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第 21 章
悲劇又理所當然的。
澤田綱吉又發起了高燒。
他本來就生著病, 前一天燒了大半夜,全靠森鷗外的藥才降了下來。剛恢復點精神就被老首領嚇得狂練能力,當晚又被太宰治逼得心力交瘁, 控制不住新獲得的力量導致體能大量消耗, 最后又和身·體·強·健的中原中也吹了大半夜的冷風……
心神完全放松之后,他和伙伴天南地北的聊著話,沒想到聊著聊著就開始迷迷糊糊吐字不清。中原中也只當綱吉和以往一樣是困的睡著了, 將當時還沒燒起來的未來首領抱回一直為他保留的房間繼續睡, 然后自己也回房休息。等到天大亮去叫人起床時才發現不對——那個時候綱吉已經燒的完全沒有意識了。
從來沒生過病的中原中也一下子亂了手腳,對方的額頭簡直燙手,便是基地的其他孩子也從來沒有燒到這個程度過。以柚杏為首的女孩們也快速行動起來照顧生病的少年,喂藥的喂藥, 冷敷的冷敷, 擦拭四肢的擦拭四肢, 總算安撫了赭發少年驚惶的情緒。白瀨也主動叫著中原中也一起去請醫生來, 畢竟有他的異能在,不管多遠的距離有多少的醫療藥品他都能快速的背回來。
可是, 明明這樣著急的中原中也,卻出去了一個上午也沒回來。
更加詭異的是, 基地里留著的人一點都不擔心,仿佛對方這么久沒回來是理所當然的。
或者說,對方回不來才是正常的。
“都是你不好, 澤田,都是你的錯。”粉發的少女坐在綱吉的床邊,貼著漂亮美甲的手指順著綱吉的臉頰一點點滑下去, 聲音充滿了恐懼:“你明明成為了港口Mafia的少主,為什么不肯帶我們一起去過好日子呢?都是因為你我們才必須繼續靠著中也在這個鬼地方艱難求存, 白瀨他們甚至要靠偷才能拿到一點喜歡的酒水……”
“果然就和白瀨說的一樣,你只想帶中也走吧!因為他那么強大,他才有被你帶走的價值,我們都是被拋棄的……”
“別想抵賴!白瀨那天都看到了!我們差點被高瀨會殺死在小巷里,中也卻只顧著和港口Mafia的太宰治混在一起不肯和我們共同行動!”
“你們都是羊的叛徒!”
事實上太宰治目前并未加入港口Mafia,但是“羊”的孩子們并不知曉。他們只看到太宰治混在港口Mafia的壯漢中,幫著首領的私人醫生將“少主大人”迎接回去——這還不能證明他的身份嗎?
中原中也每次去擂缽街外面,都是和港口Mafia的太宰治或者澤田綱吉密會吧?
在從白瀨的口中知道一個半月前的“真相”后,所有的孩子都這樣想——事實也確實如此。
但理由卻與他們所認為的大相徑庭。
澤田綱吉不帶他們走,是因為他明白這些無力的小羊們只會成為老首領手中更方便控制他的工具,就像助理團那樣,任由對方生殺予奪。
中原中也不將事情和盤托出,是因為他明白小羊們的依賴性,并不想澤田綱吉在港口Mafia的處境更加為難,也不想同伴們被那瘋狗一樣的老首領關注。
事實上小羊們的生活和以前沒有任何不同。
變化的,是他們的心。
因為他們自身沒有任何能力,一切都靠著他人的施舍和幫助才能存活。恐懼的種子從一開始就已經深埋心底,并隨著有心人的引導生根發芽,最后開出罪惡之花。
未來的首領依舊昏迷著,柚杏說這么多也不是想要得到對方的回復。她只是內心在恐懼著,恐懼著他們的計劃失敗——因為他們太清楚中原中也究竟有多么強大了,那是能夠以個人之力抗衡整個黑勢力的恐怖力量。一旦計劃失敗,他們根本不可能在赭發少年的瘋狂報復中活下來。
只有將所有過錯都推到綱吉身上,她心中的恐懼才能稍稍減緩。
“昨晚你那么高調的來找中也,連隱藏都不屑了,是已經打算動手了吧……是你逼我們走到最后一步的!”
“我們已經和GSS徹底合作了,羊的大家都同意了,我們會加入GSS組織,再也不需要將希望寄托在中也和你的身上。我們會證明自身,就算沒有你們,我們也能過得很好!”
女孩環抱著自己微微顫抖的身體,絮絮叨叨地說著:“白瀨去對付中也了,重力異能不是被動能力,只要中也沒有防備,白瀨肯定可以捅傷他。刀上我讓小七涂了毒,中也雖然身體素質極好,但抗毒性不行,那些藥效足以讓他失去抵抗力……只要沒了反抗的力氣,GSS的人一定可以殺死中也的,一定……”
她哭了起來:“我們也不想殺了他,但是中也太強大了,我們根本擋不住他的報復……而且、而且本來就是中也先背叛我們的,我們沒有錯!”
正哭著,房門被敲響,屋外傳來的同伴的聲音:“GSS那邊來人了,走吧。”
柚杏連忙擦干了眼淚:“我已經準備好了,進來吧。”
——今天之后,他們再也不會回到這個曾經被稱之為“家”的地方了。
幾個男孩架著昏迷的綱吉走出了基地,二十余個全副武裝的男人站在門外的空地上,為首者居高臨下:“這個小鬼真的是港口Mafia的少主?”
“千真萬確。”羊的孩子們點著頭,柚杏擔心道:“白瀨他們呢?”
“放心,你們的‘羊之王’已經重傷掉進了海里,我們正在捕撈他。不過他中了毒動彈不得,希望還沒有進魚肚子。”GSS的隊長不屑道:“好了,把那個半死不活的小鬼帶過來,和那個據說代表了他身份的戒指手套一起。”
孩子們正要行動,突然聽到了一個沙啞的嗓音在他們中響起。
“你們說……什么……?”
“你們對中也……”
柚杏驚恐地回頭。
“做了什么?!!”
狂暴的火焰在未來的首領額頭熊熊燃燒,沒有戴著任何東西的手上,手背血紅的咒文閃爍著不祥的光輝——少年的雙手上竟然出現了鋼鐵手套的虛影!
架著綱吉的幾個男孩幾乎在那一瞬間就被擊飛,他的速度太快了,快的沒有人看清究竟發生了什么。對于他們而言,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他們中最強壯的幾個男孩就像是狂風中斷了線的風箏,慘叫著倒飛了出去!
但是未來首領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這一下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綱吉半跪在地上抬起頭,正巧對上了柚杏那雙驚恐的眼。
滅頂的憤怒讓少年額頭金橘色的火焰無限向金紅色偏轉,雙手爆烈的金紅之光幾乎將蜷縮的身體完全包裹。從未如此近距離接觸這強大異能的少女嚇得發出尖叫,下意識的將手中猶如燙手山芋的華美指環一把扔向了GSS的隊長。
——那是澤田綱吉重于生命的彭格列大空指環,是他的半身,甚至可以說是他力量的源泉。
下意識的,綱吉飛沖上去想要搶回指環——只要有了指環力量的加持,他就可以強行壓下身體的虛弱,他就可以立刻去中也掉下去的地方找他!
火焰的推進力讓少年快的只剩下殘影,哪怕后發,他的指尖馬上就能碰到半空中與他右眼持平的大空指環——
“咚——!”
【咦……?】
未來的首領忍不住想。
【發生了……什么?】
他看到他的指環被似曾相識的穿||甲彈擊碎了。
然后……
“綱————!!!”
“綱吉君!!!”
【是中也的聲音嗎?】少年高興的心想:【原來你沒事啊,真是太好了。】
意識的最后:【還有一個聲音是太宰君的?你也來了……這一次,我一定會拉住你的手,不讓你掉下去了。】
——子彈射進了他的右眼。
第022章 第 22 章
天空在哀鳴。
大地在顫抖。
空間被扭曲。
仿佛有什么“門”被打開了, 那本是決不可打開的禁忌之門,哪怕只是打開了一絲,0.1秒都沒有的一瞬, 亦是神明對世人的懲罰。
天災之所以稱呼為天災, 就是因為人類無法抵抗祂。
中原中也做了什么呢?
他只是沖過來,抱住伙伴的身體,低著頭, 然后對著敵人, 輕輕捏了一下地面的泥土。
——然后所有敵人的下半身都消失了。
不,或許不能說消失了,只不過他們的下半身在瞬間因為極致的重力而分崩離析,可怕的重力場讓鮮血都無法濺射——沒有什么血肉橫飛的驚悚景象, 亦沒有什么聲息, 就只是突然那么一下, 消失了。
在這短暫的0.1秒中, 中原中也腳下的地面與身邊的空氣都在極速的扭曲、壓縮、變形、崩潰,大地失去了原有的形狀, 被“消失”的空氣與泥土一同湮滅在這個世界。極致的重力宛如黑紅色的火焰,將整個世界焚燒, 半米之外的空間就像是被神明的手掌剜去,只留下一個巨大的深坑。
所有肉眼可見的一切,都被“湮滅”了。
便是遠處幸存下來的建筑物, 也在天災的面前化作塵埃。
這是包括“羊”們在內的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中原中也完全展現異能力的樣子。
哪怕“門”重新關合,不祥的“火焰”依舊在他的身上如同詛咒燃燒著, 他緊抱著澤田綱吉倒下的身體,就像是抱住最后的希望, 近乎于絕望地跪在那獨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孤獨的駐立在大坑正中央的巨大土柱上。
半米之外的一切都已經化為廢墟深陷地底,小羊們連同身下完好的一片土地,與前方的殘肢斷臂一起掉入坑底摔得頭破血流,但這已經是最幸運的了。
中原中也哪怕在最憤怒和絕望的此刻,依舊下意識的沒有傷害他們。
羊羔們嚇得尖叫,他們的“王”卻不會再安慰他們了。
殘存的土柱之上,在這仿佛要毀滅一切的天災面前,唯一不受影響的太宰治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他仿佛什么也沒有看到,沒有看到敵人的消失,沒有看到空間的扭曲,亦沒有看到似乎要毀滅世界的災厄,紅色的“火焰”在身周燃燒,卻傷不了他分毫。
他只是冷漠地站在中原中也身前,瞳孔不斷顫動著,輕聲道:“綱吉君還活著,不是嗎?”
“滾。”
“冷靜一點,中也。”他蹲在二人身前,聲音是如此的平靜,只有撫摸上未來首領眼角的手指的顫抖才泄露出他內心的恐懼:“綱吉君不會有事的。”
“如果不是這樣,你覺得你還能活著嗎?”中原中也的聲音如此冷漠,若不是抱著綱吉,太宰治毫不懷疑對方會踢爆他的腦袋:“這也是你計劃好的?你知不知道綱他打算——”
“我知道。”
太宰治輕聲說:“我都知道的……我怎么可能會傷害綱吉君。”
“……”
他早就算準了綱吉會因情緒的大起大落舊病復發,昨晚蘭堂給少年吃的藥是森鷗外特制的,在治療身體的同時具有強效的安眠成分。包裹在藥上的糖衣于計算好的時間溶解,理論上綱吉應該一覺睡到今天天黑才會醒,那時候一切已經塵埃落定,少年只要在清醒后接收最后的勝利果實即可。
GSS組織想要留著他威脅港口Mafia,根本不會傷害昏迷中的少年。哪怕綱吉提前醒來,失去了指環與手套的他也沒有反抗的能力,更別說還處于虛弱中。
無論哪種情況,澤田綱吉都不會有事。
但是他千算萬算,沒能算到大空火焰竟然能將少年的身體強化到這種地步,讓他這么早就清醒。更沒想到哪怕沒有了指環和手套,手背上詭異的印痕竟然能虛擬出手套的形態,輔助他進行攻擊,過于強大的力量讓身經百戰的GSS隊長也因為恐懼亂了分寸,從而導致了下意識的反擊。
太宰治還沒自負到自己能算無遺策,但事實上他失誤的情況極少,而就是這極少數的情況,竟然險些造成了無法挽回的絕境。
鳶眼少年纖長的手指輕輕撥開未來首領的額發,他最珍視的朋友就這樣瞪大著雙眼,像木偶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他和中原中也只能這樣無力地看著,看著彭格列大空指環的碎片一片、一片的融進澤田綱吉的右眼,就像是雪花落在了湖面上一樣,連漣漪都不曾泛起,就消失在了瞳孔深處。
而那枚進入活物體內就會爆裂的穿||甲彈,就這樣詭異的停滯在眼球前,尖端甚至已經刺入其中。
兩個人誰都不敢去動那枚子彈,中原中也不敢,擁有無效化異能的太宰治更不敢,只能安靜地守在最重要的那個人身邊,等待最后的宣判。
他們二人是這個世上唯二知曉澤田綱吉一切異常的人,而此時此刻他們都感激著這份異常,讓少年還有機會活下去。
無數碎片一點一滴的消失,在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時間緩緩流逝,終于……最后一片指環的碎片也消失了。
中原中也與太宰治同時屏住了呼吸。
金橘色的火焰突然從澤田綱吉的額頭燃起,迅速的包裹住他的全身。火焰是那樣的柔和,它們順著接觸的肢體蔓延出去,同樣包裹住了另外兩個少年的全身,沒有帶來一絲一毫的傷害。
中原中也因眼前的場景陷入狂喜——那已經進入眼球的穿||甲彈竟然一點點后退著,然后猛然飛出了火焰的籠罩范圍后掉落在地,而綱吉金橘色的瞳孔完好如初,沒有半分損傷。
更令人震驚的是,赭發少年的后腰被曾經的同伴捅入了含毒的小刀,傷口沾了海水疼痛難忍,之前只是做了簡單的處理。而現在,毒素造成的肌肉麻痹和虛弱快速的消退著,就連傷口的疼痛也同時消失不見,哪怕不用看他都知道。
——他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伙伴竟然還擁有治愈傷痛的力量。也正是因為這強大的力量,他的伙伴才能恢復如初,不僅保住了性命,也不用承受喪失一只眼睛的痛苦。
大空火焰緩緩退去,綱吉一直大睜著的雙眼終于閉合,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就在金橘色的火焰徹底消失的一瞬間,兩個人似乎都看到了有一個金色頭發的虛影輕輕拂過未來首領的額發,發出了一聲輕輕地嘆息。
綱吉似乎有所察覺,昏迷中的少年不安地蹙緊眉頭,低聲喃喃。
“一世……”
聽到少年的聲音,中原中也也沒空管那一閃即逝的影子:“綱!能聽到我說話嗎?!”
