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 201 章
晏南鏡沒那個精神頭去管許堇和?齊玹的事。
齊侯當初雖然給他們主婚,但是不管他們能不能白頭偕老。時風對女?子更無太多的束縛,過不下去哪怕生育有子女?,都?能鬧騰著和?離。更別說無子女?的了,和?離根本沒有難度,何?況許堇父親還在,她若是想要逃離,易如反掌。
既然這樣都?還是在一塊,那就是天定?的姻緣,誰也沒辦法。
更何?況,鄴城里還有許多事比管這對夫妻的閑事重?要多了。
韓皇后死后,皇后母親以及娘家?一眾直接也被殺了了事。照著一貫的做派,多少要裝模作樣的給個明面?上的罪名,然后在秋日?肅殺的季節行刑。
齊侯完全不管這套,直接借著天子的手?,說這家?子試圖謀逆犯上,也用不上廷尉了,直接殺了了事。
齊侯直接把那些朝臣的膽子給都?駭破了。一時間心下起?的那些心思,在韓氏一門上下幾百條人命面?前,也只能小心行事。
緊接著,齊孟婉被立為皇后。
韓氏一門死后,空出來的位置,也陸陸續續有人填了進?去,雖然是以天子的名頭任命的,但是誰都?看得出來,是齊侯的人。
齊侯借著大長公主的事大做文?章,不僅僅是韓氏一門,還有好幾個和?韓氏沾親帶故的門第也遭了大難,空余出來的位置,全都?叫齊侯用自己的人填上。
瞬息間,形勢變得幾乎天翻地覆。
外面?紛紛亂亂,有人哭有人笑,晏南鏡過來拜見新皇后,一路上所有人對她都?是笑顏以待。
晏南鏡入了門,就要跪拜,被齊孟婉攔住,讓婢女?攙扶她起?來,“我這是在自己家?里,又不是在宮里。阿嫂和?我講這種客套做什么?”
齊孟婉沒有半點在自家?人面?前擺皇后威風的打算,自從封后之后,她對娘家?女?眷一切如常,和?之前也沒有什么區別。
晏南鏡笑笑,“我也是怕殿下難做。萬一有人拿這個做文?章不好!
“能有什么人敢有這么大的膽子?”齊孟婉嗤笑,“有那個膽量的,都?已經死了。除非這里頭另有別人授意!
就算是有人授意,那也不是一般人了。
齊孟婉拉過晏南鏡,“我聽說父親下面?的臣僚又上言,請求立阿兄為世子!
她說著,面?上笑容更甚,“說起?來,我倒是要給阿嫂道喜了。”
這次齊侯被算計,齊昀和?父親一道共進?退。明眼人看得出來,若不是當初齊昀反應神速,齊侯還不一定?能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光是憑借這點,也足以凌駕于諸多公子之上。所以臣僚們也紛紛開?始進?言,請齊侯立齊昀為世子。
而齊侯這次,并沒有和?往日?一樣以各種由頭推拒,雖然沒有立即答應,但也讓齊昀留在身邊,參與各種事務。
外人看著一片前景大好,晏南鏡卻不這么想。
若是真的要給,早就給了,不至于如今這幅表態。就算是那副表態,也不過是齊侯自己不好回絕下面?的臣僚,用來堵住悠悠之口罷了。
晏南鏡面?上卻無半點喜色,只道,“景約做的事,原本就是他的分?內之事。做好了只是盡到了本分?而已,萬萬不敢以此邀功。”
此時,四周到底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若是此刻她要是臉上露出半點得意,馬上就會有人稟報到齊侯面?前。
齊孟婉一愣,隨后明白了她話語下的用意。抬首看了看四周,“阿嫂說的也是!
說著,不免有些心酸。別人看她們家?現在天子在手?,上下滿門的榮耀?墒莾壤飬s是危機重?重?。一不小心,這滿門的榮耀還不知道要維持多久。
世子不立,父子離心。還有小人虎視眈眈,一時間也不知道后面?會如何?。
“阿嫂辛苦了!
這話聽起?來頗有些沒頭沒腦,但卻是她心里的感嘆。
可不是辛苦,明明應該是最親近的父子,現如今哪怕一同經歷過生死,還是這般疏離。做出來的父子情深都?是給人看的假象。
“這世上誰不辛苦呢。”
說著,婢女?過來稟報,說是許夫人前來拜見。
做皇后之后,內外命婦到齊孟婉這兒敲鐘的不少,有些人可以直接拒之門外,但自家?親戚怎么也不好太過絕情。
許堇進?來,一頭撞見晏南鏡。整個人可見的顫了下,隨后深深的低著頭,給上頭的齊孟婉叩首。
“妾拜見皇后殿下!
齊孟婉隨意的抬手,讓人起?來,然后賜座。
齊孟婉當初還未入宮的時候,和?許堇并無多少往來,那時候許堇不是齊侯之女?,但是卻被各種寵愛,比她們這些侯女都還要風光。她和許堇不算兩眼相厭,也是互相沒有往來。
現如今再見,許堇早已經沒了當年的風光。連著整個人都?是面?無氣色,行動?間畏畏縮縮。和?當年那個被許多貴婦嬌寵著的貴女?,可謂是天壤之別。
關于當年的事,齊孟婉聽說了一些,只覺得心下好笑。更奇怪許堇為何?能忍受的下來。
“堂兄最近如何??”齊孟婉問,“聽說他那日?喝了幾口毒酒!
“夫君已經無事了!
許堇急切道。
她話語太過急切,見到齊孟婉面?上顯露的錯愕,又趕緊道,“承蒙殿下掛念,君侯派了不少名醫過了診治,再加上當初只是飲了幾口,F如今已經是恢復得差不多了!
可能是因為齊侯對那日?齊玹的表現十分?不滿,這段時日?沒有提過他一句。之前的那些恩寵,現如今早已經什么都?不剩下了。
許堇見著上首的皇后看向了一旁的晏南鏡,頓時如遭雷擊。
那天的事,哪怕外人不知道,但終究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午夜里不知道因此驚醒過多少回。
兩家?如今早已經是你死我活,有這么一個把柄在手?上,怎么可能好心替她遮掩,必定?是留著另做他用。
皇后和?自己并不親近,卻和?她走的近。
許堇的冷汗下來了。
晏南鏡把話接過去,“我也聽說了,說將軍的確是要比之前好多了,已經出來走動?。”
“那怎么沒聽過堂兄最近的作為?”
許堇笑得有幾分?艱難,“君侯說,要夫君好好養傷。”
話是這么說,可內里是嫌棄齊玹無用,在最關鍵的時刻不僅沒有看出不對,反而還中了圈套,險些成了拖累。脫險之后,干脆就將齊玹冷在一旁。
鄴城里從來不缺勢利眼小人,見到齊侯如此表態,不多一會兒,齊玹那兒也沒剩下多少人去探望了。現如今病好了,想要再次被齊侯重?用,也要千方百計的想辦法。
許堇也是因此到皇后這里來探探口風。
“原來如此!饼R孟婉點頭,看向許堇,“既然這樣,堂兄還是再休養一會,畢竟還是性命重?要!
見到許堇還要開?口,齊孟婉打斷她,“父親這樣安排,也是為了他好。畢竟是能取人性命的毒酒,哪怕眼下暫時無礙,但終究還是怕有萬一。”
齊孟婉知道許堇為何?前來,干脆簡單幾句話,就將她的路給封死了。
齊侯有意冷落齊玹,她又何?必去做這個好人。為了隔了一層的堂兄,去忤逆父親。
許堇還想說什么,齊孟婉已經叫來了女?官,讓把之前的人參拿來,讓許堇拿回去,讓齊玹好好休養。
到了這一步,許堇也無能為力,但也不就此死心,還是不告退,固執留下來。
齊孟婉見狀也不惱,干脆回頭過去和?晏南鏡說話,將許堇晾在一旁。想要叫人難堪的辦法很多,不必直接道出口。
整整一個多時辰,許堇都?沒有找到任何?再次開?口的機會,只能眼睜睜看著上首的皇后和?晏南鏡相談甚歡。她們歡聲笑語,而她卻和?那邊侍立的婢女?卻沒任何?區別。她插不到那歡聲笑語里去,只能尷尬的在一旁坐著。
她還不如那些婢女?。許堇忍不住心想。
婢女?不出聲是本分?,而她不出聲,不過是皇后嫌棄她罷了。
好容易挨到了酉時,酉時上就將要宵禁。無關人等都?要清出去。
許堇看著晏南鏡從皇后身邊的位置上起?來,心下生出片刻的快意。
就算再得皇后青眼又如何?,倒頭來,也不過是和?她一樣,作為閑雜人等清到門外去。
因為這點快意,一同退出門外的時候,許堇故意步履歡快起?來,微微加重?了步伐,生怕晏南鏡聽不到。
然而她這點故作出來的動?靜,完全不被晏南鏡在意。
她都?沒有察覺到許堇的這點小心機。晏南鏡現在只想快些回府里去,這一天下來,消耗了不少力氣,只想回去。
輜車在府門內等候,她才要上去,就聽到另外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她回頭望過去,見到齊昀大步走來。
“你怎么來了?”
這幾日?齊侯甚是“器重?”他,不僅僅是那些政務,就算平常也要將他放在身邊,好一番父子情深。有時候,一整日?都?會在侯府里。
“今日?父親有些事!
所謂的事便是齊侯年輕的姬妾忍受不了寂寞,各種找頭痛腦熱的由頭來請他過去。齊侯很是喜歡那些年少姬妾們用這些小心機手?段來撩撥他,所以也就起?身過去看姬妾,不用自己陪著了。
“走吧,我們一起?回家?!
齊昀說著攙扶起?她的手?,讓她上車。
晏南鏡嗯了一聲,低頭到輜車里去。車簾垂下,他回身過來,恰好那邊盯著這邊看的許堇。
冰冷的注視將許堇激得渾身一個哆嗦,她慌張低頭,不敢去看齊昀,哪怕只是一眼,她都?覺得自己被千刀萬剮。她急急忙忙的如同一只喪家?之犬鉆到輜車內。
輜車一路行過道路,到達府門。
許堇被傅母攙扶著從車內下來,一路往齊玹那兒去。才到門口,門口的家?仆就伸手?攔住她,神色尷尬,“郎主在內,有事忙!
這種事許堇不是沒有遇見過,她正要離開?,緊閉的門開?了,門內的侍妾面?頰殷紅,千嬌百媚的讓人側目。
侍妾望見她,面?上毫無畏懼之色,胡亂的給她行禮,也不管她沒有開?口,徑直從她身側過去。
許堇進?去,屋內的氣味一言難盡,哪怕點了再濃的合香也是遮不住。
“你回來了,交待你的事辦的如何?了?”
齊玹衣襟半開?,衣衫不整的對著她。
兩人如此這般,不像是夫妻,反而是像是主仆。
有些事齊玹自己去做不好,女?人去辦反而更便利。
許堇想起?坐在皇后身邊言笑晏晏的臉,還有輜車邊,被呵護的那張滿足的笑靨。
她搖搖頭,“皇后沒有幫忙的意思!
不等齊玹發?怒,她繼續道,“我去皇后殿下那里之前,就見到中郎將的夫人在那,后面?又遇見了中郎將;屎蟛淮饝,是不是中郎將夫婦兩人在里頭作梗?”
“想要趁著君侯信任賞識的時候,對夫君不利?”
