南北城的地盤幫會,另外還需大量的銀錢流轉(zhuǎn)。

    他以一百九十五萬兩買下李燕北的全部身家產(chǎn)業(yè),可不是為了輸?shù)摹?br />
    所以,這就要話說回來了。

    葉孤城的造反之罪,需要多少錢才能買斷?又需要多少錢,才能不牽連他的白云城?

    要小皇帝來說,他除了輸一輸,估計也沒什么其它好辦法了。

    他要輸?shù)谜鎸崳要輸?shù)米匀弧?br />
    至少不能讓西門吹雪察覺到,也不能讓在場觀眾看出來。

    原本葉孤城有尋死之心,他死在西門吹雪劍下便是等同于輸了,但現(xiàn)今他已有了新的目標,他不再是那個厭倦了高處不勝寒的絕世劍客,他必須得活著,只有活著,才能看到另一個不同的世界,找到更多更強的對手,也由此才能繼續(xù)去尋覓他的無上劍道。

    他的劍法或許略勝西門吹雪一籌,也或許與之不相上下,但不論是什么結(jié)果,都已不再是他所執(zhí)著的答案了。

    葉孤城仍然是葉孤城,他亦仍然還是那個只誠于劍的劍客。

    但他又不止是個劍客。

    他不僅得抵消他的造反之罪,抵消白云城的牽連之罪,還得給他那個暴力拆了南書房的便宜徒弟賠錢。

    此番種種細數(shù)下來。

    這一戰(zhàn),他不輸也得輸。

    在只會出劍殺人的西門吹雪劍下輸,那就等同于死。

    那位深藏不露的蘇樓主和小皇帝給他出了個進退都是死路的難題。

    也或者小皇帝本就不在意他的命。

    天子同樣使劍,他太理解他們這種人了。

    他是劍客,可以為劍道而生,也可以為劍道而死。

    但他同時也是一城之主,若是他的命能換白云城一條生路,他會換的。

    可如今他想為劍道而生,但同樣也想讓白云城生。

    好在他那個便宜徒弟好歹還有點良心,給他留下了一只圓得像球一樣的鳥。

    應該……是鳥吧??

    反正不管是什么,只要能讓他在中劍的那一刻重新恢復過來的,就是好鳥。

    恢復過來是恢復過來了。

    可當他跟著陸小鳳雷媚幾人一起回到花府的時候,葉孤城卻覺得,他好像又再次受了場重傷。

    不止葉孤城,幾乎每個踏進花府正堂的單身狗,都忽然覺得受到了莫大的暴擊傷害。

    還是好不了的那種,除非能脫單。

    他們回來的時候已將近五更天,再過不久天就要大亮了,陸小鳳找了一晚上的花晚晚,早已跟著詭計多端的蘇公子回了府。

    花晚晚覺得她要臉,她不敢?guī)еM下一圈牙印的蘇小刀去觀戰(zhàn),所以直接提前回了花府。

    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咬的不重,可為什么都過了小半宿了,牙印還沒消。

    為了讓她的罪證消得更快些,她翻箱倒柜的找藥,翻了大半天,還是沒翻到合適的藥物。

    最后只好用上當初西門吹雪給的金瘡藥試試看,那是他親手配的藥,效果比起外邊藥鋪買的好很多。

    正當她湊到近前給蘇小刀涂藥時,陸小鳳雷媚他們回來了。

    正堂中的場景實在讓眾位單身狗嚴重內(nèi)傷。

    試想一下,他們一行人折騰了一晚上,踏著雞鳴狗吠風塵仆仆地歸來。

    一進門,這對狗情侶旁若無人卿卿我我,一個為他涂著藥,一個給她喂著糕。

    陸小鳳甚至還想在花府門口掛個牌子,上面刻上狗情侶與情侶狗不得入內(nèi)。

    但對面的狗情侶哪有他們想的那般和諧美好。

    他們一進來,花晚晚手一抖,差點就把金瘡藥全撒身上了。

    反應過來后,她立即擋在了蘇夢枕跟前,遮住了對面看過來的視線。

    她擋的那是牙印嗎?

    那絕逼不是啊。

    她護的是自己的臉。

    可惜她身后那個被擋住的男人他不肯配合。

    不僅不配合,他還站起身來,一點都不刻意地抬了抬下頜,露出他故意留存到此時的牙印,笑著問道,“紫禁一戰(zhàn)結(jié)果如何?”

    “……”

    花晚晚整個兔都麻了。

    好一個明知故問。

    你們搞出的打假賽你難道還不知道結(jié)果嗎?

    讓我丟臉你就這么開心嗎?啊?!

    蘇公子他開不開心不知道,但與他目光所對的狄飛驚肯定不會很開心就是了。

    狄飛驚的目光儼然黯淡了不少。

    雖然早已知悉這二人的關系,但親眼見到總歸是更能讓他徹底死心。

    不過死心是死心了,但這不妨礙他想套對面那個眼底隱含志得意滿的男人麻袋。

    想套蘇夢枕麻袋的人又何止是狄飛驚,對面除了看不見的花滿樓好聲好氣地回答了他‘結(jié)果如人所愿’以外,其他人的眼睛都好好的,全都明顯看出了蘇公子的刻意為之,他們這深更半夜的才剛吹了半肚子冷風回來,一進門就又被強行灌下了半肚子狗糧,要不是打不過他和他媳婦,估計一群人早就想套麻袋打他一頓了。

    陸小鳳摸了摸肚子直嘆氣。

    他本來還想著等會天亮以后出去吃上一碗豆汁就焦圈,現(xiàn)在可好,一踏進這里就猝不及防的讓狗糧給喂了個十成飽。

    但是這一夜過后,蘇公子他卻沒能志得意滿多久。

    兔子自覺臉都丟光了,氣得三天沒理他。

    直到蘇夢枕收攏完南北城以及西城的勢力,準備去搞東城的銀鉤賭坊了,花晚晚才被他拉著小手不情不愿的跟了過去。

    他們此番準備去直搗黃龍的銀鉤賭坊,正是黑虎堂的主要經(jīng)營勢力之一。

    而黑虎堂與幽靈山莊聯(lián)系緊密,息息相關。

    幽靈山莊藏在迷瘴叢生的密林之后,里頭還藏著不少在江湖上已‘死’的人物,想進幽靈山莊當‘幽靈’,就需得付出十萬兩銀子的買命錢。

    這十萬兩花得值不值當,端看那山莊里頭還藏著劍下從不留活口的西門吹雪曾追殺過的百勝刀王關天武、獨臂神龍海齊闊、鳳尾幫三堂香主高濤、以及點蒼派謝煙的夫人等人就知道了。

    蘇夢枕經(jīng)營風雨樓勢力的重心主要放在京城,特地抽派人手過去清剿實在不值當,況且花晚晚想要的能量,幽靈山莊的主要人物木道人和古松居士已經(jīng)收取了,剩下那群雜兵里頭,除了那個一手創(chuàng)辦黑虎堂的‘游魂’鐘無骨,也沒幾個值得她特地跑去動手的。

    而‘游魂’鐘無骨此人根本不需要特地去找,只要抓了他唯一的兒子方玉飛,還怕他自己不乖乖送上門來嗎?

    黑虎堂,論起組織嚴密比之青衣樓更甚,論起財富雄厚比之門派中自產(chǎn)金沙的‘點蒼派’還有錢,這也是為什么花晚晚為了讓小皇帝派人配合搞死木道人,因而只告訴了他幽靈山莊的事,卻沒告訴他與幽靈山莊息息相關的黑虎堂的原因。

    畢竟幽靈山莊里面只有一群裝死裝得很成功的江湖敗類,而黑虎堂就不一樣了,它有錢啊!

    但端掉黑虎堂遠比預想的還要來得更簡單。

    那黑虎堂的總堂主‘飛天玉虎’之所以難抓,不過是因為他喜歡搞神秘的而已,實際上只要手握劇本,知道了那人不是明面上的藍胡子,而是身帶反派檢測器的小鳳凰又一個朋友——‘銀鷂子’方玉飛,那其它事也就好辦多了。

    原本花晚晚聽說玉羅剎被稱為“西方一玉”,而飛天玉虎被稱為‘北方一玉’,她還以為方玉飛此人有什么大本事,才能在江湖上跟西方羅剎教的玉羅剎齊名。

    可端掉黑虎堂的過程實在太過于順利,楊無邪帶著那些被他用幾天時間就調(diào)教得井井有條、紀律嚴明的原·南北城幫會成員,沒幾下就把黑虎堂的主要陣地銀鉤賭坊給搗了個對穿。

    甚至都不需要用到花晚晚這個特地跟過去的漂亮打手。

    這‘西北雙玉’的名號也不知道是不是方玉飛故意碰瓷人玉羅剎,自己搞出來的噱頭,菜得根本連一批都沒有。

    當那只藏頭露尾的飛天玉虎被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身上穿著的那襲銀光閃閃的緞面衣袍也滾了一身泥點子時,花晚晚還在問楊無邪:“抓到飛天玉虎了嗎?”

    楊無邪笑著指了指地上那條灰頭土臉的鉆地泥鰍。

    花晚晚驚了。

    “這就是‘西北雙玉’之一的飛天玉虎?!”

    楊無邪點了下頭,“就是他。”

    花晚晚特別嫌棄地瞅了一眼地上的方玉飛,“……是我錯看玉羅剎了,沒想到他的心胸原來這么寬廣。”

    就這名氣成分大半都是注了水的次貨,玉羅剎究竟是怎么忍住和他齊名不抽死他丫的??

    被捆得扎扎實實的方玉飛原本還在苦苦回想著,他究竟是什么時候招惹到了這京城的新興勢力金風細雨樓時,不經(jīng)意間就聽到了她這陰陽怪氣的一句話。

    方玉飛:“……”

    這么嬌軟好聽的聲音,究竟是怎么說出這么扎人心肺的話來的??

