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21
教令院現任大賢者阿扎爾自上任以來沒犯過什么大錯, 但也沒做過什么好事。
出身明論派的阿扎爾在學術方面的能力肯定是有的,可執政能力嘛,他在這方面做得倒是比他的前輩們“出色”——這些年來, 在阿扎爾的領導下, 須彌藝術領域遭到了更進一步的限制打壓,甚至還在倒退, 沙漠和雨林的矛盾愈發激化……
風紀官這個職位是負責監督學者們對知識的正確運用, 維護教令院的風紀,對違法條例的學者進行監管處罰,實際上是須彌官方的暴力機關, 大風紀官賽諾就是所有風紀官的首領。
賽諾沒有在意艾爾海森話語中對頂頭上司的陰陽怪氣,因為說實話,他心里對阿扎爾也是有些不滿的。
沙漠誕生了新的魔神并且還是赤王繼承人的這個流言剛在鍍金旅團傭兵們流傳出來時, 阿扎爾對此不屑一顧,認為荒謬無比, 還下令不用理會, 任由其一直發展到現在的規模——
原本分散在須彌各地甚至國外的沙漠傭兵們在須彌對沙漠的門戶喀萬驛匯聚, 并占領了喀萬驛。雖然還沒正式宣戰,但教令院已經聯系不上駐扎在喀萬驛的人了。
曾經嘲笑過稻妻現在居然還會發生叛亂(幕府與海祇島反叛軍)的阿扎爾這時候笑不出來了,他終于知道慌了。
因為風紀官的人手有限,它本身就是監管學者的, 平時負責維護須彌治安的是教令院雇傭的三十人團,受風紀官調遣。而三十人團雇傭的對象還是阿扎爾看不起的沙漠傭兵。
一旦這些接受了教令院招安的三十人團傭兵反水投到喀萬驛那邊,教令院這邊紙糊的防守體系那就真的比紙還脆了。
一想到沙漠那幫野蠻人沖進學術圣地須彌城,阿扎爾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于是他火急火燎的把之前遠遠支到沙漠的大風紀官賽諾給叫了回來,又怕賽諾這位出身沙漠的大風紀官包藏禍心跟那些傭兵里應外合, 忙不迭派了個人來監視。
書記官艾爾海森就是這個被選中的倒霉蛋。
艾爾海森在教令院是出了名的有個性、特立獨行,學生時期是知論派的天才學者,名副其實的那種,一個最后合作人解散的課題都直接為他帶來了教令院獎勵的一套房;畢業后他就任教令院書記官,準時上班準時下班,從不為任何人加班,偏偏能力強份內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讓人想挑毛病都沒法挑。
阿扎爾看他不順眼很久了,他也知道,所以他合理懷疑阿扎爾這是趁機報復。
但這次阿扎爾真的沒什么惡意,頂多只是覺得艾爾海森體格不錯還有神之眼,以他的聰明說不定能在賽諾手下保住一條命,把重要的消息帶回來。
阿扎爾是很想艾爾海森平安回來的,那代表這次的風波只是虛驚一場。
可惜據艾爾海森來到喀萬驛的這一路觀察,阿扎爾怕是要失望了。
“你說什么?!”喀萬驛外的一處高地,仍然保持著偽裝模樣的賽諾被艾爾海森告知的一個消息炸得驚愕不已。
“我不想再重復一遍說過的話,但你之前在沙漠的時候,就沒聽過這個消息嗎?”艾爾海森的表情平靜了很多,他只是挑了挑眉,對賽諾消息的遲鈍表示了微微的驚訝。
“……沙漠很久以前就有赤王復活的流言,但那是不可能的,赤王不會回來的。”沒有人比擁有赤王祭司血脈的賽諾更明白這一點,所以賽諾對跟赤王有關的各種謠言都不關心。
“是我太大意了。”賽諾眉頭緊皺,這是他的重大失誤。
艾爾海森可沒安慰賽諾的心情,先不說他本來就不是這種性格的人,單單是沙漠新生的魔神放任了沙漠人“赤王繼承者要爭奪草神神位”流言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心情差到極點了。
艾爾海森很滿意自己現在的生活,他不想自己的生活被破壞,可眼下,他熱愛的生活方式岌岌可危。
“我現在必須馬上回教令院將這個消息告知大賢者,通知所有人早做應對。大風紀官先生,不介意的話能透露一下你的想法嗎?”阿扎爾現在對賽諾已經有了防備,可艾爾海森直接問出來了。
“……”賽諾沉默了片刻,“我要留在這里,繼續觀察傭兵們的動向,請你回去轉告大賢者,我不會背叛教令院的。”
語言的力量有時候就是這么單薄無力,如今的情況下就算賽諾再怎么為自己辯解,懷疑的種子早就在阿扎爾心里種下,生根發芽了。
“我會如實轉告。”艾爾海森也不廢話,朝賽諾點頭示意后就干脆利落的直接轉身離開。
為了確保艾爾海森能順利返回須彌城,賽諾暗中護送了他一程,才重新回到喀萬驛。
接下來,賽諾要準備再次潛入喀萬驛。
他要想辦法見那位魔神一面。
于是,在阿扎爾得到艾爾海森帶回來的情報兩眼一黑險些暈過去的同時,賽諾也將自己的性命作為籌碼押上了賭桌。
魔神的力量與人類有著天壤之別,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越是深入了解的人越明白這其中令人絕望的差距。
此行去面見那位被狂熱的沙漠傭兵們奉為赤王繼承者的魔神,賽諾其實根本沒有多少能活下來的把握,他唯一的依仗只是身上獲得的赫曼努比斯——赤王麾下祭司首領賜予的力量。
然而,掀起了須彌這場亂象和動蕩的主人翁此時卻不在沙漠,也不在須彌。
璃月最西方,層巖巨淵的丹砂崖下水土繁茂,入眼的植被綠意盎然,郁郁蔥蔥。
來人即將踏上那與須彌遍地綠草涇渭分明的黃土時,一道沉穩溫和又隱隱帶著威嚴的聲音直接響了起來。
“請閣下止步,前方已是璃月之土。”
話音未落,一道棕色的修長身影已經無聲無息的擋在了白發圣人的前行之路上。
白衣白發的圣人看著不遠處持重端方的如玉君子,冷漠的神色微微動容。
在他身后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一個身影有些虛幻的綠衣小女孩雙手握在胸口,茵茵綠眸里充滿緊張與不安。
納西妲的眼中,那兩道無聲對峙的人影不僅僅是人,更像是兩頭披著無害偽裝,卻能輕易翻山倒海勢均力敵的蠻荒兇獸。
都是如今的她無法抗衡的可怕存在。
——
璃月港北城城門口,蘭澍從晨曦酒莊商隊的馬車上下來,剛跟商隊的負責人道謝,腿上便忽然一重,某只毛絨絨的生物直接掛了上來。
“哎呀鍋巴!你快下來,小心絆到蘭先生!”
香菱那活力十足的聲音緊跟著就響了起來,她快步跑到蘭澍身邊,一邊為自家伙伴的行為向蘭澍道歉,一邊試圖將伙伴從蘭澍的腿上扒下來。
可惜鍋巴抱得太緊,香菱又怕傷到它不敢用力,女孩急得臉都紅了。
“沒事,我也好久沒見鍋巴了,還挺想它的。”蘭澍善意的笑著解圍,并彎腰將掛在他腿上的熊熊輕而易舉的解開并抱了起來。
這只會噴火,會幫做菜的香菱看顧爐灶火候,背后還有巖印紋飾的棕色小熊并不重,感覺只是虛胖,倒是香菱怕看起來文文弱弱手無縛雞之力的蘭澍累到,在旁邊亦步亦趨眼巴巴的跟著,生怕蘭澍抱不動把鍋巴摔下來兩敗俱傷。
很喜歡精靈的鍋巴暫時無視了香菱的眼神,誰讓它現在有任務在身呢!
還是老友托付的任務!
鍋巴理直氣壯的用圓乎乎毛絨絨的腦袋蹭蘭澍的脖子、胸口、手臂,它要把精靈身上那股濃濃的狼味蓋住!
安德留斯,堂堂的北風之狼竟然這么無恥,蘭澍都不是你蒙德的精靈,竟然還敢在蘭澍身上留氣味做標記——當真欺我璃月無人了嗎!
罷了,鍋巴寬容大度的轉念一想,摩拉克斯不頂用,不是還有它馬克修斯嗎?它來重新標記一下也行。
蘭澍和香菱都沒察覺鍋巴的小心思,香菱只是覺得鍋巴這小動作簡直沒眼看,不就半個多月沒見過蘭先生了嗎?
……好吧她也確實挺想念蘭先生的,蘭先生人美心善,跟蘭先生多待一會兒心神都特別通暢舒服,她想菜譜腦子都能多轉幾圈,也難怪璃月港的小貓小狗們都愛往蘭先生身邊跑。
而蘭澍覺得懷里抱著的鍋巴變得活潑好動了不少,他都有點抱不住了。
隨后一路上蘭澍跟香菱聊了些家常,譬如香菱的師父萍姥姥她老人家近來可好,香菱的父親卯師傅身上的陳年舊疾可有好轉,師妹瑤瑤如何了等等……
香菱也很開朗健談,她謝過蘭澍的關心,還特別感謝了蘭澍給的藥膏方子,讓她父親常年翻鍋顛勺累出的病痛緩解了不少。
有神之眼體質不一般又正年輕的她是沒有這個煩惱的,可她父親只是個普通人。
“……不卜廬的白大夫還托我向您帶話,他想買下這個方子的使用權和銷售權,價格方面可以請煙緋律師作證,他說不會虧待您的。”香菱想起這件事就對蘭澍提了一句。
“哦,我知道了。錢不是問題,如果有用的話,我也希望能推廣,讓更多需要的人能用上。”蘭澍說起來稍微有點心虛,因為蘭澍這藥膏方子是他某次在萬民堂吃飯時,看到卯師傅揉著腰面露痛苦,擔心以后吃不到才開始折騰的。
剛好那會兒他手頭閑得很,就從自己的收藏里翻出了一個合適的魔藥配方,用請空采的各種提瓦特本地植物代替魔藥配方里的伯蘭坦獨有植物,研究了一個多月才勉強弄出了一個削弱版。
藥膏弄出來后蘭澍讓鐘離幫忙試了一下,確定就算療效欠佳也不會起反效果后,他就把方子和配出來的那點藥膏給了卯師傅試用,然后就給忘了。
因為后來他被紀芳盯上陷入了趕稿地獄。
香菱聽了蘭澍的話,頓時一臉敬佩:“蘭先生真是大好人!”
璃月港有錢的人多了去了,但有錢又有這份善心的人很少,誰都想掙更多的錢。
蘭澍被夸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他低聲討饒:“這不是什么值得稱贊的事……香菱你別夸我了。”
“嗯嗯嗯我知道了!”香菱捂住了嘴巴,跟看過來的鍋巴對視一眼,偷偷笑了起來。
蘭先生還是這么容易害羞,真可愛。
第 22 章
22
蘭澍回璃月前, 一一向在蒙德認識的朋友告別時,迪盧克提起了近幾天晨曦酒莊有一批貨物要運往璃月,詢問蘭澍要不要搭個順風車。
盡管迪盧克知道蘭澍并非常人, 但他依然問了。
蘭澍送給他的那對寶石袖扣迪盧克第二天就用上了, 然后生性敏銳謹慎的迪盧克自然察覺了寶石袖扣特殊的效果——別的不說,單是體力恢復的速度就足以讓這位身經百戰的強者發現端倪之處了。
這直接讓迪盧克想起了去年蘭澍剛到蒙德又消失后不久, 璃月那邊就傳出了三件效果十分神奇的珠寶。
其中能調整人體體溫保持鎮定的項鏈和檢查人體病灶的手鏈都被璃月七星中的天權凝光花費天價拿下, 最后一件在遇到攻擊時自動激活免除一切物理傷害護盾的戒指落到了愚人眾手里。
凝光手里的那兩樣珠寶效果是否如傳聞中的那么神奇無人知曉,可愚人眾在得到戒指后,卻是暗中展開了搜尋出手這三件珠寶之人的行動, 還為此跟七星的人起了沖突。
一直關注愚人眾動向的迪盧克不會錯過這個消息,而從愚人眾的反應里他也察覺傳說有極大可能是真的。否則當時剛因為執行官釋放魔神、意欲毀滅璃月港一事被七星狠狠敲下了一塊肉,不得不蟄伏起來的愚人眾沒道理在這種不利的時候出手, 這不符合他們的一貫作風。
說迪盧克不好奇那連愚人眾都覬覦的珠寶是假的,只是他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而且璃月那邊他也不好插手。現在他終于親身體驗到珠寶的神奇效果, 他除了驚訝之外, 便是覺得蘭澍對他的信任有些草率。
出手珠寶之人只出現了一次就再無音訊,愚人眾都沒找到他,可見蘭澍并非不知道謹慎小心。偏偏現在蘭澍與他才不過見過幾面,相處的時間更短, 就直接把這樣珍貴的東西送給了他……
萬一他表里不一只是隱藏得很好呢?財帛動人心,蘭澍就不擔心自己看錯人嗎?