第202章 第 202 章
許堇一直都沒有忘記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子,午夜夢回,枕上?全都是淚水。
當初只要她再狠心一點,不要那么猶豫不決,抓住時?機果斷行事,又或者那個女人沒有如此?惡毒,故意避開讓她落入冰湖里,她的孩兒也不至于化作一灘血水,再也無法和她相見。
她悔恨不已,又擔驚受怕。
中郎將臨行的那一眼,看得她血都冷透了。像是當場被一箭釘死在那,果然那個女子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放過她,這件事恐怕中郎將早已經知道了。照著中郎將的為人處世,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也不會放過她的夫君,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還會有退路。她也要給她腹中早夭的孩兒報仇雪恨。
“殿下和夫君從?來未有過半點不快,何況夫為妻綱,天子對郎君青睞有加,皇后沒有必要忤逆陛下的意思對夫君不上?心!
“可是中郎將和夫君多年?不和,中郎將是慣常會蠱惑人心,他的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何況皇后對她頗為信任,時?常宣召她陪伴在身旁,這可不是有機會離間?”
“這恐怕只是開始,最近不少臣僚上?書立世子之事,君侯雖然沒有立即答應,但是時?常讓中郎將跟隨在身旁,所?有事務不管大小,全都讓中郎將參與?其中,這恐怕不妙啊。”
“之前不慎,中了那賤婦的圈套。”
齊玹說起在大長公主酒宴上?不慎飲下去?的毒酒,越發惱怒。大長公主害他如此?,他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這賤婦。之前齊侯念在大長公主是皇親的份上?,讓她自盡死得體面些,他暗中買通了人,用白綾把大長公主來來回回絞得死去?活來,臟污滿身,臭氣熏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大長公主死得也只剩下明?面上?的體面了。
但是就算這樣,也不能解他心頭之恨,更不能挽回他現如今的局面。
齊侯對他已經疏遠了,說是讓他在家中養病,實則已經要架空他這個人,他原先?掌控的職權,也被齊侯以養病的名?義,分了大半給他人。再這么下去?,恐怕鄴城就沒有他一席之地?了。
他已經嘗過得勢的滋味,也回不到,也不想回到以前那種冷冷清清無人問津的處境了。
許堇覷見他面色極其難看,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夫君,君侯該不會真的要立中郎將了吧,若是真的立了中郎將,那我們家豈不是沒有活路了?”
“這話?還用你來說嗎?”
齊玹怒道。
他和齊昀到了現如今這種境地?,早已經是不死不休。哪怕他自認沒有露出馬腳,齊侯那邊也不知道,齊昀曾經遭遇的刺殺都是他安排的?升R玹不認為,齊昀這個人比他以為要更加敏銳,哪怕嘴上?不說,可是所?作所?為表明?,他絕對知道是誰下手。
都到這個份上?了,就算他愿意俯首稱臣,恐怕齊昀也不會放過他。
他直接抬手讓許堇下去?,見著許堇坐在那兒扭扭捏捏不肯離開,直接喝了一聲滾。這才把人給喝退。
這番話?還沒過一個多時?辰,就已經送到了齊昀那兒。
晏南鏡聽到那邊下面的人的稟報,吃驚又好笑,“我都還沒找她算賬,她倒是說我惡毒了。”
“我要是真有她說的那么狠毒無情,當初我管她去?死,再等會叫人過來,反正誰也不知道我往那邊去?,她就算真的死在我府上?,也最多不過是意外。也怪不到我的頭上?。”
齊昀說了一聲不奇怪,“這兩人其實都是一樣的人,不然齊玹毆妻,許老將軍都看不下去?,要她和離都不和離!
“那現如今你要怎么辦?”晏南鏡問,她想起了什么,“如果防患于未然,現如今到也不難!
齊昀卻?搖搖頭說了一聲不,晏南鏡看過去?,見著他靠在憑幾上?,手里摩挲著琉璃棋子,“他現在沒做什么,我就算是把他夫妻倆的這番話?送到父親面前,也不見得會如何!
晏南鏡當然知道沒用,不僅沒用,反而齊侯還要反問一句,你是怎么知道他們夫妻私下說得什么話?。
齊昀的那些手段,方便的確是相當方便。但是卻?不能在局勢有壓倒性優勢之前,擺到明?面上?。
“他想要如何,那就讓他如何!
齊昀道,“隨他了!
他話?語隨意,但是晏南鏡卻?聽出別樣的意思。
“知善!饼R昀開口,“知善想不想到鄴城外面看看?”
晏南鏡定定的望著他,見到齊昀望著她笑,她頷首,“也行,現如今鄴城里鬧哄哄的,去?外面散散心也好!
“那其他人呢?”
齊昀頷首,正要開口,外面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往外一看,只見著一個家仆慌慌張張跑過來,“郎主,府內出事了!”
齊昀聞言也沒有半點慌張,“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說!
說是出事,是虞夫人那邊出了事。這段時?日,齊侯多了不少新寵,新寵們青春貌美,很是得齊侯的喜愛。那些年?歲資歷大的姬妾們,有子女的,基本上?也不去和這些年輕貌美的同僚爭什么。
但是虞夫人卻?不,虞夫人先是裝病讓齊侯過來看她,齊侯開頭兩次過去??芍,這招就沒有多少效用了,哪怕虞夫人派人來請,說身體不適,齊侯也沒有那個興致過去了,只是派人過去?慰問就行。
這么多年?,虞夫人耍的是什么手段,齊侯心里清楚,連疾醫都沒讓過去?。
虞夫人見著齊侯不來,越發不依不饒,連著幾日說自己頭疼欲裂,要齊侯過去?。結果齊侯沒去?,倒是一個風頭正盛的年?輕姬妾過去?探望了。
這姬妾青春年?少,也受寵愛。兩人相見,虞夫人頓時?如同見到了仇敵。
那姬妾過來探望,其實是存著討好的心思。她雖然得寵,但是無子。虞夫人資歷老,所?出的長子現如今他極有可能被立做世子。過來探望也是為了能討虞夫人的歡心,到時?候將來日子能好過一些而已。
誰知道一見面,虞夫人便是怒火沖天,那姬妾在她這兒受了責罵,事情傳出去?,齊侯過來質問,虞夫人哭鬧不休,說齊侯見異思遷,不念舊情。惹得齊侯大怒,當即說了重話?,講虞夫人是仗著兒子肆意妄為。
這話?被齊晏聽到了,齊晏知道后,趕緊派人出來告知長兄。
他們兄弟一母同胞,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沒有獨自保全的道理。
晏南鏡聽下面家仆說完,好半會無言以對,原來虞夫人到這個時?候,竟然還是滿心滿眼的全是齊侯。
“夫人真是全心全意都在君侯身上?!
齊昀聽后一笑,“是啊,這么多年?一直如此?,從?來沒有變過。母親這般澈凈心思只為一人,實在是難得。”
“吵成這樣,明?日我要不要去?看看阿家?”
齊昀搖頭說一聲不用,“這時?候母親只會泄憤,知善過去?了恐怕不妥!
“等一等再說吧。”
他說著就笑了,“父親看來還是對我有防備,拿那種話?訓斥母親。”
齊昀見到晏南鏡滿面關切的望過來,“無事,我早就習慣了。”
他頓了下,面上?笑容瞬間另有深意,“母親這般也好,倒也不用另外費功夫了。”
這話?引得她看過去?。
第二日侯府里傳來消息,說是虞夫人身體不適,先?把人從?侯府里挪出來,到城外的莊園上?養病。
說是養病,其實是懲罰,只是這懲罰有些重。不說虞夫人的資歷,就是看在齊昀的面上?,也該給幾分薄面?升R侯沒有給。
齊侯一面將虞夫人送出侯府,一面派齊昀領兵去?討伐隴西?,立即出發。
齊玹得知消息,片刻都等待不得,直接去?見慕夫人。才和慕夫人見面,顧不上?那些禮數直接道,“母親,兒恐怕這次是真的要敗了!”
“君侯已經下定決心要讓齊昀立威。上?回平定遼東以及東胡,已經讓齊昀威名?大振,如果再加上?隴西?這么一次,恐怕就算是君侯,也拿他無可奈何了!
齊侯那個性情,竟然能讓齊昀去?拿這么大的功勞,看來已經是下定決心了。
慕夫人臉色慘白,她頹然坐在那,“那孽種命也太大了,原本以為遼東那邊就是他最后的歸宿,沒想到就算是落到那步田地?,他竟然也能起來!
“母親,現如今他離開鄴城,正是我們的機會!饼R玹道。
“之前母親還在猶豫,現如今是唯一的機會了!
之前慕夫人想著讓他多建立功勛,威望建立起來之后,假以時?日也是旁人輕易動不得的存在。可是現如今,因著那幾口毒酒,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灰飛煙滅。
從?頭再來,已經不可能,也不知道用上?多久力氣。與?其等到將來齊昀上?位,任人宰割,倒還不如放手一搏。
“一旦齊昀坐上?了那個位置,母親恐怕也——”
慕夫人臉色難看,她心里知道齊昀那些溫文都是裝給人看的,早年?的時?候還知道裝得好些,F如今連那些顧慮都沒有了。
她現如今也不覺得齊昀會放過她。
“我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在那個位置上?待著!
這么說,那就是已經點頭了他的計劃。齊玹的神色稍稍好了些。
“不過記住,千萬不要真正傷到君侯。”慕夫人嗤笑,“他可以不仁,但我不可以不義。另外,你把齊昀的妻子給抓住。”
齊昀對妻子的癡心,慕夫人看的清楚。而這份癡心,在必要的時?候,會成為一把刺向?齊昀的利刃。
若是往常,慕夫人不屑于用這種手段,但是現如今緊要關頭,也顧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了。只要管用就好,齊昀若是真的要怪,就怪他自己偏生有喜愛的女子。
齊玹大喜過望,立即點頭道是。
“記住抓活的。到時?候齊昀若是不肯就范,那么就當著他的面,折磨他的心上?人!蹦椒蛉撕袅丝跉,“我倒要看看,愛妻慘死眼前,他到底能不能受得住。”
齊玹頷首,“事不宜遲,兒著就去?辦。”
晏南鏡現如今正在出城的輜車上?。齊侯的軍令來得很急,只給了齊昀半日收拾行囊,然后立即出發。
齊昀臨走前,特意交代她去?城郊外,和虞夫人一起。
齊昀前腳剛走,晏南鏡稍稍休息了一個晚上?,就立即出發前往虞夫人所?在的莊園。
阿元陪伴在車內,說起虞夫人就不免唉聲嘆氣,“這位夫人,脾氣也是一言難盡。那么大的年?歲了,和年?少姬妾爭寵,也真是昏頭!
“年?紀在這,長子有出息,幼子也需要君侯出力入仕。順便一件事都比男女之情重要的多!
其實阿元更想說的是,虞夫人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放著那么多事,偏偏要去?和人爭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叟。
“夫人脾氣是這樣,這么多年?也沒有變過。年?紀大了,再改也改不了!
阿元憂心忡忡,“我擔心的是,虞夫人脾氣這么古怪,又被君侯送了出來。到時?候會不會拿女郎出氣!
晏南鏡和虞夫人相處過幾次,虞夫人的確脾氣任性,不過這人除了在齊侯的事上?之外,其余的時?候是個十分欺軟怕硬的做派。
動手的時?候,見著對面的不好欺負,又或者兒子不為自己撐腰,之前弄出再大的陣仗,也會乖乖的消停下來。
這個算是虞夫人的優點。
想到這里,晏南鏡說不會,“夫人現在正傷心男子的薄情寡義,沒那個空閑來找我的不是!