    他下意識看向說話的姑娘。

    可還沒來得及對那張漂亮臉蛋產(chǎn)生什么欣賞的情緒,方玉飛就被她的嫌棄眼神給刺激到了。

    他習慣于躲在暗中攪弄風云,倏然之間一眾手下連帶著自己都被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強大勢力連抓帶打,老巢一下子就被搗穿了,真實身份也一道被揭露了。

    人為刀俎,他為魚肉,方玉飛當下的心緒本就驚惶不已。

    此時又被花晚晚那仿佛看蟑螂一樣的眼神那么一刺激。

    本就不堅強的心態(tài)一下子就崩了。

    于是眼皮子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

    收繳了京城南北城產(chǎn)業(yè)以及黑虎堂全部財產(chǎn)的金風細雨樓,一躍成為了江湖上最有錢的幫派勢力。

    吃了個把月軟飯的蘇樓主長舒一口氣。

    但這京城里的金風細雨樓選址選在了西城,眼下還在建設中,蘇樓主仍然還是得跟著未來媳婦住在花府內(nèi)。

    這話又說回來,黑虎堂果真肥得直流油,以至于楊管家在盤賬的這些日子里,天天笑得見牙不見眼。

    與之相反的是,特地派了大批人馬千里迢迢趕去圍剿幽靈山莊,結(jié)果只搜刮到一層油花的小皇帝。

    短短五天時間,花晚晚已經(jīng)收到了十九道密旨,上書皇帝陛下的‘親切’問候。

    “花小姐。”

    魏子云自花府院墻上冒了出來,不出意外又看到了那對時刻不離的小情侶,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每次過來傳旨,不論花小姐在哪里,只要有她的地方,那位蘇樓主必定也陪在身邊。

    他熟練地躍下墻頭,走近前來后,又熟練地從袖中掏出了一卷黃燦燦的綾錦織品,“這是陛下傳給你的密旨。”

    花晚晚:“……”

    好的,第二十道密旨。

    她要被這小心眼的小皇帝給煩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想套蘇公子麻袋的人+1+1+1+1+1……

    第102章 紫禁后事

    花晚晚已經(jīng)徹底沒脾氣了。

    換作別人受到如此皇恩浩蕩,不說三跪九叩,那也是感恩戴德。

    但花晚晚不覺得這是皇恩,更別說覺得這卷金光閃閃的龍紋織錦有多浩蕩。

    她整個兔倚在蘇夢枕身上,連站起來接旨的意思都沒有,只隨手接過密旨,隨手展開瞥了一眼,又隨手扔到了觀景亭內(nèi)石桌上的檀木箱中。

    反正說來說去,這小皇帝就是個鉆錢眼兒里的錢串子。

    雖然花晚晚十分理解他治理這偌大一個國家處處需要花錢,但理解歸理解,不翻白眼已經(jīng)是她能給這堆圣旨的最大尊重。

    魏子云看得眼角一抽一抽的。

    但他在皇宮大內(nèi)任職多年,自然更懂得什么該知道,什么該裝作不知道。

    于是他特別識時務的裝作沒看到她這番大逆不道的行為。

    箱子不大,但也不小,里邊的密旨就好似派出一堆人馬趕往幽靈山莊結(jié)果毛都沒撈到幾根的小皇帝的怨氣,已經(jīng)滿得快要溢出來了。

    蘇夢枕看了一眼,雙眸微瞇。

    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松了那只摟著漂亮兔子纖腰的手,順了順她細滑柔軟的頭毛。

    惹得魏子云忍不住看向他。

    魏子云每次來都能看到他,對此一直很是疑惑,金風細雨樓在江湖上以不可擋之勢迅速崛起,作為這等強橫勢力的一樓之主,這位蘇公子平日里都這么閑的嗎?

    但魏子云轉(zhuǎn)念又一想,他好像也沒資格說別人,畢竟他們家還有一個大國要治理的皇帝陛下看上去好像更閑,五天連下了二十道密旨給別人家未來媳婦。

    這話怎么聽怎么古怪,但也確實沒毛病。

    不過這也著實怪不得小皇帝,誰讓花晚晚本著‘抓都抓了,那就別浪費了’勤儉節(jié)約的美德,不僅讓小皇帝做了白工,還帶著她的胖鸚鵡大搖大擺地跑去天牢里,把幽靈山莊被抓的那群烏合之眾的能量全都收了個干干凈凈一點不剩,包括那個沒能逃出大部隊圍剿的‘游魂’鐘無骨。

    再加上蘇樓主搞垮黑虎堂后,也實在很有奸商品質(zhì),為了省下幾口牢飯,只收了黑虎堂的錢進口袋,沒給人留下一針一線,而后又丟了黑虎堂的人進天牢,等胖鳥收取完能量之后,把吃白食的黑虎堂眾人全都一個不剩的留給了小皇帝去養(yǎng)。

    小皇帝這下徹底破防了。

    他總恍惚覺得自個兒頭頂上好似寫著碩大的‘冤種’二字。

    皇帝陛下的龍顏何止大怒而已,簡直都怒得頭上直冒煙,這對狗情侶能不能別可著他一個人使勁薅羊毛?!

    但蘇夢枕后來讓花三哥傳話,進了皇宮一趟,不知跟小皇帝兩人秘密商談了什么,之后小皇帝就沒再對天牢中一干吃白飯的囚徒一事發(fā)表任何意見。

    可對于這個龍眼小到猶如針尖一般的小皇帝來說,沒能搞到錢這事的怨氣是消不下去的,于是,就有了這二十道圣眷極其優(yōu)渥的密旨。

    雖然小皇帝臉很臭,但畢竟托他出錢出人又出力的福,花晚晚收集齊了足夠治愈她七哥眼睛的能量,不僅如此,治完還有得剩,留一些用來回汴京,剩下的就先用來給蘇小刀調(diào)理下身體狀態(tài)。

    蘇小刀的身體不像她七哥的眼疾,他身上病癥太多,完全治好需要的能量也更多,只能先以調(diào)理為主,一點點修補,一點點治療,但這對于他那病重到只靠一絲真氣撐住的身體來說,也已經(jīng)算是實現(xiàn)質(zhì)的飛躍了。

    因而花晚晚只要一看到七哥如今眼睛上蒙著的白紗,想到再有個幾日就可完全復明,再想想蘇小刀如今減輕了寒癥的身體,心底還是有些感念小皇帝的無私付出的。

    盡管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坑的。

    所以在剛開始收到密旨的時候,她還能耐著性子提筆回上那么兩句,但后來發(fā)現(xiàn)小皇帝的話實在太多了,于是她就連筆都懶得動了,只讓魏子云回傳個一兩句話,再到現(xiàn)在,連話都不想說了,直接就把魏子云打發(fā)走人。

    魏子云一走,院墻上立馬又冒出個人來。

    宮九。

    花晚晚這下徹底沒忍住,一連翻了好大幾個白眼。

    她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fā)生了。

    自月圓之夜那天被砸了一次后,這人就好像上了癮似的纏上了她。

    說實在話,花晚晚是真看不懂宮九這個人。

    要說當日葉孤城的求死之心,那或許是高處太寒,也或許是不得已而求之,但總歸來說,還是有原有因的。

    而宮九呢,他自虐的程度早已嚴重到與求死無異。

    他這些年在無名島上,平日里除了學那些他一看就會的武功,其余時間幾乎大多都是在自己為難自己,要么就是一連幾天不喝一滴水不吃一口飯的坐在海邊發(fā)呆,要么就是好似不用呼吸一般跳進海里呆它個幾天幾夜不出來,更要么,便是故意惹怒他那個師傅小老頭吳明,讓他怒氣上頭到把他釘進棺材埋進土里,一埋就埋上個四五天,出來時卻連半點事兒都沒有。

    若說是因由他小時候曾親眼見到母親死于父親太平王之手,而產(chǎn)生的心理變態(tài),以至于到了無名島上之后自虐癥才那般嚴重,這話花晚晚是不信的。

    畢竟她是知道的,以宮九自己手中的情報網(wǎng)絡,估計早就知道了他母親真實身份是敵國細作,當初是為了不連累太平王因而才自戕而死的事情真相。

    那是宮九很小時候的事了,當初確實對他產(chǎn)生了不小的影響,以至于后來看到被親哥哥方玉飛賣入青樓的沙曼時,那張與他母親相似的臉孔也使他恍惚了一陣子,因而才救下她,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把她放在身邊,但后來時間漸漸過去,他得知事情真相之時,竟驀然覺得恍如隔世,他看著傳來的情報消息,心緒平靜得仿佛像是在看別人的故事。

    是真的恍若隔世。

    他曾做過一個夢,夢見夢里的那個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結(jié)局。

    以一種很不堪的死法,死在那個四條眉毛陸小鳳的手里。

    明明不該那么輕易死去的。

    但他卻很能理解夢中那個他的想法。

    那不是敗在誰手上,也不是什么逃避的軟弱。

    那是一種速求解脫的極度無聊。

    換作夢外的他,或者同樣也會如此做。

    學武一事簡單到令他覺得無聊,玩弄人心也容易到令他覺得無聊,這世上的一切一切,也都一成不變到令他倍感無聊透頂。

    每個人仿佛都被一根看不見的線所牽引著,仿若提線木偶般,走向故事既定的結(jié)局。

    但好在,在他無聊到想著要不試試干脆造個反篡個位玩玩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了在這方一成不變的世界里,終于出現(xiàn)了一個偶然的變數(shù)。

    夢里的江南花家從頭到尾只有七子,并沒有什么小小姐。

    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她與他是同一類人。

    不是見鬼的路癡那一類,也不是武學天賦同樣高絕的那一類。

    而是同樣游離于世情之外的那一類。

    他不可避免的關注上了她。

    他以有心探無心。

    自見到她的那一日起,有關于她身邊的事,幾乎每天都有一條又一條的情報消息接連傳到他的手中。

    金鵬一案中,原本該死的人沒有死,例如蘇少英、閻鐵珊、獨孤一鶴以及霍天青等人,而原本該與峨眉孫秀青結(jié)為連理的西門吹雪,也仍然抱著他的劍,修著他的無情劍道,只不過好似多了從前沒有的半個徒弟。

    后來就連那天外飛仙的葉孤城,也自行分了那另外的半個。

    再后來,她身邊接二連三的出現(xiàn)了他夢中從未有過的人。

    皆是不存于世,憑空而現(xiàn)。

    自此他才驀然發(fā)覺。

    原來世情之外,還有世情。

    這是他未曾設想過的可能。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他想。

    這么有意思的事情,無聊到真切要了命的宮九,又怎么能任由它就此錯過。

    但那小姑娘更有意思。

    她好像知道些什么,總是特別努力的在避免與他交手,那日被砸之后,他故意露出些許被砸上頭的表現(xiàn),她立馬就如臨大敵一般,說來真是有趣極了。

    就比如現(xiàn)在。

    看到宮九的那一刻,花晚晚下意識直往蘇夢枕的懷里縮。

    “你特喵怎么又來了?!”

    花晚晚真的都快被他纏崩潰了,這人最近幾乎沒有一天不迷路到她家來的。

    宮九的表情很無辜,“不巧,又迷路了。”

    花晚晚:“……”你騙鬼呢??

    她嚴重懷疑他就是故意的,估摸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帶路的人不是牛肉湯,就是他那些怨種屬下。

    不然哪有人會迷路迷得那么剛好,見天的往她家墻頭爬,每次都只往她跟前湊。

    明知道她有多怕極了他。

    但她又不能對他來硬的,更不能動手揍他,那天輕輕砸一下就被他給纏上了,萬一他再被揍上了癮,為了討打而故意搞事搞她,那不就芭比Q了。

    相比之下,蘇公子對于宮九此人倒是沒有那么排斥。

    畢竟只要宮九一出現(xiàn),他家小兔子就特別熱情地往他懷里鉆,幾乎已經(jīng)形成了條件反射般的本能,所以對蘇公子來說,宮九出現(xiàn),差不多約等同于心上兔的投懷送抱。

    但他也不是看不出來宮九眼底顯露的興趣。

    那不是喜歡,更不是愛意,僅僅只是興趣,而已。

    不然他也不會容忍宮九五次三番地爬上他未來媳婦家里的墻頭。

    前提是僅限于他也在家的時候。

    但日日如此也不是辦法。

    畢竟,此處該辦的事,已經(jīng)辦得差不多了。

    也是時候,該回到該回的地方去了。

    蘇公子摸了摸自家小兔子的兔頭,安撫下兔兔的躁動后,這才抬眼看向早就兀自坐下,輕車熟路地給自己倒起茶來的宮九。

    “九公子知道多少?”