珠寶雖然珍貴,但蘭澍的信任是比珠寶更加寶貴的東西。
迪盧克是別人對他一分好他就要雙倍還回去的人,他當然不會對蘭澍展現的信任無動于衷, 這也是他知道蘭澍有輕松回璃月的辦法,卻依然開口詢問的原因。
果然不出他所料, 蘭澍沒覺得他多此一舉,很高興的接受了他的幫助。
蒙德通往璃月石門這條商路是由官方組織西風騎士團主持修建并每年定期維護的,是除了果酒湖至荊夫港的水路以外的重要商道,路面狀況維持得還好,蘭澍坐在晨曦酒莊特制的馬車上不會感到太顛簸。
而且蘭澍中途還能下車騎馬,商隊的負責人提前得到了自家老爺的囑咐對蘭澍照顧的很周到,路上也很幸運的沒遇到什么魔物和盜寶團,全程蘭澍都過得很舒服,一點都不累。
所以蘭澍被香菱鍋巴送回家后也沒直接躺下,而是很有干勁兒的整理起要送給朋友們的伴手禮。
香菱鍋巴也沒走,留下來幫忙了,她今天是特意來接蘭澍表達謝意的,早就有幫忙的打算。
半個多月不在家,蘭澍家里也沒灰塵,不用打掃,拜了仙人為師的香菱也不驚奇,只是對著院子里開滿了不同國度的鮮花嘖嘖稱奇。
禮物分別整理完,蘭澍去廚房給兩位幫手泡茶喝,征得蘭澍同意的香菱在院子里研究這些花朵那些可以入菜。
而鍋巴頭上戴了朵蘭澍給它摘的須彌薔薇,正坐在屋檐下靠著柱子捧著一面蘭澍給它的小鏡子,臭美的對著鏡子左看看右看看,還時不時“嚕嚕~”的向香菱炫耀。
香菱哭笑不得,作勢要去搶它頭上的花花,鍋巴立刻爬起來躲,一大一小玩得很熱鬧。
蘭澍端了泡好的花果茶出來,香菱鍋巴各自喝了一杯茶解渴以后,興沖沖的繼續剛才的游戲。
香菱和鍋巴這兩個乖孩子玩鬧時都很有分寸,不會傷到院子里的花,蘭澍看她們兩個玩耍,也覺得家里熱鬧了不少,邊笑瞇瞇的站在旁邊當圍觀群眾。
沒過一會兒,剛才還在追趕的香菱鍋巴又親親熱熱的湊到了一起,香菱蹲了下來,一人一熊兩個腦袋緊挨著觀察一朵楓丹特產的虹彩薔薇,香菱說一句鍋巴“嚕”一聲,看得蘭澍不禁失笑。
直到忽然想起的敲門聲打斷了院中溫馨平和的氛圍,然后,蘭澍就帶了兩個小尾巴去開門。
打開門后,門外出現的人讓蘭澍有些意外:“若陀先生?”
收起龍角這類非人特征的若陀龍王身穿吃虎巖那一帶工人水手風格的樸素短衫長褲,看起來干練精悍,他短袖上衣之下的肌肉輪廓結實飽滿,尤其是胸口,簡直呼之欲出。
“欸,若陀先生?”“嚕?”
香菱鍋巴也跟著喊出了聲。
“我聽鐘離說你今天回來,這會兒沒事就過來看看你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你們倆怎么也在?怪不得我在萬民堂沒瞅見你們。”若陀先跟蘭澍解釋了一句,又很熟絡的看向香菱和鍋巴。
“我跟鍋巴也是來幫蘭先生的忙的!”香菱說完,鍋巴也自豪的挺起了胸膛。
“嚕!”咱可不是偷懶來著!
“謝謝若陀先生的好意,不過香菱和鍋巴已經幫我把家里收拾好了,您要進來坐一會兒嗎?”蘭澍試著邀請。
“既然你這里沒事我也就不多留了,鐵鋪那邊還有點活計,我現在在寒鋒鐵器幫忙。對了,我就住在鐘離旁邊那棟院子,白天不常在家,你有事就去鐵匠鋪找我!”若陀雷厲風行,說完也不墨跡,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蘭澍都愣了一下,若陀過來就是為了打這個招呼嗎?
“香菱,若陀先生是什么時候來到璃月港的啊?”關上大門,蘭澍詢問香菱。
“兩個星期前吧,大概是您剛出去旅游沒幾天就來了。說起若陀先生,他剛到璃月港那會兒,很多人都特意過來看他呢!”
“難道是……”蘭澍立刻想起了自己干的好事,聲音都虛了不少。
香菱樂呵呵的點頭:“沒錯,就是您想的那樣,大家都覺得若陀先生長得跟畫里的若陀龍王很像,就連名字也一樣,說不定若陀先生就是若陀龍王本尊呢!”
“額,是啊。”
“剛開始那幾天還有人特意找了若陀先生拍合影呢!后來萬文集社的紀芳老板就找到若陀先生簽了合同,拍了若陀先生穿上畫像里龍王衣服的照片印出來售賣,還印了一張真人大小的照片擺在書店門口呢。”
“啊?”還能這樣?!
“如果若陀先生真的是龍王本尊的話肯定不會答應這么做的吧?”璃月的仙家們大多遠離凡塵,居住在罕無人跡的深山之中,這么一想大家都覺得很合理。
而且啊,“現在紀芳老板貼了公告,說要找合適的人選把其他畫像都拍出來呢!”
估計璃月港的讀者們現在都在關注書店那邊的動靜,畢竟論起人氣熱度,若陀龍王真的沒有主角宋宸官和巖王帝君以及其他出場次數多的仙人高。
“嚕嚕嚕!!”鍋巴不甘寂寞的跳了兩下。
“鍋巴也想去參選呢,它想去競爭爐灶之魔神馬克修斯的模特。雖然爐灶之魔神也是熊身,但跟鍋巴還是有點差距的吧?”香菱為難的說。
她不是很想打擊自家的小伙伴,但那可是魔神啊,怎么看都跟可愛的鍋巴搭不上邊吧?
蘭澍這會兒也想明白了,堵不如疏嘛,若陀此舉正是如此,效果也很不錯,大家都只當做是巧合了,就算有聰明人看出來,也不會冒著得罪龍王的風險去揭穿的。
聞言蘭澍便出言安慰香菱:“香菱,人可以化妝讓自己更像畫中人,鍋巴沒道理不能化妝啊。”
“只要注意顏料的選取,不要傷害到鍋巴,就沒有哪只熊能比我們聰明通人性的鍋巴更適合扮演爐灶之魔神了!”
“嚕!”鍋巴在旁邊用力點頭。
“也對,鍋巴確實是最聰明的小熊!”香菱眼前一亮,成功被蘭澍說服了。
“鍋巴,明天我就陪你去萬文集社參選!”
“嚕嚕!”鍋巴高興的蹦跶了好幾下。
蘭澍笑著剛想說明天陪她們倆一起,就想起了萬文集社里的紀芳。
于是蘭澍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將這個念頭按死在了肚子里。
——
是夜,璃月港夜深人靜,蘭澍住的這條巷子更是安靜的落針可聞。
蘭澍的書房還亮著燈,因為他在趕稿。
傍晚那會兒,聽說他回來的紀芳帶著《蒸汽鳥報》工作人員整理的讀者問題登門拜訪了。
晨曦酒莊的商隊速度不慢,可是蘭澍出發的時間晚了幾天,這也是紀芳一天都等不了直接上門找過來的原因——下一期《蒸汽鳥報》的截稿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再不快點就趕不上了!
自作自受的蘭澍只能苦哈哈的挑燈夜戰,等他總算把專欄約稿寫完,一封封口蓋著紅色火漆的精致藍色信封印入了他的視線。
如果讓楓丹的人看到信封上字跡優雅端正的來信者署名,恐怕會震驚又惶恐,因為那正是身居楓丹權力巔峰的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
紀芳也是因為這位太誠實的讀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那維萊特直接寫了本名,信件的寄出地點還是沫芒宮,不得不把這封讀者來信帶了過來。
紀芳還想在楓丹擴展自己的事業呢,怎么敢得罪那維萊特這位楓丹的最高審判官?
雖然就算她得罪了心胸寬廣的那維萊特也不會計較就是了,但是紀芳不知道啊。
反正紀芳把信帶過來了,她的責任盡到了,蘭澍看不看就不在她的能力之內了。
而蘭澍盯著信封看了片刻,最后的選擇是直接將信封塞進了抽屜最深處。
嗯,堅決不看讀者來信這個規則不能破壞!
蘭澍起身,將桌上散亂的稿紙整理好順序放起來,就準備洗洗睡了。
只是,他剛把書房門關上,就聽到隔壁的鐘離家傳出了動靜。
聽動靜怎么好像鐘離剛回來?
蘭澍心里奇怪,就直接飛到了兩家中間那道墻上。
“鐘離——你跟人打架了?!”蘭澍很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即便是在今晚略微黯淡的月色下,以蘭澍的視力,鐘離肩膀處的焦黑和被燒得缺了一角的衣擺再明顯不過。
第 23 章
23
看到鐘離現在的模樣后, 蘭澍不假思索的直接從墻頭跳了下去。
雖然知曉精靈體態輕盈靈活,但預計到提前走過去的鐘離見了蘭澍這莽撞的動作,還是忍不住眼皮一跳。
他扶住蘭澍的手臂,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蘭澍反手抓住衣袖, 兩人此刻的距離很近,月色下那雙靈動眸子載滿的星光點點他看得分明。
“你有沒有受傷啊?”蘭澍剛站穩就著急的問道。
“我并無大礙, 只可惜了這身衣服。”鐘離倒是不慌不忙, 鎏金的眼里帶了幾分笑意。
鐘離確實喜歡這件常服,平日里也經常穿,他這身衣服兩邊肩膀做成了灰白色類似肩甲一般的墊肩, 燒焦的痕跡特別顯眼。
“你還有心情心疼衣服……”蘭澍嗔怪的看了鐘離一眼,隨后就抬手碰了碰他左肩上的那處焦痕,白皙的指尖立刻被灰燼染黑。
“真的沒受傷嗎?我怎么覺得燒得好像很嚴重?”燒掉的這部分都成灰燼了, 若是放在人類身上,衣服燒成這樣身體肯定也受傷了。
迎著蘭澍懷疑的目光, 鐘離低聲一笑:“你不是認為我是仙人嗎?這點小傷自然傷不到我的。”
蘭澍有點被他說服了:“那你這衣服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誰跟你動手了?”
“咳,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只是一點意外。”鐘離不太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又很快變得從容。
意外這種事誰都沒辦法避免的,蘭澍理解的點了點頭,但又不放心的在鐘離左肩那處拍了個治療魔法。
點點生機盎然的綠光如蝴蝶一般, 圍繞著鐘離肩膀盤旋了幾個呼吸就自動消散,蘭澍這才真正放心。
然后他抬頭對上鐘離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睛,全然沒有將對方那溫柔得有點過分的眼神放在心上,而是眨了眨眼, 充滿好奇的問:“你是跟誰打架打成這樣的啊?”
蘭澍從來沒見過鐘離動手呢!
這樣說有點不太準確,鐘離張開護盾蘭澍是見過的。
兩人以往外出游山玩水的時候偶爾也會遇到如同甜甜花薄荷一樣常見的盜寶團, 鐘離一直都是張開玉璋護盾護住兩人,然后直接用盜寶團們各種手段用盡也無法打破的護盾橫推過去,一點多余的力氣都懶得用。
平時就更別說了,鐘離向來與人為善,哪怕跟人在巖王帝君相關的話題上有了爭執,他也是把人氣得面紅耳赤后見勢不妙立刻走人的那位,可以說是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典范了。
今天鐘離居然跟人打架了,太稀奇了!
沒能親眼看到也太可惜了!
鐘離收起心中微微的挫敗感,蘭澍的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今晚的收獲已經足夠了,鐘離也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多做文章,知道該如何安撫蘭澍的他開口:“只是和一位朋友過了幾招。我許久不跟人動手,身手有些生疏了。”
就這?