說著,輜車突然停了。
還沒等她發問,外面傳來了箭矢破空的聲音。
第203章 第 203 章
箭矢從樹上?發出,釘在輜車的車廂上?。
晏南鏡聽到箭鏃釘在車外的咚咚聲響,半刻都沒有?遲疑,一把按住阿元的背脊,兩個人一同全都趴下來。
外面的崔緹還有?孫猛兩個見?狀拔刀,大喝一聲,令跟隨在兩旁的衛士迅速集結起來,將?輜車團團護在中間。
齊昀這次奉命征討隴西,沒有?把崔緹和孫猛帶去,讓他們留下來,負責晏南鏡的出行。
兩人都是從沙場的血雨腥風里活下來的,什?么都見?過,哪怕面對突襲,也能立即做出應對。
不僅僅是齊昀,就是這些衛士也都是從久經沙場的兵士里挑選出來的,訓練有?素,聽到崔緹發令,立即將?中央的輜車團團護起來,刀戟向外。同時手持弓箭的兵士毫不留情持弓就射,不多時之前有?箭矢射出的地方里傳出幾聲慘叫。
不等人過去查看,更多的蒙面人持刀操弓從藏身的地方徑直跳出來,意圖擊破對輜車的保護。
晏南鏡和阿元一道緊緊的貼在車面上?,外面廝殺聲一片,她聽著那聲響,額頭上?微微滲出冷汗。
拉車的馬匹在廝殺聲里頗有?些焦躁,腳下頗有?些不安的在地上?刨動。
御者手慌腳亂的拉住轡繩,安撫好馬匹,免得馬匹受驚。
但是廝殺里頭,想要獨善其身,無異于?癡人說夢。
御手用?力拉住手里的轡繩,嘴里噦噦叫著,想要把急躁不安的馬匹安撫下來,這時候,那邊的方陣里,突然被人拉開一條口子?,那些刺客抓住這片刻的機會,填入其中,一刀砍翻輜車面前的人,直沖車內的人而去。
車內的人不過兩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只需在脖頸處一劃,頃刻間就能取了性命。抓活的要麻煩些,但現如今也不成問題。
御者被砍中,慘叫一聲滾落在地上?。
刺客沒把車內的人當回事,正要抓起轡繩,連人帶車一塊兒馳走的時候,突然聽到車簾內發出噗的一聲破空聲響,原本垂下來的車簾被大力破開,徑直沖擊到他的身上?。
霎那間那個刺客被射中胸膛的力道,整個擊飛出去。
車簾被從中斷成了兩截,崔緹心頭猛顫,回頭往這邊張望,透過斷了半截的車簾見?到晏南鏡手里端著弩機,半跪在車內。她面上?肅殺,牙關緊咬。
手里的弩機是齊昀之前留在車內的,他遭遇過的意外多,所以早已經習慣不管何?時何?地都有?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她拿出一只箭矢搭在了弩機上?,持在身前。
但凡誰敢來,就吃她一箭。
崔緹和孫猛見?狀,原本提起來的心,瞬時放了下來。立即有?條不紊指揮衛士重?新合攏,將?闖進來的刺客擊殺。
一時間那些前來擄人的刺客,根本近不了輜車。
這些衛士連同指揮的崔緹和孫猛,全都是沙場上?歷練出來的。前后行動如一,哪怕有?缺口,但也很快被補上?。
除卻最開始片刻的慌亂之外,到了如今,局勢已經完全扭轉過來。
那些刺客見?勢不妙,也不繼續糾纏,見?到無法?得手之后,撒下死?傷的同伴就跑。
崔緹也不去追,見?著那些活著的刺客倉皇逃竄,依然沒有?半點放松警惕。依然令眾人維持圓陣不變,等過了好會,的確沒有?出現同伙。崔緹這才到晏南鏡跟前,“夫人可否安好?”
晏南鏡點點頭,她回頭看了一眼阿元,阿元臉色蒼白,強撐著過來扶她,“女郎沒事?”
晏南鏡搖頭,“我沒事!
“現在先安置傷者!
崔緹頷首應是,然后他有?些遲疑問道,“現如今,夫人打算怎么辦?還是先回府?”
晏南鏡卻搖頭,“不回去。”
“還是去城郊莊園上?去。動手的人應該就在鄴城內,這次沒有?得手,不知道會不會在鄴城里做什?么。先派人回去和君侯稟報,我們立即往城郊去!
崔緹原本想說什?么,可是她看過來的時候,原先那些話?語又?吞下去。
“是,屬下遵命。”
晏南鏡看到那邊躺在地上?的一個刺客,就是那個吃了她一弩箭的人,因為箭矢沒有?拔出,所以人還活著,只是不怎么好。
見?她看過去,崔緹想起什?么,“夫人是要拷問此人?”
晏南鏡搖頭,“我不做這些事,而且時間也不夠了。把活著的全都送到君侯面前去!
“把前因后果全都說給君侯知道,一切交于?君侯處置!
這些人與其說是沖著她來的,不如說是沖著齊昀來的。她一股腦的全都把人送到齊侯跟前,也是要逼那人出來。
崔緹道是,抬手讓人把地上?那些個還沒來得及死得刺客全數捆綁起來,往鄴城送去。
這么大的陣仗,浩浩蕩蕩的,根本瞞不過人。
押解刺客的人才到鄴城的大道上?,就有?人趕緊去告知齊玹。齊玹此時正在慕夫人處,聽到行動失敗,雙雙臉色一白。
齊昀已經被齊侯派出去了,原本以為離了齊昀,擄走那么一個小女子?原本是易如反掌,誰料想竟然就是這么一樁簡單的事,竟然也失敗了。
“那些活口已經往侯府那兒送去了嗎?”慕夫人臉色都發白,嗓音顫抖。
見?著報信的人頷首稱是,慕夫人險些跌坐在榻上?。
齊玹面色更加難看,“事到如今,恐怕只能提前動手了,否則兒和母親一定難以保全!”
其實事情早已經謀劃好了,就等去實施。只是原先打算等過幾日,現在是要提前。
“你去辦吧。”
慕夫人顫抖著道,“現如今也是沒有?辦法?了!
齊玹重?重?點頭就去了。
齊侯今日并不清閑,早些年的時候,他還聽取下面臣僚諫言,什?么樣的位置讓什?么樣的人去做,如此垂拱而天下治,F如今年紀大了,老馬戀棧,尤其長子?的威望越來越重?,齊侯越發覺得坐立難安,哪怕心里早已經下定決心,只是讓長子?穩定大局,等局面穩定下來,再從中減除他的羽翼。但還是心里難安。
心下難安,也坐不住了。政務不論大小,統統都要過問一遍,似乎這些事務在自己手里過了一遍,才能感覺到權力依然在握的實在。
“君侯,玹公子?求見?。”
齊侯看過去,他看不上?這侄兒的庸碌,平日里發庸也就算了,在緊要關頭竟然也能毫無防備。這等人,也虧得之前他竟然覺得這個侄子?還有?點用?處。
他當時忙著清算,把齊玹晾在了一旁。現如今齊玹過來求見?,他倒是想到了之后的安排。
長子?是不能坐世子?的位置,如此大的威望,將?來收拾起來也有?麻煩。這個侄子?是個庸才,但是有?點好處,知道揣摩上?意,指哪打哪。
如此也算是好的鬣狗。將?來在減除長子?羽翼這件事上?,也能出一份力。
很多事,他這個君侯做起來不方便,所以需要好些惡人替他去做。做完之后,再將?那些刀定罪,以平眾怒。
如此,他眼中釘除掉了,也鏟除了奸佞。眾人依然高呼圣明。
齊侯放下手里的簡牘,“讓他進來。”
不多時,齊玹進來,跪地叩首,“臣拜見?君侯。”
齊侯向下覷了一眼他,隨意抬抬手讓他起來,“這段時日都不見?你,身體養得如何?了?”
齊玹早已經療養的差不多,只是被賦閑在家而已,F如今聽齊侯提起來,他垂首道,“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所以特意前來拜見?君侯!
齊侯頷首,“你來的正好,既然你已經好多了,那么也能處理公務了。”
說著,有?家仆送湯藥進來。
年紀大了,年輕時候東征西討,落下一身的舊傷,現如今又?有?不少?的年輕姬妾,每日都必須照著時辰,喝下幾碗湯藥。要不然頭昏眼花,莫說處理政務,能不能起身都不知道。
齊玹見?著家仆進來,手里漆盤上?端著漆黑的藥碗。掌心濡濕,喉頭艱難滾動。
幸好齊侯并沒有?往他這兒看,只是直接斷過藥碗,將?內里的湯藥一飲而盡。
“今日的藥湯怎么喝起來,和平日里味道不一樣!
家仆輕聲道,“今日的湯藥里,說是鹿血多加了些!
齊侯聽后,也沒有?再問。
鹿血有?益于?重?振雄風,對于?齊侯這樣年歲的男人來說,是急需的。
“臣有?罪,”齊玹見?到那只藥碗空了,深深低頭下來,“竟然中了旁人的詭計……”
齊侯一改之前的嫌棄,笑語盈盈,“罷了,猛虎也有?打盹的時候,下不為例!
齊玹低著頭,這話?要是提前一些說,他或許會大喜過望,不過現在講,為時已晚。
他已經不會被齊侯口頭上?的這點蠅頭小利所迷惑了。
他坐在那兒和齊侯說話?,齊侯有?意讓齊玹做刀,所以費了點功夫和他說話?。突然間外面亂了起來,有?人慌慌張張沖進來,說外面有?刀戟士沖了進來。齊侯聞言大怒,“好大的膽子?,叫人把他們拿下——”
話?語戛然而止,齊侯面龐上?的怒意,轉變成了錯愕。當看見?齊玹放聲大笑的時候,那錯愕在他眼底里轉成了難得一見?的恐慌。
“你——”
“是我!饼R玹說完,一手提起地上?齊侯的衣襟拖拽起來,一把推開門大步走出去,“齊巽在我手上?,誰敢亂動!”
晏南鏡到了虞夫人“養病”的莊園上?。
齊侯和虞夫人生氣歸生氣,但到底沒有?虧待她。莊園上?山清水秀,有?建造出來的各種樓臺水榭?雌饋淼故潜仍诤罡家娣亩啵吘购罡锬敲炊嗳耍馐强谏嗌?就有?不少?事。
但是虞夫人不覺得,晏南鏡過來,沒有?被虞夫人刁難,因為虞夫人忙著哭天喊地。她到了莊園,去拜見?虞夫人,人才到門前,就聽到門內虞夫人在哭自己命苦,哭齊侯見?異思遷。
反正來來回回哭自己被拋棄了。
虞夫人哭得忘情,誰來都勸不住。甚至越勸哭得越厲害。
晏南鏡作為小輩,不能直面長輩丟臉。所以到了門口又?回去了,等哪日虞夫人心情平復下來了再去拜見?。
莊園處于?城郊人煙稀少?之處,難免有?些荒涼。不過就是這點荒涼,也被富貴給?沖淡了。
莊園里頭該有?的都有?,但是沒有?侯府里的人多嘴雜,也有?自己的好處。
晏南鏡和阿元一道看著那些打理出來的花花草草和裝潢豪奢的亭臺樓閣,阿元不由得感嘆,“這兒也不錯,比起侯府里頭也不算什?么。就是那位夫人想不開。”
晏南鏡有?些好笑,“那位夫人這么多年下來,一直都是這個脾性。改也改不過來了。不過也是好事,心氣十足才能還有?力氣和君侯吵這些事。這樣看起來,可見?身體不錯。”
“而且能吵起來,恰好說明沒有?什?么大事。若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就不是眼下這般了!
這話?說得在理。
晏南鏡走上?湖水上?的棧橋,紅橋配著清澈的湖水格外賞心悅目。
“在這兒住上?一段時日也好!