太宰治卻盯著自己左手手背上細微的劃痕沒有說話。
那是他前天被綱吉從浴池里拉出來的時候,被置物架劃傷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傷口,哪怕放著不管,明天就要完全好了。
但是現在,傷口反而變壞了。
當然,這樣細小的傷口,便是再壞也沒什么大不了,甚至絕大部分人都不會發現它的細微變化。但是這些都瞞不過太宰治的眼睛,鳶眼少年突然拿出小刀,一刀劃開了包裹住左臂的繃帶。
中原中也抱起昏迷的少年,皺眉看著太宰治重見陽光的左臂——整條小臂因長年不見陽光白的晃眼,除此外沒有什么特別。
“喂,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中原中也冷冷道:“我先帶綱回港口Mafia,你——”
頓了頓,他轉頭看了一眼已經化為廢墟的、曾經的“羊”基地,他們曾經的“家”,鈷藍色的雙眼半磕著,語氣復雜:“即使是被你算計,但我說到做到。我會加入港口Mafia,但是你不許傷害孩子們。而且,我不會效忠‘少主大人’以外的人。”
“你的命還是我讓人救的吧,掉進海里成了落水狗的中原中也先生?”太宰治淡淡道:“被同伴背叛無家可歸的野狗神氣什么?說什么算計,我最多算是落井下石。”
中原中也并沒有生氣,他知道眼前的混蛋就是推動一切發生的引子,和白瀨對峙時的只言片語已經讓他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但是他確實不怨恨太宰治,和“羊”的禍根早就埋下,太宰治只是提前引爆了而已。
“家里……房子里還放著一個橙色的、材質特殊的奶嘴。我遇見綱時就掛在他脖子上,不知道有沒有被我的異能毀掉,可以的話找找吧,這對他很重要,一直托我保管著。”
這句話說完,紅光包裹住中原中也和澤田綱吉的身體,徹底擺脫“羊之王”之名的重力使帶著他最重要的伙伴快速的飛向了港口Mafia,獨留太宰治站在深坑的中心沉默不語。
坑洞的另一頭,由廣津柳浪帶領的黑蜥蜴部隊訓練有素的處理完GSS組織的剩余殘黨后,快速的搭建好繩梯將坑底的小羊們挨個帶了上來。太宰治踩著用木板臨時拼湊的“橋”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隨意道:“廣津先生聽到了吧,少主大人重要的寶物在那片廢墟里,記得把那個奶嘴挖出來。”
年近半百的老紳士低頭看著神色懨懨的鳶眼少年,這是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像黑手黨的孩子,簡直就像是為了成為黑手黨而誕生,是黑暗中的黑暗。明明不是任何組織的成員,只是首領私人醫生的弟子,卻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服從他的命令。
沒有聽到回答,太宰治挑起眼:“不愿意?”
“……不,既然你持有首領的‘銀之神諭’,那么你的命令等同于首領,我等不會違背。”廣津柳浪淡淡道:“更何況這是針對少主大人所有物的尋找。”
聽出了話中暗藏的深意,太宰治輕笑了聲,走到了坐在一堆瑟瑟發抖的小羊們面前。
“你、你想干什么……”眾人怕狠了他,明明對方沒有對他們做什么,可是生物的本能卻讓他們下意識的顫抖:“你答應了中也,不會傷害我們!”
“放心,我什么也不會做。”太宰治蹲下||身,在柚杏的尖叫聲中抓起了她的手腕,夸贊道:“真是漂亮的指甲,是叫做‘法式美甲’來著?帶著這么好看的長指甲,想必也沒法干什么重活吧?”
他在少女驚恐的眼神中放開她站起身,祝愿道:“現在,你們自由了,想去哪里都可以。希望在今后的生活中,你們能學會怎樣做一個‘真正的’擂缽街人。”
………………
…………
這一天的港口Mafia注定了不會平靜。
被GSS劫持的少主雖然被順利救回,卻身染重病高燒不退,直接被緊急送往ICU搶救。更糟糕的是,統治港口Mafia數十年的老首領也在這一天沒能挺過舊疾復發,于當晚含恨而終。
他的尸體被醫療部的醫生從ICU病房推了出來,所有趕來的干部都看到了形銷骨立的老首領大睜著雙眼,那張青紫的臉上滿是對生存的渴望和不甘,死不瞑目。這一個多月來的健康更像是回光返照。
而他遺留的代表了首領絕對命令的“銀之神諭”上用顫抖的筆記寫下了最后的兩條命令。
一個是由他的愛子澤田綱吉繼承港口Mafia的首領之位。
一個是任命森鷗外為代理首領,輔佐澤田綱吉直至成長為合格的首領。
第一條理所當然命令明確,第二條卻在所有中高層中掀起軒然大||波。
先不說“合格的首領”這樣曖昧的、沒有任何規則定義的詞語,就說代理首領一職,憑什么由一個連港口Mafia人員都不算的外來醫生擔任!
而這一切的唯一見證人,還是因為營救少主有功而被首領召見的、森鷗外的弟子!
洶涌的暗潮席卷整個港口Mafia,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夜未眠,老首領的死反而沒有什么人關心了。
而處于旋渦最中心的師徒二人卻看似悠閑地坐在澤田綱吉的病床邊聊天。
太宰治一邊戳著綱吉柔軟的面頰,一邊慢悠悠道:“我還以為森先生會直接干掉綱吉君自己成為首領。”
坐在病床另一邊的中原中也一把打掉太宰治作惡的手,惡狠狠地瞪著對面的師徒二人。
“太宰君,不要亂說話,少主大人可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是首領早在一個半月前就當眾不止一次宣布過的。”森鷗外輕笑:“中也君也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對少主大人的關愛發自真心,一定會盡心盡力協助少主大人成長。”
中原中也冷哼一聲:“最好真的如此。”
頓了頓,赭發少年問:“那個老東西真的是病死的?”
“千真萬確。”森鷗外紫紅色的雙眸盯著昏睡中的少年,意味深長:“因為他沒有保護好少主大人,讓他受到了致命的傷害,如果不是因為少主大人的治愈能力,只怕已經遭遇不測——他違背了‘契約’。”
想到對方曾經下達的滅絕人性的命令給擂缽街造成了多少悲劇,中原中也嗤笑:“便宜他了。”
太宰治挑撥:“都怪小矮子太沒用,害的綱吉君遭了這么大的罪。”
“你這該死的繃帶精——”
“好了好了,兩位不要吵。”森鷗外在一旁做和事佬:“少主大人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需要好好靜養。”
兩個少年總算安靜下來,卻一個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森鷗外笑了笑,率先告辭——他主要來確定澤田綱吉三人的狀態,他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處理,現在的一切都只是開始而已。
病房中重新恢復了安靜,半響,太宰治突然道:“中也。”
“干什么?”
“你真的覺得綱吉君當時展現的能力是‘治愈’嗎?”太宰治撫摸著自己的左臂緩緩道:“治愈的能力,使用后卻把自己從普通的發燒送進了ICU急救?”
想起綱吉被送進急救室在生死邊緣掙扎了整整一夜才脫離鬼門關,中原中也的語氣越發暴躁:“想說什么直接說!”
“綱吉君昨天上午的檢測報告里沒有發現森先生的強效安眠藥成分,我很確定他前天晚上吃了,并且是你親眼看著藥效生效的。想要將藥物完全代謝出身體檢測不出,理論上需要72小時,哪怕火焰大幅強化了綱吉君的身體,根據他恢復意識的時間推算,最少也可以存在12個小時以上。”
“可是醫療部什么也沒有檢測出來,時間明明只過了不到11個小時。”
他抬起眼,與中原中也鈷藍色的眼眸對視。
“綱吉君覺醒的能力不是‘治愈’,而是‘時光倒流’——他逆轉了時間的洪流。”
“不僅是對他自己,連我們兩個都包含了進去。僅根據我手臂上的傷口判斷,倒流的時間范圍是11個小時以上,43小時以下。而代價就是綱吉君幾乎命喪黃泉。”
“中也,你知道這代表了什么嗎?”
中原中也輕輕握住綱吉的手,鈷藍色的眼中蘊含風暴。
“無論代表了什么,只要是想傷害綱的存在,我都會用重力將其碾碎。”
太宰治笑了。
“很好。”
第023章 第 23 章
雖然現實世界的綱吉在生死線上幾度徘徊, 但精神卻十分良好。
他站在黑白組成的世界里,面前坐在高臺上的是不久前才見過的布克。漂亮的雌雄莫辯的孩子晃著腿,臉色難看極了。
“你能在精神世界與我鏈接, 就代表著你無限接近死亡。”
綱吉一臉茫然, 他最后的記憶就是彭格列指環在他的面前破碎,怎么就涉及到死了呢?
“澤田綱吉,如果不是指環的意志最后還是決定幫助你, 你就真的要死了。”布克雙臂環胸:“這也變相的證明了你的優秀吧, 真是的,對手還真多……”
他對所有非人類對手都抱有很大的敵意,漂亮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澤田綱吉的雙手,不爽道:“格瑞兒居然算計我, 她都沒說令咒居然還能幫助你‘構筑武器’!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吧!這是仗著在這邊不會受到壓制, 所以隨心所欲了?太過分了!”
“令咒……”綱吉看著自己手背上的血色印痕, 抬頭詢問:“很糟糕?”
“……對你來說應該是好事, 只是!你是我的!你的全身上下都應該只有屬于我的印記!”布克原本蔚藍色的雙瞳像是風雨的前夕的天空,布滿陰云:“干脆想個辦法把這些全部都從你身上剝掉……”
綱吉連忙瘋狂后退。
“……算了, 但是,這是極限了哦, 下不為例。”布克勉勉強強忍了下來:“畢竟你越強,神性就會越強,也越容易得到我……只要最終勝利者是我就行。”
想起上一次見面對方說的話, 綱吉攥緊了拳頭,抬頭仰視著高臺上的非人者:“你知道的,對吧, 我的過去,我的記憶, 我究竟是什么人……我的家在哪里!”
布克居高臨下,只是冰冷的注視著他。
很明顯,對于他的曾經,對方不會吐露半分。
哪怕沒有說半個字,但是對方拒絕的態度近乎決絕,那雙陰雨密布的眼睛仿佛匯聚了無數冰冷。非人者似乎格外憎惡他想要找到過去的期盼,每當提起這個話題便變得十分危險,綱吉甚至有一種要被對方殺死的錯覺。
——確實不是錯覺。
“不要向我追問。”第二個布克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后,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我希望你永遠想不起來。”
“澤田綱吉,”第三個布克在身側抱住他左側大腿:“你是我的燈火。”
“你是我的所有物。”第四個從后面踮起腳抱住他的腰:“我也是屬于你的。”
“我那樣喜歡著你。”第五個握住了他的左腕:“黑暗中只有‘你’與我。”
“不允許你離開。”第六個抱住他的腿:“如果一定要失去——”
恐怖的力道將綱吉牢牢束縛在原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原來那并不是被什么看不到的力量約束,而是無數個“布克”在封鎖他的行動!
站在高臺上最初的布克居高臨下,笑容癡迷又殘酷:“——我更愿意讓你永遠安眠在我的世界哦。”
非人之物用著孩子的外表,像鐵鉗一樣將他的身體固定在原地,這根本不是普通狀態的綱吉能掙脫開的。
“澤田綱吉,我與你同在。”
未來的首領全身都在顫抖,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又或二者皆有。
他再次問了一個曾經問過的問題:“為什么……是我?”
——為什么是這樣普通的我?
但是這一次,布克沒有回答。
“……那么至少告訴我,布克。”這是少年第一次稱呼他的名字:“我是人類嗎?”
哪怕真的不是人類也沒關系,只要他的朋友還在他的身邊。
但是有些謎底,他還是想知道。
似乎是呼喚出的名字打動了布克的心,他的臉色好看些許,束縛著綱吉的幻影全部消失,高臺上的布克撫摸著自己的臉:“如果以人類的定義來說,你原本是實實在在的人類男性哦。”
“——但是現在可就說不好了。”
“……什么意思?”
“眼睛。”布克點著自己的右眼:“世界基石已經徹底融合進你的身體,與你的靈魂重疊……就是順序顛倒了……雖然沒有完全神明化,但現在的你就是基石本身,也只有這樣你才能發揮它全部的力量……我倒覺得是很好的事哦,嘛,雖然并不會改變你的肉身結構,但‘定義’就比較曖昧了。”
“‘世界基石’是什么?”
黑白的世界突然波動,非人幼童皺緊了眉:“你要醒來了。”
“話題到此截止,想必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見了吧?不過沒關系。”
漂亮的孩子雙手叉腰,傲慢的命令:“澤田綱吉,你必須找到我!”
“你說的‘世界基石’到底是什么?布克!”
綱吉的超直感告訴他這個答案非常重要!
“等等!”
…………
………………
綱吉猛地睜開了眼睛!
精神世界中的悲憤傳導至身體,他拼命想要抬起手去抓住那唯一知道自己過去的影子,卻發現自己竟然連身上雪白的被子都掀不開。
白色的天花板上連著沒有亮起的白熾燈,天光灑在他的臉上,清風夾雜著潮濕的氣息拂過鼻腔。身體感覺很疲憊,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囂著,喉嚨像是有火在燃燒。他努力的張開嘴想要發出聲音,身上的被褥剛剛因為摩擦發出了細微的響動,兩張熟悉的臉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綱!”
“綱吉君!”