沒聽到精彩故事的蘭澍有點失望,鐘離很輕松就從他的表情看了出來。
鐘離不由得在心中暗忖自己是否該多說一些,但是這次吧,實在有些不好說。
蘭澍白天回來的時候鐘離沒去接人,就是因為他當時正在層巖巨淵與須彌的交界處攔人。
應該說是攔神更恰當。
須彌那位沙漠來的新生魔神直奔璃月的目的太過明顯,不僅驚動了凈善宮中的小吉祥草王,也讓鐘離提前趕了過來。
見面的時候鐘離沒第一時間亮出武器,就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他是愿意和平的談一談的。
奈何新生的魔神太過年輕,未曾聽聞過摩拉克斯昔日的赫赫兇名,勉強心平氣和的談了幾句,發現鐘離不肯放他這個危險分子進璃月,就干脆的一個小型太陽直接砸了過來。
……
不愧是烈日與威權之神赤王的后繼者,若非他還知道輕重收斂了許多力量,層巖巨淵跟須彌道成林交界處的地形恐怕要面目全非。
這一戰最后沒有分出勝負,雙方只是在發現互相都沒有動真格后握手言和了——鐘離甚至中途分心給遠在璃月港的若陀龍王傳了訊息,然后那位魔神就跟小吉祥草王一起離開了。
有道是不打不相識,鐘離與這位魔神雖說不至于此,但他也確實探清楚了對方的真正目的。
斯珀切里格——來自沙漠的新生魔神是奔著蘭澍這位異界精靈而來,之所以跟鐘離動手,是他誤會了身上帶著精靈氣息的鐘離囚禁了蘭澍。
打起來后斯珀切里格才發現了這是個誤會,關心則亂,就算對方身上有精靈的氣息也不一定代表傷害了精靈,這條石頭龍不是真正的龍,不過化身而已,他想太多了。
因為過去的一些經歷對龍這種生物的習性有陰影的斯珀切里格恢復了理智,自然也就打不起來了。
然后斯珀切里格與鐘離約定好以后再找個恰當的時機來璃月,還請鐘離幫忙對蘭澍隱瞞他的存在,鐘離都配合的答應了。
再就是鐘離這副狼狽模樣也不好告訴蘭澍是怎么來的,因為,這是鐘離故意的。
蘭澍看出了鐘離的為難,到底是關心朋友的心情占了上風,蘭澍就道:“算了,時候也不早了,你還是去休息吧。”
“……也好。”鐘離點了點頭。
“你把衣服脫下來吧,我拿回去試試看能不能修好。”
“那就麻煩你了。”
鐘離答應的很爽快,接著他當著蘭澍的面將外套脫掉,露出了上半身在馬甲修飾下格外完美的身材曲線。
蘭澍接過鐘離遞來的外套時,兩只眼睛正毫不避諱的盯著鐘離的腰線。
鐘離聽到了他不帶任何感情方面傾向的驚嘆:“哇!我忽然發現鐘離你的腰好細啊!”
“……”鐘離。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想把這話當成調戲,可蘭澍明顯完全沒一絲旖旎雜念,只是在真正欣賞他的身材而已。
“多謝夸獎?”
“哈哈哈……”蘭澍被他認真中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和表情給逗笑了,“說起來,鐘離你要不要當我的人體模特?”
“你平時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還喜歡戴手套,我都忽略了你身材原來這么好,”蘭澍一邊說一邊還大大咧咧的直接拍了拍鐘離的胸膛,“怎么樣,鐘離先生意下如何啊?”
“……人體模特,可是字面上的意思?”雖然鐘離被蘭澍跳躍的思維搞得有些愣神,但他還是及時反應了過來。
蘭澍點點頭:“是啊,我要的是把衣服全脫掉的那種,因為要畫的是人體本身嘛。”
“!!”
鐘離對此早有耳聞,璃月傳統的繪畫領域里是有模特這個概念,但通常只是人穿戴整齊擺出畫師想要的姿勢當一下臨時參照物而已。人體模特這個具體的概念是其他國家傳過來的,并不古板喜歡嘗試各種新鮮事物的鐘離自然也了解過,他不是專業人士對此的必要性并不發表意見,但是……
“對了,你有腹肌嗎?嗯不是八塊,只要有真正的腹肌也行。”
說著蘭澍就很遺憾的摸了摸自己軟趴趴的肚子:“我以前在家里(森林)的時候還是練出過腹肌的,可惜后來出門在外就松懈了鍛煉,現在全沒了。”
在精靈之森里蘭澍有事沒事都會跟小伙伴們一起追趕打鬧,可出來以后他就根本沒怎么活動過,肌肉是需要長期運動維持的,精靈族也不例外,長期不動彈自然也就沒有了。
內在某些地方挺古板的老璃月人在心里做了艱難的斗爭:“你是要畫什么?”
“你放心,我只是私下練習繪畫技巧,不會傳出去讓別人看到的!”蘭澍瞧見有戲連忙作保證。
“哦,也不會真的讓你全脫光的!”直到說到這里,蘭澍才短暫的臉紅了一下。
畢竟哪怕同為男性,蘭澍早就把曾經還是人類時去大澡堂的經歷忘掉了,看到對方的個人隱私還是會不自在的。
“……若我答應,蘭澍,你也要應允我一個條件。”鐘離心里掙扎完畢,理性重回上風,“皆在你我能力所及的合理范圍之內。”
很相信鐘離人品的蘭澍一口答應:“好啊!”
這很合理,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嘛。而且鐘離這位老派璃月人會答應他這個請求也在他意料之外,他發出邀請時就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鐘離竟然真的答應了!
真是意外之喜。
“你說吧,是什么條件?”蘭澍抱著鐘離的衣服,心情不錯的等著對方告知。
“目前還沒有,將來再說,可好?”鐘離眸光閃了閃。
“當然沒問題!”蘭澍特別爽快的點頭。
“那便一言為定。食言者當受食巖之罰。”
“嗯嗯!”蘭澍趕緊又點了點頭,見鐘離還盯著他看,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頓時恍然大悟。
他連忙跟著道:“食言者當受食巖之罰!”
這句話是信仰契約之神巖王帝君的璃月人會書寫在正式契約上的,璃月人對說出這句話也相當慎重,因為這是在向神明起誓,一旦違背必然會得到懲罰。
鐘離這才滿意的露出些許笑意,連那雙熔金般的眼眸也彎了起來,眼尾的紅格外動人。
第 24 章
24
在伯蘭坦大陸, 修復物品的魔法是高級魔法,涉及的領域較多,上位魔法已經觸及到了時間的領域, 因此要比治療類的魔法難上很多。
好在蘭澍的魔法天賦很不錯, 又有精靈的種族天賦加成,他不論學什么魔法都能很快學會并掌握。
蘭澍飛回自己的院子里, 沒花多少時間修好了鐘離那件衣服。
他將衣服放到一旁, 準備去睡覺時,才發現了手指上的黑色污漬。
啊,是剛才那時候弄臟的。
蘭澍想起了他伸手去碰鐘離左肩焦痕處結果沾了一手灰的畫面, 之后他就忘了這一茬,全都在好奇鐘離怎么跟人打架了。
清潔魔法的細微光芒在蘭澍身上和床頭柜上修復完的那件衣服都閃了一下,很快蘭澍的手指就恢復了白凈。
這會兒夜已經很深了, 蘭澍沒再做別的事,他打了個哈欠, 直接變成小精靈飛到床上睡覺了。
——
時間倒退至蘭澍手指碰到鐘離左肩的焦痕時——
須彌, 須彌城凈善宮。
“……如果一切都按照你的計劃, 未免太過激進,牽連太多,后患無窮,請恕我無法接受。”
優雅美麗又空曠安靜的凈善宮內, 昔日大慈樹王沉思的地方只端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神明稚嫩精致的小臉上神情緊繃,一雙茵綠的眼眸更是無比鄭重的注視著對面的白發圣人。
“當真是神愛世人。面對教令院的一群變相幽禁你五百年的僭越之徒,你竟仍然愛著他們……”高傲冷漠的圣人神色始終平淡如水,璀璨的鉑金色眼眸光華盡斂, 再無白日里與摩拉克斯對峙的熾烈鋒芒。
納西妲不知道斯珀切里格是不是在嘲諷她,從對方的語氣和表情都看不出來。因為斯珀切里格的傲慢仿佛與生俱來, 即便兩人都坐著,座椅的高度也特意調整的照顧了她幼小身形的平視,她也有種被對方俯視的感覺。
哪怕斯珀切里格在時間上比她晚出現了五百年,還是比她強大太多了……
真不愧是那位赤王的繼承人啊,納西妲心里忍不住稍稍低落了一會兒,注意力一直放在對方身上的她完全沒發現對方剛才的走神。
鐘離利用了斯珀切里格燒壞的衣服在蘭澍那里賣可憐,知道鐘離肯定跟蘭澍有過來往的斯珀切里格自然也不是什么都沒做,剛剛他就通過被觸碰的余燼感知到了蘭澍。
蘭澍現在就在璃月,被璃月那個居心不良的摩拉克斯盯著。
斯珀切里格剛因為前一個事實心中振奮,就馬上被后面那個猜測敗壞了好心情,說話的語氣也帶出了一點:“我倒想替被你忽視了五百年的沙漠人問一問,大赤沙海還是須彌的領土嗎?”
這句話太重了,納西妲的臉色立馬煞白。
“阿赫瑪爾雖是招致災禍的罪人,但他也在贖罪赴死之前,將自己的領土與子民一并交給了友人大慈樹王。”斯珀切里格輕松的一心兩用,對納西妲說話的同事也在心里揣測摩拉克斯接近蘭澍意欲何為。
上個世界,也就是蘭澍第一次穿越的世界里斯珀切里格見識過鐘離這種人不少的手段。這種人表面上看起來脾氣好很大度也很講道理,但算計起人來也同樣很厲害,而且慣愛用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陽謀,一場交鋒下來解決不會讓自己吃虧,中計的人被賣了還要念著對方的好。
真的很可怕,心里沒多少城府看人也總愛往好處想的蘭澍絕不是這種人的對手。
說不定被算計了還要樂呵呵的替對方數錢!
一想到蘭澍身邊藏著個這么危險的家伙,斯珀切里格就恨不得立刻飛到蘭澍身邊,這時候他就懷念起人多的好處了,怎么就他一個來了提瓦特呢?!
心里想著事也不耽誤斯珀切里格說話,他繼續道:“布耶爾,你是大慈樹王的接任者,理當對沙漠與雨林一視同仁,不可偏頗太過,可你這五百年來做了什么?”
“你真的走不出這凈善宮、看不到沙漠人的苦難嗎?”
“還是說你看到了,只是裝聾作啞,然后什么都不做?”
斯珀切里格的一生中從未有過認命放棄這兩個詞,他曾墜入深淵,可他心中之火從始至終未曾熄滅。他也曾蟄伏假裝順從委曲求全過,可他從未忘卻人們的痛苦與哀嚎。
弱小無力就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變強,不惜一切代價,哪怕讓他的屠刀對準他想守護的一切,無論有多么痛苦都要撐過去,否則一切都成了笑話……他一定要將自己的刀鋒刺入敵人的心臟!
納西妲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無比,她呆呆的坐在那里,兩只交疊在腿上的手緊緊絞著。
她試圖為自己辯駁,可說出來的話語是那么的蒼白無力:“我沒有……”
神也是需要成長的,納西妲更是如此。
納西妲剛誕生時宛若一張純白的紙,大慈樹王離開的倉促,是教令院的人找到了剛誕生的她,將她迎回了凈善宮。
賢者們期待新生的神明能如無所不知的大慈樹王一樣,引領人們繼續探索知識的無涯之海,可面對人們期冀的雙眼,納西妲無法回答。
她不知道,她需要學習。
賢者們的失望讓納西妲本能的羞愧,時常被賢者們拿來與大慈樹王對比的她也逐漸變得自卑。
她仰望著、追逐著大慈樹王的光輝,然而學到得越多,大慈樹王的身影在她心目愈發偉岸,便越覺得自己渺小。
……她原本以為,哪怕比不上太陽(大慈樹王),自己已經是月亮了。
可現在斯珀切里格點醒了她——她連月亮都不夠稱職。
斯珀切里格看到納西妲的樣子,知道自己說得重了,他原來的那個世界貴族與平民之間的差距不也是天差地別嗎,甚至還有地位更低的奴隸存在。
沙漠跟雨林相比,大部分雨林人的生活只是比經常能被餓死的沙漠人好一點,依著物產豐富的雨林衣食無憂罷了,只有教令院頂層的極少數人過得最好……
比爛真沒意思,但號稱智慧之國的須彌原來跟他老家一樣爛。
斯珀切里格忽然失去了詰問納西妲的興致,神明這種存在的本質他不是早就明白了嗎,神亦有自己的悲歡喜樂,會有自己的私心,跟人類沒有太多區別。
只是提瓦特這里的神比他老家那些完全將世間的生靈當成食糧的神好太多了。
這位智慧之神,本質上跟她小孩子的外表沒啥區別。
“罷了,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斯珀切里格站了起來,對倉惶的看著他的納西妲道,“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等一下——”
比她高大太多的冷峻魔神垂下眼眸,鉑金色的眼眸刺眼的恍若高天大日,無情又公平的看著蕓蕓眾生。
納西妲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我需要你的幫助。”
“以須彌之主的名義,我布耶爾不會再無視沙漠的苦難。斯珀切里格,赤王的后繼者,我請求你幫助我!”
“一時沖動更不可取,布耶爾。”
納西妲神情堅定:“這不是沖動,是我仔細考慮的結果。我已經想好了。”
“但是,此前我對子民已經虧欠了太多,我不希望對我的子民造成過多的傷害。”
“這是我堅持的底線。”
斯珀切里格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
——
翌日,無風也無云,陽光正好。
鐘離早上就很準時的過來敲門,找蘭澍一起去萬民堂吃早餐。
蘭澍打著哈欠開門走了出來,離開璃月大半個月,鐘離這早起早睡的老年人作息他已經有點不適應,鐘離敲門的時候他才剛醒。
鐘離見狀連忙道歉:“是我的不對,你昨晚睡得太晚了,我不該打擾你,好讓你多睡一會兒的。”
這點小事蘭澍根本沒放在心上:“沒關系,吃完早飯我再回來補個回籠覺就行了。走吧走吧,我好久沒吃萬民堂的菜了,現在還真是想念絕云椒椒的味道!”