她回首和阿元笑道。
正說著,晏南鏡見?到遠處有?個身影急急往這里趕來。
她停下來,等那道身影趕到跟前,還來不及喘口氣,就稟報道,“夫人,少?公子?過來了,看著有?些不好,說是鄴城里出大事了!”
晏南鏡聞言立即趕過去,幸好她離前堂并不遠,沒多小會就到,一入堂就見?著齊晏領著齊季婉坐在那兒,衣衫不整,甚至可見?些許血跡。
她眼皮重?重?一跳,“這是出什?么事了?”
齊季婉聽到她的聲音,回頭過來撲到她的懷里。
“齊玹動手了!”齊晏當初就在侯府外,見?到街上?不對,馬上?回侯府把同母妹帶出來,然后和幾個護衛喬裝趕在城門關閉前,趕緊逃出來,就這樣還是遭受到了齊玹的追殺。是付出了兩個護衛的代?價,才能帶著妹妹平安無事的抵達這兒。
晏南鏡聽后,臉色變了。而后馬上?道,“馬上?準備好庶人的衣物,全都換上?!”
底下人聞令馬上?全都去了,然而這個時候虞夫人吵鬧著不肯,哭鬧著要去找齊侯。不肯換上?那些庶人的衣物,下面人勸說無果,無奈只能報到晏南鏡那兒。
晏南鏡趕過去,正好遇見?虞夫人嚎啕大哭,“你們不要攔著我,讓我去見?君侯,我要見?君侯!”
“我要去救他!”
晏南鏡徑直邁步進去,虞夫人見?到她,張開嘴正要哭,卻被搶先一步握住了肩頭。
不等她出言訓斥無禮,晏南鏡已經抓住她的胳膊重?重?的搖了幾下。
“夫人現如今過去,恐怕只會淪為亂軍口里的肉。”晏南鏡的耐心在此刻已經告罄,沒有?那么多的閑工夫哄她,“會被扒光衣物,剪去發髻,拿繩索如同拴牲畜一般,前后串在一起。拉在大街上?,任人觀看!
“夫人覺得,就算此時趕去了能有?什?么作用?,城門已經關閉,夫人是要被亂軍剝去衣物,髡發捆脖任人羞辱?若是真的發生了,夫人難道真的以為君侯會感動無比?只怕君侯不僅不會覺得夫人是為了他受辱,只覺得夫人是自尋死?路!”
“淪落到心愛之人眼里的蠢人,夫人可真愿意?”
第204章 第 204 章
晏南鏡說的那種下場,實在是太?過驚悚。虞夫人嚇得一個瑟縮,但還是強撐著道,“那君侯那兒怎么辦?”
說到齊侯,虞夫人又重新振作起來,有了力氣反問晏南鏡,“我走了,那君侯呢!
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那個老男人。
晏南鏡氣得直笑,齊昀有這樣的生母,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她哪怕早已經知道虞夫人一門心思只念著男人。可是大禍臨頭?,都已經火燒眉毛了,虞夫人心心念念的竟然還是齊侯的安危。晏南鏡一時間,不知道該夸虞夫人有情?有義,哪怕不顧自己安危,也要撲去救齊侯。還是當頭?給?虞夫人一棒,反正已經夠愚笨了,再來一棍打得更?蠢
“夫人能?救君侯出?來,還是打算真的被亂軍抓住,受髡發裸身之辱?”
虞夫人直接被晏南鏡問了個啞口無言,不等虞夫人繼續開口,晏南鏡又道,“我勸夫人最好不好,君侯若是看到了夫人那般慘狀,只怕是認不出?夫人來。夫人豁出?性命,前去解救君侯,恐怕不打算默默無聞吧。也想要君侯知道夫人的付出?犧牲,可是倒頭?來落得個查無此人的結果?,不是夫人想要的吧?”
晏南鏡的話不好聽?,說得虞夫人漲紅了臉,然而晏南鏡卻還是沒有打算給?她留半點幻想的余地。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君侯見到了夫人,不僅沒有被夫人打動,反而覺得夫人丟人現眼。到那時候,夫人打算如何自處?”
虞夫人面皮漲的發紫,指著晏南鏡連聲道了幾聲“你”
最后強撐這一口氣和她爭吵,“君侯才不會!”
晏南鏡嗤笑了一聲。
那聲嗤笑讓夫人面上越發的難堪,晏南鏡耐心耗盡,套跑的路上,分秒必爭,哪里來的多?余精力和虞夫人掰扯。
“那夫人打算試試?”
說完也不用虞夫人回應了,她徑直看向兩邊的仆婦,“還愣著做什么!趕緊給?夫人換衣!”
仆婦們當即一擁而上,拉住虞夫人就往后面去,把衣裳給?換掉。
虞夫人被仆婦拉住,嘴里還在說,“你怎么如此無情?!如果?出?事的是秋郎,難道你還能?如此冷漠!
“如果?是他,他根本就不希望我為他涉險!”
晏南鏡喝道。
虞夫人頓了下,接下來就是呼天搶地,“秋郎真的是看錯你了,他滿腔的真心竟然浪費在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身上!秋郎,你看見了嗎!”
“母親!”齊晏過來就見到這吵吵鬧鬧的一片,“現如今形勢緊急,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了!”
“母親以為落到敵軍手?里,還能?見到父親?到時候只怕是賠掉性命,也見不了父親。日?后母親不在了,父親卻還有新寵在身旁,母親那時候打算如何?”
虞夫人的哭喊頓時被掐了一半,兩旁的仆婦趁著這片刻的機會,趕緊拉著虞夫人到內里去。
平民婦人的衣服沒什么花俏的,很快就換好了。晏南鏡讓幾人往頭?臉上抹上黃土,虞夫人百般不愿,被晏南鏡直接用泥土擦了一臉。
虞夫人“你”了兩聲,齊晏過來,“母親事態緊急,不要再任性了!
虞夫人見兒子不給?她撐腰,頓時生出?來的怒氣落了下去。
車已經準備好了,一行人直接上車。往齊昀行軍的方向趕。
現如今要趁著齊玹還沒有完全掌控鄴城的空當,直接逃到齊昀那兒。
阿元和晏南鏡坐在一塊兒,連聲慶幸,“幸好啊。幸好當初女郎說直接過來,如果?返回鄴城了。恐怕是兇多?吉少!
可不是,在莊園上得了消息,可以直接就跑,若是在城內,別說逃了,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
晏南鏡扯了下唇角,她往外看了一眼,見著崔緹和孫猛都還在,心落了下來,勉強安心了些。
“當時我只是不想來來回回的跑,覺得平白無故的多?出?好些事。而且動手?的人就在鄴城里,一想到兇手?說不定在身邊,更?加坐立難安。還不如到莊園上。誰知道竟然誤打誤撞!
阿元滿面慶幸,“不管如何,反正是出?來了!
說著,阿元往前頭?看了一眼,前頭?的是虞夫人的車。
“只盼望早些到郎主那兒!卑⒃肫鹩莘蛉四前,不由得心有余悸,“那位夫人這半年歲了,竟然還分不清輕重緩急,F如今是什么時候了,晚上半步,都有可能?被亂軍抓住。還談什么救君侯?”
阿元還有更?不好的話,活到這般年歲了,還是這般姿態,這位夫人該不是有什么隱疾吧。只是現如今逃命要緊,一行人還要相處,阿元這話也只能吞在肚子里。
“她自己肖想的罷了。不是見著沒人管她,自己也不提那事了么?”
晏南鏡說完,往后看了一眼,旁邊的齊季婉小聲道,“阿嫂,是不是追兵過來了?”
虞夫人心里只有齊侯,子女們都不放在心上,自然而然子女們也和她不甚親近,F如今逃跑路上,齊晏不放心妹妹在生母身邊,請晏南鏡代?為照看。
阿元聽?到這話,心都要跳出?來,鄴城里的兇險,哪怕她們沒有親眼見到,但是從兄妹兩人逃出來的情形可以窺見一二。
不由得趕緊往外多?看了幾眼。
晏南鏡也忍不住往車外看去,見著的確是沒有追兵追過來,砰砰亂跳的心勉強放了回去。
她對身邊的齊季婉笑了笑,“無事,沒有追兵過來,”
她低頭?算了下路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應該很快能?追上!
齊季婉聽?后,臉頰上終于露出?點笑,“只要到了長兄那兒,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晏南鏡摸摸她的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沒錯,只要到他那兒,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一行人向著齊昀行軍的方向狂奔而去,過了好久,馬匹眼看著要支撐不住,這才趕停下來修整。
驛站那兒太?過顯眼,也不知道追兵什么時候殺到,沿途的驛站反而成?了最不好的去處。只能?在荒郊野嶺小憩。
虞夫人見著送過來的水囊還有干糧忍不住蹙眉,錦衣玉食了這么些年,受不了苦。
“就沒有熱食嗎?”
虞夫人年少的時候,曾經陪齊侯出?征過,那時候也是有熱騰騰的飯食。
這會倒好,竟然連口熱水都沒有,只能?食些冷食。
崔緹有些想笑,“夫人路上不便,只有這個了!
虞夫人聽?了去看兒子,只見著齊晏抓了滿手?干糧徑直往嘴里塞,胡亂咀嚼,用水送入喉中。
虞夫人本想要推開眼前的水糧,但是腹中饑餓難耐,只得接了過來。隨意?吃了幾口,炒熟了的谷物粗糙,入嘴簡直在吞咽砂礫。
她淚眼婆娑,望見那邊的晏南鏡。晏南鏡很坦然的吃喝,找不出?半點艱難的痕跡。
虞夫人突然想起,晏南鏡被李家認回之前,也曾經過過十多?年的苦日?子。
虞夫人張望左右,只覺得自己最是可憐。忍不住淚眼婆娑。
晏南鏡望見,看向齊晏,誰知道齊晏恰到好處的轉頭?過去。
現如今趕緊逃出?生天才是最緊要的,至于別的事,騰不出?力氣來。
晏南鏡心里料定,齊玹突然發難,想要完全控制住鄴城,沒有那么容易。所以追兵不會很快殺到,但是誰也不敢放松片刻,哪怕只有些許疏忽,也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馬匹在之前耗盡了力氣,一時半會的緩不過來,這附近也沒有馬匹可供撤換。所以只能?找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
天色逐漸暗下來,女子們去輜車內休息,男人在外輪流護衛。
晏南鏡拿了一件袍服,蓋在車內幾人的身上?吭谲嚤谏,隱約聽?到有女人的低泣。
不用說,是虞夫人那邊。
對于虞夫人阿元實在是頭?痛,不知道這位夫人哪里有這么多?眼淚可流。
齊侯有那么多?的年少美?妾,哭齊侯的話,有的是不少美?人哭齊侯。有那些閑心思,倒還不如好好養精蓄銳,畢竟明天還得趕路呢。
晏南鏡望見阿元滿面的一言難盡,她只當沒有聽?到外面那哭泣聲,低頭?下來摸摸齊季婉的總角,“睡吧!