    蘇夢枕這句話問得委實沒頭沒尾,但聰明人的想法總歸是有些相通的。

    至少宮九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本以為,這位蘇樓主還打算繼續(xù)若無其事的旁觀下去。

    終于還是有所行動了啊。

    第103章 大戲開臺「英雄」

    蘇夢枕的行事作風,與他的紅袖刀法并無任何不同。

    謀策詭譎,疾風急雨。

    他一直都知道,拖著一身支離病骨的他活不了太久,時間對他來說過于珍貴,所以他行事之間總是很急,很急。

    因而就算是僅有六分把握的事,他也會當機立斷雷厲風行地去做。

    但如今他知道,蘇夢枕這個人已經(jīng)能夠活得更長久了,原本可以不必再那么急。

    可他卻又驀然發(fā)現(xiàn),這個本就不太平的世道,根本活不了那么久長。

    京城花府里,書房里的書有很多,史料的書更是不少。

    他沉默著看完了北宋滅亡靖康之難。

    當時的心情他不知該如何形容。

    怒嗎。悲嗎。哀嗎。

    也或者皆而有之。

    亦曾迷惘過,他不知道,他的紅袖刀,自此往后到底該揮向何處。

    但迷惘也只是短短片刻。

    惘然過后,便是愈加的堅定。

    他想做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

    他想要驅(qū)除韃虜,想要收復燕云,想要山河無恙,也想要盛世太平。

    他想要的這些,昏聵無道的皇帝趙佶給不了,軟弱無能的太子趙恒給不了,那些個畏金遼如虎的皇子皇孫,更加給不了。

    讓他們用什么給??

    用年年上供給金遼的歲幣嗎?!

    那是用百姓血汗買來的和平,給一個銅板都是不可磨滅的恥辱。

    自宋太祖于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之始,為防兵驕逐帥,帥強叛上,因而朝廷多年來崇文抑武,兵弱將稀,罪犯囚徒刺面便可發(fā)配充軍,外加政治腐敗,年年空餉,餓著肚子的兵將比比皆是,對外聲稱的百萬雄兵,百萬在哪里?雄兵又在哪里?

    此話時人皆知,嚴重注水少說應有八/九成。

    大宋朝廷本就積弱已久,朝中風雨樓安插的人傳來消息,近來正在商議聯(lián)金攻遼一事,遼是狼前,金是虎后,此一役過后,金人即會察覺宋朝兵力薄弱亂象叢生,遼國一滅,接著便是調(diào)轉(zhuǎn)槍頭,南下攻宋。

    前門趕走狼,后門來了虎。

    拒狼進虎豈良謀,亡國圖存夫。

    時間已是不待人。

    所以蘇夢枕如今更急,更急。

    他不再徐徐圖之。

    他的急迫展現(xiàn)在方方面面。

    金風細雨樓麾下的買賣開始鋪得更大更廣。

    米糧茶馬,絲綢香料,書畫瓷器,行鏢運輸,壟斷水陸商道,就連一貫掌握在朝廷手里的鹽鐵,他也沾了手。

    以前也沾,但沒沾的這么明顯。

    這段歷史的慘烈,沒人能做到冷眼旁觀。

    除卻為追尋無上劍道而來的葉孤城,發(fā)現(xiàn)被朋友合伙驢了之后追著葉孤城而來的西門吹雪,以及陸小鳳和屈服于兔子的怪力之下的司空摘星。

    花滿樓的眼睛好了之后,花家商號也鋪到了這方世界。

    花家的生意之所以鋪往此方世界,究其根本,還是為了全家老小最為掛念的小姑娘。

    不論是哪個世界,背靠強大身家背景的人,總是會比單個人更能震懾宵小。

    風雨樓中的買賣之所以能鋪得這么快,這么廣,跟生來就抱著算盤珠子長大的花家兄長,以及花滿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也跟狄飛驚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

    舊日的恩情已了卻,如今的狄飛驚,只剩下低首,不再做神龍。

    不得不說,花晚晚當年初見狄飛驚時的感覺確實沒毛病,不當陰謀家的狄飛驚,那身獨立于世外的氣質(zhì),果真與花滿樓有幾分相似。

    顧盼白首無相知,天下唯有狄飛驚的狄飛驚真心想和一個人做朋友的時候,大抵是沒有人會拒絕的。

    更何況是性子那般溫和的花滿樓。

    二人一見如故。

    狄飛驚在京城之時,并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這段苦難橫生的歷史進程,但他實在不是什么憂國憂民之人,這對他來說,其實并不是很重要。

    或者說,于他而言,能稱得上重要的事情本就不多。

    他如今有的,只余三兩朋友,以及一份不可能得到回應,也不需要得到回應的感情。

    沒了恩義裹挾其中,他開始學著聽從內(nèi)心的聲音,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當了六年獨自幽居的閑人,并不代表就真成了閑人。

    于是有了熟悉此世的狄飛驚幫忙,再加上大多都是與金風細雨樓合作的買賣,背靠風雨樓這座大戶,所有在花滿樓手中經(jīng)手的生意,以一種極快卻又低調(diào)的速度蔓延汴京乃至整個大宋。

    但再低調(diào),仍然還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蘇夢枕與無情自六年前相交至今,彼此互為知己,兩人一病一殘,但相交日深并非是因為同病相憐,而是同憫世人。

    無情是個聰明人,還是個極其敏銳的聰明人。

    既是知己,蘇夢枕盡管瞞住了所有人,但他的這絲急切之意還是被無情察覺出了端倪。

    ——他在鯨吞蠶食著朝廷的各項權(quán)柄。

    蘇夢枕將一個人送入了神侯府。

    那是個一舉一動間皆貴不可言的小公子。

    他以‘風雨樓中皆習武粗人’的理由,請求神侯府暫且收留這位花家的小公子一段時日。

    這話說的,風雨樓內(nèi)要全是粗人,那他智計天縱的蘇樓主是什么,童叟無欺的楊總管又是什么。

    但畢竟雙方就算不論私人交情,也是盟友關系,不過是讓蘇樓主的某個小舅子借住一陣子而已,這只能算是一樁小事,諸葛神侯表面上似是不疑有他,應了下來。

    無情送蘇夢枕出府。

    一路閑話。

    直至送到了神侯府大門口,無情才轉(zhuǎn)而問道,“那位,應當不是什么花家小公子吧?”

    對于近來汴京城中忽然多出來的花家商號,無情自然關注過,也見過那位花家的七公子,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與今日這位據(jù)說也是花家之人的小公子可沒有半分相像之處。

    蘇夢枕微微一笑,他本就知道瞞不過無情,當然,也瞞不過諸葛神侯,但人既已入了神侯府,“如今不是也是了。”

    明知有蹊蹺,諸葛神侯卻還是不問不拆穿,一來是那小公子目光清明,氣度非凡,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等,二來是蘇夢枕敢將那人放在他眼皮底下,作為合作盟友,應當不會對神侯府產(chǎn)生什么不利影響,就算真的有何不妥之處,也能第一時間作出應對。

    得了蘇夢枕一句實話,無情對此心里大致有了估量,便也不再問,但他還是不得不提醒一句,“近來汴京城內(nèi)出現(xiàn)不少武功高強的生面孔,應當已經(jīng)引起了蔡京等人的注意。”

    蘇夢枕神色不變,“我知道。”

    無情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你究竟想做什么?”相交多年,無情近來卻是忽然發(fā)覺,好似有些看不懂他了。

    蘇夢枕默然,只看著他,還未說話,就見無情又果斷抬手制止了他出言回答,“不,你還是別說了。”

    攤子鋪得那般廣,蘇夢枕的目的總歸不簡單,就算二人交情匪淺,深知他不會作出不利于百姓不利于大宋之事,但無情終究是官身,有些事情不知道,總歸比知道來得好。

    蘇夢枕輕笑了一聲,說道,“我想做的事,過些日子,你便可知曉。”

    無情心底略有猜測,不再多言。

    蘇夢枕上了馬車,車夫調(diào)轉(zhuǎn)馬頭,離去之前,又聽無情開口問道,“你這馬車,好似并不是要回風雨樓?”

    蘇夢枕掀開馬車窗幔,“我要去接一個人。”

    他的唇角噙著一縷分明的笑意,眼底不自覺流露出別樣的繾綣溫柔,仿若春日的一抹新綠,夏日的一襲涼風,寧靜又柔和。

    見他這副不值錢的模樣,無情哪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冷漠無情的無情大人拒絕灌下這口狗糧,果斷調(diào)轉(zhuǎn)輪椅,頭也不回的進了神侯府。

    ……

    蘇夢枕的急切,花晚晚自然不可能感覺不出來。

    因而不論她再怎么不愿意與宮九交手,終究還是不再退避,盡力放開了手腳與他干上這么一場架。

    宮九武藝天賦極高,學什么都很快,會的武功也很雜,但不知為何,他選擇主攻的武學,竟也同樣都是劍。

    他使的是一把赤龍封雪劍。

    他的劍法猶如他的人,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

    三合樓作為汴京的城市中心坐標,前些日子才被瘋魔的關七亂飛亂炸的劍氣給暴力拆遷過一回,而今重建之后,又立馬再度迎來了對它建筑工程質(zhì)量的莫大考驗。

    如果三合樓有靈,估計早就已經(jīng)開始罵罵咧咧口吐芬芳了。

    但畢竟三合樓坐落在市肆主街道,用來當作這場大戲開場的主舞臺,最為合適不過。

    也最能第一時間讓各家收到消息。

    與宮九真正交手后,花晚晚才更加確定,宮九的武功修為是真的很高。

    外加他同樣恢復力極強,又能抗又能打,也難怪血條會那么長。

    而花晚晚的自愈能力在眼線遍地爬的汴京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兩人同樣能打,同樣能抗,干起架來,比起常人更多了一分不怕受傷的悍然。

    花晚晚雖然受了些傷,但宮九傷的更是不少。

    她眼睜睜看著宮九傷了又好,好了又傷。

    在第十三次被她猛地一把扔出去后,從坑底爬起來的宮九眼睛也跟著越來越亮,狀態(tài)更是顯而易見的越來越興奮,“再來!”

    花晚晚抹了把臉,覺得心里毛毛的。

    萬一真把他揍上癮了那該咋辦啊??

    她越想越亂,忽而步子回退收了招。

    “我不打了!”

    這場戲做到這里應該已經(jīng)差不多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宮九估計就要直接現(xiàn)場發(fā)瘋了。

    她是真怕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失策了,今天還是吃啥吐啥,昨天吃了藥沒好,只能來醫(yī)院掛水,實在來不及雙更了(T_T)/~~明天后天再補上雙更

    第104章 大戲開臺

    花晚晚收了招,調(diào)轉(zhuǎn)步子時,扭頭就瞧見了那輛熟悉的馬車緩緩停駐在不遠處。

    她即刻拋下宮九,當機立斷掉頭就撤。

    開玩笑,再打下去宮九還沒怎么樣呢,她估計就要先被搞崩心態(tài)了。

    這群練劍的劍客也不知道什么怪癖,平日里都喜歡裹著一身白衣,宮九同樣也是,他身上一襲暗紋錦袍原本是白凈無暇的,但接連被怪力兔子扔來扔去,此時地上有多少個大坑,他就被丟出去了多少次,他那一身布料貴得要死的暗紋白衣,此刻也已經(jīng)成了灰一塊黑一塊的設計新穎的蟒紋灰袍。

    若是換作平時,宮九早就把這身辣眼的灰衣扒下來用內(nèi)力三兩下震碎了,但現(xiàn)在他卻只是低頭瞥了一眼,然后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撣了撣衣角,一邊語氣幽幽地說道,“師妹,既然你累了,咱們下次再來過。”

    花晚晚:“……!!”