蘭澍大步朝前走,鐘離自然跟上:“不如午餐就定在萬民堂吧?早餐還是清淡些更好。”
“嗯,聽你的!”鐘離在吃喝玩樂上是行家,他說什么就是什么,沒讓蘭澍踩過雷,蘭澍當然不會跟他對著干。
今天香菱在萬民堂當班,兩人慢悠悠走過去的時候早高峰已經過去了,廚房已經不忙了,香菱就跟鍋巴從后廚出來跟他們倆說了會兒話。
鐘離說話間也定下了午餐的位子和席面,他還點了幾道費功夫的菜,香菱記下以后就趕緊回后廚去清點要用到的食材了。
鐘離目送香菱走進后廚,轉頭想對蘭澍說話,就對上了一雙奇特的白色熊眼。
是坐到了蘭澍腿上的鍋巴。
香菱走了,鍋巴可還沒走。
鐘離跟香菱點菜的時候,鍋巴就湊到了蘭澍腿邊賣萌,現在已經不犯困了的蘭澍被它萌到,吃飽了不會再動筷子的蘭澍就直接把鍋巴抱了起來。
“嚕?”鍋巴對盯著它的鐘離歪了歪頭。
老朋友,桌上還有那么多菜,你怎么不吃了?
“嚕嚕嚕!”鍋巴抬起圓乎乎毛絨絨的胳膊指了指鐘離。
不能浪費糧食啊!
蘭澍都看明白了鍋巴的意思,頓時忍俊不禁道:“鐘離,鍋巴是讓你不要浪費糧食呢!”
鍋巴很贊同的點頭:“嚕!”
沒錯就是這樣!
鐘離無奈點頭:“好,我知道了。”
真是,失策。
第 25 章
25
吃完早餐, 打工人鐘離要去往生堂上班了,蘭澍笑瞇瞇的舉起懷中鍋巴的胳膊朝他搖了搖:“工作加油啊,今天不要摸魚啦!”
“嚕嚕~”
一大一小都可可愛愛的, 惹得鐘離不由掩唇, 一邊點頭一邊低笑。
“好,我會的。”
鐘離離開后, 蘭澍跟鍋巴玩了一會兒才跟卯師傅打了聲招呼離開。
走出萬民堂的大門, 蘭澍沿著路往前走,毛絨絨的鍋巴讓蘭澍心情很不錯,街上有認識的人跟他打招呼, 都被他笑得有些暈乎乎的。
蘭澍走到冒險家協會附近,上了樓還沒到凱瑟琳接待的柜臺,就先被旁邊寒鋒鐵器鋪里剛巧休息的若陀瞅見了。
“蘭澍!”若陀站在木制的樓梯下, 他顯然早就已經忙活了起來,上半身只有一件此時已經被汗浸透了大半的黑色背心, 蜜色的皮膚上點綴著細密的汗珠, 在上午明媚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你來這邊辦事?”若陀三步并作兩步的從樓梯下走了上來, 他剛走近,蘭澍就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氣。
“嗯,我想打聽個消息。你在這里還適應嗎?”昨天若陀來去匆匆,都沒多說幾句話, 蘭澍還挺好奇他的現狀。
“還成,之前找我合影的人挺多的,也給鋪子帶來了不少生意。不過大家都挺務實的,都認為是個巧合, 沒人把我往仙人上想。”若陀爽朗的笑道。
“那就好。紀芳,就是萬文集社的老板說以后還想找你合作, 我聽說你答應了?”昨天紀芳跟蘭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蘭澍還很吃驚。
“嗯?鐘離沒跟你說嗎?”若陀有點意外。
“鐘離?他該跟我說什么?”蘭澍不解的微微仰頭看向若陀。
人們對《回到三千年前》這本小說的喜愛通過小說為媒介,傳達到了若陀龍王本尊耳邊,甚至在讀者們對若陀龍王的喜愛達到一定程度后,這份喜愛、或者說信念之力成為了將他從無邊磨損的渾渾噩噩中喚醒的最大助力。
若陀剛脫困的那晚,就跟鐘離一起將他自己脫困的前因后果研究了個明明白白,蘭澍不在璃月的這些時日里,若陀更是將蘭澍小說已出的那三卷翻了好幾遍了。
他們已經確定蘭澍存放在萬文集社那邊的小說手稿蘊含著非同一般的力量,那一本本由工匠們印刷出來銷售到提瓦特各地的小說則是匯聚人們心念之力的無數個媒介。
人類的身軀比之魔神魔獸甚至野獸都要孱弱太多,人類的信念卻能突破凡人軀殼的限制,從古至今鑄就一個又一個在神與龍王看來都不可思議的奇跡。
隨著時間的推移,看過小說的人越來越多,人們對書中故事和人物的喜歡也愈發濃厚,那份手稿上聚集的力量愈發不凡,鐘離和若陀一致認為,徹底喚醒磨損中的若陀龍王還不是這份力量的極限。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鐘離特意在萬文集社存放蘭澍手稿的地方布置了特殊的封印,沒有直接取走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而蘭澍作為寫出了這本神奇小說的作者,他會擁有更深不可測的力量毋庸置疑。
若陀龍王因人類對礦脈的深度挖掘傷及地脈遭到磨損,如今又因人類對他的喜愛重獲新生,這讓他現在對人類的觀感很復雜。
他之所以答應紀芳的合作邀請,是鐘離的建議。層巖巨淵暫時關停,可璃月對礦脈的發掘短時間內是不會真正終止的,借由若陀站到臺前吸引人們對若陀龍王的喜愛,也是為了用這份力量以防萬一。
但若陀沒想到鐘離居然沒跟蘭澍這位正主說!
頂著蘭澍疑惑目光的若陀很有些為難,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實情告訴蘭澍,萬一說了反倒破壞了鐘離隱瞞此事的更深打算呢?
打了一早上鐵都沒啥感覺,身上的汗也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的若陀頓時體會到了什么叫汗流浹背,他莫名的沉默也讓蘭澍的眼神越來越納悶——
好在若陀關鍵時刻不會掉鏈子,他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這些日子跟鐘離這位老朋友出去吃飯喝茶時越來難拿出來的摩拉!
摩拉克斯這位財富之神需要的時候自己就能隨時變出一堆摩拉來,但若陀龍王可變不出來。若陀來到人間生活,首先就被鐘離耳提面命,在璃月港不論買什么吃什么都是要付錢的。
若陀會帶錢包,鐘離則總是忘記,那么付錢當然是帶錢包的那個人了。
要不是紀芳給了若陀一筆照片使用權的摩拉,若陀這會兒已經是兜里沒半個摩拉的窮光蛋了!
“在如今的璃月港生活,處處都要摩拉,紀老板給的待遇很不錯,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啊!”若陀小心說完,看到蘭澍恍然大悟,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說來我也差你一筆肖像使用權——”
“欸,蘭澍你這么說就見外了,畫像與我的相似不過巧合,而且你未曾見過我就能畫得跟我本人如此相像,說不定正是你我二人的緣分呢!”若陀笑著打斷了蘭澍的話,俊朗硬挺的眉眼間一派豪邁瀟灑。
他甚至抬起了手想哥倆好的拍拍蘭澍的背,但在行動前,他看了看自己刻意布滿老繭的粗糙手掌,又看了看細腰長腿漂漂亮亮的精靈,還是默默的放下了手。
不拍了,萬一拍出個好歹來摩拉克斯還要找他算賬。
看起來弱不經風的蘭澍不知道若陀在心里把他看得那么弱,否則肯定要……怒一下。
他精靈的身板肯定沒有與天地同壽的巖龍王結實。
“好吧……對了若陀,今天我跟鐘離在萬民堂訂了一桌菜,你也來吧!”蘭澍覺得多個人也好,能分擔一下鐘離解決大部分食物的壓力。
畢竟鐘離跟他一起吃飯,總要吃下兩人份的食物,有時候還更多。
若陀沒多想,他點頭點的很爽快:“好——”
“蘭先生!”第三人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交談,蘭澍扭頭看去,是柜臺后的凱瑟琳在喊他。
“不好意思打擾了兩位的談話,蘭先生,這里有您一封來自稻妻的信件。”
若陀見了便道:“我也該去干活了,咱們中午萬民堂見!”
“嗯。”蘭澍朝他點了點頭,就走向柜臺,有些迫不及待的接過了凱瑟琳遞來的那封信。
若陀只看了一眼就下樓了,他聽到了蘭澍滿懷驚喜念出的人名——空、派蒙。
這兩個名字,若陀也聽鐘離提起過。
好像是讓摩拉克斯成功退休變成鐘離的關鍵人物?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拯救了璃月港的大英雄。
曾經險些毀滅了璃月的若陀很想見見這兩位大英雄。
——
稻妻,八醞島無想刃狹間北側,建于藤兜砦的海祇島反抗軍營地。
八醞島的雷暴在空勤勤懇懇修復了這座島上的所有鎮物后得以平息,不久前反抗軍也又一次的打退了幕府軍,短時間內幕府軍不會再發起進攻,空迎來了一個難得清閑的晴天。
楓原萬葉費了點時間,才在一處清靜無人的海灘邊找到了以往活躍在營地內各個地方的空和派蒙。
這位發色有些特殊——一頭白發唯獨右側有一縷紅色挑染的少年人看到坐在礁石上的一大一小時就直接出了聲:“空、派蒙,原來你們在這里。”
被提醒的兩個人齊齊回頭,特別是派蒙,她手里捧著一根油汪汪的雞腿啃得正香。
“萬葉,”派蒙匆匆咽下口中的食物,“你找我們有事嗎?”
“我們的人在離島發現了一位接了給你們寄送物品委托的蒙德冒險家,空,你們要去見她嗎?”楓原萬葉問道。
“給我們送東西的蒙德冒險家?”派蒙驚訝的替空說出了心目中的疑問。
“嗯,她也是偷渡過來的,發現她的時候她正在四處跟人打聽你們的消息,大姐頭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煩就派人把她帶了過來。”楓原萬葉解釋道,“她現在就在反抗軍的營地里。”
“奇怪,如果真的是蘭澍的話,不應該是璃月的冒險家嗎?怎么會是蒙德的冒險家找我們?”派蒙一頭霧水,她跟空對視一眼,明顯都想到了誰有可能下委托。
但是一個蒙德把他們兩個搞糊涂了。
“過去看看情況再說吧。”空拍板定論后就站了起來,派蒙飛起來也沒放下手里的雞腿,只是加快了吃的速度,看得楓原萬葉十分佩服。
楓原萬葉所在的“南十字”武裝船隊前些日子作為海祇島反抗軍領袖珊瑚宮心海雇傭的傭兵加入了反抗軍陣營,空在見到船長北斗以后就第一時間請她幫忙給璃月的蘭澍寄信報平安,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到璃月了。
空和派蒙在路上討論了一下,都覺得很有可能是蘭澍的手筆,等兩人見到了那位外表有些狼狽但眼神很亮的蒙德冒險家后,剛打開那只木盒,迎面而來的珠光寶氣就差點把兩人的眼睛閃瞎。
“啪!!”
空瞬間關上了裝滿了摩拉珠寶的木盒,派蒙也很機靈的飛起來替他望風,楓原萬葉剛剛就已經避開了。
“非常感謝你布蘭琪女士,你能在這個時候冒著巨大的危險,從蒙德千里迢迢來到稻妻,我很敬佩你的勇敢與真誠……”空在對方灼灼的目光下,省去了過多的溢美之詞,直接了當的道,“在不違反我個人底線的范圍內,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
距離提瓦特星球不知道多少光年的星球巨艦,仙舟聯盟的六艘巨艦之一,仙舟羅浮正在舉辦一項千年難得的盛會——星天演武。
此乃仙舟云騎軍中的傳統儀典,意在考校云騎軍的武藝。云騎軍中以劍術為優,能在劍術比試中拔得頭籌者當為“劍首”。
歷來獲得劍首之名的人都是云騎軍中的最強者,而且由于羅浮云騎多年連綿征戰,四大衛隊少有齊聚的機會,劍首之位已經空懸太久。
如今總算得以舉辦星天演武,許多人都躍躍欲試的想要在這場盛會里嶄露頭角,寰宇中更是有不少與仙舟聯盟有過往來的勢力遞交了觀賽的申請,圍觀者不計其數。
今天就是備受關注的總決賽,在此戰中勝出者就是當之無愧的羅浮劍首,時任羅浮將軍的騰驍卻在高高興興的出發當評委前,收到了天舶司上傳的一個特殊的登陸許可。
來自牡丹帝國的兩位觀光客,達斯特、長庚。
第 26 章
26
達斯特和長庚兩人是特意過來看熱鬧的, 仙舟羅浮的星天演武是最近這陣子寰宇中有名的盛會之一,對仙舟聯盟以及聯盟追隨的巡獵星神嵐很感興趣的兄弟倆就順路跑過來了。
之前長庚一句感應到了父親讓高絳河葉清精神大振,用達斯特的話來說就是打了雞血一樣四處派人尋找蘭澍的蹤跡。
雖說四人都很篤定蘭澍一定與他們共處同一個宇宙中, 但寰宇如此廣闊, 想要在茫茫星海中尋找一個人還是非常困難的。高絳河與葉清都做好了長久戰線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長庚給了兩人一個驚喜。
葉清甚至都放下了為什么只有長庚一個人能感應到蘭澍, 在長庚給出很模糊很空洞的方向后就直接八匹馬都拉不住的沖過去掘地三尺的找人了, 而常年身居高位更理智冷靜的高絳河則是派出了軍隊御駕親征,展開了嚴謹縝密的搜索(擴張)行動。
這兄妹倆一個比一個雷厲風行,剛得到消息沒多久人影就沒了, 剩下達斯特面對最小的弟弟無語凝噎。
然后他一拍腦袋,決定帶長庚出來玩,尋找他不知遺落在宇宙何處的朋友斯珀切里格。
長庚擅劍, 在劍之一道上已然登峰造極無人可比,當他認真出劍時, 哪怕是已經成為天尊的葉清都要避其鋒芒。可即便如此, 長庚也一直在不斷的研究各家技藝, 博采眾家之長,不斷的成長著。
星天演武這樣的武道盛會,儼然一個武癡的長庚只要聽說就絕對不愿錯過,達斯特很疼愛這個從未見過父親的弟弟, 自然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跑過來了。
騰驍將軍早就聽聞這個仿若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龐然大物——牡丹帝國,公司在它面前都碰了壁吃了個大虧的消息讓宇宙各方勢力對其的態度都變得格外謹慎。
仙舟聯盟追隨帝弓司命討伐寰宇中的豐饒孽物,同時還要時不時與覬覦仙舟上豐饒神跡、企圖吞噬奪取增強自身的豐饒民作戰,在沒有摸清楚牡丹帝國的底細前, 騰驍將軍是不愿意給仙舟招惹麻煩的。
所以騰驍批準了達斯特長庚的登陸申請,并派出了被他視為接班人的驍衛景元去當兩人的導游。
景元年紀雖小, 為人處事卻很是縝密周全,還很擅長隨機應變,派他出馬騰驍很放心。
事實上也跟騰驍想的一樣,景元性格風趣,待人接物張弛有度,在發覺達斯特兄弟二人真的只是來觀戰,沒有其他企圖之后他的態度也明顯友好不少,年紀(外表)相差不大的三人很快就混熟了。
甚至在抵達演武會場時,高臺評委席上的騰驍看到了人手一個仙舟特色小吃和仙人快樂茶的白灰黑(景元、達斯特、長庚)三個腦袋。
“將軍?”坐在他身側的黑發男人聽到了他的輕咦,一雙清若寒泉之水的眼眸看了過來。
騰驍掩飾的打了個哈哈:“沒什么,是我看錯人了。”
“飲月,你覺得這場決戰誰會勝出?”