似乎一眼看出了他的需要,赭發少年從右邊扶著他坐了起來,鳶眼少年則從左邊端著一杯溫水,動作輕柔的喂進他的嘴里。
水入喉嚨,綱吉頓時感覺自己活了過來,連心中痛苦的情緒都緩和下來。他反應慢了半拍,此時才抬起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兩位好友,眨了眨眼睛。
——這是什么帝王待遇。
“你終于醒了。”中原中也始終停在嗓子眼里的心終于放下,他長出一口氣:“你都睡了十天了。”
綱吉瞪大了眼:“十天?!可是我和布克才說了——”
他突然想起太宰治是不知道這事的。
卻不料另一邊的鳶眼少年看著他幽幽道:“我才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哦。”
“……啊?”
“不是都說了嗎,我的異能力是‘人間失格’,可以無效化所有的異能力。”太宰治一臉“你不在乎我”的表情:“那個奇異的小鬼搞出來的東西終究屬于異能的范圍,對我無效。”
綱吉磕磕巴巴問:“但、但是你當時、當時不是也被定住了嗎?!”
“我裝的。”
“……”你裝的也太像了吧?!
太宰治又喂了綱吉一杯水,確認少年的嗓音不再干啞才放下水杯,側坐在綱吉的病床上:“我可是柔弱的非戰斗人員,不裝的和周圍一樣被針對了怎么辦?”
“……”槽點太多了。
更沒想到右側的中原中也死魚眼看著他,捧讀:“哦……原來我不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啊。”
綱吉:“……”
不知道為什么,反正冷汗一下子就流下來了。
不過倒也不全是壞事,他在精神世界中的悲憤與焦急被這么一鬧消失了大半。
太宰治不再鬧他:“先說正事。”
這句話總算把綱吉從尷尬中拯救出來,忙不迭的把精神世界中發生的事情全告訴了兩個最信任的人。
沉默蔓延在整間病房。
綱吉實在是扛不住壓力,左看右看突然問:“我就說總覺得少了點什么……蘭堂君呢?”
按照蘭堂對他的照顧,他睡了十天對方應該很擔心才對。
“他啊,中也抱著你回來的第二天就和森先生請了病假呢,據說和你一樣也發燒了。”太宰治的目光從綱吉的身上劃到中原中也,然后又重新對上了好友柔和的眼眸:“你的保姆團一直守在外邊,畢竟人太多空氣不好。”
綱吉干笑:“等我出院后去看看蘭堂君吧……”
他揉了揉右眼,總覺得右眼有點奇怪,但又說不出來。
太宰治鳶色的獨眼就這樣專注的看著少年的眼眸,仿佛世界只有他一個人:“綱想找到那個小鬼嗎?”
“老實說,我不太想見到他……”綱吉糾結,布克給他的感覺太過奇異,簡直就像是各種脾氣各異的人混在在一起,喜怒哀樂都那樣突兀,他實在應付不來這種人:“但是現在唯一有我過去線索的只有他了……”
太宰治歪頭:“過去很重要嗎?比現在,比未來都重要?”
他漂亮的臉龐因為這動作顯得更加好看,讓綱吉的視線下意識黏在了他的臉上:“或許你會忘掉,就是因為過去太過于凄慘,這樣的話還是想不起來更好吧?”
綱吉垂下頭,雙手攥緊了被褥。
太宰治的語調太具有蠱惑性,他的話語無疑戳中了他心中的脆弱,尤其是在遇到了詭異至極的布克之后,作為唯一與他的過去相關的存在,讓他都不禁為曾經的記憶感到些許抗拒。
可是……
“不要理這個家伙,綱,他只會把事情往壞處想。”中原中也瞪了一眼對面的鳶眼少年,安慰他:“不管過去有多糟糕,我都想知道。我可沒興趣糊里糊涂的過下去。”
綱吉問:“哪怕過去很不好?”
“當然。”赭發少年的笑容熱烈而自信:“我只是想清楚明白自己的一切,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就算想起來也不會影響我的未來。”
“說的也是!”綱吉笑了起來:“而且我始終都有一種感覺,過去的記憶或許有不好的,但是也一定存在著非常非常好的部分。”
伙伴的話再度給了少年新的勇氣,他總是這樣受到對方的幫助。
看到對方回復了笑臉,中原中也的心情也好了起來。他想起布克說的另一件事,垂頭沉思:“‘世界基石’……綱,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不,我感覺很好……額,非常好。”綱吉晃動著胳膊,剛清醒時的痛苦似乎隨著兩杯水一起下肚,就講述夢中事件的這么會功夫他已經完全恢復了健康,就是讓他現在出去跑兩圈都沒問題:“要說的話……我感覺我的視力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他都從窗戶外看到了遠處熟悉的海景了……嗯?!
他猛地反應過來:“等等!中也?!這里、這里是港口Mafia吧?!”
“真是遲鈍,現在才發現?”他有些無奈:“啊,我打算加入港口Mafia了。”
中原中也別過眼,鈷藍色的眸子黯淡下去:“‘羊’已經不復存在……這樣也不錯,我可以一直陪著你了。”
“中也……”
他不太記得昏迷前發生的事情,僅存的印象是有人說伙伴落海不過最后沒事,以及大空指環被打碎。
但是他能從中原中也看似無所謂的語氣中明白對方的難過。
綱吉自己也很難過。
那里是他記憶的起點,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在他的心中,悲傷和快樂都在那里留下了痕跡,那里一直都是他和中原中也的“家”,最后的棲身之所。
他真正悲傷的并不是與小羊們的分離,超直感早就給了他預示。
他悲傷的,是他們的“家”沒有了。
“……你這是什么表情,綱,我真的沒事。”中原中也抬起頭,他揉著伙伴的頭發,笑著安慰:“我不是說了嗎,你早就背負了我的希望。只要你還在,我就不會絕望。”
他最重要的伙伴所在的地方,就是他真正的“家”。
“我的希望可是很沉重的,你可要好好背好,不要像這次一樣嚇人了。”
“中也……”綱吉被對方感染,也笑了起來:“嗯!”
太宰治一直在一邊冷眼旁觀,見中原中也還想說什么,突然插嘴。
“綱吉君,老首領已經死了哦。”
綱吉:“…………………………”
“什么?!!!!”
第024章 第 24 章
簡直晴天霹靂!
綱吉是真的覺得自己要昏過去了。
他對老首領沒有太多的好感, 畢竟一切開始于利益,對方還拿蘭堂等人威脅著他。說是為對方的死亡如何難過肯定的騙人的,但心里確實不太好受。
更重要的是:“怎么會就這么……他的身體雖然之前變糟糕了, 但是我點燃了火焰啊!那天晚上, 還有擂缽街,我都點燃了——”
“但他違背了契約。”太宰治回答:“如果我沒猜錯,他與布克簽訂契約, 保護你并將自己的全部奉獻給你, 為你的未來鋪路。由此就可借助你的火焰延續生命——但是你卻在他的保護下受到了致命傷。”
綱吉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那種混蛋死了不是更好?”中原中也安慰他:“放心吧,綱,今后我會加入你的直屬部隊,一定會保護好你。”
能在港口Mafia明面上擁有直屬“部隊”的人只有一個。
綱吉已經連呼吸都覺得艱難了。
太宰治火上澆油:“森先生作為你的代理人會去前線拼死拼活, 綱吉君安心休息就行啦——啊, 說起來, 前天是不是已經有一個干部死于意外了?”
——所以蘭堂君才會向森鷗外請假嗎?
不知是不是崩潰到了極點, 未來的首領反而冷靜了下來。
“中也,還有太宰君。”他深吸一口氣:“你們能不能從頭到尾, 把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先告訴我?”
…………
……………………
綱吉真的萬萬沒想到,自己就是睡了一覺的功夫, 居然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
他努力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沒有故事中的變異環節,除了視力似乎變得更好了之外眼睛也沒有任何變化。無論怎么看, 都想象不到自己的右眼居然險些被子彈貫穿,更是融合進了指環的碎片。
“‘世界基石’……雖然一直都知道指環是個寶物……我居然會擁有這樣了不起的東西啊……”綱吉心情很復雜:“而且現在也因為融合的指環,直接脫離了‘人類’的定義……”
“最重要的是!”少年掩面崩潰:“首領還指明我做繼承人!”
說實話, 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什么不是人類啊, 融合指環啊,布克啊什么的全都被他拋到了腦后!
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遇到的最離譜的事情就是被老首領認回來當了“少主”,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更離譜的事情等著他!
“為什么啊!我們不是‘契約’關系嗎?首領什么的,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太宰治收起手中的鏡子,笑瞇瞇道:“大概因為綱吉君充滿魅力?”
綱吉:“……可以不要破壞氣氛嗎太宰君。”
“哇……這么快就恢復吐槽能力了?”太宰治貼近綱吉,似乎在審視著什么,還不待中原中也拍走他就縮回了原位:“我倒是覺得,綱吉君好像對這個位置的反應挺普通的。”
“……太宰君總是這樣一針見血。”綱吉抱著腦袋欲哭無淚:“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有一種‘啊,原來如此呢’的詭異感覺……但是這不是更可怕嗎?我為什么會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啊!”
——難道自己曾經也經歷過一樣的事情?
——那不是更糟糕了嗎!!!
中原中也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自己的伙伴了。
“綱吉君,聽著,這件事很重要。”一雙纏著繃帶的手拖住了少年的臉頰,將他的頭抬了起來。太宰治沒有笑,鳶色的獨眼第一次,如此慎重地盯著他。
“除了我們三個,沒有人知道你可以如此近乎無條件的逆轉時間的洪流。但是中也的傷勢恢復是瞞不住的,現在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當做你的火焰也擁有‘治愈’的力量。”
“你這一次進入急救室幾度生死,毫無疑問就是你無條件逆轉時間的代價——所以我借此機會,讓他們都將此與你的‘治愈異能’掛鉤,這樣也沒有人敢來麻煩你救命。但是,這件事瞞不了森先生多久,我也不打算瞞他。”
太宰治安撫似的撫摸著綱吉的臉頰,小指貼著頸部脈搏的地方,可以感受到對方有力的心跳:“森先生知道也無所謂,他是個如同機器一樣尋求‘最優解’的怪物,你的強大是現在的他所追尋的,所以即使讓他猜到了逆轉時間的力量也無妨,他不會對你不利,甚至會比你更不愿這份力量被人知曉、覬覦。”
“但是絕對不能再讓第五個人知曉。”鳶眼少年眷戀著手指感受到的脈搏,輕聲道:“現在的港口Mafia已經千瘡百孔,一旦被人知道,很可能會保不住你。中也就是擁有再強大的力量,也不可能抵擋住世人的貪婪。”
少年的火焰哪怕只是兩個月前的驚鴻一現,就已經引起了多方勢力的窺探。若是時光能夠倒流回那個時候,太宰治定然不會為了試探而暴露少年的能力,就如同他也未曾想過自己竟然會如此的渴望拉住一個人的手一樣。
可即便是澤田綱吉,也無法逆轉兩個月的時光。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報應吧?
太宰治向來不相信這些,卻無法不去多想。就如同他無法控制的、快要涌出黑泥的內心。
此時此刻,即便從監聽器中聽到了少年的答案,即便他聰明的頭腦完全能夠猜到面前單純的少年會給出的答案……
——他依舊忍不住想要去試探。
“只是有一點,綱吉君,中也,你們必須要記住。”太宰治的神色嚴肅極了,鳶色的眼眸像是連通了深淵,布滿寒意:“無論發生什么,都決不能讓我們之外的人知曉‘布克’和‘世界基石’的存在,更不能讓他們知曉綱吉君因為融合基石而化作非人、這才擁有逆轉時空的力量。”
“中也,你應該更能明白暴露會帶來怎樣的災難吧?”
“……用不著你廢話。”中原中也已經忍無可忍,最重要的伙伴被最討厭的家伙這樣曖昧的拿捏著,若不是考慮到綱吉迷亂的內心需要這個頭腦聰明的家伙點撥,他早就拎著對方的領子直接扔出門去:“喂,太宰,把手給我放下來。”
卻不料太宰治竟然絲毫不掙扎,很聽話的就松開了綱吉的面頰,乖巧地側坐在病床的一邊,歪著頭輕笑。
“綱吉君,我直說了哦,現在的港口Mafia表面光鮮,實際上早就已經爛透了。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它便是再落魄,也依舊是曾經橫濱黑夜的主人,依舊擁有龐大的勢力,依舊是三大Mafia勢力中最強的一支——不過這些綱吉君都并不在意吧,我知道的,你就像飛鳥一樣,早就想逃離這華麗的囚牢。”
他就像是隱藏在污泥中的黑蛇,在無人察覺之處一點點,一點點的探出頭來。
“現在有兩條路擺在綱吉君的面前。”
太宰治垂下眼簾,略長的劉海擋住了他的面容,讓綱吉看不到他的臉。
“第一條,留在港口Mafia,理所當然的繼承這座空有架子的龐然大物。綱吉君完全可以當一個掛名的首領,享受這里的一切資源和保護。這都是你將權利讓渡給森先生的報酬,心安理得的接受即可。我和中也都會發誓效忠你,協助你,去尋找你想要尋找的一切,甚至中也尋找的一切。”
【我不是不相信綱吉君說的話,更不是懷疑你在火焰下向我伸出的手。】
黑發鳶眼的少年在心中如此想著,嘴上卻說著另一件事:“但是綱吉君不用擔心,現在的我們只能依靠森先生,因為缺少必要的年齡、資歷和勢力這些對于Mafia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只有著最沒用的‘大義’。”
【只是,人心是不可測的,是會變化的。即便擁有著所謂的神性,即便擁有非人的定義……你依舊是人類。】
他說著近乎天方夜譚極度自負的保證:“但是只要有四年的時間,我可以解決所有的難題,屆時借由‘大義’處理掉森先生,讓你坐穩首領之位,獲得實權。”
【越美好的事物越是容易凋零,在得到的瞬間我就已做好了失去的準備。】
他有些頹然地抬起頭,對上了未來首領那雙干凈純粹的眸子:“不過……綱吉君那么喜歡中也,大概會選擇第二條路吧?”
【如果注定會失去,是否一開始未曾獲得會更好?】
澤田綱吉出乎意料的沒有尖叫,沒有逃避。他只是如此平靜地注視著好友那只充滿悲傷的眼睛:“第二條路是什么?”