    一句師妹炸了兔子的滿身毛。

    可她卻不能辯駁,畢竟這是說好的。

    但那句師兄是叫不出口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叫出口的,所以她只能默認。

    而后急急掠到馬車旁,速度極快地鉆進了車內(nèi),不待坐下就先搶了蘇公子他的暖手爐。

    這不能怪她,誰讓宮九實在太瘆人了。

    不,是瘆兔啊。

    那句師妹叫得她渾身上下都猛地一寒。

    馬車復又動了起來。

    “怎么這么怕他?”蘇夢枕沒忍住輕笑了聲,伸手將她牽著坐了下來,用自己身披的大氅牢牢裹住了她。

    蘇夢枕如今寒癥好了不少,身體也不像先前那般溫度偏低,花晚晚十分干脆地棄了暖手爐,兩手一伸,摟住了她安全感十足的小刀牌取暖器。

    那股子瘆人勁兒當即立馬消下去不少,花晚晚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也不是怕,就是怵得慌。”

    其實一次兩次的她還看不出來,次數(shù)多了她也就回過味兒來了,宮九那顯然大多都是在故意搞她心態(tài),但看出來是看出來了,可他每次都亢奮得那么真實,簡直是讓兔慌得一批。

    她想著,又是忍不住一抖,蘇夢枕失笑著抱緊了她,撫了撫她的背,輕聲道,“辛苦你了,傷還疼么?”

    “還好。”花晚晚向來怕疼,若說不疼他也不會信,“你也知道的,宮九他沒怎么傷到我。”

    畢竟這又是一場打假賽。

    只不過比起紫禁之巔上被朋友們合伙驢了的西門吹雪,今日這一場雙方都知情,因而不論是她還是宮九,打起來的時候,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出招兇狠,實際上并未真正傷筋動骨。

    花晚晚在他懷里蹭了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但宮九真能按計劃走嗎?”

    雖然蘇小刀與宮九談攏了條件,但她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畢竟宮九那人完全就是個不定時炸彈,屬于看心情搞事的那一類,以他的尿性,說實在的,還真隨時有可能反水倒過來搞他們一波大的。

    蘇夢枕身子頓了頓,呼吸倏而有些短促,嗓音也隨之低沉了不少,“計劃只到這里,接下來該如何做,是他自己的事。”

    花晚晚抬起頭看他,疑惑地問,“你怎么這么放心他?”

    “不是放心。”蘇夢枕按住了她亂動的身子,緩了口氣,低頭親了親她的鬢角,說道,“宮九不是那種會按部就班聽從安排的人,做再多計劃對他來說都是廢紙一張,他想要有趣的事,比起我們,想來折騰對方會讓他更覺得有意思得多。”

    花晚晚恍然,點了點頭,又把腦袋埋進了他懷里。

    懂了,反正就是對面那群人更符合宮九想要搞事的心態(tài),而現(xiàn)在戲已演完,就看哪個倒霉蛋優(yōu)先搶到這個珍貴名額了。

    但她又問道,“可他如今表面上與我是同一‘師門’的身份背景,這真的還能釣上魚嗎?”

    “諸葛神侯與元十三限同樣也是師兄弟,如今亦是不死不休。”蘇夢枕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提起了自在門內(nèi)斗一事。

    這個栗子舉得實在是過于形象,花晚晚立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宮九與陸小鳳他們幾人一樣,全是查不到任何身份背景的人,若要在最短時間內(nèi)引起汴京城中各方勢力的注意以及拉攏,比起一個毫無背景的可疑之人,還不如當一個與她向來不合的師兄進京來搞事。

    畢竟她的身份背景,這些年來早已被汴京城各方勢力定性為了某個不世出的隱世門派。

    “但蔡京麾下還尚有羅睡覺、元十三限及其弟子六合青龍等人,傅宗書手中除了黃金麟一干人等,也還握有九幽神君這張底牌,對于一個武功極高的可用之人,他們的需求并不急于一時,想來應當是會更加慎重的觀望一陣。”蘇夢枕又接著說道,“先上鉤的,約莫會是正在急著壯大勢力的有橋集團。”

    花晚晚皺了下眉,“你是說方應看?”

    她可還記得,上次關七那件事,也有方應看的人手在其中摻了一腳。

    蘇夢枕目光微沉,低低‘嗯’了一聲,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的后背,沒再開口說話。

    三合樓關七一役,作為始作俑者之一,方應看趕到的節(jié)點實在過于及時,想來當時他早就身處于附近哪方高處觀察周遭形勢。

    因此,若要說其它幾方勢力有誰最為清楚阿晚的實力,那應當是非方應看此人莫屬了。

    而如今出現(xiàn)一個與她打得不相上下的‘師兄’,實力比起方應看手下的八大刀王等人強了不是一星半點,且?guī)熜置枚嗣菜七有什么不可調(diào)理的矛盾,雙方交起手來毫不留情,這樣一把若是利用得當威力不在米蒼穹之下的利刃,他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

    但宮九此人,又豈是能隨便利用的。

    ……

    花晚晚與蘇夢枕一道回了風雨樓。

    剛走到玉峰塔下,就看到了臉色極其黑沉的自家七哥,后面還跟著一個一臉做錯了事的茶花。

    花滿樓的眼睛早已拆了用來適應光線的白紗,如今好看的一雙瑞鳳眼有了奕奕神采,更襯得公子如玉,溫和……嗯,好的,此刻一點都不溫和。

    花晚晚實在是一只很有義氣的兔子。

    她見勢不妙,悄咪咪挪了挪步子,然后嗖地一下迅速躲到了蘇夢枕背后。

    雖然不知道七哥因為什么森氣,但是這種時候,就大大突顯了男朋友的存在意義。

    她偷偷拉了拉男盆友蘇小刀的小指頭,那意思:我先撤,你斷后?

    蘇夢枕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果斷握緊了。

    花晚晚:“……”

    她試著掙了幾下,沒掙開。???

    媽噠,這狗男人不能要了。

    “咳!”花滿樓重重咳了一聲,刻意強調(diào)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近來忙得腳不沾地,只有初初回到這個世界時在風雨樓住了幾天,之后大多都是在外打理生意,也因此而有些忽略了自家妹妹。

    今日他空閑了一些,在路上買了不少點心,想著帶過來陪妹妹一塊嘗嘗,但到了玉峰塔后,卻收到了二人外出的消息。

    他原本想著去妹妹的房里等她回來,但進了她房間后,卻又發(fā)現(xiàn)屋子里的東西早已搬空了,花滿樓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么想的,不自覺走到了蘇夢枕的房外,恰巧碰上了剛從屋里走出來的茶花。

    那么老實巴交的一個茶花,談話間三言兩語中,事情就全都被他給套了出來。

    花滿樓聽完后懵了小半天。

    所以,他在外邊為了鋪展生意兢兢業(yè)業(yè)的當著社畜,他那位不算準的準妹夫,就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把他天真單純的妹妹給拐回了房???

    花滿樓的拳頭從來沒有這么硬過。

    他沉沉吐了口氣,這才看向蘇夢枕,語氣冷淡地說道,“我方才聽說了一件事,不知道蘇公子能不能為我解釋一二?”

    茶花的冷汗唰地一下滑了下來。

    蘇夢枕看了一眼他們身后的玉峰塔,心里大致有了數(shù),他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的道,“七哥請說。”

    花滿樓眉頭擰得緊緊的,看了他好一會兒,蘇夢枕這副模樣,他原本想問的問題,答案已經(jīng)完全不言而喻了。

    他深呼吸吐納了一番,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不再多問其它,只目光銳利地看著蘇夢枕,沉聲說道,“未成婚以前,不可越界。”

    蘇夢枕頜首道,“這是自然。”

    花晚晚躲在蘇夢枕身后,沒看到他二人談話時的神情,只用聽的,短短兩句話間,根本沒能聽出來他們在說什么。

    但她聽出了事過境遷的意思。

    化身縮頭烏龜?shù)耐米忧那陌杨^探了一點出來。

    然后就對上了自家七哥隱含危險的眼神。

    花晚晚:“……”嗚。

    她又立馬縮了回去。

    但花滿樓這下不打算放過她了,“晚晚。”

    花晚晚下意識握緊了蘇夢枕的手,沒辦法,只好慢吞吞地挪了幾步,探出一半身子來,臉上的表情乖巧又無辜:“……七哥。”

    花滿樓看著她這副事態(tài)之外的樣子,氣都氣不起來了,只能深深嘆了口氣,說道,“收拾一下,等會跟我一起回去。”

    蘇夢枕手上力道驟緊。

    花晚晚有點懵,“回去?去哪兒?”

    “七哥已在汴京城里置辦了一處府宅,”花滿樓道,“雖然庭園還未全部整修好,但屋舍已經(jīng)可以入住了。”

    花晚晚看了看自家七哥,又看了看緊緊攥著她手的蘇小刀,遲疑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七哥……我覺得我住風雨樓里就挺好的。”

    花滿樓語氣涼涼,“是住風雨樓里挺好,還是與蘇公子同處一室挺好。”

    花晚晚怔了怔,下意識道,“七哥你怎么知道的??”

    話吐出口,她才反應過來,立馬啪嘰一把捂著了嘴。

    知妹莫若哥,看小兔子這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估計遠遠不止最近這一小段時間了。

    花滿樓抬手按了按額角,覺得自己腦袋一抽一抽的疼。

    好,好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暫時先這樣了,住院掛著水,想加更,但沒想到今天早上下午都得做檢查,只有晚上這點時間,委實趕不上嗚(T_T)/~~

    第105章 大戲開臺

    正在兄妹二人僵持不下之時,楊無邪手中拿著一本薄薄的冊子走了過來。

    花晚晚看他的眼神簡直像天降救星,花滿樓看著覺得頭更疼了,他妹妹……好像是真的徹徹底底被拐走了。

    蘇夢枕接過冊子,翻開一看,眉頭蹙了蹙,“這是哪來的禮單?”

    “方小侯爺遣人送來給晚姑娘的,說是為當日的事賠禮。”楊無邪答道。

    花晚晚拿過禮單,隨手翻了翻,哧笑了一聲,“他怎么這么天真,覺得送點東西賠點禮,我就得給他這個面子把此事翻篇?多大的臉啊??”

    雖然當日她所中的‘一枝毒銹’是雷純和白愁飛下的毒,但若不是方應看命令‘鐵樹開花’從迷天盟將關七引出來,她能為了捅關七一劍而硬生生扛下白愁飛的‘驚神指’么?

    楊無邪又問,“那這車禮物該當如何處理?”

    “啊呀,那自然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花晚晚把禮單輕車熟路地塞進蘇夢枕懷里,然后笑開了,道,“他的禮我照收不誤,但他的臉,我可管不了哦。”

    該收的禮她要收,該打的臉還得打。

    楊無邪恍然。

    正說著,就見遠遠的,西門吹雪與葉孤城同樣著白衣持利劍,踏著一身仆仆風塵一道走了過來。

    二位白衣劍客信步走來,當中還有一個豐神俊朗、姿態(tài)灑然的青年男子。

    那也是一個劍客。

    青年劍客的劍,是一把青龍劍。

    只不過劍客的一只袖管空空蕩蕩,抬眉凝目間,看過來的眼神之中盡是疲憊與無奈。

    那是斷了一臂的戚少商。

    蘇夢枕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莫不成,終究還是沒能趕得及么。

    連云寨在戚少商成為大寨主之后,于他手底下發(fā)展壯大,而今行的是扶弱濟貧、戍守宋遼邊境之義事,眼下汴京城風云漸起,蘇夢枕無法離開,因而在傅宗書手下的黃金麟與文張奉命出京緝拿戚少商之時,西門吹雪與葉孤城也跟著出了京。

    這一雙絕世劍客想要的對手,胖鳥搜遍了它的電子腦殼,想來想去,出現(xiàn)時間最為接近的,就是那隸屬蔡京傅宗書一黨的常山‘九幽神君’,或許叫他九幽老怪、九幽老鬼也可以,此番趕往連云寨之行,若是不出意外,約莫能夠遇得上。

    他們在這個世界人生路不熟,外加此行是為救‘逆水寒’中被追捕逃亡的戚少商,須得比黃金麟等人更盡早到達連云寨,于是花晚晚把活體地圖胖鳥給了他二人,順便讓胖鳥在他倆大殺四方的時候,跟在后面撿撿漏收收能量。

    但他二人現(xiàn)今確實是救回了戚少商,可他的手臂,卻仍是斷了。

    戚少商雖斷了一臂,但風姿仍在,他走近前來,以一手作拱手抱拳狀,震聲道,“多謝蘇樓主救我連云寨之大恩!”