對方頭頂黑發間長有一對珊瑚般美麗的青色龍角,聽到他生硬的語氣也沒什么表情,俊美如儔的臉上神色淡淡,整個人清冷的仿佛高天孤月。
“今日若是生死之戰,鏡流會活下來。”
但今天的決戰只是決出勝負,不可傷及對手性命。
騰驍在心里暗忖,明白飲月君不會在這種公眾場合落人口舌,即便參戰的鏡流是他的朋友。
于是騰驍也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很快揭過不提。
而此時的觀眾席內,繼承了親爹對毛絨絨愛好的長庚在達斯特的提醒下,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看向周圍仙舟狐人時過于炙熱導致有些失禮冒犯的視線——這些長了毛絨絨大耳朵和大尾巴的狐人看上去真的很好摸啊!
然后他轉而盯上了高臺上端坐的白衣龍尊。
因為比試還沒開始等得有些無聊的長庚就在心里琢磨了起來,剛才他聽景元介紹說臺上這位持明族的龍尊飲月君能變成龍,身長如蛇、有鱗有角還會呼風喚雨的那種東方傳說概念里的青龍。
還沒見過這種龍的長庚很想親眼目睹一下,并且很孝順的想把這條龍抓了到時候讓親爹也看一看,父親他一定會很喜歡的。
不知道長庚心里在想什么危險事情的達斯特跟景元聊得正起勁,兩人都是很外向健談的類型,說是一見如故都不為過。
高臺上的飲月君丹楓卻忽覺背后一寒,收起來的尾巴都差點炸毛炸出來。
——
或許是父子連心吧,提瓦特此時的蘭澍也正在跟人聊天聊到了龍。
中午的午餐時間,鐘離不僅在萬民堂里見到了約好的蘭澍,還在門口撞到了不請自來的若陀。
若陀根本沒察覺到鐘離細微的情緒變化,他還樂呵呵的招呼鐘離一起進去,率先跟蘭澍打招呼,并且直接坐到了蘭澍右手邊的空位上。
“蘭澍,都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若陀毫不見外的打趣道。
“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遠在稻妻失聯了許久的朋友終于有了音訊,他們兩個雖然吃了些苦頭,但好在兩人都平安無事。”蘭澍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得到了空和派蒙確切的消息,他總算能放下心了。
“哦?空和小派蒙可曾提及了近況?”鐘離適時的插話,明知故問。
“他們說正在海祇島觀光,還幫忙修復了年久失修的鎮物,加固了島上的封印呢!他們倆真是閑不住,派蒙說空已經搬空了稻妻好幾座島上的寶藏,幫了很多人的忙……熱心勤勞都很好,可我真擔心空的身體扛不扛得住,就算是鐵打的也要注意休息,勞逸結合啊。”
蘭澍高高興興的說著說著就開始擔心起了空和派蒙的身體,作為聽眾的若陀聽完蘭澍充滿個人濾鏡的一番話,不由得驚疑起旅行者空和白色漂浮精靈派蒙怎么跟他印象里的人對不上號——蘭澍眼里活潑開朗熱情大方的致力于幫助每個遇到困難的空、鐘離眼里沉默寡言但行事謹慎穩重果斷很有魄力的空,這倆真是一個人?
精靈派蒙倒是一致的愛吃能吃懂事可愛。
嗯,后者應該不是蘭澍的同族濾鏡。
若陀暗自驚訝時,鐘離駕輕就熟的勸解蘭澍,他已經習慣了蘭澍這副“兒行千里母擔憂”的姿態,并且合理懷疑蘭澍在心里已經把空和派蒙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不然如此牽掛著實沒有道理,空其他知道他去了稻妻的朋友里面,也沒有人像蘭澍一樣天天惦記天天擔心。
反正鐘離是寧愿蘭澍把空當自己孩子,也不愿蘭澍把空當心上人的。
談到提瓦特的龍時,一桌子的菜早已上齊,蘭澍也早就吃飽不動筷子了,正抱著一杯果汁慢慢喝。
鐘離不動聲色的給健談的若陀挖坑,看似正經的給蘭澍科普:“若陀龍王的龍身與巖王帝君的仙祖法蛻大不相同。”
“哪里不同啊?龍王與帝君不都是璃月的龍嗎?”被吊起了好奇心的蘭澍輕易上鉤。
古籍里對若陀龍王記載的只言片語、三碗不過港說書人田鐵嘴新編《創龍點睛》的故事里都沒提到龍王具體的形象,只說是一條巨龍。鐘離也沒有跟蘭澍細講過龍王的原形,導致蘭澍想當然的認為都是璃月的龍,若陀龍王肯定和巖王帝君的仙祖法蛻是一樣的長條東方龍。
沒有察覺到某人險惡用心的若陀理所當然的說道:“當然不一樣了,摩、巖王帝君的龍身只是他的化身之一,很少拿來打架,他就捏得細長漂亮、花里胡哨,像個花架子,在我們龍里面就他一個那樣,一看就不能打!”
花里胡哨的花架子龍默默給若陀夾了一筷子青菜。
喜愛濃油赤醬大魚大肉的若陀正要隨手把青菜扒拉到一邊,鐘離來了一句多吃蔬菜對身體好,他只能囫圇吃下。
“蘭澍,你見過巖龍蜥沒?”若陀咽下口中的食物問道。
蘭澍點頭:“見過的,怎么忽然提起龍蜥啊?”
若陀自豪一笑:“龍蜥一族與龍王本就是一家,它們是我的同族,天遒谷地下棲息的那只古巖龍蜥與我本體有些相似,不過體型遠不如我威武高大就是了!過去每當我親臨戰陣,敵人見我身影就會被嚇得魂飛魄散,驚懼而逃!”
說完若陀便好整以暇的等待蘭澍的驚嘆與贊美。
然而他等來的卻是充滿錯愕的一聲:“啊?”
鐘離又動筷子給若陀夾了一塊肥瘦合宜的紅燒肉。
但這次若陀沒顧得上吃,他納悶的看著蘭澍錯愕的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不由連忙問出聲來:“怎么了,我哪里說錯話了?”
“……沒有。”蘭澍緩緩的搖了搖頭,臉上的希望破滅更加明顯。
他對著疑惑不解的若陀強顏歡笑:“是我的錯,是我太想當然了。”
龍蜥、古巖龍蜥、若陀龍王……
怎么會是這種鱷形的四足龍啊?!
若陀見到蘭澍勉強為難,根本與喜愛崇拜沾不上邊的表情,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猛地看向對面那位發起了這個話題后就一言不發,體貼的給他夾菜給蘭澍倒果汁的老好人——摩拉克斯!
你特喵的算計我!
第 27 章
27
心目中憧憬了許久的威武龍王形象破滅, 蘭澍心里挺難受的。
但這也怪不了親口打碎他幻想的若陀,誰讓他自己先入為主了呢?
因為巖王帝君的龍形很符合他的審美,就直接認為同樣是龍的若陀龍王肯定也相差不遠, 他之前還打算等以后關系再好一點就請若陀變成原形讓他看一看摸一摸呢……
現在倒好了, 蘭澍的如意算盤全落空了。
接下來飯桌上的氣氛就因為蘭澍情緒陷入低潮變得有些詭異,察覺了兄弟挖坑的若陀單方面怒視鐘離, 試圖發起眼神戰爭, 而鐘離穩坐泰山安如磐石,在若陀灼熱的視線攻勢下鎮定自若,吃喝毫不耽誤。
唯有從他微微上揚的嘴角可以窺出一二。
鐘離和若陀將一桌子豐盛的菜肴吃完后, 店里的跑堂小二收走碗碟送上消食解膩的茶水時,內心也忍不住升起了不愧是鐘離先生朋友的驚嘆。
這位若陀先生也有與鐘離先生一樣的好胃口——原本早上蘭澍和鐘離在店里定下的菜單已經足夠豐盛了,方才這位若陀先生一來, 出手闊綽的蘭澍先生又點了好幾道大菜。
萬民堂面向的客戶群體都是平民百姓,主打的就是口味與實惠, 份量只會多不會少, 蘭澍這一通點下來, 六個重體力勞動的成年人吃都綽綽有余!
跑堂小二上菜時還想著估計這次肯定要打包了,結果若陀先生和鐘離先生兩人硬是把一桌子的菜都吃完了,還一點都沒浪費,只剩下一些不能入口的香料。
雖然這頓飯中間發生了點不愉快的小插曲, 但若陀吃得很滿意。他也沒覺得自己吃得多,畢竟他跟鐘離都是能將吃下去的食物轉化為同等的能量,凡人飯菜的能量對他們強大的本體來說不過九牛一毛,吃再多都不會撐的。
若陀放慢了速度, 慢慢的喝著茶水,邊喝邊打量蘭澍的神情。
雖然蘭澍就差把不喜歡他龍形的失望寫在臉上, 但若陀本人還是想跟蘭澍親近一些的。
他對精靈的感官很好,哪怕不提蘭澍的小說幫他擺脫了無盡磨損折磨的大忙,精靈本身也很得龍的喜歡,龍也是自然界里的動物嘛!
相信摩拉克斯也是這么想的,這家伙就算不變成龍,骨子里的脾性也跟龍很像的,若陀自信的想到。
蘭澍此時正在吃從鐘離面前那份里分出了一小碟的甜品杏仁豆腐,是剛才跑堂小二收拾碗碟時鐘離給蘭澍點的。
精靈的吃相秀氣的不得了,他從鐘離碗里舀出來放在淡青色骨碟里的不過指頭大小的兩塊,偏偏還用勺子一點一點的挖著小口小口的吃,每次張口都會露出一點桃紅的舌尖,又很快被抿起的櫻唇掩住。
若陀看得在心里替慢悠悠的蘭澍著急,他想就蘭澍這吃法得吃到啥時候?不曾想他卻忽然感受到了一道凌厲尖銳的視線。
若陀抬頭一看,那道不善視線的主人竟是對面的鐘離,見他醒覺,鐘離的眼神里更是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被警告的若陀一頭霧水。
不是,哥們怎么了這是?我都沒找剛才坑了我的你算賬,你現在反倒先倒打一耙警告我來了?
鐘離警告完若陀就轉移了目光,他眸光溫柔的看向因為美味的甜品心情好了不少的蘭澍:“這道杏仁豆腐的味道如何?望舒客棧的大廚言笑最擅長的甜品就是這道杏仁豆腐,香菱應當向言笑取了經,味道已有七分相近了。”
“很好吃,滑滑嫩嫩的,也不是很甜,杏仁的味道也很香!”蘭澍放下勺子贊不絕口,又向若陀大力推薦,“若陀你要不要也來一份啊?”
若陀有些意動,蘭澍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實在招人喜歡,被他這樣盯著,只會讓人想要無條件點頭答應他所有不管合不合理的請求。
但在緊要關頭,若陀的好兄弟站出來了。
“稍后若陀還有工作,時間上可能有些緊張,不如下次再說吧?”鐘離很是為若陀著想。
“……嗯,下次吧。”若陀在鐘離友好的目光下點了點頭。
不對勁,摩拉克斯真的不對勁!