“……逃跑吧,帶著中也一起,逃得越遠越好,逃離港口Mafia叵測的居心,逃離森先生對你的覬覦,逃離你所不喜歡黑暗世界的一切。綱吉君,你擁有站在這個世界異能者頂峰的力量,中也亦然。你們兩個聯手定然可以逃離港口Mafia干部對‘少主’的貪婪,也可以躲掉來自日本官方對‘首領之子’的利用和境外勢力的魔爪。你們都可以飛上天空,像真正的雄鷹一樣自由翱翔。”
【綱吉君,比起我你會更喜歡中也是定然的吧?你看,哪怕我清楚你身上纏滿業障的蛛絲,根本逃脫不掉,依舊想要如此試探你。】
太宰治無論內心如何被黑泥淹沒,表面依舊偽裝的天衣無縫:“但是這會讓你們過上顛沛流離的人生,只能依靠自己宛若大海撈針一樣去追尋自己的身世,前期我也很難幫上你的忙……但是不要怕,我會留下來阻止森先生發現你真正的力量——我不能和你走,我是老首領遺言的見證人,整個橫濱的黑色勢力都想要利用我,我們兩個人一起目標太大了。”
【綱吉君,你會選擇哪一條道路呢?是選擇我精心為你鋪就的第一條路,還是……】
“綱吉君,你會選擇哪一條路呢?”
【……先除掉中原中也這個阻礙,再讓我折斷你的翅膀,將你留在囚籠中觀賞的第二條路呢?】
第025章 第 25 章
綱吉直視著面前的鳶眼少年, 沒有任何躲避。他安靜地聽完了少年堪稱驚世駭俗的分析后,突然問了一個并不相關的問題。
“太宰君……你所說的第二條路里只有我和中也。”
未來的首領向他發問:“你呢,你怎么辦呢?”
太宰治慢慢睜大了眼睛。
“第二條路很動人, 我不止一次希望什么也不要多想, 輕松的逃跑有多好……但是我不能這么做。”綱吉認真的說:“我做不到留下太宰君一個人承擔我的風險,我也不能讓中也為了我離開橫濱,永遠失去尋找自己的過去的機會, 甚至我自己, 也依舊在追尋著自己的記憶。”
中原中也在另一邊握住了伙伴的肩膀:“綱……”
綱吉對兩人笑了:“所以太宰君,當傀儡也無所謂,我并不在意所謂的Mafia首領的寶座。我只希望中也和你能好好的,我們三個人都能過的快樂, 不希望你和中也為我付出這么多……我一直都知道太宰君有多么的厲害, 我相信你能做到你的承諾, 可是我并不希望你過的如此辛苦。”
“所以第一條路和第二條路……”
太宰治下意識的想要離開這里, 卻被綱吉提前預測的行動,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都不選。”
未來的首領有些無奈。
他的朋友是完全不同于中原中也的別扭, 別扭的像一只路邊的野貓,對他的態度總是游離不定, 讓他傷透了腦筋。可是,相伴的日子還是快樂居多,超直感雖然總是無法分辨對方多變的心情, 卻依舊可以捕捉少年對他一點點軟化。或許是“世界基石”也強化了他的超直感,讓他能夠在醒來后更加敏銳的感受到來自朋友的親近,以及那一直不斷掙扎的內心。
他不能辜負兩位朋友對他付出的決心, 他不想“再一次”逃避了。
“所以……”綱吉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說:“我選擇第三條路。”
“第三條, 和中也,和太宰君一起努力的路。”
他笑了:“你們都那么了不起,所以……在今后的路上,就麻煩你們偶爾停一下,等等我了。”
………………
………
太宰治獨自離開了病房。
森鷗外就坐在距離病房不遠的走廊沙發上,原本應該有許多人守衛的走廊空無一人,只有和森鷗外并排坐著的金發女孩百無聊賴的玩著手中的畫筆,在白色的畫紙上涂滿紛亂的線條。
森鷗外抬起頭,他的眼下有著濃重的黑青,但是連日來的順利讓他的心情很好:“不愧是太宰君呢,‘少主大人’同意繼承首領之位了?”
太宰治一臉病懨懨:“成為了代理首領居然還偷聽,森先生還真是沒品呢。”
“那么你至少也給代理首領一點應有的尊敬吧,太宰君。”森鷗外雖然這么說,卻沒有生氣:“我可沒有你的壞毛病喜歡監聽定位別人哦?只是有些東西,只需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猜到結果了。”
太宰治斜眼看向他。
“我也很喜歡那孩子,不是騙人的。”森鷗外揉弄著身邊女孩的頭發,而女孩也罕見的沒有對自家主人的行為生氣:“太宰君,我說過的吧,你和我年輕的時候很像。所以你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我大抵能猜得到。”
“或許再過兩三年,便是連我也摸不透你的心思了吧,真是令人感到恐懼的天賦。不過現在……”
“你還是太年輕了。”
太宰治就仿佛沒有聽到森鷗外的發言一樣,默默地路過他的身邊,然后一把拍到金發女孩的身上——外表與真人無異的幼女連叫喊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消失在了原地。
森鷗外:“……”
看到對方孩子氣的報復行為,他嘆息之余又覺得好笑。
對于這個隨手撿來的弟子,他愛惜著其驚才絕艷超脫年齡束縛的睿智,也無力挽救這個對世界絕望一心求死的少年,即便森鷗外自詡聰明,卻終究差了太宰治一線,只能依靠年齡帶來的閱歷暫居上風,終究未能和對方立于同一高度,看到那讓太宰治失望的人間煉獄。
或許在未來這個少年會成為自己最忌憚的對手,但至少在現在,身為他掌控港口Mafia的有力助手,森鷗外確實是高興的。
——高興太宰治找到了生的欲望。
“太宰君,少主大人和中也君的感情可是很深厚的。”他帶著看好戲的心思提點自己的弟子:“單獨留下他們二人細談,不怕少主大人反悔嗎?如果他們想走,現在的港口Mafia可沒人能攔得住他們。”
太宰治壓根沒理他,只留下一個單薄離去的背影。
森鷗外看了一會兒,在重新重現的金發女孩瘋狂辱罵太宰治的背景音中笑了:“是我說了傻話了。”
——太宰治怎么可能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
………………
太宰治說了一句去找醫生來給綱吉檢查身體就離開了,只留下兩個好友在房間中面面相覷。
中原中也似乎有些不悅,他雙臂環胸側過身體不再看未來的首領,而綱吉也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能左右四顧著這間不算小的豪華病房。
這才發現,距離不遠的桌子、沙發、柜子、茶幾等地方都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文件,所有的加在一起恐怕足以疊出一個中原中也的高度。
“這是……”
“……這是混蛋太宰今天要處理的工作量。”中原中也嘆了口氣,率先結束這開場沒一分鐘的冷戰:“我雖然很討厭這個家伙,但是必須承認他確實腦袋很好使。”
綱吉的身體在那一夜幾度進入鬼門關,但堪稱醫學奇跡的是,明明前一天還五臟六腑呈現衰竭征兆的人第二天就健康的不能再健康——這更讓中原中也確定那生死之劫是源自于時間逆轉的代價。
雖然已經恢復健康,但未來首領的昏迷依舊讓伙伴放不下心,一直親自守在他的病床前。
這一點,太宰治也一樣。
但不同于中原中也的無所事事,太宰治從第三天起就被森鷗外送來了一大堆的文件去處理。因為還并未真正加入港口Mafia,赭發少年最開始還專門避開不去看文件的內容,但隨著文件越擺越多,他無處安放的眼睛也就干脆瞟向了已經被太宰治處理好的文件。
——良心說,沒看懂。
那大概是一份儲備清單,中原中也只能大致的看明白是屬于港口某地區的武器庫,里面大量的文字和數字看的少年眼睛疼。可就是這樣一份他看都要看個半天的文件,太宰治只需要八分鐘就可以處理好。
這還是他第一天處理文件的速度。
一直到綱吉醒來的今天,對方再處理這種類型的文件只需要一分鐘。仿佛只是隨意的看了一眼,就能計算出里面的所有數據。
至少現在這個時間段,中原中也真的很討厭太宰治。天生氣場不和是一個方面,各方面的習慣,對伙伴的爭搶,還有過于毒辣的嘴巴和不負責任的態度都是赭發少年的雷點。如果可以的話,他祈求上天這輩子都不要讓他和太宰治產生半點交集。
但即使是這樣討厭著對方,他也必須承認對方擁有天才般的頭腦。
對方方才在兩條路中對綱吉做出的承諾,都是可以實現的。
中原中也相信這一點。而且對于他來說,綱吉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他希望伙伴選擇第一條路,他愿意做對方愛麗舍門外的看門犬;他也高興伙伴自己選擇的第三條路,他高興于伙伴的成長,也愿意一直成為陪伴在他左右的護衛。
——但是,胸口一直在燃燒的火焰又是什么呢?
綱吉終于把目光從那些天書一般的文件上移開,退縮道:“中也,我感覺我有點后悔了……我不會以后也要看這些東西吧?我、我完全看不懂啊……”
他轉過頭下意識的去看自己的伙伴,卻不料中原中也突然一條腿跪在床上,帶著手套的雙手抱住了綱吉的頭,探身上來。
下一秒,兩個人的額頭相貼。
太近了,實在是太近了……過近的距離甚至無法讓綱吉看到對方的臉,只有那雙宛若大海的鈷藍色眼眸離他那樣的近,將他的眼瞳倒映其中。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對方灼熱的氣息吹拂在臉上。
“中也……?”
“綱。”他藍色眼睛的伙伴對他說:“我們一起離開這鬼地方吧。”
“咦?”
“我知道,你選擇留下來,一半是因為我——因為荒霸吐的起源在橫濱……啊,我很在乎荒霸吐的事情,也一直在追尋著自己的過去。但是這些都比不過你,如果這些追尋只會連累到你,我寧可永遠都不知道。”
赭發少年緊緊握住綱吉的腦袋,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做,只是身體的本能告訴了他將兩顆心無限貼近的方法,相貼的皮膚不僅傳達了熱度,還有那赤誠的心意。
“我所知曉的澤田綱吉溫柔善良膽小怕事,過去只要有沖突,如果只事關你自己,那么退讓的那個人一定都是你。這樣的你怎么可能會喜歡Mafia這樣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的火焰。哪怕在那個讓你憤怒的時候,那些熊熊燃燒的火焰都不曾帶給我一絲傷害,哪怕被情緒支配,你都不愿意傷害任何人。你讓我看到了自由的飛鳥,飛鳥應該翱翔于天空,而不是沉落在Mafia的淤泥里。”
“綱,你并不適合這個地方。所以——”
綱吉抱住了伙伴的肩膀。
他笑著說:“但是,這個地方有你們啊。”
“有中也,有太宰君,有蘭堂君,有大田君他們組成的助理團……港口Mafia的大家對我都很好,至少對我來說,這里并不是多么恐怖的地方。”
“所以接受這一點,也并不是那么艱難的事情。我也想中也達成自己的希望,也希望我找到自己的過去……最重要的是,你一直都在我身邊,我就不會害怕。”
“而且人是會成長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說不定,我真的有一天能成為適合當港口Mafia的首領呢?”
他如此說著。
——就像是在過去遺失的記憶中,他也曾如此下定決心。
“………………”
長久的沉默后,只剩下了赭發少年哭笑不得的長嘆:“真是敗給你了啊,綱。”
“不過不要緊。”
他也抱住了他的伙伴,他的希望,他的家。
“無論前方是天堂還是地獄,我都會陪你走到盡頭。”
第026章 第 26 章
“咳咳。”
不知趣的咳嗽聲打斷了兩個少年的對話, 中原中也不悅地抬起頭冷冷瞪過去:“不知道先敲門嗎?”
森鷗外頗為無奈:“中也君,我已經敲過三次了哦?”
中原中也臉上一紅,干咳一聲:“是、是嗎, 抱歉。”
綱吉老老實實喊了一聲“森君”, 頓了頓突然想到:“那個,我是不是可以稱呼你為森‘先生’了?”
此話一出,饒是森鷗外都愣了一下, 忍不住笑了起來:“只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 少主大人想叫什么都可以。不過現在,我是以一個醫生的身份站在你面前的。”
他的話音落下,一大群醫生和護士從他身后魚貫而入。收拾資料的,整理房間的, 給綱吉身上貼各種檢測器材的, 眾人快速有序的做著自己的工作, 就好像人偶一樣不聲不響, 是代理首領最忠實的下屬。
未來的首領老老實實地聽從擺弄,也在這片詭異的氛圍中體會到了時間流逝后的變化。
他和森鷗外的交集不算多, 印象中是一位溫和睿智的成年人,他總是忠誠地陪伴在老首領的身邊照顧對方的身體, 有的時候甚至會胡子拉碴不修邊幅,對他笑的時候感覺有些危險,也充滿了成年人的魅力。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森鷗外依舊穿著白大褂, 眼下泛著不健康的青紫,下巴胡子都冒出來了許多,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萎靡——但只要看到那雙紫紅色眼眸的人, 都不會被他展示出的表象欺騙。
雖然還叫著他“少主大人”,但不再使用敬語, 面對他時的態度也不再是對待上司的恭謙,更像是看著一個值得培養的孩子的長輩,也有種打量珍寶的銳利危險。
說不上討厭,但也不算喜歡。
再聯想到太宰治方才說的近乎大逆不道的話語,驟然面對正主,綱吉有些尷尬的撇過眼去,和身邊的伙伴面面相覷,皆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背后說人壞話的心虛。
至少現在的他們還無法做到像太宰治一樣可以坦然的面對一切。
不過森鷗外不會冷場,他近乎慈愛地看著面前的少年,反而看的綱吉一個哆嗦:“少主大人決定了嗎?一旦下定了決心,可就沒有后悔的機會了。我可以斷言,直到你離開這個世界的前一秒,你的命運都將與鮮血和硝煙為伴。”
說到正題,綱吉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抬頭直視森鷗外那雙隱藏在慈愛假象下的審視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是的。”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他很害怕,害怕未知的前路,害怕自己可能面臨的一切。但是……又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已經下定決心,他要為他重要的人們而戰。
他會害怕,卻不會后悔。
“我接受。”
“……呵呵,雖說是各取所需,但果然愉快的合作才能讓人心情舒暢。”森鷗外親和地坐在綱吉的病床邊,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檢驗報告一目十行地看著:“我一直都很中意你,綱吉君。從我聽到你在夢中所見證的‘王道’時就非常感興趣,真正相處后更讓我覺得驚喜。”
綱吉剛從對方突然變得親昵的稱呼中反應過來,猛的發現了異常:“等、等等?夢中的王道?我應該只在第一次點燃火焰時對中也說過啊!”