齊季婉在她懷里乖巧的頷首。
鄴城里的侯府里燈火通明,充斥著血腥的氣息。
地上的尸首橫七豎八躺在那兒,污血流了一地。那邊幾個家仆哆哆嗦嗦的將地上的尸首清理走。
那邊齊玹拄著刀,看著一具尸首被拖走,神色晦澀。
想要服眾,比他想象里的還要難。他之前明明風光過一段日?子,想要借此來壓住眾臣,誰知道那些臣僚,甚至于本家叔伯們,一個比一個難以對付,公然跳出?來說他何故要造反。他說的是齊昀有不臣之心,但是那些人直接撕開了臉皮說開,緊要關頭?,他直接殺人來立威。
有的人嘴上實在是討嫌,那就殺了,不僅僅是要殺了,還要親自殺,當著那群人的面殺,這樣才有作用。
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了。當然作用也是有的。至少以齊彪為首的叔伯們,在見血之后,識時務的贊同?他的話,反口說齊昀是亂臣賊子。
其實這世上的事,有時候很簡單,并沒有那么難,只是看能?不能?走下去而已。
慕夫人趕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那些沒有完全被清理走的尸首。她不由得抬袖掩鼻,滿面嫌惡。
見到那邊坐著的齊玹,快步過去,“都辦妥了?”
齊玹懶懶的望了一眼慕夫人,隨意?點頭?。
慕夫人見狀又問,“陛下那兒的旨意?可拿到了?”
“已經拿回來了,沒什么難的!
天子現如今只淪為面上的天子了,誰能?掌控局面,誰就能?掌控天子。也多?虧得之前齊侯殺朝臣,殺破了不少人的膽子。要不然事情?還不一定有這么順利。
慕夫人聽?后,點點頭?,她起身,“帶我去看看他。”
齊玹聞言,起身領著她往關押齊侯的地方去。
慕夫人到了門前,略微整理了下儀容,微微仰首,以勝利者的姿態進去。
然而還沒過兩息,慕夫人驚慌失措的沖了出?來,“你對他做了什么!”
齊玹毫不在意?的笑笑,“沒做什么,只不過他能?耐太?大,為了以防萬一,只好斷了他身上一些骨頭?,好讓他躺著而已。”
反正已經動手?了,那么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既然如此,那也沒有什么好避諱的了。
還給?齊侯留一條性命,已經是他仁義。
“你怎么,你怎么能?如此對他!”
齊玹見到慕夫人滿面震驚痛苦,頗有些不解的挑眉,“母親為何如此護他?這么多?年,母親難道不是對齊巽恨之入骨的么?”
慕夫人的確恨齊侯,恨他喜新厭舊,恨他忘棄當年兩人的誓言。
當卻從來沒想過要害他至如此地步,她只想要他的預想成?功,然后她可以在他面前,大力的嘲笑他,嘲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而不是像現如今這般,看著他污穢滿身,渾身上下只有兩只眼珠能?動一動。
“你——”
不等慕夫人開口,齊玹蹙眉,“難道是兒想錯了,母親不僅僅沒有對齊巽恨之入骨,反而舊情?仍在?”
齊玹面上的詫異下刻就成?了冷嘲,“母親應該早說,不早些說,兒哪里看的出?來?”
“不過這個時候也已經晚了。”
慕夫人指著齊玹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頹然的摔坐在地。
齊玹低頭?看了一眼地上失魂落魄的人,徑直離開。
見到前來的部下,“把他們倆放一起,既然這么情?深意?篤,自然是要成?全他們!
現如今局面已經大致掌控,那么慕夫人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場,不必和之前那般,在她的跟前去做孝子。
部下道是。
才走沒幾步,只見著許倏大步過來,許倏見著齊玹馬上就問,“誰讓你如此魯莽行事的!”
的確,這種大事,他原本也是打算等到恰當的時機,但是偏偏被那個女子給?攪和了。所以不得不提前行事。
“逼不得已,不過這不是還有岳父你在嗎?”
齊玹笑吟吟的看向許倏,許女那般姿色頭?腦,他既然捏著鼻子被迫娶了,自然是要從中獲得好處,才不枉自己受得這一番委屈。
見著許倏變了臉色,齊玹皮笑肉不笑的盯著他,“事到如今,岳父該不會覺得自己能?獨善其身吧?
第205章 第 205 章
“城門校尉出自岳父麾下!饼R玹面上皮笑肉不笑,盯著許倏,“岳父的的確確是沒?有?參與其中?,但是岳父手下的舊人卻聽命與我。再加上夫人,難道岳父真的覺得,在外人眼里,岳父已經是和我沆瀣一氣?,想要證明毫無關系,可不容易。”
許倏臉色鐵青,他當然知道侯府出事之后,城門也關了?起來。照著常理,是根本不會聽命的,只能是自己的那個舊部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齊玹收買了?。
“岳父,如何?”齊玹笑問。
“現如今你打算如何?”許倏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壓住心底的怒火。事情已經走?到這步,雖然出乎他的意料,也已經這樣。毫無挽回的余地。
“起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你倉促間發?難,諸人都?不服你。中?郎將領兵在外,一旦他得到消息,掉頭?攻打鄴城,你以為你能有?什么好結果?”
齊玹嗤笑,“岳父還是小看我了?,難道岳父還真的以為我是一時興起么?”
許倏一愣,齊玹道,“我原本就沒?打算讓齊昀回來。只不過現如今這一切有?些提前了?而已。”
許倏臉色變了?,“現如今你打算如何?”
“鄴城已經暫時由我掌控,天?子也已經下了?敕令,說齊昀有?不臣之心,為亂臣賊子。”
這些不過是嘴皮子上的功夫,但就是要在嘴上把齊昀的罪名給定死,到時候才好動手。
“那臣僚,你打算如何?”
齊玹仰首笑道,“這不更簡單了?。那些臣僚原本想要的,也不過是有?個主君來賞識他們的才華,從而給他們榮華富貴。齊巽能給的,我也一樣能給。”
“你把事情想的太簡答了?,要是他們不從呢?”
齊玹臉上的笑容比方才更大,“若是不從的話,人頭?落地也怪不得我!
“很?多事情其實沒?有?岳父想的那么復雜!饼R玹看向他,“我原先也以為,從齊巽手上奪權,難如登天?,可是真的做了?。才覺得原來也不過如此!
“再如何忠心耿耿,比較于自己和全族的性命又如何?不過是換個人效忠而已,不算是什么大事!
說著他想起什么,“那些叔伯們難道一開始不也是對我橫加指責,可是后面不也俯首稱臣了?么?”
齊玹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可笑,原來之前那些高高在上的長輩們,也和那些貪生怕死的人一樣,完全嚇破了?膽子,原先還自詡正義,后面俯首稱臣戰戰兢兢。
前倨后恭,簡直可笑至極。
許倏怒極而笑,“你對族中?長輩下殺手,這種事你都?做的出來,以后你要天?下人如何看你!”
“岳父多慮了?,”齊玹淡聲道,“自古以來,殺戮親族的王侯多了?去,只要坐穩了?那個位置。天?下人也只有?仰望的份。”
“至于名聲,”齊玹嗤笑一聲,“齊巽想要做的事,難道他就在乎那層名聲了??”
許倏“你”了?幾聲,一時間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現如今還有?事要岳父幫忙,駐守在鄴城不遠處的駐軍,領兵的將領正好也是岳父的故人,還望岳父能去信一封,好勸說他棄暗投明。”
許倏面色鐵青,“就算我寫,也要人覺得你是個明君才行,F如今還不是君,就已經殺了?許多人,你要人聽命于你,簡直天?方夜譚!
齊玹面上有?瞬間的怒意,不過很?快就將那點怒意給壓了?下去,“岳父難道以為,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我如果有?事,難道岳父會以為夫人會平安無恙?”
終于許倏的臉上裂開了?條縫隙,齊玹側身讓開條路,伸手一請,“岳父還是趕緊寫信去吧。”
說罷,看著許倏滿是怒火的背影,甚是不屑的嗤笑。
回首見著屬下過來,“怎么樣,人抓住沒?有??”
齊玹還是記得齊昀對妻子的看重,哪怕一時沒?有?得手,等鄴城內大致掌控在手里之后,立即派人去搜捕。
“我們到莊園里的時候,人已經跑了?!
何止人跑了?,連著下面的那些仆婦婢女們也早已經跑得不知所蹤。
“看來她們的消息還真是靈通。不過她們的去處也不難,照著齊昀行軍北上的方向去就是了?,她們應該就是去找他的!
齊玹從頭?至尾都?沒?想過這件事能瞞過齊昀。
事情太大,根本遮掩不住,遲早齊昀在路上就會知道。他只能趁著齊昀沒?有?知道之前,盡可能讓事情有?利于他。
“派人去抓,要抓活的!
死人對他來說,半點用處都?沒?有?。拿個尸首根本不能要挾齊昀任何東西。
屬下立即領命去了?。
一行人在野外待了?一日?,因為要防備著追兵,還有?夜里來偷襲的野獸,所有人都不敢在這個時候放松警惕。
晏南鏡昨夜里在輜車里只是稍稍瞇了?下,待到天?邊翻出光亮,立即讓阿元還有?齊季婉醒來。
齊季婉性情和虞夫人不一樣,一路上不吵不鬧,乖巧懂事。晏南鏡只是輕輕喚了?一聲,就立即睜開眼,“阿嫂,我們要去找長兄了?嗎?”
晏南鏡點頭,“事態緊急,得快些了?!
齊季婉嗯了?一聲。
阿元已經打來了?水,讓兩人梳洗。水是直接從附近溪流里打的涼水,當時走?的急,除非必需的,其余的一并舍棄掉。
“怎么只有?涼水……”
晏南鏡看過去,只見著虞夫人望著盆內的涼水直皺眉。
她正要說話,齊晏快她一步,“母親,我們這是在逃命,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其余的就不要再苛求了?!
虞夫人正要說什么,齊晏加重了?語氣?,“母親,現如今先或者?見到長兄,把父親救出來才是要緊!
虞夫人無話可說,左右也沒?有?人替她說話,只能悶悶不樂的簡單洗漱了?下,坐在那兒。
一依然還是昨天?的干糧,隨意吃了?兩口,用水送一送,又立即趕路。
原本精疲力竭的馬匹,休整了?一夜,恢復些許。不復昨日?里的疲憊。眾人趕緊上車上馬,往齊昀的方向追過去。
晏南鏡坐在車內,車輪傾軋到路面上的坑里,頓時車里的人被?震的險些甩出去。
阿元護住晏南鏡和齊季婉兩個,臉色蒼白的厲害。晏南鏡慌忙去看阿元和齊季婉,幸好都?無事。
“夫人沒?事吧?”外面傳來御者?著急的詢問。
晏南鏡說無事,“只管往前趕路!”
現如今越早些到達越好,至于別的,只要不出事,那么統統都?不計較。
好歹前面一段路平坦了?些,沒?有?方才那么驚心動魄,可以讓人多少放松些。
晏南鏡才來得及喘口氣?,小腹那兒傳來一陣清晰的酸脹。
她這個月推遲了?沒?來,幸好推遲沒?來,要不然這一路上還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煩。
那酸脹感太過清晰,一時間讓她有?些蹙眉,可偏別在這個時候來這麻煩事了?。
“阿嫂怎么了??”齊季婉突然問道,“我見到阿嫂蹙眉了?!