    此話一出,蘇夢枕當即明白了,眼下戚少商的手臂雖是斷了,但葉孤城二人應當是恰好趕上了連云寨滅寨之役。

    他轉(zhuǎn)而看向葉孤城,目帶詢問。

    葉孤城朝他點了下頭。

    蘇夢枕所料不假,待他二人趕到連云寨,已是顧惜朝徹底攤開臥底身份,二寨主勞光穴喝的毒酒毒性發(fā)作,戚少商左手被顧惜朝可破內(nèi)外罡氣的五色小斧砍下之時。

    雖遲了些,但好在不晚,一路上他二人早已記下了哪些是該殺之人,有如顧惜朝與之手下‘連云四亂’宋亂水、馮亂虎、霍亂步、張亂法,以及背叛反水的連云寨七寨主‘金蛇槍’孟有威等人,皆在兩個絕世劍客的劍下伏誅。二寨主勞光穴喝下的劇毒,有解毒高手西門吹雪在,自是人到毒亦除。

    葉孤城出言簡單解釋了一下,說到一半忽然頓了頓,才接著說道,“但我們帶著戚大寨主回來途中,遇上了九幽神君的兩個弟子,以及黃金麟和文張等人。”

    連云寨之亂中,傅宗書派出的九幽神君的兩個弟子,自然是‘駱駝老爺’鮮于仇,以及‘神鴉將軍’冷呼兒。

    花晚晚聽到他這話,哪兒還有什么不懂的,她問,“都殺了?”

    西門吹雪繃著一張冰塊臉微微頜首,他的劍只要出了鞘,劍下必然不留人。

    花晚晚嘖了一聲,“手下能用的人大多都嗝了,那九幽老怪估計差不多要被傅宗書放出來了。”

    聽說九幽神君的‘空劫神功’遇強愈強,遇抗更厲,若非是遇上強敵,從不輕易施展。原本最為適合對付他的人是無情,因為無情本身無法修習內(nèi)力,但其實花晚晚自己倒是也挺感興趣的,她也可以封閉內(nèi)力,只以夜兔之力去試一試他的空劫神功。

    只不過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聽聞這空劫神功的功法特性之后,更覺此類高手難得,而且還是個下手可以不用留情的作惡多端的高手,因而一力承包下了九幽老怪的捕殺計劃,對此花晚晚還挺遺憾的。

    戚少商自方才葉孤城說起連云寨之亂起就有些沉默,聽到這話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覺得這話怎么聽起來那么像關門放狗呢?

    但九幽神君哪里是那么好對付的,當年那老賊與諸葛神侯爭奪國師之位,也不過只是棋差一招才致使功敗垂成而已。

    此處總歸不是談話的好地方,眾人移步玉塔之上。

    楊無邪在外守門。

    “我雖不知蘇樓主是如何知曉此秘密,因而才能在傅宗書派出人手敉剿追緝我之時,如此及時地救下連云寨,但我素來敬佩蘇樓主為人……”

    戚少商從青龍劍的劍鍔中取出一張保存完好的紙箋,深吸了一口氣后,將其交給了蘇夢枕,“這封信箋,便是當年那‘絕滅王’楚相玉數(shù)次興兵造反皆被平叛剿滅,在被關押于滄州大牢逃離后,躲藏在連云寨時寄存于我這里的。上頭寫的是有關于當今天子繼位內(nèi)情的重要秘密。”

    蘇夢枕接過紙箋,未曾展開看,便已直言道破了這個要命的秘密,“趙佶這個皇帝,不是由先帝遺詔所立。”

    “不錯,楚相玉當初告訴我時,我本未曾放在心上,只以為是他造反的托詞。”戚少商早知他對此知之甚多,因此面上神色也不曾有半分驚訝,“但如今蔡京傅宗書一黨這般鄭而重之興師動眾,派出那么多武林高手,只為追緝我戚少商一人,我才明白楚相玉給我的,原來真的是那般要命的燙手山芋。”

    葉孤城只為追尋至高劍道而來,也知道他的便宜徒弟干不出什么損人害人的壞事,因而在離京趕往連云寨之行時,并未過問太多,此時聽到這里,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我只是一個江湖之人,知道得不甚清楚,只聽楚相玉提起,他原是三太子少保,當年趙佶繼位之后,太子太傅在家中突然暴斃,資事堂也緊跟著發(fā)生動亂,后來變法派章諄等人又遭貶斥,向太后臨朝輔政也不過僅僅半年時間,亦是突遭急病離奇病逝。”

    戚少商接著說道,“之后皇叔和親王趙似被楚相玉保護著逃出汴京,本欲投靠女真部族謀劃奪回皇位,但逃至半途,和親王趙似被蔡京傅宗書派出的高手截殺身亡,楚相玉所幸逃過一劫,大難不死,身上攜帶太后手諭和太子血書,上邊清清楚楚的寫明了趙佶是如何大逆不道,殘害宗室。”

    “這就是那太子血書了吧?”花晚晚看著蘇夢枕手中的紙箋問道。

    “不錯。”戚少商點了下頭,“后來楚相玉攜帶太后手諭出逃,而太子血書,則被他藏在了我的劍中。”

    戚少商深知,若非蘇夢枕一方的人手及時趕到,連云寨歷經(jīng)此劫,必然損失慘重,或許他身邊所有關系親近的友人下屬,最終可能還會被皇帝下令全部追緝滅口。

    他這一路過來,皆是易容改扮,用的是司空摘星在葉孤城二人出發(fā)離京之前,提前為其準備好的易容/面具,若非如此,恐怕還不能這般輕易的進入這汴京皇城。

    “那皇帝趙佶若真這么怕萬民所指,那‘造作局’‘應奉局’‘花石綱’什么的,早就不該存在了。”

    花晚晚拿過血書展開,一目十行地看了兩眼,然后又隨手放回蘇夢枕手中,“難不成,他以為只要保留了所謂的繼位正統(tǒng)名聲,就能不遺臭萬年了么?”

    那可真對不住了,您還真就遺臭萬年了。

    花滿樓聽到此處,心里略有些沉重,不論是歷史上的宋徽宗,還是此方世界的皇帝趙佶,所做的事情,果真無一不是昏君所為。

    這時,戚少商又有些遲疑地道,“此事……諸葛先生應當也知曉一些內(nèi)情。”

    蘇夢枕嘆道,“諸葛先生的想法,我倒是能明白一二,無非國難當前,金遼環(huán)伺,朝廷內(nèi)部若是發(fā)生傾軋動亂,只會給了外敵進犯的可趁之機。”

    蘇夢枕面上神色難辨,這何嘗不是他在得知金軍破都、靖康之亂之前的想法。

    但或許,改換天地,其實并不需要多么轟轟烈烈聲勢浩大。

    只是這話,他眼下還不能在戚少商面前說出口。

    蘇夢枕將手中的太子血書緩緩折回原樣,又看向戚少商,“此封血證,能否暫且由我保管?”

    戚少商點頭道,“我將它拿出來,本就是為了交給蘇樓主。”不論是從哪一方面講,沒有比盤踞汴京皇城,江湖私兵近十萬的金風細雨樓,更為適合保管這封要人命的太子血書的地方了。

    此時葉孤城孤冷清峻的仙子臉上,神色也隨著幾人的談話而變得越來越古怪。

    他好像,可能,應該是聽明白了。

    說來說去。

    他大概,又得再造一次反。

    第106章 大戲開臺

    得到太子血書之后,蘇夢枕搞事的動作越發(fā)大了。

    鹽鐵,運輸,私兵,水陸商道。

    他的意圖已然顯而易見,他的野心也已昭然若揭。

    朝廷內(nèi)只要是有眼睛的官員都看得出來,他幾乎已經(jīng)蠶食掉了大宋朝政的一半江山。

    但如今朝上有一部分本就是金風細雨樓插進去的人,還有一部分是金風細雨樓買通的人,剩下的那一部分,除了蔡京傅宗書等奸賊一黨,就是諸葛神侯一脈。

    但奸佞一黨如今大多自顧不暇。

    傅宗書當初奉官家旨意圍剿連云寨那群叛匪,為此派出干兒子顧惜朝提前臥底連云寨,怎奈在收網(wǎng)之時功敗垂成,不知為何他派出去的人,有如黃金麟、文張,也有如鮮于仇、冷呼兒,接二連三死于非命,運回尸體檢查死因,莫不是一劍斃命。

    如此高絕的劍術(shù),江湖之中少之又少。

    傅宗書問遍手下,甚至也曾去尋過蔡京底下僅剩的七絕神劍三人中,劍術(shù)最高的羅睡覺,得到的答復是,就連羅睡覺,也無法做到對顧惜朝一劍斃命。

    可還沒等府傅宗書查出兇手來,就在他去找過羅睡覺之后的當夜,羅睡覺與‘劍神’溫火滾,‘劍仙’吳奮斗,這僅剩的七絕神劍三人,在蔡太師府邸中同樣遭受一劍斃命而死。

    高手如云的蔡太師府邸,那三人死得無聲無息,直到第二日一早,奴仆端著早膳過去敲門,才發(fā)現(xiàn)三人各自死在了自己的房中,死時甚至連劍都沒能完全拔出來。

    蔡京得知此消息后慌得一批,他堂堂一個太師府,兇徒殺人來去自如,甚至都沒有半個人察覺到動靜,這……他的生命安危簡直是被明晃晃架在了刀刃上!

    蔡京已然慌得什么都顧不上了,就連原本對其有所防備的元十三限也緊急啟用了。

    多年郁郁不得志的元十三限收到蔡京消息,大喜過望地收拾行囊準備進京的時候,他曾經(jīng)的師兄,如今的死敵諸葛神侯,心緒卻正處于大悲大慟之中。

    諸葛正我昨夜做了一場夢。

    夢中遼國被滅,金兵入關,而后在趙佶和趙恒父子二人幾次三番的騷操作之下,原本有望在李綱指揮之下?lián)敉说慕疖娮罱K還是攻破了汴京都城,北宋自此走向滅亡。

    可北宋滅亡并不是結(jié)束,而是另一場慘劇——靖康之難的開端。

    那是一場真實至極的噩夢。

    人間地獄,不足以道矣。

    諸葛正我醒來之后冷汗淋漓,又怒又憤又悲又慟,覺得心臟都要犯大病了。

    他哪里不知道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是何等昏聵之人,一直以來他之所以忠心耿耿的當這十八萬御林軍的總教頭,不過是因為如今朝堂上大勢已定,若是朝綱發(fā)生動亂,虎視眈眈的金遼必定趁機猛撲而來。

    但昨夜那場夢太過真實,真實到令他心驚肉跳,惶恐不已。

    若是聯(lián)金攻遼一事果真談成,若是金兵滅遼之后就入關來,若是夢中的一切一一應驗……

    諸葛正我坐立不安、惶惑迷惘之至,恰在此時,蘇夢枕遞了帖子求見。

    二人在書房之中密談許久。

    院中無情與借住神侯府的‘花家小公子’正在下棋,花晚晚蹲在樹上看了好一會,正無聊到快要打起瞌睡來的時候,書房的門開了,蘇夢枕從里邊緩步走了出來。

    諸葛神侯出來之時,臉色已然好了許多,不再像剛才進去前那般難看,要知道他們剛來時那會兒他的臉色實在青得嚇兔,弄得花晚晚良心都有些不安,都想當場給他塞上一顆能夠吊命的醉何如了。

    畢竟諸葛神侯昨夜以為的做夢,其實是她讓胖鳥穿去北宋末年錄的影像,那錄像別說給蘇小刀了,就連她自己都不敢看,就怕被氣出腦溢血。

    所以把那么慘烈的史實錄像給這位保國憂民的老人看,她是真怕這刺激太大,萬一把他給氣得撅過去,那可真是罪過大了。

    等到出了神侯府,上了馬車之后,花晚晚才有些猶豫地開口問道,“無情他……是嗎?”