為什么森先生會知道?!
“哦呀,太宰君沒有告訴你嗎?他一直擔心你的安全,長時間在你身上裝著監聽器呢。”森鷗外沒良心的賣掉了自己的弟子:“那孩子經常和我抱怨,綱吉君每次下水阻礙他自殺也不知道保護下這裝置,害得他又要裝一次,很是麻煩呢。”
澤田綱吉:“…………”那不就是第一次見面就裝了?他擔心個鬼!
中原中也:“…………”他的拳頭已經饑渴難耐了!
森鷗外仿佛沒看到兩位少年扭曲的臉,笑瞇瞇道:“說起來中也君以前也被稱作‘王’呢,脫離了羊群之后,有什么新的感悟嗎?”
中原中也強忍下對太宰治的濃烈殺意,皺著眉頭:“我一直都不是什么王,不過是拿了張好牌罷了。”
雖然被外人叫做“羊之王”,但羊群的大家都沒把他當做王過,包括他自己,也包括一直將他當做伙伴的綱吉。
“我活了三十多年,上過戰場當過軍醫,見過無數異能者,中也君的強大也能名列前茅,說是好牌太謙虛了,簡直就是‘王牌’。”
森鷗外接過最后一張檢驗報告,所有醫護人員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病房。新任的代理首領似乎很滿意報告展示的內容,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笑意。
“恭喜綱吉君,身體十分健康哦,真讓我這個上了年紀的人羨慕呢。”森鷗外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句,又轉回了話題:“這個世上,存在著天生的王者。但是這樣的存在太稀少了,甚至比‘王牌’的存在還要稀少。更多的王者都是經過后天不斷的打磨,才能擁有璀璨的光輝。”
“在我眼中,綱吉君和中也君都是好孩子,可惜你們都生存在擂缽街,那個完全不講道理的神棄之地。在那里,迷失的幽魂們尋找著與自己相似的存在,他們渴望著溫暖,但比起溫暖,他們更需要前進的道標。殘酷的現實剝奪了他們的全部精力,絕大多數的弱者沒有思考能力,所以他們更需要一個可以盲目跟隨的對象。”
“中也君,我觀察過你為‘羊’作下的每一個決定,雖然不完美,但很有天賦。如果我是中也君,我會從一開始就用強大的力量教會他們什么是服從,盲目的服從。他們不喜歡思考,我也不需要他們思考,只要服從我,他們定能過上比現在更輕松美好的人生。”
中原中也陰著臉色,卻并沒有反駁。
“如果我是綱吉君,面對已經扭曲的團隊,我會選擇找到那只出頭的小羊,然后斷掉他的幾根指頭用以震懾,讓他們更好的服從中也君的決意。只是不過是犧牲一個最不聽話的下屬的幾根手指,就能換取整個團隊的安寧,我認為是非常劃算的事情——而結局,也是讓他們過上比現在更好的生活。”
“因為唾手可得,所以不知感恩;若生活在地獄,自然向往光明。”
他低頭看著面前的少年,明明在笑著,卻讓未來的首領不寒而栗:“綱吉君,你們都是善良的孩子,你們不愿對身邊的人展露出任何獠牙,殊不知正是這份溫柔,成為摧毀他們的兵刃。”
“你們讓沒有思考能力的愚者去思考,本就是場笑話。”
“你們兩個人都看出了深藏的禍根,甚至不是不明白未來會出現的局面。擁有著決勝的武器,卻依舊無法狠下手剜掉病灶——然后讓所有羊羔們都病入膏肓。”
“綱吉君,蘭堂君對你說過吧?”森鷗外輕笑:“『弱小時的謙虛并不會得到別人的好意,只會獲得更多的輕視』——現在你覺得這句話有道理嗎?”
綱吉的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對于森鷗外來說,這些羊羔們唯一的價值就是與綱吉和中原中也的連系,他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解決掉小小的“羊”,有比實際實行的計劃更殘忍的,當然也有非常溫和的——只是他和太宰治都不屑在這些迷途的愚者身上浪費時間精力,理智的選擇了最有價值的一種。
讓這些小羊們發揮最后的用途,用他們的背叛給了澤田綱吉和中原中也一個慘痛的教訓,警示他們不再心存僥幸。
“綱吉君,我最深愛的就是這美麗的橫濱,勝過一切的愛著。”森鷗外站起身,雙手插在口袋里:“我早已無法忍受她千瘡百孔的慘狀,所以我會用最快的方法,竭盡全力重新建立起秩序,恢復她曾經的榮光。這是我絕不會讓步的底線——呵呵,綱吉君,希望我們今后也合作愉快。”
他并不需要少年的回答。
“啊對了,我們二人的繼承式在二十天后,綱吉君最近可要好好注意身體,千萬不要缺席了。”
“……”
在森鷗外的手剛剛搭上門把手時,聽到了未來首領的聲音。
“森先生,正如你所說,我什么都不懂,我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現在的我沒有資格干擾你的決定,也不會去干擾。”
他回過頭,坐在病床上的少年身型纖瘦,額頭的火焰卻熊熊燃燒著,亦如少年內心最深處的不可退步的覺悟。
“但我也有想要守護的人和堅持,也有我的底線——我會去尋找,黑與白之間的那條灰色之路。”
少年被火焰染成金橘色的雙眼與森鷗外紫紅色的眼眸對視著:“我不會永遠都躲在你們身后。”
森鷗外怔愣片刻,驀地笑了。他單手將額前散亂的碎發撥到腦后,愉悅道:“那么我會好好期待的,綱吉君。”
隨著病房門的關閉,綱吉額頭上的火焰漸漸熄滅。未來的首領整個人癱倒在病床上,明明一直坐著不動,這會兒卻出了一身的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嚇、嚇死我了!森先生也太可怕了吧!我被嚇的不自覺就點燃了火焰啊!”令咒都自動構筑出手套了!
喘了會兒,他在伙伴含笑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坐了起來,撓著頭:“中也是不是也覺得我好沒用,如果不點燃火焰,我連回答都沒法好好說出口。”
明明森鷗外的態度從頭到尾都十分溫和,但他的超直感警報一直沒有停息過,精神緊繃到了極限。
“怎么會,我覺得的綱很厲害。”中原中也單手撐著床一跳坐上來:“那個大叔絕不是什么普通的角色,不愧是敢覬覦整個港口Mafia的家伙。”
他鈷藍色的雙眼遙望窗外蔚藍色的大海,神色復雜:“……真是敢說啊,被貶低的一無是處。”
綱吉也有些低落:“羊的大家,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這個世上已經沒有‘羊’了,我可以原諒他們想要殺我,但我不會原諒他們傷害你的。”中原中也打斷了他的追憶:“我不是一個合格的首領,無法帶領好大家,但是綱,我相信你可以。”
綱吉無語:“我們剛剛好像一起被數落了吧?”
“這次信我!”中原中也笑起來:“我可是很期待你二十天后成為首領,到時候我就發誓效忠你,成為你的部下。”
“哇,中也你別再說了!太羞恥了!”
赭發少年朗笑著欺負尷尬到面紅耳赤的伙伴,將對方柔軟的額發揉成一團。嬉笑間病房的門突然被拉開,露出了太宰治陰郁的眼。
“哦……綱吉君和小矮子的感情真好呢。”
“你叫我什么?!”
綱吉:“……”
所以為什么冷汗會直接流出來啊!
“哈,說起來,我還少和你算一筆賬啊,太宰。”中原中也捏著指骨,隔著手套都聽到清脆的響聲,證明了對方究竟有多憤怒:“讓我們算算你到底給綱裝了多少次監聽定位吧,一次就是一拳如何?放心,我戴著手套,不會把你打死的。”
太宰治:“…………”森鷗外!!!
他不就是打散了愛麗絲,居然陰他!!!
鳶眼少年再不猶豫轉身就想跑,卻見一個柜子比他更快地摔了過來直接把門砸變形拉不開了。
“…………”太宰治一臉可憐地看向病床上的未來首領:“綱吉君……人家為了你已經十天沒好好休息了……”
綱吉:“……”
想想自己很可能兩個月來都過著毫無隱私的生活,私下里的陰暗吐槽都被聽了個清清楚楚……
未來的首領默默轉過了頭,看向窗外美麗的城市。
“綱吉君!!!”
“受死吧,混蛋太宰!!”
第027章 第 27 章
通往首領室的路上, 金發幼女蹦蹦跳跳地走在森鷗外的身邊,漂亮的眼睛審視著身邊的主人:“真罕見,林太郎居然這么高興。”
“畢竟看到了三顆如此美麗的寶石, 我當然心情愉悅啦。”森鷗外愛憐地看著身邊的幼女:“小愛麗絲不是也很喜歡綱吉君嗎, 不過可不能太欺負人家哦,綱吉君會很可憐的。”
“哼,明明林太郎也想欺負小兔子, 剛剛還故意嚇唬人家, 裝什么好人!”愛麗絲朝著森鷗外做了個鬼臉,又好奇道:“不過小兔子確實有一種神奇的氣場,待在他身邊很舒服哦,反而點燃火焰的時候太耀眼, 不太好接近呢。”
“……小愛麗絲, 你知道嗎, 雖然很少, 但是這個世上是存在著天生的王者的。”森鷗外輕笑:“只不過平凡安定的生活讓無需打磨就已璀璨奪目的光輝被遮掩,只有特殊的時候才會展露出本來的顏色。”
“哈?那個小兔子?”愛麗絲一臉不相信:“林太郎又說謊了, 如果小兔子這么厲害,為什么還被那些蠢羊們利用?”
“如同良將需要找到優秀的主公才能施展出真正的本事, 優秀的王者也需要同樣優秀的下屬才能展現出才能。綱吉君的優秀從來都不是如太宰君那樣的智慧,甚至不是他可以比肩的中也君的力量,真正讓人感到恐懼的, 是他讓我們這樣的野犬忍不住去靠近的特質。”
“但是說的簡單,想要同時讓兩方相遇,委實不易。”
森鷗外停住腳步, 落地窗外,艷陽下的橫濱如此美麗。
“真期待打磨之后, 綱吉君又會帶給我怎樣的驚喜呢?”
他被那個少年吸引,從來都不是騙人的。
這個世上似乎天生就存在著這種人,他的意志可以輕而易舉的感染別人,讓他人不自覺的就想要跟著少年的腳步,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沒有人會在正午陽光下留意平靜燃燒的火焰吧?”森鷗外負手而立,好似在說給愛麗絲聽,也像是在對自己說:“可是身處黑夜中的人,卻無法不被那美麗的火焰吸引呢。”
那明亮絢麗的火焰,宛如對生命的贊歌,似乎永遠不會熄滅,不會屈服。
或許澤田綱吉才是他們之中最驕傲的人,堅守著自己的底線,哪怕去毀滅自我,也絕不放棄。
是那侵染一切,吞噬一切,包容的大空。
…………
………………
綱吉在當天就回到了自己位于中央大樓倒數第二高的寢室。
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致電了生病休假的蘭堂,對方好一會兒才接起了電話,聲音中充滿了病弱的沙啞。在聽到未來的首領的聲音后,蘭堂原本冷漠的嗓音變得柔和,帶著淡淡的笑意:“很高興您醒過來,很抱歉,沒能陪伴在您身邊。”
“別這么說蘭堂君,我很好,反而是你,感覺很嚴重的樣子。”綱吉擔心道:“你方便我明天去探望你嗎?我和中也一起去,之前就說要把中也介紹給你,總覺得你們會很合拍。”
“……不,還是不要了,您剛剛康復,再害您生病就不好了。”蘭堂的聲音有點奇怪,綱吉還不急細想,對面的語調又恢復了正常:“至多三天我應該可以恢復,到時候再好好慶祝您恢復健康,也認識一下您的好友。”
綱吉總覺得怪怪的,可是又勸了兩句,蘭堂始終不肯松口,他也只能作罷。但是超直感卻似乎預示著什么,讓他有點不安。
“你的房間真不錯啊,綱。”中原中也快速逛完了綱吉的游戲室,打完太宰治的他心情極佳,拿著手中的雙人游戲晃了晃:“要不要比試一場?”
“好啊!”綱吉也被吊起了興致,他早就想和伙伴一起在這里玩了。
優秀的助理團迅速的為兩位少年收拾好場地,擺好零食后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兩位劫后重生的伙伴。
吹著恰到好處的冷氣,身邊有美味的食物和最重要的好友,兩人一口氣玩到了太陽下山,連晚飯都不吃了。直到實在玩累,綱吉才揉弄著酸痛的胳膊,看向落地窗外如火的夕陽,下意識喃喃:“不知道太宰君消氣了沒有。”
“哈?管他做什么。”中原中也伸著懶腰:“放心,我留著手呢,骨頭都沒斷一根。”
綱吉:“……”那應該是相當疼了。
他委婉道:“太宰君很怕痛……”
“那不是剛好?”
“……”
說實話,之前在氣頭上,還能心安理得的在這里打游戲。現在氣消了,想到原本對萬事不感興趣消極面對的太宰治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為了他如此努力的做著不喜歡的事情,愧疚就像是泉眼一樣不停往上涌。
“……真是的,綱,都說了別慣著他。”中原中也皺著眉:“那家伙的話最多只能信一半,他對我惡意滿滿,真當我感覺不到嗎?”
綱吉只能報以干笑。
太宰治對中原中也的態度確實不好說,但是對他,卻沒有任何可以指摘的。
——除了監控!!!
雖說心里還有點小別扭,不過綱吉最后還是獨自去看了太宰治。
纏滿繃帶的少年就躺在綱吉之前住的病房,一條腿被凄慘的吊著,人還要躺在床上繼續看文件,怎么看怎么凄慘。
綱吉:“……你的腿什么時候斷的?”