終究是千年好友,若陀察覺了鐘離的怪異之處,可到底怪在何處,他一時半會兒還琢磨不出來。
——
吃飽喝足,若陀先一步離開去寒鋒鐵器上工了,前幾天店里接了個七星之一玉衡星的大單,要定做一批規格很高的零件,縱觀整個璃月也只有寒鋒鐵器有這個實力了。
璃月古時的鍛造世家云寒兩家傳到如今,只剩下寒家的寒鋒鐵器還在堅守祖輩的傳承,是璃月民間鑄造業的龍頭老大,經常能接到來自璃月千巖軍中的訂單。
為了趕在約定的時間內完成玉衡星的委托,這幾天店鋪里的所有匠人都在加班加點的趕工。
若陀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看出來,但他瞧著這些零件的規格,不像普通的器械所需,就連原材料都是最上等的白鐵礦,對鍛造的要求很嚴格……
品出了點門道的若陀對此也很有興趣,工作的熱情很高,也就暫時沒空跟鐘離計較。
不然他非要留下來,看看鐘離壺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蘭澍和鐘離也沒在萬民堂里多留,忙碌了一整個飯點的店家也要整頓休息,出門后天上太陽正烈,鐘離本想邀蘭澍去三碗不過港聽書,可當他們走到時,三碗不過港支起的茶棚下坐滿了喝茶納涼的客人。
雖然有看到鐘離的熟客向他們招手,但看著滿當當的幾張桌子,鐘離還是朝對方搖了搖頭。
那位熟客還想再邀,就被身邊的朋友按了下去。
“沒看到鐘離先生身邊那位嗎?”朋友朝他擠了擠眼,小聲嘀咕,“鐘離先生自己隨和大度,可他怎么舍得讓那位跟咱們這幫大老粗擠成一團?”
熟客有點懵:“啊?”
旁邊的一位同桌人開口了,還是指責的語氣:“你自個兒不正經少來誤導旁人,鐘離先生和蘭先生不過是朋友罷了。”
“嘿!你急什么呢,我可沒說他們不是朋友!”
“你!”同桌人氣結。
熟客看著街上那兩道遠去的背影,倒是覺得朋友說的有道理。
他要是能跟那位漂亮的連頭發絲都沾著玄乎仙氣的蘭先生做朋友,肯定也舍不得委屈蘭先生在這簡陋的茶棚里跟人拼桌。
起碼得是和裕茶館里的二樓雅座!
鐘離把蘭澍送回了家歇晌,他原本也是要回自己家里午后小憩一會兒的,但蘭澍拽住他的袖子,還沒怎么用力他就順水推舟的跟著蘭澍進了家門。
鐘離被安排在蘭澍書房的沙發上坐著,沒等多久蘭澍就抱著他那件衣服回來了。
“衣服已經補好了。你看,像不像新的一樣?”蘭澍還特意把疊好的衣服抖開讓鐘離看,精致的眉眼間帶著些許得意。
“當真是巧奪天工,修復的完美無瑕……”鐘離自然不會讓蘭澍失望,一通好話夸得耐不住旁人贊美的蘭澍耳根都熱乎乎的,最后不知怎么竟然被鐘離哄著試穿了這件衣服。
然而鐘離明明看起來身形與蘭澍差不多,可蘭澍穿上他的衣服后肩膀卻空了一截,胸口和腰身還有些寬松,根本撐不起來。
“可惡!我的身材怎么會比你差這么多!”
鐘離的身材在蘭澍看來就是典型的衣架子,黃金比例,穿什么都好看的那種,蘭澍私心里認為他跟鐘離是一樣的。
結果竟然差距這么明顯……
蘭澍真的被打擊到了,他拽著衣襟,表情都有些忿忿。
對上鐘離含笑的眼睛,蘭澍覺得自己撐不起衣服穿得難看出了糗,他帶著點個人情緒將衣服脫了下來,但把衣服遞給鐘離時,他又很快把自己安慰好了。
沒關系,現在比不上鐘離不代表以后也比不上,他還年輕著呢,以后肯定還能再發育,身體再長一長的!
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的蘭澍被鐘離握住了手腕,引到身邊坐下。
他一坐下就順手撈了個毛絨玩偶抱著,剛好是巖王帝君的仙祖法蛻可愛版貓貓龍。
鐘離多看了一眼,就聽到蘭澍問他:“鐘離,你知道若陀喜歡什么東西嗎?”
“……”鐘離微微一笑,“若陀曾言‘刀劍無眼,匠人有情’,他能感知到匠人在鍛造器具時傾注的感情,因此擅長鍛造的他也偏愛鐵匠,舊時也樂于向匠人傳授技藝。怎么忽然問起了這個?”
“剛才吃飯的時候我表現的很失禮,若陀一定看出來了,他后來都不怎么說話了。我想給若陀賠禮道歉。”蘭澍的手指捏著貓貓龍的祥云尾巴,有點懊悔的說道。
“蘭澍,你不用在意,以若陀的為人,他不會為此介懷的。”
蘭澍卻很執著:“本來就是我的錯,應該道歉的。”
這是最基本的禮貌問題,不能因為若陀大度不計較,他就當沒事發生。
鐘離一時無言,端莊昳麗的容顏上飛快的閃過一絲郁色。
“謝謝你告訴我,我差不多想好該送若陀什么東西了。”蘭澍心里已經有了底,然后他眉毛一挑,看向鐘離。
“現在,鐘離,我們來算算你知情不報的賬!”蘭澍以前可是跟鐘離提過自己對若陀龍王龍形的幻想的,當時鐘離怎么說來著?
想起來了,是“以普遍理性而言,若陀龍王與巖王帝君的化身確實都是龍。”
當時聽著挺有道理的,可現在……
鐘離面對來勢洶洶的蘭澍,心里竟有一絲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味盎然的期待。
“哦?那你打算如何懲罰我?”
第 28 章
28
璃月港北城區寸土寸金的玉京臺, 毗鄰石階的一座假山花壇邊,經常能看到一位慈祥的老婦人在此地支了個茶攤賞花。
來往的人們都稱呼這位老婦人為萍姥姥,萍姥姥顯然是位富貴閑人, 她支得茶攤不為謀生, 經常免費邀請路人坐下喝杯茶解解渴,若是能閑話幾句家常趣事便再好不過。
璃月六月上旬的天氣一天比一天熱, 午后的太陽一點不留情面, 萍姥姥的茶攤也支起了茶棚,連帶花壇邊上幾株嬌貴的琉璃百合都獲得了蔭涼。
午后的茶桌邊,慣例隨機找位幸運路人喝茶閑聊的萍姥姥卻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真是稀客, 先生居然想起來看我這個老婆子了?”
鐘離在萍姥姥打趣的笑聲里將手中的包裹放到了桌上:“玉京臺的煙火總不及吃虎巖熱鬧,阿萍你愛清靜,我總不好多來打擾。”
萍姥姥目光溫和的看著清雋疏朗的男人撩起衣擺坐下, 笑呵呵道:“若先生愿來,我這里總是有盞茶的。”
說著, 萍姥姥就倒了杯茶, 放到了鐘離面前。
鐘離端起茶杯, 淺嘗了一口便道出了杯中茶葉的來源:“茶香聞之馥郁綿長,湯色清亮,入口淡雅,回味清香悠長……當是今年頭茬的沉玉仙茗。”
萍姥姥笑著點頭:“沒錯, 我今年去翹英莊可是趕上了好時候,買了不少上好的頭茬春茶,原是想給老朋友們都送一些的……”
沒收到茶葉的鐘離恍然:“那時候我見春色正好,便向堂主告了假——”
“正是, 先生你陪朋友出門踏青了,一走就是三天, 我只好將茶葉留著自用了。”萍姥姥笑容更深,看著鐘離的眼神也愈發慈祥了。
雖然鐘離真實的年紀比她古老太多,但她在紅塵中經歷了成千上百年之久,見過的人啊事啊太多太多了,鐘離那點暗藏的心思還真瞞不過她。
不過不同于不支持這樁好事的溫迪,萍姥姥倒是樂見其成,她家的帝君孤孤單單一個人過了六千年,如今難得遇上一個合心意的人、精靈——雖說年齡上的差距確實有些太大了,這方面萍姥姥沒辦法捏著鼻子說合適,可她相信只要帝君有心,那對帝君來說都不是問題。
鐘離不清楚萍姥姥對他這么有信心,卻被萍姥姥的眼神看得不太自在。
說到底,璃月的這些仙人們不是他過去的下屬就是弟子晚輩,他這個昔日尊長對蘭澍的心思暴露在萍姥姥面前,總會覺得尷尬的。
萍姥姥沒覺得他為老不尊就已經很好了咳咳。
鐘離將手邊的包裹往前推了推:“這是蘭澍去蒙德旅游時特意給你帶回來的伴手禮。”
因著萍姥姥和蘭澍上次穿越時遇到的一位長輩名字相同,蘭澍跟萍姥姥的關系是很親近的。
“小澍給我的?那怎么是先生您來送啊?”萍姥姥雖然很期待蘭澍和鐘離成就好事的那一天,但據她對蘭澍的了解,還不會這么快。
“唉,說來話長。”鐘離頗有幾分郁色的嘆了口氣。
萍姥姥頓時好奇起來:“老婆子愿聞其詳。”
鐘離賣了個關子卻不愿細說,只道:“是我有錯在先,替他跑腿也是應當的。”
可萍姥姥看他不像是很心甘情愿的樣子。
只道鐘離肯定在蘭澍那里吃了癟的萍姥姥淡定的笑了笑:“小澍的脾氣再好不過了,先生您年長,要多擔待才是。”
萍姥姥就差明說鐘離“罪有應得”了。
鐘離也不惱,只是和氣的笑,畢竟他要是真不愿意,也沒人能硬逼著他跑腿。
——
蘭澍一覺睡醒,又去書房把空托人捎回來的信看了一遍。
上午他終于得到了期待已久的消息只顧得高興,現在睡了一覺腦子冷靜下來,再看這封信時就察覺到了空和派蒙不曾在信上表明、不愿告訴他的信息。
出門在外的人為了防止親朋好友擔心,總是報喜不報憂的,蘭澍自己就是這么做的,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稻妻是遠離大陸的海上島國,一座島的天氣好壞與島上的民生息息相關,稻妻本地的官場再怎么腐朽糜爛,也不可能對自己治下的人口不聞不問吧?
怎么就連修復封印暴雨天氣的鎮物都要空這個異國旅行者出手?
暴雨天氣單說一項對農業的巨大影響,就足夠讓耕地不足多依賴糧食進口的稻妻傷筋動骨了吧?
稻妻官方的人在干嘛?三奉行是覺得稻妻這個島國里的人口太多了養不起,打算用這種方法處理一部分多余的人口嗎?
派蒙還在信上用自己稚嫩的筆跡提到空修復了踏鞴砂的一個大爐子,這個大爐子原本是用來煉制“玉鋼”的動力源,結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炸了,空和一位楓丹的工程師澤維爾花了好幾天才修好了這個大爐子。
派蒙寫這件事只是單純的想要炫耀他們倆在外邊辦了什么厲害的大事,求蘭澍表揚,空放任派蒙寫沒阻止也是仗著自己是外來者,連深淵的污染都能凈化體質強悍沒啥大問題。
奈何蘭澍現在看到這里時立刻聯想到了切爾諾貝利的核電站爆炸事故——同樣都是能源爐,也都出了意外事故,多么相似啊!
看得心驚肉跳的蘭澍簡直想立刻飛到稻妻把那兩個大笨蛋小笨蛋抓回來,從頭到腳仔細檢查一遍有沒有受到輻射污染!
這倆人膽子也太大了!
不可避免的,即便空和派蒙都守口如瓶沒告訴蘭澍他們在稻妻的真實遭遇,蘭澍還是陰差陽錯的發現了他們的糟糕處境。
稻妻太危險了,看完信的蘭澍在家里是坐不下去了,他得找人仔細了解一下稻妻的情況,再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早點把那兩個膽大包天的家伙從稻妻撈回來。
巖王帝君跟稻妻的雷電將軍同為塵世七執政,都是神明,同事之間的情面應該是有的吧?
蘭澍知道巖王帝君只是假死,想辦法請祂出面給雷電將軍遞一句話,讓雷電將軍答應見空一面,應該是可行的吧?
也不知道巖王帝君喜歡什么,對了,找若陀問問!
蘭澍當機立斷,立馬跑去吃虎巖找若陀。
——
“摩拉克斯喜歡的東西?”聽到蘭澍來意就把人帶到僻靜角落里的若陀神色微妙,他擰眉打量了神色有些焦急的蘭澍一眼,他是知道鐘離還對蘭澍隱瞞自己真實身份的。
否則蘭澍現在就不會來找他了。
“是啊,若陀你能不能告訴我?待我置辦好以后也還要麻煩你替我轉交……我有件事情想托帝君幫忙。”蘭澍只在玉京臺的請仙典儀上見過巖王帝君墜落的仙祖法蛻,對方的性情他根本不了解,不知道對方愿不愿意幫這個忙,所以心里很忐忑。
若陀聽完心里很別扭,他知道鐘離的真實身份,也知道蘭澍不知道。
現在這倆人當面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非要讓若陀當中間人來回遞話,讓性格豪爽的龍王覺得兄弟辦事很不地道。
摩拉克斯,你瞧瞧你搞得這叫什么事啊!