    諸葛神侯曾經(jīng)在與舒無戲、大石公等人趕往一點堂救援路上,對大石公提醒道,讓他別再稱呼無情為公子,無情向來生性敏感,可能會因此而有所察覺。

    后來,舒無戲又問諸葛神侯,當年另扶新君的大志尚在否?

    對此諸葛神侯的回答是,此一時彼一時。

    而后又嘆道,無情身子實在太弱,如若真擔起此重任,恐歲數(shù)不長。

    雖未曾明言,可那短短幾句話實在令人浮想聯(lián)翩。

    但花晚晚并不能確定是不是,因而只能在實施計劃之前,在蘇夢枕勸說諸葛神侯之時,順道先向他問清楚,是與不是,關系到之后上邊的那個位子,該由誰來坐。

    “諸葛先生不曾言明。”

    蘇夢枕嘆息了一聲,“想來不論是與不是,他都不希望無情牽扯上皇家之事。”

    “哪怕他的傷腿能夠治好?”花晚晚問道。

    “是。”蘇夢枕頜首道,“哪怕他的腿,能夠治好。”

    他這句話說完后,車廂內(nèi)忽而沉默了下去。

    但花晚晚的沉默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她半是安慰半是倚賴的抱了抱自家男朋友,說道,“其實,生在帝王家也不一定是好事。”

    “嗯。”蘇夢枕抬手摟住了她的細肩,低低應了聲。

    陸小鳳就在這個時候鉆進了車里來。

    他一抬眼就瞅見這對散發(fā)著戀愛酸臭味的狗情侶,愣是矮著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我先出去??”

    但他沒能出去。

    走在后頭的司空摘星高高一抬腿,猛地將擋著車廂門的陸小雞給一屁股踹了進去。

    小公雞一雞頭栽進車座上。

    “小陸哥,你最近去哪兒了?”

    自從回到汴京,除了剛來那兩天,之后花晚晚已有好些天沒見著陸小鳳了,她看了看又斗起來的一雞一猴,忍不住皺了皺鼻子,“怎么你們倆都一股子酒味?”

    小鳳凰本就是個酒中之徒就算了,司空摘星怎么也是?而且好像不止酒味,還有一股很濃郁的……

    脂粉香氣。

    “你們?nèi)ス淝鄻橇耍浚俊?br />
    花晚晚滿臉的震驚與不敢相信,在大家伙兒為造反事業(yè)奉獻愛心添磚添瓦的時候,這倆人最近消失無影竟然是一起跑去逛青樓了?!

    哪知陸小鳳聽到她的話,反而雞頭一下子就耷拉下來了,皺著臉擺擺手道,“可別說了,這真的是我生平逛過最累的青樓了。”

    花晚晚:“……??”

    這也真的是她從小鳳凰嘴里聽過最難以置信的話了。

    但不論接下來她再怎么問,陸小鳳都不肯再多說半個字了,直到幾天之后,她頂著滿頭霧水,大半夜的裹一身黑衣跟著他們一道夜探鎮(zhèn)安坊。

    雖然取了個頗為正氣凜然的名字,但這并不能改變鎮(zhèn)安坊是汴京城中最大最奢靡的青樓楚館的事實。

    幾年前年少懵懂不知事的花晚晚,曾經(jīng)對青樓極為感興趣,甚至在金鵬一案中試圖跟著陸小鳳一起溜進怡情院里漲見識。

    但如今的花晚晚已然明白,自古以來難以杜絕的青樓楚館營生,也不知埋葬了多少可憐女子的血與淚,就算是傳聞中‘妝罷立春風,一笑千金少’的李師師,人前風光,背過人后,又曾有多少夜晚是暗自垂淚獨坐到天明的呢?只怕就連李師師自己也數(shù)不清罷?

    陸小鳳這小半輩子喝的花酒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見過的青樓女子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有的高冷矜持,也有的嫵媚多情,但無一不是年幼之時便流離失所,命途多舛,最后不得已才賣了身認了命。

    若有得選,誰會愿意為娼為妓,迎來送往呢?

    不論在哪個世界,陸小鳳從來都是最受女人歡迎的那個,他的受歡迎之處就在于,他最是懂得女人心,因而在所有人都在為造反大計矜矜業(yè)業(yè)干正事的時候,他其實也在青樓里干正事。

    干的真的是正事,不是別的,陸小鳳發(fā)誓,他這輩子都沒那么良家君子過。

    畢竟若真不干正事,誰受得了屋頂上還大剌剌趴著個猥瑣偷窺著的實時監(jiān)控。

    司空摘星最近常常有一種自己被拐上賊船的感覺,這種感覺在趴了大半個月青樓屋頂?shù)臅r候達到了頂峰。

    他,偷王之王,賊中魁首。

    若是被人知道他司空摘星夜夜趴青樓頂上吹冷風當偷窺狂魔……他的一世英名,絕逼要毀于一旦。

    但好在這舍身付出并不是沒有收獲。

    頂著一張中年大叔臉的司空摘星如是想道。

    “放、放肆!!”

    李師師的雅閣之內(nèi),司空摘星的對面,長相一模一樣的中年男人滿目驚駭,外強中干地顫聲厲喝道。

    同一時刻,同樣滿目驚駭?shù)模有米蒼穹。

    米蒼穹不多時之前接到方應看的消息,說是昨日招攬到了一位新進京的頂尖高手,希望他能夠幫忙掌眼看看是否能夠大用。

    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方應看這個神通侯才入汴京城不到兩年,當下仍尚年輕稚嫩,處事經(jīng)驗甚少,還未能做到如那位蘇公子一般運籌帷幄,大多時候都是聽取米蒼穹這位老奸巨猾的太監(jiān)同黨的意見,才會決定該如何做。

    但讓米蒼穹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出宮趕來神通侯府的時候,一入內(nèi)室,看到的,竟是方小侯爺喉間潺潺流血的尸首。

    方應看心思頗深,平日里總是喜歡作出一副天真無邪的稚嫩少年模樣,但此時他那張稚氣可愛的臉孔滿是猙獰扭曲,眼珠子亦是瞪得突出,仿佛死前經(jīng)歷了偌大的駭然與折磨。

    他尸首的不遠處,好整以暇地坐著一個長相清俊秀氣的白衣公子。

    方應看有兩把絕頂武器,一為血河神劍,這個人盡皆知,是由他義父方歌吟方巨俠授予得來,二則為烏日神槍,這是與他私下秘密往來的金國國主贈予他的。

    這兩把世所難求的武器,此刻全都被那位白衣公子拿在手中仔細端詳著,就連此時米蒼穹的到來,都沒能讓他有什么多余的反應。

    米蒼穹腳下退后一步,手悄悄背到了身后,握住了他的‘朝天棍’。

    但又見那白衣公子端詳了手中的烏日神槍和血河神劍片刻后,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看向他,面上的表情溫和又柔順。

    與方應看的稚氣可愛有著詭異的異曲同工重合之感。

    米蒼穹的后背忽然有些發(fā)冷。

    他與方應看聯(lián)合創(chuàng)立起有橋集團,對他自然是甚為了解,那位小侯爺平日里的偽裝,只不過是因為他實力不足所以才不得不伏低做小,用稚氣可愛的臉孔來讓人降低防備心。

    但再怎么強裝天真,也改變不了他內(nèi)里的齷齪陰毒,就好比他在外面表現(xiàn)得羞澀純稚,潔身自好,但實際上卻是在暗地里強淫良家,事后又為了防止走漏風聲而滅人滿門。

    方應看演的那一手好戲,別說是本就昏聵的官家,就連看著他長大的方歌吟,不也被他蒙蔽了雙眼,以至于連神通侯的爵位與血河神劍全都一一交給了他。

    可與強作天真的方應看不同,米蒼穹看得出來,他眼前這個白衣公子殺了人后臉上溫和柔順的神色,并非是什么為降低他防備心而作的偽裝。

    那是一種對人命的漠視。

    不論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甚至于方應看脖頸處的血已經(jīng)流了一地,他的一身白衣都未曾沾染上半滴血色。

    “這把血河劍,還有這柄金國的烏日神槍,該怎么才能送到方歌吟手上?”

    米蒼穹聽到他略微有些苦惱地問,用的還是一種頗為誠懇的請教語氣。

    方應看與金人皇族私下里來往密切,此事知曉的人不多,米蒼穹恰好是其中一個,他本就是個殘缺不全的太監(jiān),平日總是盡量壓低嗓子說話,但此時情緒不穩(wěn),一開口聲音就變得又尖又細,“你怎么會知道此事?你究竟是誰?!”

    宮九沒回答他這個問題,他現(xiàn)在煩得很,盯著手上的兩把武器看,生平頭一次,在殺了人之后,心里頭生出了一種類似于后悔的感覺。

    不是后悔不該殺人,而是后悔不該下手那么快殺了方應看,以至于沒能來得及問他,該怎么才能聯(lián)系到他義父方歌吟。

    方應看承方歌吟教授予血河劍法,盡管現(xiàn)下還沒成長為真正的頂尖高手,但也并不是什么弱得一根指頭就能摁死的小角色,宮九好歹還是多用了兩根手指頭的。

    再加上方應看手下的八大刀王,以及契丹、蒙古、女真三個部族的執(zhí)轡高手,雖然有帶路的牛肉湯在旁幫忙解決,牛肉湯是吳明小老頭的親女兒,習武天賦亦是比常人高出不少,年紀雖輕卻也是個下手頗為狠辣無情的,八大刀王等人被她解決了一大半,剩下的幾個被宮九在打方應看的時候給隨手削死了。

    也正因如此,他殺人殺上了頭,情緒興奮的同時,小兔子交代的事情他一不小心就給忘了。

    小兔子說了,得把那個方什么看勾搭金人通敵叛國的證據(jù)寄給方歌吟,好好問問他是怎么教育的兒子,看看他之后究竟還有什么臉面來找他們報仇。

    但現(xiàn)在通敵叛國的證據(jù)烏日神槍是到手了,可是方歌吟的聯(lián)系方式他給忘問了。

    這就讓靠譜的九公子很苦惱了。

    他還指望著小兔子帶他到處玩玩那些有趣的事,可不能因為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拖了他未來旅游計劃的后腿。

    宮九一臉乖順地看向米蒼穹。

    他想,這個不男不女的怪老頭,應當就是小兔子所說的第二件事了吧?