“當然是被中~也打的呀,綱吉君見死不救呢。”
“騙人。”
“麻煩的超直感。”太宰治冷哼了聲,一腳踢掉了腿上的石膏:“見死不救的綱吉君不去陪著中也,跑來辛苦工作的我這里做什么?”
“……我錯了還不行嗎,別念了別念了。”
綱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幾次張嘴想說什么卻沒能說出來。太宰治也不理他,一時間房間中只有紙張翻頁的聲響。最后還是未來的首領先忍不住:“那個,太宰君……還疼嗎?”
太宰治幽幽道:“右側第三根肋骨差一點點就要斷開戳進我的內臟,綱吉君覺得呢?”
綱吉:“……”中也是真的沒有手下留情啊!
又冷場了。
綱吉在一邊抓耳撓腮,偏偏太宰治就和看不到似的眼睛只盯著文件。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少年終于放棄了掙扎,認命道:“……你想裝就裝吧,但只定位行不?監聽也太……”
“……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有聽,而且沒有錄音。”
“這可不是讓我消氣的理由。”綱吉伸出手:“那……可以和好了嗎?”
“……和好做什么?反正有別人陪你打游戲。”
“等下我就把游戲機抱過來!”
太宰治雖然還是沒有看他,但總算是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和未來首領握手言和。
鳶眼少年不情不愿道:“看在你道歉的份上……雖然綱吉君業障纏身麻煩的很,但是放心吧,我會給你找來更多的騎士的。”
綱吉吐槽:“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太宰君總是說我聽不懂話。”
“……吶,綱吉君,你討厭蘭堂先生嗎?”
“怎么會討厭呢,蘭堂君一直在照顧我,剛來這里的時候我什么都不懂,幾乎都是他教我的。”綱吉笑了起來:“希望他能早日康復才好。”
“是嗎。”
綱吉遲疑道:“發生什么事了嗎?”
太宰治的聲音輕快:“不,沒什么,綱吉君自己不都強調需要隱私的嗎?”
“怎么感覺最后全成了我的錯……”綱吉忍不住嘟囔著,笑意回到了他的臉上。他看向太宰治放在被子上的文件,那里面每個字他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卻完全不懂:“太宰君真是厲害啊,雖然你看那些磚頭書的時候就知道了,但這個時候還是覺得很震撼。”
明明比自己還要小半歲。
【明天是不是應該請森先生找個老師教教我和中也呢?】
太宰治仿佛能讀心:“不用,就是你想休息也不可能。放心吧,森先生是不可能放棄任何勞動力的。”
綱吉:“其實你可以不用告訴的,很打擊積極性你知道嗎?”
聽著熟悉的吐槽,太宰治的唇角染上了第一抹笑意:“這不是正符合綱吉君的意思嗎?”
“……”綱吉長長吐了一口氣,為自己即將開始的悲慘生活默哀:“我是不是應該選擇第一條路比較好呢?畢竟我是‘廢柴綱’嘛。”
太宰治終于看向了他,那只鳶色的眼睛在白熾燈下閃爍著冰冷的寒意:“誰這么說你?”
綱吉被對方眼中的寒意嚇了個激靈:“沒,就是……自然而然的……”
太宰治冷冷道:“那么打算效忠廢柴的我豈不是更蠢了?”
“對不起……”綱吉淚流滿面:“我再也不這么說了。”
太宰治這才放過他。
“……那個……太宰君,”綱吉在旁邊輕聲說,“謝謝你。”
太宰治嘆了口氣:“……我早就認命了。”
兩人又聊了些別的話題,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一對一的文件指導。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綱吉在說,太宰治一邊看著手里的文件一邊聽著,仿佛只把未來首領的聲音當做的背景,卻能準確的回答摯友每一條提問,哪怕明白對方根本聽不懂,還是盡可能用簡潔明了的話語去解釋,加深對方的印象。
等綱吉說的口干舌燥時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二十三點。
“抱歉,你累了一天了我還這么打擾你。”他第一次感受到學習竟然如此快樂:“啊啊啊……我還說來陪你打游戲放松,結果反而成了你的負擔啊。”
太宰治笑道:“有時候教教笨蛋還是很有意思的嘛。”
“……你真的可以不說話的,真的。”
他幫太宰治把床上處理好的文件整好了放到桌上,也順帶收走了剩下沒處理的:“你身上的傷還疼著吧,今天早點休息。”
鳶眼少年沒有拒絕,二人告別后,未來的首領剛拉開被修好的房門,就聽到身后病床上的朋友開口問:“綱吉君,你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這次綱吉準確的接收到了對方的腦波,想想自己曾經說要背負對方希望的豪言壯語,臉一下子就通紅了:“那、那個,你不是都竊聽到了?”
“……”太宰治下了逐客令:“我要睡了,晚安,綱吉君。”
“……晚安。”
綱吉關上了門,站在醫療部走廊里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貓系好友似乎又生氣了。
但是,為什么?!
第028章 第 28 章
太宰治說的果然不錯, 第二天天剛亮,澤田綱吉和中原中也兩個難兄難弟就被叫了起來,開啟了水深火熱的學習生涯。
綱吉雖然不記得自己曾經學過禮儀方面的知識, 但身體總算還留有本能, 很快就從初級禮儀課程上畢業,第三天開始由病愈歸來的蘭堂帶著強背港口Mafia中高層的人員資料與其他勢力的重要人物的情報,至少不能出現繼承式上叫錯人的情況。“異能力”的鍛煉當然也不能停, 順帶再學習一些數學知識, 避免未來連財報都看不懂。
——天知道連續通宵幾個晚上和敵對的港口Mafia干部斗智斗勇中的森鷗外,在看到澤田綱吉個位數的國中數學試卷時險些昏過去的心情。
森·在世界排名前列的東京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鷗外:“綱吉君怎么看都應該是有上過學讀書的吧?”
太宰治:“……”
說實話,港口Mafia國中沒畢業就輟學來混的比比皆是,但是數學能慘到這種程度也不多見。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 綱吉居然會意大利語, 而且讀寫都還不錯。
不過深陷數學地獄的未來首領已經沒空在意這件事了。
中原中也那邊也不算好過, 禮儀的課程一開始也學的磕磕絆絆, 不耐煩到極限時身體周圍的家具都跟著亂飛,不過他的腦袋很好使, 度過了最初的適應期后,很快就后來者居上, 學習進度很快趕超了綱吉,已經被森鷗外鍛煉著看一些較為簡單的文件了。
綱吉:“……”
所以愚蠢的果然只有他自己嗎?
時間就這么在天天背誦人臉人名職務性格、每天固定四個小時“異能力”特訓,偶爾再補補數學的日常中流逝, 第十五天時,綱吉終于淚流滿面的背下了接近三位數的人員情報,而本來就因為大病初愈臉色不怎么樣蘭堂, 更是在十二天的親自教學中被榨干了最后一點精氣,整個人呆坐在綱吉的對面雙目無神。
“抱歉, 蘭堂君,辛苦你了……”綱吉單手掩面:“是我連累了你……”
哪怕對這個溫柔的孩子再有好感,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的蘭堂也沒法違心說出“沒關系”這樣的話來。
沉默片刻,他操縱著金色立方體端來了一杯冰水遞給了少年:“嗓子都干了,喝點水吧。”
在旁邊默默學習的中原中也也是滿臉復雜,他雖然做不到太宰治那樣過目不忘,但三四天的時間足以讓他將所有人的情報都爛熟于心。一如他無法理解,為什么一道并不難的數學題,他的伙伴能橫算豎算就是算不對。
當太宰治吐槽“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答案嗎?”的時候,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拋下了他的伙伴,站在了太宰治的那一邊。
不過數學的事情只能算是一段小插曲,森鷗外從沒指望過能出現第二個像太宰治一樣的天才,短時間的學習就能幫他分擔壓力。
代理首領真正關注的是綱吉的“異能力”。
因為綱吉的實際情況過于特殊,目前真正能教學他的只有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連蘭堂都沒有資格參與進來。
獨屬于綱吉一個人的特殊訓練場位于地下三層,這里只允許包含森鷗外在內的四個人進來。占地足有一個足球場的空曠空間可以讓綱吉全力飛翔,而大空火焰位列第一的推進力也沒有讓所有人失望——當全力施為時,沒有人可以追的上未來首領的身影。
雖然身體素質比不上中原中也,格斗能力只能和太宰治保持持平,但火焰加速帶來了強大的瞬間爆發力,攻擊力、持久力、反應力、身體素質都被火焰大幅度加強,極大的提升了未來首領的戰斗評分——就如太宰治一開始評價的,無論再強的力量,打不中就沒有意義。
新的一輪訓練結束,一身汗的綱吉和中原中也靠坐在一起休息。比起呼吸平穩的赭發少年,綱吉累的半死,全靠伙伴的后背支撐著才沒有躺倒在地。太宰治走到他面前戳臉:“綱吉君好弱。”
綱吉:“……不算火焰,我們兩個的體術半斤八兩吧?”
鳶眼少年一臉嫌棄:“都怪中也,明明是訓練,卻搞得和玩游戲似的,輕拿輕放不敢用力,害的綱吉君也沒法成長。”
中原中也漲紅了臉卻偏偏沒法反駁,嘴硬道:“這就是我的訓練方式,沒本事的不要多嘴!”
總算緩過口氣,眼看事態升級,未來的首領日常當和事佬:“剛剛中也被我的焰刀傷到了,讓我試試吧。”
太宰治擰緊眉,便是中原中也也表現出煩躁。
——時間系的異能者不是沒有,但十分罕見,而像澤田綱吉這樣毫無條件限制大范圍逆轉時間的更是聞所未聞。但似乎是為了限制這種能力,它對少年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太宰治作出判斷——如果將時間的奔流比作一輛高速行駛且永不停止的滿載列車,想要減緩它的行進速度并不難,強行停住就要廢不少力氣,而想要讓其高速倒退,則需要付出減緩它速度的十倍甚至更多的代價。
十五天的特訓讓綱吉在點燃火焰的情況下已經可以做到范圍性的降低時間的流動,停止目前還做不到,更不要說是逆轉時間——他的本能似乎也在抗拒這種大幅度消耗生命力的行為。
但即使是最不愿意他使用這個力量的中原中也,也必須硬著頭皮支持少年繼續探索——他可以不使用,但是不能不會。畢竟如果再遇到上次那樣致命的風險,逆轉時間就是唯一能挽救他性命的希望。
太宰治在一邊第一千次的提醒:“綱吉君,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想象力量施展的范圍和施展的強度哦。小矮子這點小傷,只需要小小的范圍和5分鐘的時光倒轉就可以了哦。”
中原中也被這一千次的叮囑念的煩躁:“混蛋太宰,你是想當和尚去念經嗎?一句話說這么多次你煩不煩!”
綱吉在一邊干笑,說實話,聽了這么多遍,他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到現在也沒想通為什么太宰治會一反常態,不厭其煩的跟他重復這句話。
截止到目前為止,融合了“世界基石”的最大好處就是綱吉已經可以較為穩定的利用毛線手套點燃火焰,他將雙手貼在中原中也的手臂上,但是一如既往的,使用的并不順利。
一時間,三人都不知曉是該高興還是失望。
“沒關系,綱,時間還長,我也會保護好你的。”中原中也安慰自己的伙伴:“而且你的速度那么快,一般也用不到這個能力。”
太宰治側過頭,似乎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綱吉正失落著自己的失敗,也沒發現太宰治的異常:“可是我還是想快點學會啊,太宰君的異能力是無效化,就算是治愈系異能也沒法對他施展,如果我可以——”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都怪太宰太弱了,你不要偷懶,好好給我練練體術啊!”
“不要,我可是腦力派,才不要當大猩猩。”太宰治一口拒絕,他鳶色的眼睛注視著身邊的未來首領,其中涌動的復雜情緒讓綱吉心頭涌上了不好的預感。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太宰治便伸手一把拉起了綱吉:“訓練時間結束,回去休息吧。”
這本是綱吉一天中最期待聽到的一句話,但是此時卻平添了一絲不安。他試圖去尋找異常所在,但若是太宰治想要藏,他無論如何都抓不到重點。
正想開口直接問,太宰治突然接了一個電話。說了不過幾句,鳶眼少年就變了臉色,直到掛掉電話也沒有好轉。
心中不祥的預感越發強烈:“太宰君,發生什么事了嗎?”
“啊,確實。”太宰治抬起眼,直看向了另一邊的中原中也:“擂缽街傳來情報。”
“——神明‘荒霸吐’出現了。”
“!!!”
三個人從地下一路前往中央大樓頂層。
這里原本整層都是獨屬于首領的居所,在綱吉的堅持下改為了代理首領的專屬,他則繼續住在樓下。有綱吉在,三個人都免去了搜身的環節直接進入首領辦公室。森鷗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負手而立,俯視著逢魔時刻的橫濱,不知道在想什么。
“森先生!”綱吉一進去就急忙問:“荒霸吐真的出現在了擂缽街嗎?!”
他們四個人心里都清楚,被譽為神明的“荒霸吐”也可以說就是中原中也本身。他的記憶開始于七年前被羊撿回去的那一刻,在此之前都只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他一直在追尋著自己過去的記憶,想要知道那片黑暗中究竟發生了什么。
而現在,卻有消息說“荒霸吐”出現在了擂缽街。
但是就是這假的不能再假的消息,依舊牽動了中原中也的心神,他已經尋找太久了,哪怕知曉很可能是假的,也忍不住一探究竟。
赭發少年雙手抱拳,惡狠狠道:“如果是閑來無聊的騙局,我就把始作俑者碾成碎片。”
森鷗外回過頭,夕陽在他的背后,逆著光的代理首領整個人都仿佛陷入了紅色陰影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太宰君,那就麻煩你陪著中也君去一趟擂缽街了。”
太宰一臉不情愿:“咦……為什么要我……”
綱吉連忙自薦:“讓我去吧,太宰君不擅長戰斗,我可以和中也一起!”