晏南鏡也不好和她解釋這個的,只能含糊其辭敷衍過去。
正說著,突然外面響起一陣喝聲,那是發?現敵情的傳號。
晏南鏡知道齊玹不會輕易放過他們,她抓起身邊放置的弩弓,緊緊抓在手上。
先行派來的追兵已經緊緊咬在后面,死死不肯松開。
那些先遣的追兵,沒?有?太多的盔甲等累贅,輕裝上陣,比同伙更要快些。
崔緹咬牙在馬背上拉弓射箭,最前面的追兵當即應聲倒地。
但是死了?一個,其余的卻沒?有?放棄追擊的打算,依然死死咬住不放,馬上的人張弓就射。想要逼一眾人停下。
御者?不敢有?任何的松懈,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停下,落到敵軍之手,不管是誰,都?沒?有?任何的好下場可言。
御者?奮力駕車往前狂奔,車內三人互相緊緊抱在一起。
耳邊隆隆的馳過車輪傾軋在路面上的聲音,還有?御者?催促馬匹疾馳的呼喝,還有?箭矢破空的動靜。
所有?的一切混雜在一起,格外的焦灼。
晏南鏡頭?腦里一片空白,周身所有?的一切感知幾乎都?要全數褪去,她死死的拉住阿元和齊季婉兩人。
“你們什么人!”外面突然穿來了?御者?頗有?些驚恐的質問。然而回答他的,卻是后面傳來的慘叫。
迎面而來的這些人,衣甲森然,面對質問并不回應,而是分成兩隊,徑直從身旁掠過直撲身后的追兵。
兩者?相接,馬背上的人拿出弩箭一頓射殺。頓時那些追兵紛紛倒地。
這些追兵原以為十拿九穩,沒?料到半路竟然殺出這么一伙人來,見勢不妙想要撤退的時候也已經晚了?,被?統統斬于馬下。
“你們是——”崔緹看出這群人并不想和他們為敵,不由得遲疑問道。
“傳聞鄴城有?變,我們奉命前去查探!
“是中?郎將的人馬嗎!”
崔緹激動大聲問道。
見著對方面上露出驚異,他馬上道,“我們也是中?郎將麾下的,鄴城被?亂臣賊子所控,我們護送兩位夫人和少公子女郎離開鄴城!
晏南鏡掀開車簾看向外面,那些原先馬上的人已經從馬背上下來。
遇見救兵了?。
這幾個字霎時間映照到腦海里,重重壓在身上的那喘不來氣?的重壓驟然一松。
接下來的路,比起之前逃命時候要輕快許多,一路直接往前奔去。
齊季婉陪在晏南鏡身邊,時不時往外看一眼,當見到外面大營轅門的時候。不由得去喊晏南鏡,“阿嫂,我們是不是要見到長兄了??”
晏南鏡聞言去看外面,當見到轅門,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輕輕嗯了?一聲,“是啊。”
“到了?這里,也沒?有?人追殺了?。”
輜車進入轅門,穩穩當當停住。
晏南鏡下車,轉身攙扶齊季婉下來,她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從里頭?大步出來。
之前已經有?人提早給齊昀送信過了?,齊昀見到她,腳下步履加快,然而還沒?到她跟前,就見著她臉色微變,捂住肚腹彎腰下來。
第206章 第 206 章
“知善!”
齊昀扶住晏南鏡,見到她面色蒼白,神情痛苦,也顧不?上其他了,徑直打橫將她抱起?來往大帳里頭趕。
晏南鏡被放到了臥榻上,不?多時楊之簡過?來了,他原本就會醫術,現在?這個時候,沒有?誰能比他更?可靠。
楊之簡指尖搭上她的手腕,過?了小會齊昀見到楊之簡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如?何?”
“知善有?孕了!辈?等齊昀開?口,楊之簡又繼續道,“但是這一路顛簸,胎氣不?穩?峙隆
婦人有?孕前三月原本就是坐胎不?穩,需得小心謹慎。這一路奔命的勞累牽動胎氣。
“如?果留的話?——”
“倘若對母體有?負擔傷害的話?,去掉也可以!饼R昀打斷楊之簡的話?。
楊之簡有?片刻的驚滯,齊昀又把方才的話?重?復了一遍,楊之簡定神,“中郎將下?定決心了?”
齊昀頷首,“那孩子如?果連累母親的話?,也沒有?必要留著。”
楊之簡望著晏南鏡,“現如?今先抱住知善,孩子如?果實在?不?行,那也不?要強求了!
晏南鏡聞言睜開?眼,點點頭,算是答應他。
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若是真的保不?住,也是沒有?辦法。
體虛之人不?能行針,楊之簡只是讓阿元在?她的幾處大穴上揉按,來緩解她的不?適。又令人去拿藥,不?多時藥湯斷了進來。
藥湯漆黑,飄著一股濃厚的苦味。晏南鏡喝了一口,內里腥甜的味道,險些沒吐出來。齊昀把藥碗放到一邊,小心的拍打她的背脊。
晏南鏡喘過?兩口氣,齊昀把藥碗拿過?來,“喝完藥,我?們吃飴糖。”
晏南鏡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孩子,吃什么飴糖!
說著,她就著齊昀的手,將那碗湯藥整整的喝下?肚子去。
過?了小會,小腹的疼痛減緩許多,但是整個人也開?始疲憊,上下?眼皮幾乎黏在?一塊兒。
齊昀見她眼眸合上,扶著她在?臥榻上躺好,拉好被衿。確定萬無一失之后,等著她氣息平穩,安然入睡。齊昀才出來。
帳外崔緹和孫猛垂頭喪氣的站在?那兒,過?來請罪。
見到齊昀出來,崔緹徑直跪下?叩首,“未能保住夫人平安,還請中郎將責罰。”
齊昀抬手讓他們起?來,“事?況緊急,也是無法。現在?只希望人能平安無事?就好!
齊晏過?來,頗有?些畏縮,“阿兄!
阿嫂的事?他也知道了,照著道理,他應該保護母親阿嫂和妹妹的。但是這一路上,與其說他照顧阿嫂她們,倒不?如?說,是阿嫂在?照料他們。
不?僅沒有?幫上什么忙,反而還將阿嫂拖累成了如?今的境地。
“你阿嫂現如?今正在?休息。”
“那腹中胎兒——”
齊昀說起?胎兒,神色連著口吻都有?些冷硬,“你阿嫂為重?,胎兒若是成了累贅,那沒了也就沒了。”
齊晏聞言,目瞪口呆,“不?是,阿兄現如?今都已經?二十有?余,還沒有?兒子。”
齊昀依然神色冰冷,“所以呢?”
齊晏被齊昀那冰冷的目光盯的頭低下?來,不?敢多看面前的齊昀一眼,“還是以阿嫂的性命為重?。”
齊昀回身過?去,“你來的正好,將那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一遍。”
其實那日十分的兇險,原先齊晏正在?侯府里,突然親信跑過?來,說是有?賊人作亂,君侯已經?受制。
齊晏聽聞之后,來不?及再去做確認,急匆匆帶上妹妹就往外跑。他跑的夠快,趕在?了城門關閉前,馳出城外,當即使如?此,還是被刺客追上,付出了幾個人的代價,才得脫身。
“阿兄,我?當日看到聽到的,便只有?這些了!
齊晏說著,面上羞愧,“實在?幫不?上阿兄!
齊昀搖頭,“無妨,你要是知道更?清楚一些的,恐怕這時候你已經?被捆綁起?來吊在?城墻上了。”
他已經?知道了晏南鏡在?趕到莊園之前,經?歷的一次的襲擊?磥硎钦娴募蓱勊,為了能轄制他,甚至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用?的出來。
更?別說和他一母同胞的弟妹們。
“能好好過?來就好!饼R昀抬手在?齊晏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下?。
“那阿兄什么時候去救父親?”
齊昀聞言,眸色里有?些異樣,不?過?再看得時候,他眼底里已經?如?常,看不?出不?對。
“事?不?宜遲,我?原本只是聽到鄴城那邊有?異動,所以特意在?路上多停留了兩日,看來還是對了。”
正說著,楊之簡從外面進來,手里持著一封帛書,“這是朝廷下?的文書!
齊昀伸手來接,卻見著楊之簡面露遲疑,“怎么了?”
“這里頭說中郎將,心懷叵測,目無君上!
齊昀聞言就笑了,“這是討伐我?的檄文?”
差不?多算是了。
齊昀接過?來一看,不?過?是文縐縐罵人的話?,將他說得十惡不?赦,不?當即自刎都對不?起?天下?人。
“文采不?錯,不?知道是誰持筆的!饼R昀看了兩眼,隨手放在?一旁,“是齊玹嗎?”
見到楊之簡頷首,齊昀毫無任何意外,“我也猜到是他!
“現如今齊玹利用天子之手,對中郎將橫加指摘,看得出來是真的很急切了!
“急切也沒用?。”齊昀唇邊露出個古怪的笑容,“嘴上罵幾句,若是真的管用?的話?,那也沒有?什么兩軍對峙的必要了。”
“越是如?此,就越是心虛。想要借著天子的口來給自己壯膽。這種招數,我?都已經?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
齊昀嗤笑,“不?過?嘴上厲害,也只是嘴上厲害而已。傳我?軍令,明日回鄴城!
楊之簡頷首,他頓了下?,“知善那邊……”
“她留在?原地靜養。”齊昀沒了方才的氣定神閑,嘴唇抿緊,他撐著頭,“她現在?不?能出半點差池。”
楊之簡嘆口氣點點頭,“中郎將所言甚是!
“知善現如?今不?適宜有?任何的挪動,靜養是最好的!
“知善肚腹里的孩子——”他望了一眼齊昀,見著齊昀蹙眉,面色更?差。知道齊昀怪罪那個孩子,“能留下?來最好,畢竟若是沒了,陰血流失,對于眼下?的知善來說,也不?是好事?!
才經?歷過?追殺逃亡,身體虛弱,更?需要小心謹慎。
齊昀嗯了一聲,“只要知善無事?就好。其余的無關緊要!
楊之簡點了點頭。
晏南鏡這一覺睡的很長,開?頭的時候她睡得并不?安穩,睡夢里,她似乎還在?逃亡的路上,箭矢釘穿了輜車的車壁,箭鏃幾乎要落到自己身上。驚恐不?安的時候,額頭和臉頰上似乎有?溫熱粗糙的肌理摩挲。
那熟悉的觸感,將那些驚險逐漸一一抹去。心重?新平靜下?來,那些追兵們也隨著平靜下?來的心灰飛煙滅,重?新回到寧靜的夢鄉。
等到睜開?眼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大帳內已經?點了燭火。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動靜穿透了牛皮大帳,到她耳邊。
“女郎醒了?”守在?旁邊的阿元見到她醒來,連忙過?來,“女郎眼下?覺得如?何?”
晏南鏡望著面前的阿元,猶自有?些回不?過?神,“這都什么時辰了?我?睡了多久?”
“已經?過?了酉時,也不?算晚!
逃命路上,說是在?輜車里休息,其實哪里敢真的睡著。只是瞇著眼,心中的弦一直緊繃著,不?敢有?半刻的放松。
阿元見她要起?來,趕緊過?來攙扶她坐起?身,“怎么樣,女郎好些沒有??”
頓了頓又問,“有?沒有?要來月事??”
這個時候若是來月事?,那就是孩子掉了。
這一路上辛苦的很,雖然時日不?長,也耗費精氣。若是真的沒了,也沒有?辦法,只能趕緊調理好身體。
晏南鏡搖搖頭,“沒有?,但是肚腹那兒還是有?點墜墜的!
阿元聽了,趕緊讓她又躺下?,“女郎現如?今還是好好躺著比較好!
晏南鏡不?以為意,“之前在?路上的時候,不?是沒什么,哪里有?這么金貴!
說著就要起?來,阿元見狀趕緊把人摁回去躺著,“現如?今不?同,女郎有?孕。和平常時候完全不?同。女郎現在?稍微好點,不?能掉以輕心。”
晏南鏡聞言后,在?那躺著。
她蹙眉捂住肚腹,那里平平的,看不?出什么。這孩子時日不?長,所以她根本就毫無察覺,要不?是折騰了那兩天,肚子開?始疼痛,可能她依然察覺不?到存在?。
“郎主!
阿元看見齊昀進來,連忙起?身。
齊昀對阿元點點頭,他才和諸位將領議事?完,原本是要征討隴西,突然間調轉回頭回鄴城,這里頭要如?何做,都要仔細商量。
齊昀給她整理了下?頭下?的枕頭,好讓她能更?舒服些。
“感覺如?何?還痛嗎?”
