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第 19 章
世界在極速倒退中。
狂風(fēng)吹掉了他的外套, 強烈的失重感也不能讓他的心率加快半分。右眼上的繃帶似乎在跳下來的時候蹭到哪里了,隨著他的極速下墜散落開來,就像是包裹著他的絲帶一樣漫天飛舞。
自己會死去嗎?
啊……在這樣美麗的月色下死去, 真是不錯……
——只是, 稍稍有那么一點可惜。
自己還會看到嗎?看到那絢爛的,仿佛將夜幕撕裂的光輝,看到那雙閃亮到璀璨的金橘色眼眸。
如果能看到的話, 大抵是最好的告別禮吧。
“太宰!!!!!!!”
天空中似乎傳來了熟悉的呼喊, 比聲音更快傳達(dá)到的,是那無與倫比的美麗火焰。
那是撕裂黑暗的熾熱之火,那是照亮蒼穹的希望之光,仿佛雄鷹翅膀的金橘色火焰從高空飛散而下, 黑夜在這剎那變?yōu)榘讜儭?br />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強大, 都要耀眼, 都要絢麗。
太宰治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他愣愣地盯著上方的大聲叫喊著自己的少年,忍不住喃喃自語。
“太狡猾了……這個世界有這么美麗嗎……”
“把手!”未來的首領(lǐng)身如飛鷹俯沖而下, 金橘色的眼眸如同正午晴空映照著他的全部,少年朝著太宰治拼命伸手:“給我——!”
那一刻, 身體比大腦更加誠實。似乎是被這無與倫比的美麗所蠱惑,太宰治忍不住伸出了手——
然后,被對方牢牢抓住!
而此時他們距離地面已不足三十米。
澤田綱吉要緊牙關(guān), 他不能就這么直接停止——和被火焰強化的他不同,太宰治只是普通人,如果驟然靠火焰的推進(jìn)力停在半空, 強大的作用力會瞬間扯斷太宰治的手臂!
“抱緊我!”
他當(dāng)機立斷一個用力就將身量比他矮些的鳶眼少年拉進(jìn)懷里,左臂緊緊固定住對方纖細(xì)的腰身。再又落下近十米的距離后終于依靠右手火焰的強大推進(jìn)力減緩了足以讓他們摔得粉身碎骨的下墜。
下一秒, 大股的火焰自少年右手掌心狂暴噴涌,似是帶著無盡的憤怒,大空火焰位列第一的強大推進(jìn)力帶著兩個少年直沖天際!
太宰治的心臟恐怕從出生以來,就沒有跳的這么快過。
身邊的景色再一次加速劃過,但是不同于落下來,這一次全程都被火焰的光帶照亮。太宰治從頭到尾都沒有閉上的雙眼仰望天穹,親眼看著少年帶著他越飛越高越飛越快,竟在比下墜還快的時間內(nèi)就沖上了港口Mafia的中央大樓最高處,回到了天臺正中。
“感覺心臟下一秒就要從嘴巴里吐出來。”太宰治用著一如往常的調(diào)笑語氣,仿佛從數(shù)百米高空玩自由落體的那個人不是他:“這樣特殊飛行,還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呢。”
“……不想笑的話,就不要笑。”綱吉沒有看他,只是輕聲說:“在我的面前,你不用偽裝。即使討厭我也沒關(guān)系,我就是這樣自私的一個人,我——”
“你錯了哦,綱吉君。我現(xiàn)在是真的想要笑。”不知是否被綱吉額頭的火焰所侵染,太宰治那雙經(jīng)常顯得病懨陰郁的眼眸竟是如此明亮:“綱吉君這樣舍命來救我,我都不好意思再跳一次了。”
他意味深長道:“現(xiàn)在的綱吉君美麗的好像神明大人一樣。”
“……”
——果然,他還是不太能理解太宰治的想法。
憤怒的火焰依舊在心底熊熊燃燒,他在鳶眼少年的生死觀面前總是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氣。
更可悲的是太宰治從頭到尾都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自然,讓他的氣無處可撒。
“哦呀,綱吉君的手套變了呢。”
未來的首領(lǐng)愣了下,因為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他甚至有點跟不上太宰治的思路。順著好友的目光看去,那雙因點燃火焰而轉(zhuǎn)變形態(tài)的手套,這一次竟然與以往截然不同。
以往是鋼鐵質(zhì)感、銀黑相間,手背黑色的部分上印著銀色的“X”,樣式簡單質(zhì)樸。
而此時的手套竟然化作了火焰一般華麗的赤色,包裹到了他的手腕以下,彭格列指環(huán)戴在他右手中指上化作純粹的天空之藍(lán),手背金橘色的“X”印記下,是同指環(huán)相似的水晶蘊含著整片天空,美得令人心醉。
他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力量比之前強大了不知多少倍。如果現(xiàn)在的他遇到了布克,或許開局就可以打破對方的空間封鎖。
是因為彭格列指環(huán)?
還是……因為他體內(nèi)流淌著的血脈?
又或者兩者皆有?
『血脈帶來的饋贈,亦是一種詛咒。』
布克的話語猶在耳畔。
『在這里的你脫離了原本的規(guī)則壓制,血脈中的神性開始覺醒,你越是燃燒火焰,就越會變得比過去更加的強大。』
太宰治說。
『現(xiàn)在的綱吉君美麗的好像神明大人一樣。』
澤田綱吉緩緩抬頭,看向面前含笑的少年。對方露出的雙眼讓本就俊秀的臉龐更加精致,明明是這樣美好的一幕,卻讓他的心如墜深海,越陷越深。
但他還是問了:“你想說什么?”