“綱吉君,你要有點自知之明啊……”森鷗外無奈嘆息:“你知道現在外邊有多少人想要殺了你嗎?知道有多少人想抓你威脅港口Mafia嗎?現在這個人心動亂的時期,主樓之外的另外四棟我都不能保證你的安全,就別說是外界了。”
中原中也拍了拍伙伴的肩膀:“不需要別人陪同,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不,這已經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森鷗外按動手中的遙控器,下降的屏幕中播放出了一段發生在重重機關守衛的首領室中的影像。
綱吉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屏幕里的人,他認識。
——那是港口Mafia資歷最老的干部,在他昏迷的十天中因為發動叛亂而被同為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紅葉當場斬殺的柳川干部!
屏幕中面容扭曲身形挺拔的老者手握一把武士刀,對著攝像頭發出來自地獄的詛咒。
『森鷗外,沒想到吧,神明荒霸吐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從地獄爬回來了!森鷗外,包括你殺死首領偽造手諭的罪孽一起,我要你血債血償!』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森鷗外開口:“柳生前干部還未下葬的尸體已經不見了。”
中原中也神色冰冷:“荒霸吐根本沒有讓人復活的力量,祂是絕對的天災,是毀滅一切的力量,根本和生命沒有任何關聯。”
太宰治知道事情避無可避,只能嘆氣:“但現在,就算是騙局也只能往里鉆。”
“四日后就是繼承式,決不能讓柳生前干部復活的消息傳出去,他的殘黨可還沒處理干凈,更不用說他還給我潑了這樣一盆臟水。但也正因涉及到兩個秘密,我不會再給你們增派人手。”森鷗外的語調帶著不能細思的寒意:“太宰君,我以代理首領的身份命令你,和中也君一起立刻前往擂缽街探查此事,務必要在明日中午前抓到真兇。”
紫紅色的眼眸中,是屬于代理首領的冷酷:“活過來,就再讓他死一次便是。”
“唉……知道了。”太宰治嘟囔著:“我們兩個明明還沒加入港口Mafia,森先生就這樣指使人了。”
中原中也懶得理他,赭發少年看著身邊擔憂的伙伴,安慰道:“放心吧,綱,我一定會把這個騙子抓出來。”
“……嗯。”綱吉露出一個微笑:“中也,太宰君,一路小心。”
臨出門之際,太宰治突然靠近綱吉,他離得極近,溫熱的呼吸吹拂在未來首領的耳畔,也帶來少年低的幾乎聽不清的聲音:“雖然綱吉君業障纏身麻煩的很,但是放心吧,我會給你找來更多的騎士的。”
……這句話有點耳熟。
綱吉還沒來得及問,太宰治就被惱怒的中原中也一把拽住了衣領,強行拖出去:“速戰速決,別在這里鬧綱了!”
太宰治輕笑:“拜拜,綱吉君。”
“……拜拜。”
心里翻騰的不安,究竟是什么呢?
第029章 第 29 章
離開首領室后, 綱吉惴惴不安的回到了樓下。
就在踏出電梯的瞬間未來的首領猛地想起,在他剛醒來的那個夜晚,他去探望被中原中也打了一頓的太宰治, 鳶眼少年就是這樣對他說的。
因為過于奇特, 他再次聽到后才會有這么深的印象。
——難道要把犯人帶回來加入港口Mafia不成?他們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
他始終不能摸清從不久前開始就涌起的不安感,自己又不能跟著好友們出去,只能在這里等待消息。助理團今日值班的人將他送到了房門前停止, 打開門, 就看到了在9月灼熱的氣溫中依舊穿著咖色風衣和長褲的蘭堂在桌子上擺好了紅茶和點心,對著門口的未來首領露出了一個淺淡但溫和的微笑。
“少主大人,歡迎回來。”
綱吉愣了愣,才突然發現之前一直隱隱覺得不對的地方是什么了——蘭堂雖然不能跟著他進入地下訓練場, 但之前都會在大門前守著, 等待自己出來。可是今天, 對方卻沒有等待自己, 而是先一步回了他的寢室。
之前因為聽到荒霸吐的消息太過匆忙,他完全沒注意到這件事。不過太宰治居然也沒發現讓他有點意外, 或許對方對中原中也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在意一點。
蘭堂貼心地拉開椅子:“坐下吧,您看起來十分焦慮。如果不介意的話, 可以和我說說。”
“謝謝……”
——不知道為什么,他坐在這里,總感覺周圍充滿了危險, 讓他忍不住四處打量,偏偏完全沒發現不對之處,搞得他更焦躁。
蘭堂在他的身邊, 一如往常溫和:“如果不能說的話,可以換個讓您輕松點的話題。”
荒霸吐和柳生前干部復活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說的, 綱吉不好意思的撓撓臉:“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說,從進來開始感覺一直不太好,總覺得有什么要發生……中也他們也有工作要做,我想幫上忙,可是我連出去都不可以,不能再給大家添麻煩了。”
蘭堂低下頭,金色的眼睛俯視著未來的首領。對方依舊是兩個多月前初見時柔軟溫和的模樣,干凈的完全不像是港口Mafia的人。而他自己也不知何時將少年記掛在心里,開始理所當然的照顧著這個孩子。十二天短暫的教師生涯,對他而言是折磨是痛苦,也是快樂和欣喜。
那是他失去過往記憶的七年中,黑白世界里為數不多的亮色。
也多虧了這抹亮色,才能在他第一次接觸中原中也導致恢復些許記憶時,最神智混亂的時刻將他帶出深淵。
他非常感謝這個孩子。
蘭堂坐在了綱吉的對面,他將裝著仙貝的盤子放在了綱吉的面前,示意對方吃一點。綱吉不好意思拒絕,雖然并沒有吃的心情,但還是拿了一個往嘴里放。
突然,他頓住了。
超直感若有若無的提示著他什么,一種不祥的預感讓他盯著手里的仙貝,但是周圍比手中仙貝的危險還要多的多,讓他甚至都覺得自己的預感能力壞掉了。
然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聽到他對面面容俊美的異國男子淡淡道:“少主大人,我恢復記憶了。”
“哦……啊?!!”綱吉猛地抬起頭,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突如其來的爆炸消息上。蘭堂的眼神無疑是認真的,這并不是捉弄人的玩笑話。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恭喜你,蘭堂君!”
誠摯的祝福讓蘭堂的嘴角也不禁上揚,他也拿了一塊仙貝和少年碰了碰,好似共同祝福對方,直到確認對方吃了下去,才繼續道:“說想起來也不對,只是想起了一部分,我為什么失憶的一部分,還有我最重要的摯友。”
蘭堂的目光雖然直視著綱吉,但是少年知道,對方的思緒早已飄向了不知何處的遠方,那個一切發生的地方:“七年前,原本是軍||方研究基地的人工島發生大爆炸,我和我的摯友當時就在附近,那場巨大爆炸引發的沖擊波讓我失去了自己的記憶,也失去了我的摯友的行蹤。”
“少主大人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吧,畢竟您也有中也君。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要找到關于他的線索,我想知道,他是否在那場爆炸中活了下來,現在是否安好。”
看著少年聽的入神,吃完了手中的仙貝又下意識的拿向第二塊。蘭堂笑著,握住了綱吉的手腕。
綱吉愣了下,不明白為什么對方剛剛讓自己吃現在又阻止他吃。還沒來得及問,便突然聽到對方的自爆:“我的真實身份是法國的諜報人員——阿蒂爾·蘭波,七年前,我與搭檔一起潛入日本,就是為了調查并奪取日本政||府在人工島上秘密研究的高能量未知生命體。”
“本以為我們兩個‘超越者’可以輕易完成此次任務,卻不料任務的目標竟然是‘神明’。”
——他知道超越者,那是異能者中的最頂峰,可以左右世界級戰爭的最強存在,便是放眼全世界也沒有幾位。
綱吉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說下最后一句話。
“——對,就是荒霸吐,或者叫祂‘中原中也’。”
強烈的暈眩感瞬間侵占了他的神智,綱吉努力想要點燃火焰,就感覺有什么東西通過手腕被注入了身體,徹底封鎖了自己的行動。
“少主大人……綱吉君,你的超直感非常強大,但也不難破解——你太容易相信身邊的人了。只要同時在多處布下陷阱,你的超直感反而會混淆危險的真正來源。用話術吸引你的注意力,再利用你的信任,想要奪取你的性命并不是難事。下一次,可別這么輕信別人了。”
意識的最后,他聽到了他當做兄長、老師一樣信任的異國男人用著一如既往的溫和聲音對他說。
“好好睡一覺吧,睡醒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
……
綱吉聽到有什么人在呼喚他。
他掙扎著想要清醒過來,他知道自己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可是精神就像是被大山壓著,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
突然,脖頸上一痛,似乎有什么東西通過頸動脈注入的身體,很快的,那座沉重的大山被搬開些許,他終于抓住那一線生機猛地掙脫出來!
——他睜開了眼睛。
頭依舊昏沉疼痛的難以思考,眼睛就像是蓋了一層薄紗般模糊,強烈的睡意催促著他放棄一切進入夢鄉。但是少年依舊掙扎著努力去看清,去聽,去尋求解脫之法。
他必須站起來,他最重要的兩個朋友還等著他。
耳邊有人在說什么,綱吉努力集中精神,終于判斷出幫助他清醒的,是森鷗外。
“很遺憾,綱吉君,我手中現有的藥劑只能強行將你喚醒,無法幫你解除藥效。”森鷗外的聲音模糊不清,綱吉分辨不出對方的語氣:“我本想著你點燃火焰或許可以消除一部分藥效,但蘭堂君在離開時似乎也帶走了你的手套。缺少了關鍵道具,恐怕你也無能為力。”
“蘭堂……離開……多久了……?”
一個從未聽過的女孩聲音在他的耳邊說:“差不多有四十分鐘了吧?”
——還來得及!
他必須點燃火焰,必須倒流時間——他要站起來,去尋找自己的伙伴!
綱吉雙手手背上,兩枚血色的令咒泛起不祥的紅色光芒。森鷗外還沒來得及警惕,就看到紅光竟然凝結成了毛線手套的虛影——下一秒,耀目至極的火焰在眼前燃燒,少年雙手帶著赤紅的華麗護手,其上藍色的水晶在火焰的映照下閃爍著醉人的純粹光輝。
森鷗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這火焰,哪怕是他這樣一個冷酷的人,此時此刻都不禁為此動容。
這是何等美麗的一雙異瞳。
左眼是仿佛燃燒著希望的金橘色,而右眼則是散發著微光的純金。
那絕不是屬于人類的眼睛。
森鷗外只覺得全身都在被金眸注視的那一刻變得僵硬,那只眼里沒有任何情緒,甚至沒能映照出他的影子。
只需要一眼,他就能做出判定。
——這是屬于神明的、殘酷冷酷毫無慈悲的眼睛。
然后,他看到動作依舊僵硬的少年輕聲喃念。
“指環銘刻我們的光陰。”
隨著話音的落下,少年金色的右眼恢復正常。他就像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蹲坐在床上的森鷗外和愛麗絲:“森先生,這些都在你的計劃中?”
森鷗外饒有興趣的坐下:“在此之前,我可以先知道蘭堂君的真名嗎?”
“……阿蒂爾·蘭波。”
“哈哈,真是沒想到,竟然是堂堂法國的超越者!站在異能者最頂端的蘭波!”曾做過軍官的森鷗外大笑著:“你真是我的幸運星啊,綱吉君。”
未來的首領皺起了眉。
“沒錯,我和太宰君早就發現了蘭波君的異常,也發現了他和中也君的連系,一直在等待著他暴露的一刻。雖然早就料到了他是條大魚,卻沒想到竟然如此之大。”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啊,綱吉君。現在的局勢不是很好嗎,中也君可以知曉自己的身世,還能暴露出蘭波君的真實目的。”
森鷗外話音一頓,低笑道:“——看樣子,你并不贊同我的觀點啊。”
“為什么?”未來的首領無法理解:“既然早就發現,為什么置之不理?有什么必須等待的理由?”
森鷗外攤開手:“這是我親愛的弟子拜托的,我作為老師總不好拂了他的意。”
“……把位置給我。”
“綱吉君,你真的要去嗎?對方可是超越者,是站在異能者最頂峰、足以結束國家級戰爭的的存在。”森鷗外看著他,那雙紫紅色的眼眸宛若貪婪的兇獸:“或許太宰君和中也君都已經死去,你這次再自投羅網,對方可就不會這么輕易放過你了。畢竟,你也和中也君一樣,是他的目標。”
未來首領的眉頭越蹙越緊,他不明白森鷗外口中的暗示,卻無心和他再爭:“位置給我。”
“呶,這是裝在壞蛋太宰身上的定位器哦。”森鷗外身邊陌生的金發蘿莉將一部手機扔給了綱吉:“不過我不介意你去晚點,那種家伙死了才好。”
森鷗外連忙制止:“這可不行啊小愛麗絲,太宰君很重要,沒了他我會非常苦惱的!”
愛麗絲傲嬌:“哼,我才不管林太郎呢!”
綱吉沒有時間再去理會面前的兩個人,他快速打開手機定位,確定了地點后打開窗戶就朝著目的地飛沖而去!
森鷗外牽著愛麗絲的手從床上下來,他走到窗邊,高樓的狂風吹亂了他的頭發,卻也掩蓋不了他嘴角興奮的笑。
——他的目標從來都不是蘭波的性命,他從頭到尾看中的,都是這位異國男子故意隱藏的實力。以及……
“屬于神明的單眼……與中也君擁有相似境遇的你,果然如我猜測的那樣,也是人類觸犯禁忌所制造的神明嗎?哈哈哈,真是,太棒了。”
【去吧,綱吉君,若你能在這場戰斗中奪得絕對的利益,我和太宰君的賭局才有價值,我才能愿賭服輸,成為你的‘棋子’啊。】
…………
………………
當綱吉全力飛行時,原本需要三十分鐘車程的距離被壓縮到五分鐘,他一路順著定位來到了擂缽街上空,愕然發現這里竟然是原先“羊”的基地。曾經的基地已經不復存在,地面上還殘留著中原中也造成的巨大深坑。
深坑之中,只剩下一半身體的柳生前干部倒在邊緣慢慢化作金色的光點消散,沾染鮮血的武士刀掉在身前,而不遠處,渾身是血的太宰治趴倒在地生死不知,中原中也擋在少年的前方滿面悲痛,而蘭堂……阿蒂爾·蘭波半跪在二人不遠處,胸口插著太宰治常用的匕首,鮮血完全染紅了他淺青色的外套。
——那是綱吉送給他的唯一的禮物。
“中也!太宰!……蘭堂!”