齊昀留阿元在?這兒守著,但是這兒的但凡有?風吹草動,都會有?人事?無巨細的報到他這里,不?過?還是要親自問一句才能安心。
晏南鏡搖搖頭,“現在?外面怎么樣了。”
她又道,“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
當初他叮囑她在?他離開?之后,要到莊園上的虞夫人那兒。剛開?始她以為齊昀只是為了讓她照料虞夫人而已,現如?今看來,他恐怕早已經?料到了什么。如?果她在?鄴城里,一旦齊玹起?事?,她還真的不?一定能那么及時的逃出來。
齊昀眼眸垂下?來,緩緩眨動了幾下?,“我?只是覺得鄴城里不?太平!
“你既然料到了,怎么不?把阿晏和阿妹給安排好?”
“我?只是這么想,沒成預料到,齊玹竟然會真的公?然反了!
齊昀嘆了口氣,搖搖頭。
晏南鏡卻不?買他的帳,“你在?說謊!
“你知不?知道,你說謊的時候,和平常時候不?太一樣?”
齊昀不?說真話?的時候,和平常人不?一樣。常人說謊,要么故作平常,要么不?干看人。而齊昀則是完全的默然,眼底里都是冷的。
齊昀滿面愕然,晏南鏡嗤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都看出來了。”
他嘴唇翕張了兩下?,“我?——”
“快說,”
她一催促,齊昀不?自覺的開?口,“我?若是把他們也安排走了,一個沒有?什么好的借口,二個恐怕會引起?一些人的警覺。到時候你們極有?可能比現如?今更?為危險。”
齊昀是個內外親疏分明的人。即使一母同胞,對他來說到底還是不?親近。安排上,即使不?想著讓人喪命,但也不?會特別在?意。
他護不?了所有?人,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就做好了抉擇。
第207章 第 207 章
“這世上有所得有所失,若是什么都要,那就什么都不會得到!饼R昀斷過來熱氣騰騰的湯藥。
湯藥里有股血肉的腥味,他聞見了低聲道,“屏住氣息一口氣喝了,喝了就好了!
楊之?簡開的藥方是有作用的,喝了一碗,睡了幾乎大半日,再起來的時候,至少?小腹那兒沒開始那般疼痛。
晏南鏡接過來,一口氣喝完。那腥甜的藥味差點沒讓她?吐出來,齊昀這個時候恰到好處的遞上了溫水,漱口之?后,外面又送上了粟羹。粟羹上漂浮著?一層米油,她?一路奔波,耗費氣血,現如今安全?了,脾胃卻依然沒能轉過來,依然需要好生將養,先?用藥湯粟羹這些,調理好脾胃,再進那些油膩的肉羹等物。
晏南鏡喝完小半碗的粟羹,肚腹就已?經飽了,如何?也喝不下。她?看著?在一旁照料她?的齊昀,“他們到底是你一母同胞的手足!
齊昀笑了笑,眉眼里還是漠然,“他們當然是我的手足,一母同胞,這誰也改變不了!
的確是他的手足,只不過非得選擇的時候,他沒有選他們罷了。
“阿晏這次出乎我意外之?外,之?前是我小覷了他,以為他還是個孩子,F如今看來,他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如果?阿晏兩個沒有逃出來,你打算怎么辦?”
齊昀聞言抬首,“齊玹會拿住他們來要挾我罷了,不過他也不是蠢得厲害。知道拿著?一母同胞的弟妹威脅不到我什么,反而還會被我拿住口實。所以極有可能就是關起來!
“那我呢?”
晏南鏡問,“還有夫人?這邊,你當初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鄭玄符在鄴城內。我臨走的時候,和他約定,倘若鄴城里有什么風吹草動,立即派人?帶上你和母親離開。”
他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甚至留下來作為迷惑敵人?的誘餌都已?經準備好。
晏南鏡望著?他,有瞬間的無言以對。齊昀從一旁婢女?的手里接過熱水浸泡過的巾帕,給她?仔細將頭臉和手擦拭干凈。
他抬眼望她?,看見她?滿面欲言又止,“我不能在不驚動那些人?的情形下,保住所有人?!
晏南鏡當然知道,只是,“我覺得自己對不住阿晏和季婉。”
齊昀見狀,“是我對不住他們,不是知善。這原本?就是我的責任,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說著?頓了下,“知善就是心善。嘴里說著?殺伐果?斷的話?,但是行事?都是為人?著?想。即使意圖不軌,害人?性?命,也不會趕盡殺絕。還會留條生路!
明明是好話?,但是聽在耳里卻不是那么回事?。
“你說這話?,該不會是在譏笑我吧?”
齊昀哭笑不得,“我可不敢。不過我有些遺憾,那些人?怎么不一開始落在我的手里!
說完他一頓,唇邊又露出點晦澀的笑,“不過還好,也不算太晚!
“明日我就要開拔前往鄴城。”
齊昀握住她?的手,她?的掌心比最開始的冰涼有了些許暖意。只是依然還是微涼,他握緊她?的手掌,意圖將她?的手能暖熱些。
晏南鏡早已?經料到了,她?點點頭,“你要小心!
“我會派人?留下來。”齊昀說著?,“知善你等我。”
她?嗯了一聲。晏南鏡想起什么,手掌不自覺的覆在小腹上,“這孩子來得悄無聲息的,我都半點沒有察覺到。”
她?才知道這孩子的存在沒有多久,比起還未來得及生出的母愛,她?只是覺得稀奇。自己的身體里,竟然還有另外一個生命。
齊昀對這個孩子,并沒有太多的疼愛,不僅沒有反而有種?淺淺的厭惡。
“他若是有孝心,應該知道不折騰母親。”
齊昀說起孩子,神色口吻都不免有些冷硬。
晏南鏡忍不住笑,“現在里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呢,哪里懂這么多!
齊昀蹙著?眉頭,到底是沒能說出什么讓她?啼笑皆非的話?。
過了小會他又道,“如果?他折騰母親的話?,那還不如沒有!
這話?說得,晏南鏡險些笑出來,“這都沒見到呢。你就這么不喜他!
她?伸手直接按在他的眉頭上,“好了,對著?親人?就不要皺眉了,弄得好像仇人?上門似的!
“他若是真的懂事?,就該讓你好受些!
晏南鏡這下是真的哭笑不得了,“這個又不是一個孩子能左右的,何?況現如今連個人形都沒有呢。”
她?說完深深的望著?他,反握住他的手掌,“你要保重自己,好好回來。不管如何你都要平安無事的回來!
齊昀微愣,而后他頷首,“知善也是,不管如何?都要好好的!
他垂首盯著?她?的肚腹,“千萬要以自己為重,不要為了旁人委曲求全!
“你什么時候見我委曲求全過?”
齊昀抬頭望著?她?,“幾次這樣了,上回許姬難道不是?”
“知善也就是嘴上兇,行事?從來過斬草除根的!
晏南鏡越發的哭笑不得,“明明就是死?在自家晦氣,怎么到你嘴里就是我心善了!
“你要好好回來!彼?原先?想把孩子也搭上,不過現如今兩人?對這才知道的孩子,實在是情感有限,拿出來說事?都不夠份量。
她?想了許久,最后只有這句話?。
“我會的。”
齊昀手覆在她?手背上,“知善也是一樣!
因為鄴城事?態緊急,天才剛剛亮,大軍就已?經開拔,徑直掉頭往鄴城趕去。
齊昀往鄴城而來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齊玹手上。
齊玹為了這一日,已?經做了很久的準備。只是起事?的那刻,準備依然沒有十全?十美,這兩日齊玹也一直沒有閑著?。
城門校尉已?經是成?了他的人?,都已?經聽他的命令關閉城門,不管如何?,都已?經和他坐到了一條船上,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都已?經是同謀了,除了與他一條路走到黑之?外,難道還有什么其他的保全?自己的辦法?
齊玹將那些叔伯,以及臣僚們一并拉進來,讓他們聽自己號令,若是不聽,殺掉了事?。
時日緊迫,沒有那么多的空余精力來一個個收服。干脆用最簡單的辦法,不愿意聽命的,執意效忠齊巽的,當眾殺了就是。
殺戮是最簡單且最好的辦法。
果?然這短短幾日,已?經見到了成?效。至少?他坐在齊巽的位置上,倒也真的有了幾分君侯的威望。
慕氏那蠢婦,以往常常和他說,收服人?心不易來約束他的舉止,好讓他去和齊昀學那套中看不中用的。
不過是從來沒有上過朝堂和沙場的蠢婦,把婦人?間的那套用在了他身上。
什么禮賢下士,根本?不必,只有手中無權的弱者才需要用這種?討好的方式去獲取人?心。
不服他,那就殺掉。留下來的就是服他的了。而且活下來的人?,可比用所謂禮賢下士那套拉攏來的,更加老實。
這才是手掌生殺大權該有的樣子。
齊玹高坐在大堂上,這是齊巽和臣僚議事?的地方,他以前也曾經常來。但是這次他高坐在上,已?經不是之?前的臣子不同,他才是君。
“反賊已?經帶兵回來了!
齊玹手下的一個將官匆忙趕來稟報。
齊昀帶兵過來,早在預料之?中,齊玹在之?前已?經讓天子起詔,宣稱齊昀有不臣之?心,意圖弒君篡位,此等亂臣賊子,天下共誅之?。
借著?天子的口,把齊昀的罪名給定死?。
到時候齊昀就不止要對付他一個,而是不知道多少?個人?。他對齊昀,自然是劣勢。但若是把其他人?也引入進來。
再到那個時候,鹿死?誰手很難說。
齊玹聞言,就大步往齊巽那兒走。這幾日他很喜歡往齊巽那兒送消息,例如什么人?被他殺了,每逢看到齊巽那副痛恨又懼怕,卻又發作不得的神情,齊玹就從心底里痛快。
他到齊巽門口,讓人?開了門,就見著?慕夫人?正給齊巽擦臉。
“母親和君侯真是伉儷情深!
齊玹笑道,“看來這么多年?,是我誤會母親了。一直以為母親對君侯痛恨不已?。現如今看來,母親不僅不恨君侯,甚至還一往情深!
慕夫人?望著?他,“你”了好幾聲,沒能說出什么話?。其實齊玹說的也不算錯。慕夫人?從頭到尾,都是想要齊巽不開心,沒想過真的取他性?命。心底里有個地方,甚至想要回到兩人?年?輕時候的模樣。
齊玹笑了一聲,跳過了慕夫人?,徑直看向?齊巽,“齊昀來了,不過可惜了,他終究是來晚了一步,陛下的詔令已?經被我發了出去。這下誰都知道他是圖謀不軌的逆臣,天下皆可誅殺。他來鄴城,殊不知,會不會有其他人?想要響應天子詔令,過來殺他!
臥榻上的齊巽聞言,頓時張嘴,發出破風箱一般的鳴叫,眼睛鮮紅滴血一般盯著?他。
齊巽這般,極大的取悅了齊玹。
正當要多欣賞一下齊巽的慍怒,慕夫人?驚恐的望著?他,“你這樣是要自尋死?路嗎?那些人?響應天子詔令,難道真的只會殺他一個人?嗎?”
“天子在你手里,所以齊昀就是亂臣賊子,可是要是天子在別人?手里,那么你難道不也是——”
齊玹凌厲的眼刀讓慕夫人?接下來的話?語不得不吞入肚腹里。
“母親多慮了。若是我輸了,那就真的如同母親說的那樣。但是我一定會輸嗎?”