    看起來貌似是個不好對付的厲害角色,也不像是會告訴他方歌吟聯(lián)系方式的人。

    只要讓這個老太監(jiān)再也不能回到皇宮去,那他這第二件事就算辦成了。

    那他直接殺了,應該可以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靠譜》的九公子-

    兔兔這本6月6日前會加更到完結(jié),禍水那本先更了萬字,6月7日開始保持日更哦。

    第107章 大戲登臺

    何謂尋夢?

    尋尋覓覓,夢寐求之。

    汴京城中有座八爺莊,八爺莊里有座尋夢園。

    八爺莊表面上是龍八的產(chǎn)業(yè),實則真正的所有人是蔡京。

    八爺莊占地極大,莊內(nèi)最主要的地方大致可分為兩片區(qū)域,一為深記洞窟,位處右面的后院,是蔡京用來羈禁政敵要犯的所在,二便是那尋夢園,位處左邊的后園。

    諾大的尋夢園,幾乎可找到普通百姓連做夢都不敢尋求的所有東西,有最為名貴的奇花異草,也有最為獨特的奇石景觀,還有最為珍稀的奇禽異獸。

    尋夢尋夢,供誰尋夢?

    用龍八的話來說,自然是天生下來就有這大福分的那個人。

    皇帝趙佶對朝政要務向來興致缺缺,他除了喜好書畫文藝,還分外熱衷于游玩狎戲,宮內(nèi)玩膩了,他就出宮去蔡京家里玩。

    蔡京手中的錢財一向來得分外容易,畢竟這世上,對他來說沒有比搜刮民脂民膏更為簡單又迅速的錢財來路了,因而他的身家算起來,自然是財力極為雄厚。

    有了錢就有好玩的事物,蔡京為了吸引趙佶的興趣,往自己家里鑄造了無數(shù)的新鮮玩意兒,趙佶也不枉費他的這番‘苦心’,時常跑去他家里玩得不亦樂乎,流連忘返,君臣二人狎私忘公早已成了常態(tài)。

    但再多好玩的事物,久了也是會膩的。

    于是蔡京又另外筑造了尋夢園,以供趙佶尋夢作樂。

    這一日,趙佶又突發(fā)奇想,召來蔡京,再次準備出宮去尋夢園尋夢。

    蔡京自然是趕緊去安排,珍饈美饌,歌女舞娘,當然,更重要的是,保駕護駕的戍衛(wèi)高手。

    原本皇帝趙佶的身邊是有大內(nèi)第一高手之稱的米蒼穹米公公,還有方巨俠的義子方應看方小侯爺及其手下八大刀王等人可作守衛(wèi),但兩日前神通侯府傳來噩耗,方應看及其手下等人離奇死在了侯府中,有的死于指掌下,有的死于劍下,死因不一,尚未查出兇手,而米公公不知為何也死在了神通侯府中,更加奇怪的是,造成他真正死因的心口傷處,竟是方應看的血河神劍所刺。

    此件兇案疑點重重,怪誕離奇,前日趙佶已交由諸葛神侯及其弟子追查,因而神侯府也沒有多余的人手可供保駕護航,再者說,趙佶是去玩樂的,以往他也從來不會帶上正氣凜然的諸葛神侯和四大名捕護駕,畢竟這些直臣對他來說,實在太過容易掃興。

    話又說回來,蔡京手下現(xiàn)今可用的一流高手已經(jīng)剩下不多,但好在元十三限及其弟子六合青龍、‘天下第七’文雪岸已于今日正午時入了京,恰好能作為黃昏時分皇帝出宮時的戍衛(wèi)隨侍在外側(cè)。

    到了傍晚,蔡京就發(fā)現(xiàn),趙佶不知道又抽的什么風,把他的‘政敵’傅宗書也給帶上了。

    傅宗書表面上與蔡京不合,實則是蔡京當年被貶斥之時,暗中操控扶持上位的傀儡。

    兩人一見面,相互打了個眼色,各自又裝作了一副極不合拍的模樣。

    傅宗書此行也帶了他僅剩不多的麾下高手,九幽神君與其死得只剩五個的弟子暗中潛藏保護。

    尋夢園內(nèi)有一處遼闊如茵的草坪可作球場。

    官家今日興致來了想踢蹴鞠。

    蔡京早已提前安排好了各個準備踢假球的球員。

    御輦不多時就已駕到,隨侍太監(jiān)掀開車簾,官家趙佶從車架內(nèi)緩緩露出面來。

    他已在車架中換好了一身明黃色暗龍紋的球服。

    趙佶身形瘦削,肩膀狹窄,面無四兩肉,穿著一身明黃球服,看起來分外滑稽。

    但沒有人敢笑,又不是不要命了。

    蔡京第一個快步迎了過去。

    其它人包括傅宗書也同樣快步迎去,但都很有眼色的不約而同落后了蔡京十幾步距離。

    趙佶坐在車架上笑看著蔡京,慢慢抬起了手。

    隨侍太監(jiān)手中掀開的車簾落下一半,擋住了他人的視線。

    原本躬腰屈身的蔡京,下意識直起身子扶了上去。

    然而下一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滿是紅得刺眼的鮮血。

    他猛地抬起頭。

    笑著的趙佶轉(zhuǎn)瞬間成了死不瞑目的趙佶。

    胸口處的匕首幽幽閃著吹毛立斷的鋒芒。

    后邊慢趕上來的傅宗書離車架幾步遠的時候乍然瞧見這一幕,大駭之下,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太、太師!你怎么敢刺殺官家?!”

    怎么敢??

    蔡京倒是也想問問他面前,這個為趙佶掀簾的隨侍太監(jiān)。

    但這太監(jiān)只送給了他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然后立馬尖聲高叫道,“來人吶!蔡京他謀反弒君了!!”

    蔡京他有一大堆媽賣批不知道從何罵起。

    這事明顯就是赤裸裸的栽贓陷害。

    可再經(jīng)不起推敲的栽贓陷害,只要有人信了,那就是絕對的真相。

    這一點道理,沒有人比拿手好戲是陷害忠良的蔡京更為明白。

    但此時已經(jīng)晚了。

    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又怎么可能甘心永遠當一個提線傀儡。

    傀儡與提線之人早已面和心不和。

    傅宗書冷靜下來,立馬察覺到這是個除去蔡京的好機會。

    不管真相如何,尋夢園中,現(xiàn)場至少有上千只眼睛看到了蔡京‘刺殺’官家,官家已死,蔡京此番已然是百口難辯,若不趁機投井下石,那豈不是辜負了這一個天地人三和的大好時機么?

    傅宗書隨即口中高呼“捉拿叛臣蔡京”,然后一聲令下,隱于暗處的九幽神君,以及他手下狐震碑、龍涉虛、英綠荷、鐵蒺藜、泡泡五個弟子齊齊出動,只留了一個大弟子狐震碑守在傅宗書身邊保護,其他人同時出招攻向蔡京。

    但蔡京一方的元十三限又豈容他們輕易得手。

    他已經(jīng)郁郁不得志了很多年,好不容易重新被啟用回京,絕對不容許他人破壞,對他來說,不論蔡京是否弒君都不重要,只要殺了這些人,就算是,也不是了。

    于是元十三限也當機立斷出了手,抬手之間步步殺招。

    他一出手,他的弟子們六合青龍與文雪岸自然也不會只在一旁袖手旁觀。

    兩方麾下各有不少高手也紛紛出動對戰(zhàn)。

    綠草如茵的球場上一時間殺氣沖天,血如雨下。

    誰也沒注意,趙佶身邊的那個掀簾太監(jiān)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金風細雨樓紅樓塔頂?shù)拈w樓上,掀簾太監(jiān)此時已卸了易容/面具,露出了底下一張長著四條眉毛的俊臉。

    穿著一身明黃球服的‘趙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語氣賤兮兮地吩咐道,“小陸子,快去給朕倒杯茶來!”

    “死猴精你給我滾蛋!”陸小鳳一臉嫌棄,像拂垃圾似的將他的手從自個兒肩上用力掃了下去。

    司空摘星掀下易容/面具,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好像還有點意猶未盡,“嘿嘿,我這可還是第一次當皇帝呢!”

    趙佶的昏庸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其中一項,就是極為好色。

    他在親王時期就常常游幸青樓楚館,尋花問柳,但凡京中有點名氣的青樓紅牌,幾乎都與他有染,其中他最喜歡的,便是那鎮(zhèn)安坊的李師師,甚至為了與李師師相會,自皇宮寢殿中修建了一條暗道直通李師師的雅閣。

    這就恰好方便了假裝成趙佶的司空摘星瞞天過海進出宮闈。

    司空摘星趴在青樓頂上的那大半個月,趙佶從暗道中偷渡到李師師的雅閣好幾次,這幾次早就已經(jīng)足夠他觀察清楚趙佶此人的各項特征與行為。

    他偽裝的趙佶,除了寫不出瘦金體,畫不出芙蓉錦雞,其它方面幾乎可以做到以假亂真。

    但好在趙佶本就是個不務正業(yè)的皇帝,司空摘星易容偽裝的那兩天,就算不批復奏折也沒有任何人會懷疑。

    接下來的一切順理成章。

    召來蔡京,出游尋夢,將真正的趙佶點了穴塞進車座底下,在蔡京走近之前,由掀簾太監(jiān)小陸子一刀捅死,然后以偷王之王司空摘星的絕快手速偷梁換柱。

    雖然要花晚晚來說,這死法真是過于便宜趙佶了,她本來還打算在他死之前,去找老字號溫家的人買點折磨人的毒藥,準備給趙佶試試毒來著。

    可惜在蘇公子的計劃中,趙佶的尸首除了胸口一匕首斃命的傷口之外,不能再有其它任何的損傷。

    捅死趙佶之后,接下來,就是蔡京與傅宗書之間的狗咬狗了。

    這就是司空摘星限定版趙佶特意帶上傅宗書的原因,同時,也是為何要讓宮九必須殺了米蒼穹的原因,一來是擔心作為皇帝身邊隨侍太監(jiān)的米蒼穹會看出司空摘星的破綻,二來便是為了今日的借刀殺人之計。

    傅宗書手下的九幽老怪,與蔡京麾下的元十三限,同為當世的絕頂高手,外加雙方弟子們,兩邊打起來,各自陣營的死傷絕不會輕。

    最后,自然就是以逸待勞的我方高手撿漏的時候了。

    盡管這計劃一出來,被蘇公子以九幽神君的‘空劫神功’引去連云寨一行救人的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二人,都不是很樂意就是了。

    但好在不論是九幽老怪,還是元十三限,贏下來的那個,蘇公子答應了將掃尾的工作留給他二人。

    因而此時那兩位絕世劍客,估計不知道蹲在了尋夢園的哪個角落疙瘩里,等著那邊的兩條惡狗互相咬完之后,再掃除最后的威脅。

    “又是瞞天過海偷梁換柱,又是借刀殺人以逸待勞。”

    司空摘星一邊扒下身上滑稽的明黃球服,一邊對著花晚晚不住感嘆道,“不是我說,你家蘇公子真是有夠陰毒……”

    “……英明神武啊!”