但現在若陀還要幫著鐘離隱瞞。
他耐著性子想了想:“以前的摩拉克斯喜歡的大概是世間再無紛爭天下太平,子民安居樂業,璃月安穩。現在的摩拉克斯喜歡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曾經的工作狂都退休了,還天天摸魚,要不是親眼所見,若陀真的不敢相信。
鐘離現在喜歡的東西,以若陀這些時間的觀察,無非是喝茶聽戲遛鳥閑逛,頂頂的富貴閑人,可真要對蘭澍說出來,恐怕鐘離的身份馬上就會暴露。
“你要是真著急的話,就先告訴我,我去找他說。”若陀怕蘭澍失望,就趕緊補充了一句。
說來也是奇怪,若陀見不得蘭澍的負面情緒,尤其是被他惹出來的,蘭澍不開心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之前因為龍形讓蘭澍希望破滅他其實挺后悔的。
都怪老奸巨猾的摩拉克斯!
“那就太好了。”蘭澍喜出望外,連忙將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了若陀,“如若帝君愿意出面為空說和,我愿意奉上——”
“蘭澍,這事我不敢保證能成,他們七執政之間的彎彎繞繞挺多的。”若陀及時打斷了蘭澍的話。
摩拉克斯是契約之神,凡人在璃月的地界提及“帝君”的話一定會傳到他耳邊,要是再加上點條件就直接成契約了,在他權柄的范圍之內。
當然,璃月這個商業之都每天都有那么多樁交易成交,即便巖王帝君表面上已經隕落,如今還有很多璃月人嘴邊經常提起帝君,摩拉克斯不一定會聽。
但蘭澍的話摩拉克斯肯定會聽到的。
若陀暫時還不明白好兄弟的心思,可出于對兄弟的了解以及對精靈的親近愛護,他本能的不愿蘭澍把話說完整。
“……好,我明白。謝謝你若陀。”蘭澍心情有點凝重的點了點頭。
“你先在這兒等著,我這就去找他。”若陀說完就跟店里一位鐵匠師傅打了聲招呼,說自己要臨時出去一趟,然后一邊穿外衣一邊腳步匆匆的離開了鐵匠鋪。
鐵匠鋪里的匠人們忙得熱火朝天,蘭澍不愿杵在這里礙事,就站到了門外等。
心中有急事的話難免會感到度日如年,蘭澍不知道若陀去了多久,卻覺得自己已經等了很長的時間,但在他等到若陀回來之前,他先見到了璃月七星中的玉衡星,刻晴。
刻晴見到鐵匠鋪門外的蘭澍時,她臉上飛快閃過的驚訝意外都被蘭澍看得明明白白。
可是蘭澍此時沒心情探究刻晴心里的想法,他一心惦記的是若陀那邊的答復。
刻晴卻是主動來向蘭澍搭話了。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您,蘭先生。”眉宇間洋溢著自信的干練女性走上臺階,每一步都穩穩落下,亦如主人意志那般堅定。
“下午好,刻晴小姐。”蘭澍現在只想盡快把刻晴敷衍過去,只是匆匆點了點頭。
但他這反應恰巧證實了刻晴心里的猜測,這位行動派的實干家從來不愛當謎語人,直接對蘭澍道:“蘭先生想必對機巧一道頗有心得吧?今日難得巧遇,不如與我一同檢驗一下寒鋒鐵器制造的這批零件合不合格?”
“啊?”對機關器械一竅不通的蘭澍被問懵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擅長機巧啊?
第 29 章
29
在刻晴的心里, 《回到三千年前》的作者嘉木也就是蘭澍,精通機巧是理所當然的。
不然為什么主角宋宸官的設定是須彌教令院妙論派的學生,而不是其他學派的?而且第三卷里宋宸官還展現了非同一般的機巧天賦, 制造出了能讓凡人也擁有抗衡魔神偉力的“天戈一號”?
去年漩渦魔神奧賽爾被愚人眾釋放進攻璃月港時, 七星拿出來對抗它的武器歸終機是過去仙人制造的仙家機關,原是魔神歸終留下的圖紙, 由留云借風真君改良后制造, 重新修繕后由三位仙人操控,才擁有了暫時壓制奧賽爾的力量。
可小說中的天戈一號不同,是宋宸官從魔神歸終處習得仙家機關的方法后經過潛心鉆研制造出來的, 出自他之手的天戈一號剛一問世,就在一次魔神來犯中一戰成名!
天戈一號是由凡人操控的對魔神武器!
宋宸官倉促趕工而成的十架天戈一號結陣發動攻擊,竟讓偷襲的魔神以為調虎離山之計失敗, 巖王帝君陣營有魔神回來戍衛,因此心生畏懼的魔神不敢拖延匆忙撤退。
雖然也是借了帝君之威, 但天戈一號的威力顯而易見, 否則也嚇不退魔神。
天戈一號不需要仙人的仙力也能發揮出強大的攻擊力, 全靠宋宸官在仙家機關術上改良創新的符文體系。刻錄在機關上的符文能吸收周圍游離的元素力作為能源動力,發動攻擊時又經過層層增幅符文強化加持……
小說里不僅詳細描寫了天戈一號的外觀結構,還簡略介紹了宋宸官自創的符文,讓讀者們看起來更加真實——蘭澍寫到這里的時候發揮了他本人較真的老毛病, 以前寫修真小說《天尊》時,他都能引經據典現編一套入門的《練氣決》,甚至后來主角葉清修煉的每一部功法他都特意編了具體的內容。
修煉的功法蘭澍都能自己編出來,宋宸官的符文創新對他來說更簡單了。
哪怕要講究本土化, 他也絲毫不虛。
蘭澍翻了一本璃月古今文字演變,又看了一本須彌教令院出版的元素基礎理論, 前期準備工作一個下午就完成了,然后他只用了不到半個多小時就把整套符文體系編出來了。
小說里那點符文是蘭澍在悄悄炫技,考慮到讀者閱讀體驗蘭澍對篇幅進行了精簡,不過愛考據動腦的讀者真要研究也是能從小說里展現出的符文里找到規律,自己編出更多蘭澍沒寫出來的符文,算是蘭澍給讀者埋的小彩蛋。
但蘭澍沒想到的是,真有人按照發現的符文規律把其余的符文都編了出來,并且很有實驗精神的付諸了實踐!
最不可思議的是,還成功了!
這事就發生在蘭澍去蒙德旅行的那段時間,璃月港內發生的爆炸第一時間引起了七星的高度關注。畢竟璃月港是璃月的國之主城,還是四通八達的貿易之都,城市安全是重中之重,刻晴親自接手調查,卻沒想到源頭竟然只是一本小說!
……
經過一系列的嘗試,確定小說中這套符文真實可用后,璃月七星鑒于《回到三千年前》這本小說的流傳范圍過于廣泛,貿然攔截可能會引起反效果,七星便沒有對小說進行什么限制,還安排了人暗中研究小說中的天戈一號能不能也像符文一樣復刻。
十架天戈一號就足以讓人類獲得抗衡魔神的力量,這對現如今“失去”了巖王帝君這位強大無匹的庇佑者,急需震懾神明尚存的六國、尤其是至冬的璃月來說無異于天降甘霖。
是,璃月還有許多避世不出的仙人們,但若連保護國家不受他國威脅的實力都沒有,遇到危險就要去請仙人們幫忙,那璃月現在的人治豈不成了笑話?
玉衡星刻晴就是天戈一號項目的負責人,軍事武備在她的管轄范圍之內,今天就算沒在寒鋒鐵器門口遇見蘭澍,將來她也是會專門登門拜訪的。
另一項符文研究的進展收獲頗豐,屢屢傳來好消息,可天戈一號的研究人員不是宋宸官本人,哪怕能從小說中的文字里仿制出天戈一號的外形,小說里未曾描寫但實際上最為重要的內里符文刻錄思路也是仿制不出來的。
當然,研究人員也制造出了一些不錯的武器,但那些都不是天戈一號。
這對于當初第一次在小說里看到天戈一號就心中向往,發現符文確實可用后就徹底將天戈一號當成了心中白月光的刻晴來說是無法接受的。
而且站在刻晴的觀點上,既然天戈一號的外形構造很合理,可以在現實中一比一復刻,符文體系也是真實存在的,那么小說作者嘉木肯定機巧一道中的高人!
寒鋒鐵器門口,蘭澍與刻晴經過了一番雞同鴨講后,他總算是明白了刻晴是從哪里聽到的“謠言”。
蘭澍哭笑不得:“刻晴小姐,我不過是個小說作者,宸官擅長機巧不代表我也一樣啊。他制造了小說里很厲害的天戈一號,我把這段情節寫出來不等于我就知道怎么制造了,我頂多是在寫的時候找人了解機巧的基礎知識,不至于寫出來讓人找出漏洞,鬧笑話看不下去罷了。”
“而且小說終究只是小說,里面的故事都是假的,就比如刻晴小姐在這本小說出現前從未在傳說里聽過宋宸官這個人不是嗎?”
刻晴秀眉緊皺,如果是在符文體系被證實之前,務實的她肯定也不會相信小說寫得故事會成真。
可現在符文的效果都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眼前的銀發青年漂亮夢幻得不可思議,他的美麗仿佛不應存于人世的幻夢,但此刻他生動真誠的表情再真實不過。
刻晴這段時間以來不是沒想過嘉木先生是仙人,他在通過小說這種委婉的辦法將仙法傳授給璃月人,因為蘭澍是突然出現在璃月港的,七星查不到他過去的經歷。
然而月海亭的七星秘書甘雨不認識蘭澍這位仙人,如今蘭澍的表現也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小說的真實性,這令刻晴心中不免茫然了一瞬。
但下一刻,刻晴的眼神更加堅定。
既然走不了輕松的捷徑,那就腳踏實地一步一步慢慢來,她無需過于著急,時間總是能擠出來的。
“蘭先生說得對,是我心急了。”刻晴虛心受教,積極調整情緒,又向蘭澍道了歉。“很抱歉打擾了您,蘭先生。這次的誤會也是我自以為是,今后我會更加謹慎小心的。”
“哦,沒關系。”蘭澍怎么感覺還是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他和刻晴真的是在說同一件事嗎?
但道完了歉,忙碌的刻晴就一刻不停的進鐵匠鋪檢驗零件了,留下蘭澍繼續在門外等若陀。
——
稻妻的執政神明是雷電將軍,可實際上如今在位的已經不是最初那位雷電將軍了。
最初那位雷電將軍巴爾在五百年前的坎瑞亞災變中逝去,接任雷電將軍之位的是她的雙生妹妹巴爾澤布。
五百年前的漆黑災難帶走了許多人,也是自那場災難之后,塵世七執政之間鮮少再有交流。
鐘離也只是知道的比旁人多一點——真正的神明已經許久不在人前出現,稻妻人如今能夠見到的,是神明制作的人偶。
若鐘離以摩拉克斯的身份傳訊于稻妻的人偶將軍,確實可以讓人偶將軍看在他的面子撤銷空的通緝令,但是……
空已經入了局,即便人偶將軍撤銷了他的通緝令,以空的為人,也是不會丟下稻妻的那些人不管回來的。而且稻妻那邊的人,難得抓到了空這個變數,也不會輕易放他脫身。
“你還沒想好嗎?”若陀等得有點不耐煩了。
鐘離聽完若陀的轉述就說他要考慮一下,然后都考慮一炷香(半個小時)的時間了都沒個準話。
“此事牽連甚廣,再者……”鐘離眉宇間有些煩惱,看得若陀更著急了。
若陀等不及的直接站了起來:“算了,你先慢慢想吧,蘭澍還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鐘離聞言,立刻叫住了若陀:“等等,蘭澍在等你?”
“你都跟蘭澍相處了這么長時間,難道還不知道他有多關心在稻妻的那倆人嗎?”若陀真不明白鐘離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要不是怕那倆人在稻妻吃苦受罪,他犯得著低聲下氣的來求巖王帝君?”
“就算你心里有再多的謀劃,不過是看在蘭澍的情面上給人帶句話,讓那倆人在別人地盤上過得好一點能有多難?”
若陀現在也有點惱了,鐘離這一會兒待人好一會兒又對人朋友冷漠的態度讓他覺得很矛盾很割裂。若陀雖然這么多年來也是孤身一龍,可他也明白,真要是想好好對一個人,不該是愛屋及烏嗎?
若陀走了,留下鐘離陷入了沉思。
其實鐘離心里門清,若陀說的很對,只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可是他之所以瞻前顧后舉棋不定,還是因為沒有下定決心。
璃月在摩拉克斯心里的份量太重了,重要到他忍受不了一點風險,才在假死退下神位后,將神之心交易了出去。
鐘離這個身份在摩拉克斯漫長的生命里是一個全新的開始,然而存世的時間太過短暫,短暫到鐘離感情傾向的對象連被摩拉克斯放上天平的資格都沒有。
——
下午五點,往生堂的部分業務會在晚上進行,但客卿鐘離可以下班了。
鐘離今天沒有去喝茶聽書消磨時光,而是直接回了家。
他站在蘭澍緊閉的家門前,屈指敲響了大門。
“咚、咚、咚!”