“綱吉君知道嗎,我也有異能力。而且對你使用了好多次,只是你從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罷了。”
澤田綱吉一點點睜大了眼睛,那雙仿佛燃燒著火焰的金紅色瞳孔控制不住的收縮。
“我的異能力名為‘人間失格’,被譽為究極反異能力,可以無效所有的異能——至今從來沒有失手。”
太宰治的聲音很輕,卻重重的砸在綱吉的心上。
“——綱吉君,你所擁有的,根本不是異能。”
未來的首領(lǐng)已經(jīng)不知道要如何反應(yīng)。
從太宰治跳下大樓的那一刻起,他的精神就如同彎弓之弦,緊繃的幾乎要斷裂。可這一跳卻只是開始,接二連三的訊息讓他難以置信的定在原地,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我究竟是什么人呢?沒有記憶,沒有過去,使用著不同于任何人的力量,唯一和曾經(jīng)有關(guān)聯(lián)的是一個奇奇怪怪的非人。】
綱吉在心底輕輕問自己。
【我……真的是人類嗎?】
…………
………………
太宰治望著澤田綱吉飛走的身影,金紅色的火焰劃過黑夜,比最美的煙花還要絢爛。
狂風(fēng)將他的黑發(fā)吹的四處飛散,鳶眼少年左手小臂處的繃帶斷裂,被鮮血染紅——那是跳下去時被邊緣劃傷的,但他就像感覺不到痛楚,喃喃自語:“我早就說了……讓你逃跑了吧。”
澤田綱吉不該拉住他的手的。
這樣他還能自我勸服,放那自由的飛鳥飛上天空。
——放棄了最后逃離機會的,是你自己啊,綱吉君。
蘭堂站在少年的身后冷冷道:“太宰,不要做的太過分了。”
“布局已成,森先生已經(jīng)下手了。而面對將要到來的災(zāi)難,綱吉君必須接受自我,斬斷弱點,變得強大。”太宰治嗤笑:“只有強大到森先生也不敢妄動的程度,他才有足夠的時間與機會成長。”
“蘭堂先生不也是這樣想的?”
“你明明可以阻止綱吉君,唆使他逃離這個糟糕的城市,遠(yuǎn)離無聊的紛爭。可你還是選擇眼睜睜地看著綱吉君吃下了森先生的藥,走向我的陷阱,你清楚的知道,他在救我的那一刻就再也沒有回頭之路了。”
蘭堂并沒有生氣,黑色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飄飛,同樣失去記憶的異國男子看向火焰離去的方向平淡道:“少主大人就是紛爭的中心,他的特殊注定他絕不可能平淡一生。逃跑永遠(yuǎn)不能解決問題,正是因此你才決定迫使他邁出那一步。”
太宰治沒空再搭理對方。
他還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謀算,既然決心拉住對方遞出的手,他就必須從現(xiàn)在開始謀算這場棋局。
非人的中原中也,自稱“布克”的非人孩童,連系綱吉過去的格瑞兒,真實身份絕不簡單的強大異能者蘭堂,港口Mafia,彭格列大空指環(huán),神性血脈……這些都會成為他棋局上的棋子,在未來是能夠逆轉(zhuǎn)乾坤的終極武器,也是可以將他毀滅的致命殺招。
森鷗外從來都不是他的敵人,只是現(xiàn)在擋在綱吉最前方需要攀爬的天梯,是威脅亦是機會,太宰治最終的目的也是讓對方成為他棋盤上的棋子。
因為在未來,纏繞在澤田綱吉身上的絲線只會越來越多,正如蘭堂所言,少年注定成為紛爭的中心。既然拉住了他的手,他就絕不會接受對方只能凄慘奔逃的狼狽命運。
所以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中奪取最大的利益,才能為這似兔似鳥,又如獅如鷹的少年奪得掌控全局、戰(zhàn)勝所有危險的機會。
饒是多智盡妖的太宰治,都為這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棋局感到窒息。
但是這看不到前路的挑戰(zhàn)也讓太宰治由衷的感到亢奮,第一次,他眼中的世界線不是清晰單一的,未來之路充滿迷霧,哪怕用上雙眼,他也什么都“看”不到。
第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蘭堂不知何時離開,無人的天臺,太宰治興奮地大笑著,好似瘋魔。
他當(dāng)然知道森鷗外一直在利用他,但是他無所謂也不在乎。他沒有什么一定要活著的意義,森鷗外提出的新奇死法讓他同意與之同謀,為這惡心無趣的世界增添一點新意。
“既然選擇了利用我,那就要做好被利用的準(zhǔn)備啊,森先生。”
太宰治隨手擦掉笑出來的眼淚,轉(zhuǎn)身離開。
“即中也之后,讓綱吉君立于不敗之地的第二塊墊腳石,就從你開始吧。”
……
…………
首領(lǐng)的房間內(nèi),遲暮的老人已經(jīng)沉睡,但臉上的屬于死亡的灰敗缺隨著天空中燃燒的火焰緩緩?fù)巳ァIt外冷眼看著,緩步走到窗前遙望那朝著擂缽街方向移動的火焰尾巴,突然笑了:“我的弟子還真是別扭又麻煩,偏偏還有個好用的腦袋很會算計別人,綱吉君吸引來這么個定時炸|彈,還真是不幸呢。”
“太宰君,現(xiàn)在的你是否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呢?”
黑暗之中,無人能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