    司空摘星眼角余光瞄到裹著大氅緩步走進來的蘇夢枕,話風立馬求生欲極強的拐了一個彎。

    花晚晚:“……”

    別以為我沒聽到,你剛要說的明明就是陰毒。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時間來得及,今晚還會多更一章,來不及的話就是明早啦

    第108章 大戲登臺

    蘇夢枕淡淡瞥了一眼司空摘星。

    他甫一走近,還未待開口,花晚晚立馬從袖里掏出了一樣東西塞到他手上。

    “朱停做好了,胖葵去帶回來的。”她隨口說著,然后繼續(xù)拿著個千里目在塔頂窗口看尋夢園的騷亂。

    蘇夢枕神色不變,慢慢展開了手中那卷看似老舊的明黃絹布,他看了一會兒,確定看不出半分不妥之處后,才低聲感慨了一句,“妙手朱停果真名不虛傳。”

    花晚晚手中的千里目是朱停做的,給蘇夢枕的東西,當然也是朱停做的。

    論起手工,論起造假,誰又能比得過妙手朱停呢?

    蘇夢枕手中的這卷老舊得看不出任何破綻的遺詔,將會決定未來的那個至尊之位,該由何人來坐。

    “將此物交予諸葛先生,他會有所決策的。”

    蘇夢枕將東西順手交給了身后的楊無邪,然后慢慢走向了在窗口看兩大奸黨撕逼好戲的花晚晚。

    “好看嗎?”蘇公子問。

    花晚晚正看得興起,想也不想就點頭答道,“好看啊!”

    蘇夢枕目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他忽然又問,“那看完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花晚晚毫不猶豫,繼續(xù)點頭,“好啊!”

    蘇公子身形微頓,下一刻,囅然笑了起來。

    屋內(nèi)的陸小鳳和司空摘星目瞪狗呆,不約而同一齊抬手掏了掏耳朵。

    等等?!

    看完就成親??

    你們這求婚成婚都這么隨便的嗎??

    來不來得及就不說了,蘇公子真的好膽色,要真就這么倉促成了親,估計下半輩子要被花家七個舅兄追殺到死的吧??

    陸小鳳倏地想到了什么,急急湊上去,一把拉過花晚晚的手,然后把手探上去把了把脈,仔細把了一會兒,確定不是某個嚇人的可能之后,才松了一大口氣。

    “小陸哥,你干什么呢?”被打擾了看戲興致的花晚晚有些不樂意地縮回了手。

    陸小鳳都快跳了起來,“我才要問你干什么呢?!”

    花晚晚一臉茫然,“我怎么啦?”

    陸小鳳一指頭戳她額心,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成親這么大的事,你們怎么能這么隨隨便便就決定了!”

    花晚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剛剛是不是……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字眼。

    她有點懵,問,“成親??”

    陸小鳳比她還懵,“你剛不是已經(jīng)……”

    蘇夢枕熟門熟路地撈過她的兔爪子捏了捏,低低地輕笑了聲,道,“方才,你答應了。”

    花晚晚徹底迷惑了:“……啊??”

    不是,我怎么就答應了?我答應什么了我??

    “花家?guī)状?jīng)商,應是最懂為商之道,以誠為本的道理。”

    蘇夢枕唇角含著笑意,抬手撫了撫她的鬢角,絲毫沒有半點誘騙良家美少兔的心虛之感,“阿晚,你說是么?”

    花晚晚:“……”

    是個錘子哦!!

    什么話都被他說了!她還能有什么可說的?!

    花滿樓前些日子因為一筆生意離了趟汴京,回到皇城的時候,新皇已經(jīng)繼了位,那是傳聞中哲宗皇帝大行后遺落民間的皇子,由諸葛神侯拿出遺詔確認身份而登基。

    也不是沒有懷疑的聲音,但新皇的背后還有金風細雨樓的影子在支持,蘇夢枕已經(jīng)將朝政蠶食得只剩半架空殼子,外加朝廷的兵力薄弱,因趙佶蔡京各種監(jiān)守自盜的貪墨,兵將這些年來都吃不飽,餓著肚子的軍隊,拿什么去跟蘇夢枕的十萬江湖私兵干,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那完全就是典型的雞蛋碰石頭,不自量力。

    而在此之前,諸葛神侯先行向全天下公布了楚相玉藏在戚少商劍中的太子血書,上面記載了趙佶皇位來歷不正、殘害宗室的種種罪行,再加上這些年來,趙佶迷信道教,引道士為官,造宮觀,做醮事,耗費人力錢財之數(shù)多不勝數(shù),另外還設應奉局搜集奇花異石,作那勞什子‘花石綱’,又設造作局供其狎戲享樂,更還重用蔡京、童貫、梁師成等六賊,任由奸佞剝削民脂民膏,賣官賣爵,“視官爵財物如糞土,累朝所儲掃地矣”,這十幾年來,整個朝廷上下烏煙瘴氣,百姓被當權(quán)者剝削得苦不堪言,民怨沸騰,趙佶此罪一經(jīng)昭告天下,民間各處無不是歡欣鼓舞,那叫一個大快人心。

    直到后來,趙佶的尸首都快放臭了,都沒能入主皇室宗廟。

    新皇上位,磨刀霍霍,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蔡京、童貫那六賊,傅宗書一黨的人,包括傅宗書其人與九幽神君等人,已被元十三限殺死在八爺莊的尋夢園中,而后在蔡京自以為能把弒君罪名推到傅宗書頭上之時,大戰(zhàn)過一場的元十三限又被忽然出現(xiàn)的葉孤城西門吹雪二人收割了人頭,蔡京因此也被捉拿羈禁了起來。

    余下的梁師成、童貫等五賊全都是一丘之貉,往日里犯的罪人盡皆知,根本就連查都不用查,直接就被一起抄了家,通通扔去天牢里跟蔡京做了難兄難弟。

    僅僅不到十日,整個汴京的天像是突然被翻了個轉(zhuǎn),籠罩在大宋百姓頭頂多年的陰云正在一點點消散,逐漸隱約露出了朗朗乾坤的雛形。

    但這些轟動朝內(nèi)朝外的消息,對于花滿樓來說,都沒有他一回到京師見著陸小鳳,就被劈頭蓋臉地告知了妹妹即將徹底被拐走這一噩耗來得令他震動。

    花七公子一整個大懵逼。

    雖然早知終會有這一日,但這一日來得這般猝不及防,突然到讓七公子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他下意識用力捏了捏陸小鳳的胳膊,捏得小公雞疼得嗷嗷直叫喚。

    “是疼的。”花七公子喃喃道。

    那就不是做夢了。

    花滿樓才剛進門來,現(xiàn)下又立馬掉頭就走。

    陸小鳳眼淚汪汪地抱著遭受飛來橫禍的胳膊,亦步亦趨跟在后頭問他,“七童你這才剛回來,怎么又要出去?”

    花滿樓腳下生風,殺氣騰騰,“我去金風細雨樓。”

    不提其它,只聽陸小鳳講的那段過程,花滿樓覺得,那個姓蘇的家伙實在很有誘騙傻兔子的重大嫌疑。

    是的,蘇公子在七舅哥這里,此時已經(jīng)成了‘那個姓蘇的’。

    花七公子急匆匆趕到天泉山的時候,撲了個空,轉(zhuǎn)而問了楊無邪,才得知蘇夢枕帶著小兔子一道去往了諸葛神侯府。

    神侯府中,當日樹下對弈的‘花家小公子’,今日已換作了蘇公子。

    花晚晚仍蹲在樹上百無聊賴地打起了哈欠。

    無情落下一子,道,“世叔不多時之前才入的宮,沒有一兩個時辰應當出不來。”

    “我知道。”蘇夢枕拈著棋子垂下眸,并不看他,好似一心只在棋局,“但我來此,不為其他。”

    無情眉目微動,盯著他落下的棋子,“你不問我?”

    蘇夢枕淡淡一笑,“說來道去,人各有志,不過志不在此,何須要問?”

    只要君主英明,哲宗的皇子究竟是誰,這,重要么?

    無情看了他好一會兒,也緩緩露出了個淺淺愉悅的笑來,“有時候我真想知道,你還有什么看不透的?”

    “還是有的。”

    蘇夢枕抬眸看向了正在手賤摧殘樹葉的兔子,幽幽嘆了口氣,“否則我也不用來這一趟了。”

    要不說二人怎么是知己呢,蘇夢枕無須無情多說便已明白他的想法,而無情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也當即就看懂了什么,他低低笑了聲,再開口時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戲謔,“聽說那位花七公子今日回的京?”

    “我贏了。”

    蘇夢枕面無表情落下最后一子。

    無情眉頭一挑,扔下手中棋子,繼續(xù)調(diào)笑道,“蘇公子好福氣啊,我可是聽說了,七位舅兄個個都十分可靠。”

    蘇公子:“……”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好一打買一贈七的福氣。

    可靠的同時,也十分難搞。

    他二人說話明明暗暗的,花晚晚聽得半懂不懂,但有一件事是聽出來了,“我七哥回來了?”

    她說著,立馬從樹上蹦了下來,大有一副當即就要拋下男朋友去找哥哥的架勢。

    “急什么?”

    蘇夢枕及時拉住了她的手,“再陪我去個地方。”

    花晚晚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問,“去哪兒?”

    皇宮大內(nèi)。

    花晚晚有新皇給的出入宮闈的令牌,輕而易舉的就入了宮面了圣。

    一進御書房,坐在上首的,仍是某位熟悉的皇帝陛下。

    熟悉是真的熟悉,只是花晚晚一進殿內(nèi),瞅著他埋頭工作的腦袋頂,總覺得似乎……發(fā)髻薄了些?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下一刻,就對上了小皇帝飽含怨念的眼神。

    花晚晚:“……”

    蘇夢枕將小皇帝早早安排進神侯府,給了諸葛神侯與無情等人了解他品性以及治國理政之能的時間,本只是為了在之后將假遺詔給諸葛神侯的時候多一條選擇,但沒想到,最終諸葛神侯的選擇竟然真的是他。

    但不得不說,主世界的大明被小皇帝治理得欣欣向榮,國富民強,也能看得出他確實不愧他那番關于“天子之劍,平天下,安萬民,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的論述。

    如今的皇宮中,迷信道教的道宗皇帝已不在,道士該驅(qū)逐的驅(qū)逐,該論罪的論罪,自然那些個香火裊裊、煉丹作法的道宮也作了廢,這樣一來,宮中的空氣都顯得清新了不少。

    花晚晚在進宮時,看到那些被陸續(xù)驅(qū)逐的道士,還忍不住多問了蘇夢枕一句,“你就不怕他跟史書上那些皇帝一樣,趁此機會利用我的能量求那什么長生不老術(shù)嗎?”

    雖說小皇帝當初也是因為憐憫這一世的百姓,因而才答應來此方世界當一個下任皇帝的備用選手,但如今真成了事,花晚晚反倒是有些擔心起來了,畢竟誰也不能保證,如今勵精圖治的小皇帝,幾十年后成了老皇帝之后不會作出什么幺蛾子。

    但聽到花晚晚的問題后,蘇夢枕卻是笑了,而且笑得甚是有些不懷好意,他說,“你先看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了。”

    于是花晚晚現(xiàn)在看到了。

    于是她這下什么都懂了。

    這他媽活脫脫一個社畜啊!

    管理兩個國家,兩個世界來回跑,時間坐標來回換,這個忙完忙那個……就這?就這?這誰他媽還會想長生不老啊!

    光是這輩子活都活累了!

    小皇帝眼下青黑,怨氣沖天,他一見到花晚晚,開口第一句:

    “朕的頭發(fā)日漸稀疏……”

    花晚晚:……看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蘇公子計劃通√小皇帝以后可就沒得空子給兔兔寫什么密旨了-

    抱歉昨晚有事趕不及雙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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