無人應答。
家中無人。
就在鐘離想要到蘭澍常去的幾個地方尋人時,他看到了形色匆匆的紀芳。
“紀老板——”
鐘離剛想跟紀芳打聲招呼,紀芳就急切的詢問他:“鐘離先生,蘭澍他在家嗎?”
鐘離略覺奇怪:“方才我敲門時并無應答,應當是出去了。”
“什么?!壞了……難道他真的!”紀芳大驚失色,嘴里念叨著鐘離聽來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紀老板,可是書社那邊有什么急事?你不妨先與我說,等蘭澍回來——”
紀芳又一次打斷了鐘離慢條斯理的話,臉色急得就差哭出來了:“要是真的,他還能平安回來嗎?!”
“!”
鐘離瞳孔微微一縮,眉頭都皺了起來。
“紀老板,究竟發生了何事?蘭澍他去哪了?”
滿心急切的紀芳根本沒注意他突然冷硬的氣勢,語氣都帶上了幾分不滿:“我也正想問您呢!您不是蘭澍的朋友嗎,好端端的他怎么忽然要去稻妻?”
“現在通往稻妻的海路那么危險——不行,我得去港口找找,我一聽到他讓人傳的話就來了,說不定他現在還沒上船,對,這會兒可沒哪個船家敢去稻妻,他一定還在港口呢!”
紀芳想到這里連忙轉身跑走,完全沒發現鐘離的表情已經非常難看。
換做過去的摩拉克斯,這種時候大地上、海上,往往已經多了幾把巨大的巖槍。
——
鐘離去寒鋒鐵器找到了若陀:“若陀,蘭澍為什么忽然想要去稻妻?”
若陀看到鐘離的神色,就已經明白了。
“看來蘭澍真的走了。”
“……”鐘離抿唇不語。
“我回來以后跟他說你在考慮,可他收到了一封蒙德那邊的信,看完以后就很著急的說要去稻妻。估計是那邊又出了什么大事吧。”
“蒙德?”鐘離立刻想到了某個神。
若陀還沒眨眼面前的人就消失了,他搖了搖頭,早干嘛去了。
慘遭牽連的溫迪會迎來什么猶未可知,但此刻的大海上,收到迪盧克傳訊的蘭澍正在一艘被魔法驅動的小船上飛速趕往稻妻。
船是他在港口直接一擲千金買下的,有魔法驅動跑得飛快,然而海面上忽然刮起了風。
突如其來的狂風將小船吹得搖搖晃晃,蘭澍勉強睜著眼睛辨認定位魔法給出的航向,努力的試圖將偏離方向的小船重回正軌。
可忽然間,船身猛烈一震,像是被什么大家伙撞到。
船差點側翻了——之所以差點,是因為狂風忽然消失了。
然后,還坐在船艙里的蘭澍就看到,船頭有一只手搭了上來。
第 30 章
30
無邊無際的大海, 孤零零的小船,逐漸暗淡的天光,突如其來的狂風以及突然從海里爬上船的人?
畫風瞬間從海上單人漂流冒險拐到海上驚悚恐怖故事, 親眼看到那只手搭上船頭的蘭澍更是本能屏住了呼吸, 他腿都被這一幕嚇得有點軟,兩眼直愣愣看著船頭那只慘白的連皮膚下青色血管都特別明顯的手。
沒事的, 不會有事的, 水鬼也是亡靈,身上的護具也能抵御亡靈魔法,所以不用怕!
蘭澍捂住胸口安慰自己, 但受到了驚嚇的心臟在怦怦亂跳。
直到那只手的主人從船下冒出了頭——一個披散著黑色長發的白衣人爬上了船,那濕透的頭發蓋住了半張臉,滴水的衣服緊緊貼著身體, 哪怕頭頂長了兩只青色的犄角,整個人此時的形象也比水鬼還要水鬼!
蘭澍懸著的心反而在看到這個“水鬼”的時候放松了。
他是怕鬼沒錯, 但他也有反抗甚至消滅對方的能力。
一切恐怖只會在處于未知的時候, 經由人們自身的幻想渲染才會變得非常可怕, 一旦被人們了解認知,縱使仍然會害怕,但恐懼會縮減。
水鬼還坐在船頭沒靠近蘭澍這個大活人、精靈,但它的身體在幅度很大的顫動, 發出了類似咳嗽的怪聲。
那聲音粗噶難聽,更不像人了。
蘭澍很謹慎的拿出了放在魔法口袋里他好久沒用過,幾乎要落灰的法杖對準了水鬼。
伯蘭坦大陸克制亡靈魔法的是光系魔法,從字面意思上了解有些模糊, 但實際上就是利用太陽光的魔法。因為無論是從玄學陰陽還是單純生死的角度來看,作為生命起源的太陽都是能絕對克制亡靈這種死物的, 伯蘭坦大陸的魔法師就是由此得到了啟發,一代代的智慧傳承發展,已經將光系魔法折騰出了很多花樣。
隨著蘭澍在心中默念咒語,被注入了魔力的法杖頂端的透明寶石發出了神圣的白金色光芒。
雖然蘭澍好久沒跟人打過架,但他的戰斗經驗還沒全部忘掉,率先下手搶占先機這一點他還是記得的。
一道白金色的光束直接從法杖頂端的寶石打了出去,船頭上坐著的水鬼在察覺到的瞬間身形就消失了,蘭澍見狀立刻握緊了手里的法杖——
幸好,他用的鎖頭魔法!
“撲通!”
蘭澍身側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沉悶響聲,他被水鬼這驚人的速度嚇了一跳,直接原地變成了小精靈,然后他抱著也變成牙簽大小的法杖,忙不迭的撲扇著流光溢彩的小翅膀往船艙外邊飛。
真是嚇死精靈了!
一邊飛,蘭澍還一邊很有戰斗素養的痛打落水鬼——
接連三道和第一發攻擊一模一樣的凈化之光打到了倒下的水鬼身上!
飛在空中的蘭澍看到那水鬼身體抽搐著掙扎了幾下,發現對方好像還有反抗能力的他趕緊又舉起法杖打了一下,然后水鬼終于不動彈了。
白衣水鬼趴在船艙一動不動,蘭澍很警惕的等在外邊沒進去,可他等了半天,都不見水鬼消失。
怎么回事?
提瓦特的亡靈死掉還能留下身體?這么特殊嗎?
蘭澍有點疑惑,抱著法杖在空中飛來飛去,他的翅膀在飛行中拖出了漂亮的光帶,無意識的畫了個問號圖案。
還是說,他其實搞錯了?
比如這個頭上長了角的水鬼,其實不是水鬼來著……
但是!能用剛才那種方式出現在他面前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而且剛剛還試圖襲擊他!
蘭澍選擇性的無視了是自己先出手攻擊對方的事實,逃避果然很有用,疑似傷害無辜的負罪感一下子就減輕了呢。
蘭澍在船艙外觀察了那人(?)一會兒,應該是昏迷過去了,他凝神細聽還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亡靈肯定是不會呼吸的,這是個活人。
嚴謹一點的話,對方頭上還長了對犄角,應該是妖吧?
蘭澍又飛回了船艙,對方挨了五道驅邪凈穢的凈化之光,又是對蘭澍產生不了威脅的昏迷狀態,在蘭澍眼里變得干凈順眼了不少。
當然,所謂的干凈順眼其實不是蘭澍的個人濾鏡,而是單純的字面意思,昏迷中的他(蘭澍把人正面翻過來后看到了喉結和平坦的胸膛)睡顏沉靜安穩,身上那股出場自帶的恐怖片陰郁氣質消失了,給人的觀感自然好了不少。
然后,蘭澍對這個妖怪產生了一點好奇。
他頭上的這雙珊瑚般精致漂亮的青色犄角真的好有既視感,原形會是什么海妖呢?
若陀說過,提瓦特里像巖王帝君仙祖法蛻那樣細長漂亮的龍只有巖王帝君一個,可是說不定在若陀被封印的這段時間里,提瓦特又有了跟仙祖法蛻相似的龍呢?
蘭澍心里有些期待,為了求證,也為了滿足心目中對龍的向往,他決定等到這個海妖醒來問問看。凈化之光好像沒有給對方造成什么傷害,他大致檢查了一遍,對方身上也沒有傷痕,如此一來,等人醒了解開誤會,或許可以商量一下看看對方的原形。
“對不起,我就摸一下,一下就好!”
蘭澍輕輕摸了一下對方頭頂那雙青色的角,手感有些像玉石,涼涼的滑滑的。
可還是小精靈形態的蘭澍剛摸完,昏迷中的人就突然動了下腦袋,蘭澍瞬間猶如驚弓之鳥,嗖的一下飛到了船艙外。
算了,還是安分一點吧。
蘭澍按捺下自己蠢蠢欲動又不爭氣的心。
經過剛才那一遭,夜晚已經降臨了。
今晚的海風有點大,小精靈過于袖珍的體型有點扛不住風吹,一走神就被海風吹得差點撞上船艙的門框,蘭蘭急急扇動翅膀剎車,然后變回了正常體型。
現在,先糾正一下船的航向吧。
抹了把冷汗的蘭澍靜下心來,研究了一下定位魔法給出的指引,隨后,他信心滿滿的將自認為偏離了航向的小船調回了正軌。
此時的仙舟羅浮——
星天演武的總決賽已經結束,鏡流成功奪下了最強的劍首之名,她的友人工造司名匠應星在緊隨其后的就任儀式上,送出了為她鍛造的神兵——以天外金石之瑛百煉所成的支離劍。
驕傲的匠人投下玄黑的長劍,演武場上,經過多番參賽者鏖戰都未曾損壞的堅固地面在支離劍的鋒芒下變得脆弱不堪,劍身沒地數尺,唯余劍柄,引得圍觀之人驚嘆嘩然。
達斯特在長庚耳邊說盡了好話,才勸住了他,沒讓這個武癡的傻孩子在這么重要的場合上去請戰,否則無論勝負都會鬧得很難看。
但是長庚在儀式結束以后就去找鏡流約戰了,達斯特拽都沒拽住,人鏡流正跟朋友們開開心心的討論要去哪里慶祝,就被長庚找過來邀戰。
人家修養好沒跟長庚計較,跟他另約了時間,達斯特把不省心的弟弟領回了下榻的客棧,結果一個沒注意孩子就不見了。
達斯特險些去羅浮的地衡司掛尋人啟事,好在羅浮的虛擬天空黑了以后,長庚回來了。
帶著一身水汽,衣服上還沾了幾片看起來就不太妙的青色鱗片。
達斯特眼前一黑:“長庚,你剛剛去哪了?”
長庚老實的交代:“我去抓魚了。”
達斯特捻下他衣服上的一片質地宛若晶石般光華內斂的青色鱗片,質問他:“這是魚鱗?”
長庚眨了眨湖藍色的眼睛:“是吧?”
與此同時,羅浮的鱗淵境洞天,顯龍大雩殿的龍尊雕像前。
景元以為自己是來得最晚的了,可他沒想到最應該在的那位居然不在。
“奇怪,丹楓他人呢?”
在場的其余三人也很不解,性格最開朗的狐人白珩大膽猜測:“是不是臨時有什么事被絆住了?我們多等他一會兒,到時候他要是還沒來,我們就先開始,等他來了再讓他自罰三杯,如何?”
鏡流與應星都點了頭,景元卻莫名想起了今天他負責招待的那兩位來自牡丹帝國的客人。
長庚向鏡流邀戰時景元也在場,丹楓遲到的事,會跟他們有關嗎?
——
提瓦特,睡了一個自從持明卵中轉生以來前所未有好覺的丹楓終于睜開了眼睛。
那雙靜如湖面的青綠眼眸里還殘留著些許留戀的倦意,其主人還在回味著剛剛的一場好眠,直到提瓦特的星空映入他的眼簾。
仙舟羅浮是一艘體量堪比星球的巨艦,它與聯盟中的其他五艘巨艦一同航行在廣袤無邊的寰宇星海,追隨帝弓司命巡獵豐饒孽物,時時刻刻都在航行。因此羅浮的天穹只是出于民生考慮用科技擬造的逼真投影,并不是真正的天空。
丹楓獨處時常常會仰觀天象,投影天幕的星空每晚會是什么樣子他記得很清楚,更別說提瓦特的星空很特殊——
提瓦特的星空中存在著每個人的命之座,而命之座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
因為被迫想起的往世記憶,丹楓稱得上博學,對星象也有著不淺的了解,這個怪異的星空一下子就讓他發覺了身處之地的異狀,整個人瞬間坐了起來。
然后,他就撞入了一雙漂亮的蒼翠眼眸。
那一瞬間,丹楓仿佛置身于廣袤寧靜的林海,風輕云舒,萬物悄然生長。
極其短暫的驚艷之后,丹楓迅速回神,擺出了龍尊應有的威儀。
“你是何人?”他冷面問道。
“……”蘭澍低頭悄悄看了腳踝上的某個青綠色的毛絨絨一眼。
丹楓的視線跟著蘭澍的動作轉移,隨后他身體不由一僵。
緊接著蘭澍眼前快速滑過一道青綠色的影子,那個在丹楓睡眠中途冒出來、親親熱熱纏住了他腳踝的尾巴尖就被主人收了回去,連帶尾巴一起不見了。
蘭澍好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