綱吉飛沖而下,對著面前將整個區域包裹住的巨型金色立方體全力一擊!
金色的立方體發出劇烈的震動,同時驚動了下方的還有意識的兩個人。
蘭波金色的眸子在看到綱吉的瞬間劇烈的震動,隨即緩緩歸于虛無。
中原中也焦急大喊:“綱!快走!這家伙很強,你不是他的對手!”
“沒想到即使拿走你的手套,也……咳咳……無法剝奪你的火焰嗎……”
俊美的異國人抬頭看向天空中的少年,插在他胸口的匕首似乎穿透了他的肺部,他不停的咳出血沫,卻依舊對綱吉用著熟悉的溫和口吻:“綱吉君,你不該來的……我說了,我一定要找回有關于摯友的記憶,我必須殺死唯一知道真相的中原中也,讀取他尸體的記憶,并將其帶回歐洲……即使是你也不能阻攔我。”
蘭堂強大的異能力可以將一個人的尸體在金色異空間中轉化為絕對服從他的異能生命體,而他上一個操縱的對象便是被從太平間中帶出來的柳生前干部。
他看著一拳一拳奮不顧身地想要突破自己異空間的澤田綱吉,閉上了眼睛:“放棄吧,綱吉君,太宰治已被我的傀儡貫穿心臟死亡,你不可能打破身為超越者的我的異空間的。”
綱吉停下了手。
……他說什么?
太宰治死了?
“開什么玩笑!——開什么玩笑!”
難以言喻的憤怒和絕望席卷了他的精神,自被中原中也救回羊、擁有記憶以來,他從未有一刻像這樣的悲痛。
——不,太宰治只是趴在那里,他不一定真的死了!他還可以倒轉時間,他還可以拯救朋友的生命!他更不允許對方再對他的另一個伙伴下手!
蘭波說的沒錯,他的速度是很快,瞬間爆發力也很強,但是依舊不夠格打破站在世界頂端的超越者的異能——他缺少,更強大的爆發力。
但是他知道。
他擁有這個力量。
第030章 第 30 章
蘭波不再理會異空間外的澤田綱吉。
他拼著重傷、還報廢了柳生前干部的傀儡才解決了那個難纏的太宰治, 也算是達成了他的一半目的。中原中也雖然強大,但他的異空間無視物理法則,可是說是對方的克星, 解決他比解決無效化的太宰治要容易的多。
胸口的傷勢比想象中更重, 澤田綱吉到了這里證明港口Mafia也知道了他的目的,即使解決了中原中也,恐怕還要面對森鷗外的圍剿。不過蘭波并不擔心——這是他身為超越者的自傲, 只要沒有遇到像太宰治一樣反異能者, 他有自信借著異能力操控中原中也的尸體殺出重圍。
——不過大概會讓那個孩子更傷心了。
蘭波不再猶豫,他伸出手,無數金色的立方體在他的面前匯聚:“中也君,到此為止了。”
他看到對面擋在太宰治尸體前的中原中也震驚的睜大了眼睛。
蘭波本以為這是赭發少年面對死亡的恐懼, 但是下一秒, 他知道自己錯了。
在他的身后, 升起了太陽。
二十點升起的太陽?半個多小時前剛落下的太陽又升起來了?從正北方?
這絕不可能。
所以唯一可能的, 唯有一個少年。
蘭波轉過了頭,身后, 那個少年站在地面雙臂前后平舉,火焰宛若長龍, 將整個擂缽街的黑夜驅散。
……最后一刻,蘭波忍不住想。
真希望他能和他的摯友魏爾倫,一起看到這樣美麗的絕景。
…………
………………
綱吉的大腦一片混亂。
理論上說, 在火焰狀態下的他是清醒、理性的,即便太宰治當著他的面從樓上跳下去,他都能壓抑住自己的怒火, 沒有表現出半分。
但事實上,他現在什么都想不到。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只是遵循著本能,就像過去做過成百上千次那樣,將雙臂一前一后舒展開,然后伸開了手掌。
隨著他的動作,隱匿于手套之下的令咒回應了他心底的呼喚,構筑他想要的“武器”。
他說:“Operation-X”
他的雙眼中似乎虛構出了什么東西,他的雙耳亦然。隨著他的話語,耳中有熟悉到讓他想要落淚的電子女音回應了他。
【收到,Boss】
綱吉的左臂向后,柔之炎好似長龍,圍繞著旋轉的氣流從掌心噴涌而出,剎那之間,身后“羊”基地殘留的廢墟被焚燒殆盡,只在地面留下深深的焦痕。
天,亮了。
【開始執行X-Burner發射指令,左側燃燒器炎壓開始上升】
眼前出現虛擬的電子準心,輔助他調整火焰的發射狀態。指針之下,是被淚水浸濕的金橘色眼眸。
不知何時,少年已經淚流滿面。
【目標鎖定】
他比誰都清楚,他雖然能夠逆轉時間的洪流,卻無法挽回逝去的生命。
逆轉的力量無法作用于無生命體,亦如他當時無法恢復中原中也衣衫上的破洞。
【左側燃燒器炎壓上升。10萬……20萬……30萬FV】
死去了,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右側燃燒器炎壓開始上升。18萬……20萬……22萬……】
森鷗外說:『我和太宰君早就發現了蘭波君的異常。』
——為什么?既然早就發現,為什么要放任對方動手?!
【26萬……28萬……30萬FV】
他突然想起半個月的那個夜晚,太宰治對他說出了臨行前一樣的話:『雖然綱吉君業障纏身麻煩的很,但是放心吧,我會給你找來更多的騎士的。』
『……吶,綱吉君,你討厭蘭堂先生嗎?』
『是嗎。』
【指針對稱】
雙眸中紅色的電子準心重合,對準了面前巨大的金色立方體。
——啊啊啊,原來,都是為了他嗎?
【準備發射!】
“X——”
他攤開正向前方的右掌,剛之炎一如他心中滅頂的憤怒與悲傷,仿佛毀滅世界的炎之巨龍,隨著少年的咆哮噴射而出!
“——Burner!!”
難以描述的火焰巨龍與金色異空間相撞!鋪天蓋地的亮色中,異空間終于再也承受不住這狂暴的力量,頃刻間化作萬千碎片。而火焰依舊不減勢頭,帶著未來首領心中的憤怒吞沒了重傷的蘭波,將他整個人撞飛在遠處的石柱上,徹底喪失了行動能力。
“中也!”綱吉停止攻擊,飛沖到中原中也的身邊一把握住了伙伴的肩膀:“你怎么樣了,太宰君他——”
“我沒事,小傷而已。”赭發的少年悲痛萬分:“但是太宰……他的心臟被那老東西……”
綱吉顫抖著蹲下||身,他小心又緩慢的將地上的黑發少年翻了過來,對方漂亮的鳶色眼睛緊緊地閉著,再也不會看著他,對他露出笑容——
“中也!”綱吉輕聲道:“太宰君的胸口還有起伏。”
轉過頭去的中原中也聞言立刻查看,這才發現太宰治心口處的襯衣口袋里居然裝著一個巴掌大的定位儀,此時儀器已經碎裂成渣,但也正是這堅固的東西擋了一下,銳利的長刀雖然穿透了他的胸膛,卻未深到心臟!
太宰治還活著!
綱吉趕到前的配合戰斗讓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首次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意,他們都發自內心的佩服著對方不同層面上超乎尋常的強大。
赭發少年發自內心的高興對方還活著,但是這份喜悅不過一瞬,他擔心地看向身邊的伙伴,生怕上一次危機性命的慘劇重演。
“沒問題,我沒事的。”綱吉低著頭,中原中也看不到伙伴的臉,只能看到未來的首領將雙手虛放在太宰治的心口上方,輕聲道:“太宰君不是一直都有說嗎,我一定可以的。”
太宰治曾經一千遍的對他叮囑,頻率高的他倒背如流,怎么可能會忘。
『綱吉君,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想象力量施展的范圍和施展的強度哦。』
“……那個混蛋青花魚。”中原中也咬牙切齒:“原來這些早就在他的計劃中了嗎?!”
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就像方才對自己做的那樣,集中精神,將所有力量集中在掌心處,然后……倒轉五分鐘以上,十分鐘以下的時光。
施展在別人身上時比給自己使用要難上十倍,消耗的能量也是十倍。但即便再難,他也必須要使用出來。
他的力量,從來都不是為了自己而強大。
中原中也隱約聽到他的伙伴低聲說了什么,然后,他親眼見證了奇跡的誕生。
金橘色的火焰順著綱吉的手掌包裹住太宰治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胸口,下一秒,殘破不堪的血肉飛速的重新連接,鮮血從身體四處回歸少年的身體,他的皮膚也恢復了平整——若不是胸口衣衫的大洞,任誰也無法想象眼前的人在不久前還受到了足以致命的傷。
雖然早已親身經歷,但畢竟沒有看到后腰的傷口究竟是如何恢復的。面對這樣的神跡,哪怕本身就是現實存在的神明,中原中也也不禁為之驚嘆。
火焰漸漸熄滅,綱吉跪坐在地上,雙手撐地勉強支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他完全不敢睜開眼睛,他的時光逆轉已經失敗了無數次,而這一次,他根本不敢面對失敗的結果。
直到一雙微涼的手撫上了他的面頰。
“你為我傷心了嗎?真是抱歉了……”對方的聲音含著笑意:“本來想著這樣死去也不錯……但是看到綱吉君這么努力,我就忍不住想‘活’下去看看……”
未來的首領睜開眼,直對上那只含笑的鳶色眼眸,對方的聲音在這一刻格外溫柔:“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四肢一下子失去了力氣,綱吉癱坐在地,有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軟。
這一次,他成功了。
太宰治似乎還想說什么,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扯住他的領口將他一把拽了起來,對上了一雙滿含怒意的鈷藍色眼睛:“混蛋青花魚,你給我聽著,下次再弄這種亂七八糟不要命的戰術,不需要別人,我先送你下地獄!”
太宰治笑問:“小蛞蝓真是的,我的戰術不好用嗎?”
他不笑還好,一笑中原中也差點沒忍住一拳把對方揍趴。
好在太宰治見好就收,他站直了身體,和中原中也一起將腿軟的綱吉從地上扶了起來,笑著說:“好了,綱吉君,可以去接收勝利的果實了。”
綱吉明顯還沉寂在絕處逢生的喜悅中沒回過神,就這么被太宰治半拖半抱著拉到了蘭波的面前。
長發的俊美男人此時形容異常狼狽,頭發和衣衫被燒焦了許多,身上也有大面積的灼傷,他胸口插著的匕首在沖擊波中被撞飛,血流的整件衣服都紅了。匕首傷到了肺部,還在讓他不停地咳出血來。或許是過于痛苦,蘭波竟然在此時還保有意識。
任誰都能看出,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太宰治沉默了下,才不情不愿道:“綱吉君,還有余力再來一次嗎?畢竟是個超越者,這么廢了也太可惜了。”
綱吉忍不住吐槽:“不要說的人家像垃圾一樣……”
“還能和我吐槽,看來是沒問題了,不愧是綱吉君呢!”
綱吉:“……”
中原中也從后方慢吞吞地走了過來,心情復雜:“綱,真的要救他嗎?”
“堂堂超越者也有自己的自尊,他會成為綱吉君忠誠的狗的。”太宰治聳肩:“雖然我覺得殺了比較好,但為了綱吉君,只能留下他了。”
已經明白了太宰治的整個計劃,作為被算計的一環,中原中也嘖了一聲,嫌惡地轉開頭不再看身邊的混蛋。
綱吉蹲在蘭波的面前,與那雙金色的眼睛對視。
【不到十五歲的超越者……】
或許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蘭波反而想對這個他所愧疚和喜歡的孩子露出一個笑容,但是他實在是太虛弱了,連這樣的表情都做不到。
【恭喜你,綱吉君,擁有、不,恢復了站在這個世界頂端的力量……】
他疲憊的想著,身體越來越冷,意識逐漸模糊。
【可這份力量,終將為你帶來沉重的壓力,如同我……】
【但如果是你的話……】
【——很抱歉,綱吉君。】
蘭波的雙眼逐漸模糊、閉合,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少年依舊堅定的,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蘭波的身上。
金橘色的火焰重新燃起,蘭波躺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氣微仰起頭,看進了那雙異色的眼眸。
左眼是燃燒著希望火焰的金橘色眼瞳,而少年的右眼一片純金,甚至發著些許微光,無悲無喜,無愛無欲。
“指環銘刻我們的光陰。”
少年的低吟似乎帶有神奇的魔力,撫平了蘭波身體的傷痛。
這一刻,蘭波突然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夜晚,想起了他不惜殺死中原中也也迫切想要尋回的記憶。
那個夜晚,他與摯友魏爾倫因為“荒霸吐”發生了極大的爭吵,因為魏爾倫也是人造神明,他將“荒霸吐”視為自己的弟弟,不允許搭檔將他帶回歐洲,像自己一樣被人類利用。
他們的爭斗驚醒了沉睡的荒霸吐,神明在那一夜化身天災,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蘭波想起來了,月夜下的大海閃爍著粼粼波光,怪物一般的荒霸吐站在爆炸的中心,吞吐出黑色的不祥之焰焚燒大地。
怪物的那雙眼睛,明明沒有一個地方與綱吉純金色的右眼相似,但是蘭波就是知道,他們是一樣的。
——那是屬于神明的眼睛。
面前的少年和中原中也一樣,和神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蘭波突然笑了。
他想起來了,魏爾倫,他的搭檔,亦是他的摯友,他還活著。
他那么了解他的摯友魏爾倫,所以他知道,對方早晚還會來到這個城市,這片土地,尋找自己的弟弟。
只要魏爾倫不會放棄中原中也,就一定不會放棄澤田綱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