齊玹說罷,看到齊巽急切的喘息,胸口起伏劇烈,忍不住笑了,“怎么?君侯覺得我該殺?”
“可惜啊。君侯現如今這般光景,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他低頭看著?齊巽那雙恨得幾乎滴血的眼睛,突然抬手一巴掌徑直抽在了齊巽的面上,那一掌沒有收力,幾乎將齊巽整個扇下臥榻。
慕夫人?驚叫一聲,撲過去拉住齊巽,抬頭哭道,“你怎么能這樣?”
“我為何?不能如此,我自幼年?起,被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如同一條犬似的,惶惶不可終日,F如今正是他的報應。”
齊玹說完,大步離開,徑直往外去,齊昀既然來了,那么也要去應對。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齊昀將鄴城圍了起來,一連幾日,都不見有半點攻城的舉動。
第208章 第 208 章
齊昀已經?包圍了鄴城,但是圍而不攻,沒有半點速戰速決的意思。
“將軍,此番不會有人趁著這機會過來襲擊我軍嗎?”
中?軍大帳里,陳虢說出心中?疑問。他這話一出,其余人紛紛看了過來。誰都知道一旦攻克鄴城,將會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中?郎將的世子之位也將徹底的板上釘釘。
中?郎將的世子之位一旦確定,那么他們這些臣僚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將領們對?攻下鄴城翹首以盼,但是齊昀本人卻并?沒有立即將鄴城拿下的意思,只是重重將鄴城圍了個水泄不通,一連好幾日,都沒有任何攻城的命令。
“若是下令攻城,恐怕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才會動手。”
楊之簡溫和一笑道。
“現如今我軍圍而不打,實?力沒有半點減損,那些人,就?算意動,見狀也不敢輕舉妄動!
陳虢聞言,臉上閃過一點難堪。他的本意是想要替其余同僚來打聽一下,誰知道被楊之簡這么頂了回去。陳虢面?上難看,心里更是不服,嘴上道,“若是那些人結盟怎么辦?”
楊之簡唇邊的笑容更濃,“那就?更不值一提。那些人原本就?各懷心思,就?算為了好處暫時集聚在?一處,但是這些人各懷心思,只是看著可能會聲勢浩大,實?則不堪一擊。甚至都不用一擊,在?里頭稍用計策,就?可以讓他們彼此猜忌,所謂結盟自然就?土崩瓦解,無從談起了!
這話說得陳虢一時間?竟然有些無言以對?,正要嗆楊之簡幾句,卻瞥見上首的齊昀笑而不語。
頓時要出口的那些不服氣的話,頓時全都吞咽到肚子里。
又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哪里不知道,有些人說的話,不是他要說的,而是主君讓說的。
現在?看來,楊之簡說的那些,估摸就?是中?郎將要給他們講的。只不過不親自說出來罷了。
陳虢小心的覷著上頭的齊昀,頗有些不甘心,“難道就?只能看著賊人在?城內?”
“圍而不攻,難道城內的人真?的會高枕無憂嗎?”
齊昀笑了一聲開口,他在?將領和臣僚面?前并?不擺出主君的姿態,隨意的一手撐在?膝頭,“看著城池被圍,心中?焦慮,日日夜夜想著我會什么時候攻城。越是等候越是焦慮,到了最后,到底是誰先忍耐不住?”
“不要太著急,若是比反賊還要焦急,必定會舉止失當?,到時候反被制!
“現如今正是好時候,”
齊昀看向中?軍大帳外,這個時候的確不錯,外面?陽光正盛,卻也不是夏日里的燥熱難耐。用來行軍打仗,最適合不過。
“不要心急,只要那里面?的人更加焦慮不安,那么事也就?成了一半!
陳虢等一眾將領聞言之后,立即叉手道是。
齊玹登上城門,望著那邊拉開的圍軍。他當?初的計劃是,將齊昀的那個妻子綁來,再制住齊巽。這樣,齊昀受制于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輕舉妄動。誰知道世事無常,李氏那個賤婦竟然有那么大的能耐,離開了齊昀都還能從他手下逃脫,甚至還將那些俘獲的活口送入鄴城。
以至于他為了自保不得不提前起事。
他看不上慕夫人的那套口是心非,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準備還是有些不夠充足。以至于到了如今還是有些力有未逮。
齊玹知道齊昀必定會來,齊昀是不可能放過他的,一如他只要有機會,必定會置齊昀于死?地。
他也讓人城門緊閉,只要固守不出,哪怕齊昀強行攻下鄴城,也必定會損失慘重。到那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那些見到天子詔令,所謂前來勤王的各路諸侯必定會對?齊昀下死?手。
就?算齊昀再如何用兵如神,也一拳難擋四手。到那時候,就?算他沒有贏,齊昀也要給他陪葬。
齊玹已經?坐等齊昀攻城,然而圍城了好幾日,卻沒見到齊昀攻城。
鄴城被圍的水泄不通,內外隔絕,但就?是不見有任何攻城的意思。
齊玹知道齊昀什么意思,想要逼得他自己先行出城和他決戰。這樣齊昀就?能占領先機。
做夢。
齊玹望著那邊的圍兵,冷笑一聲,轉頭往下走去。走了兩步,突然噗通一下,有個士兵暈倒在?地。
“這怎么回事?”齊玹看著暈倒在?地的士兵,冷聲發問。
一旁的校尉賠著小心道,“這幾日鄴城被圍,兵士們幾日不停戍守,怕是體?力耗盡了。”
真?話校尉不敢說,諸多兵卒連著幾日被圍困,每日見著人就?在?跟前,卻又不進攻,何況跟隨中?郎將出征的那些兵士里,未必沒有相識的人。
前半個月前還是與子同袍,現如今已經?是敵我。這難免影響士氣。
這點校尉不敢說出來。
“拖下去,軍法處置!
校尉聞言,驚愕抬頭,齊玹冷笑,“還不領命?”
兩個衛士站出來站在?已經?脫力昏厥過去的兵士旁,遲遲沒有動手。
齊玹已經?不耐煩了,“拖下去!”
衛士將地上的人拖拽下去。
城墻修筑的很高,登高望遠,可以看到那邊的圍兵。齊玹望了一眼,徑直從城墻上下來,有人稟報,說是齊老將軍求見。
所謂的齊老將軍,就?是齊彪,他年歲大,資歷高,在?族中?頗有些威望。齊玹發難的時候,族中?好些人并?不臣服他,他半點也沒有客氣,直接見血。
殺人粗暴簡單,但是直接見效。至少原先見他吹胡子瞪眼的齊彪,就?利索的俯首稱臣。
齊玹讓齊彪過來,以前見著齊彪都是一副長輩的做派,現如今齊彪微微垂首,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看得齊玹好笑又舒暢不已。
“阿叔過來,可是有什么事賜教嗎?”
對?著齊玹這略帶嘲諷的話語,齊彪只是尷尬一笑,“臣此番前來,是想要請纓出城作戰的。”
“齊昀包圍城池已經?足足有八日之久,臣心想,恐怕齊昀是想要借此來打擊軍心。若是長此以往,恐怕會出大事。所以臣愿為君侯解憂,主動請命,出城和齊昀交戰。以破此局!
齊玹當?然知道齊彪說的都是真?的,誰都能看出來齊昀的用意?删?是明明知道,卻無多少可以破解的辦法,這才是最令他氣惱的。
“阿叔真?的有此等忠心?”
齊玹微微俯身過去,輕聲問道。
齊彪叉手應是,“臣愿意為君侯解憂。”
齊玹哈哈一笑,揚了揚手,“不必了!
他說著,言語里譏諷更為深厚,“我見多了阿叔在?我跟前恥高氣揚,現如今這般,我倒是不習慣了!
齊玹居高臨下欣賞夠了齊彪面?上的難堪,“阿叔所請之事,我知道了。不過阿叔年歲已高,不適合再領兵作戰!
說罷,讓齊彪退下。
齊彪還想說什么,齊玹已經?不看他,徑直離開。
齊彪說的,齊玹當?然都懂。但是誰領兵,他都放心不下。
他自己手下那些人,他知道這些人跟著他出其不意搶占時機,還算可用。如果讓這些人去領兵打仗,只恐怕是會被齊昀殺得片甲不留。
可是自己麾下之外的人,齊玹并?不信任。
那些人迫于他手里的刀,不得不對?他低頭。若是一旦手里領兵,恐怕不是反戈一擊,就?是前去投靠齊昀了。
齊昀鉆營了那么多年,在?鄴城里的名望遠遠高過他。齊玹從來沒有覺得,那些對?他俯首稱臣的臣僚和宗親,是真?心實?意的臣服于自己。
齊玹從城墻下來,想到城外的齊昀越發怒火中?燒。徑直去了侯府。
侯府里現如今是他的天下,他一路直接到齊巽在?屋子。
齊巽已經?被他令人打斷了脊梁,自脖子以下半點都動彈不得,連開口說話都是奢望。但是意識卻還清楚著。
齊玹故意為之,現如今齊巽暫時還不能死?,死?了的麻煩,比活著要多得多。更何況死?了一了百了,只有讓齊巽活著,才能更好的受苦。
齊玹讓守在?門外的衛士開門,抬步進去,就?見著齊巽躺在?床榻上。即使整個人都不能動了,但是有慕夫人照料,勉強還有個人樣,沒有他想要見到的狼狽。
他又想到了齊昀,頓時火從心起,在?慕夫人的尖叫里,一把抓住了齊巽的發髻,將人從臥榻上拖拽了下來。
手指摳入發髻里,抓緊了齊巽的頭顱往那邊矮柜上用力的撞上去。
齊昀的計謀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卻束手無策,拿不出應對?的辦法。天子的詔令發出去,給那些豺狼虎豹對?齊昀下口的借口?墒驱R昀不傷分毫,也無人敢真?正動他。
齊玹心里越發窩火,手上的力道更重。鮮血迸濺上了他的衣襟和臉頰。
慕夫人的哭叫都已經?變了聲,她哭喊著撲過來,要從齊玹的手里把齊侯搶回來,卻被齊玹輕松的甩到了一邊。
“他至少也做過你的父親!蹦椒蛉吮臣棺苍?地上,痛得幾乎無法起身,依然強撐著喊。
齊玹嗤笑,“你說過了是曾經?,父親?我自己有親生?父親和生?身母親,你們公母兩個又算是什么?”
慕夫人的哭叫戛然而止,呆愣愣的望著齊玹。
“齊巽沒有兒子的時候,把我過繼過來,隨便養著好玩。等有了親生?子,毫不猶豫的將我趕出門去。你們公母兩個,不過是將我當?做一只喪家犬,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現如今又和我說什么父子親情?”
慕夫人呆愣愣的望著齊玹,好會無言以對?。
這時候齊巽身上突然傳來一股惡臭。
斷了頸椎之后,齊巽大小溲都無法自控,和那些牛馬牲畜也沒有多大的差別。齊玹滿臉嫌棄,徑直丟開他。
掉頭徑直往齊巽那些年少姬妾的住處去。
夜色逐漸濃厚,入夜城墻上各處點了火把,人倚在?城墻上,可以看到那邊也有細微的火光搖動。
城門校尉望著那點火光,憂心忡忡。齊昀越是不動手,他們這些人心里也就?越發惶恐。頭頂上日夜懸著一把刀,卻不知道這把刀什么時候掉下來。
有時候想著,與其這么煎熬,還不如來個痛快的。
正想著,一頓甲胄的摩挲聲。城門校尉看過去,只見著幾個眼熟的將官走了過來,城門校尉正要開口,寒光在?火光里乍現,瞬間?就?沒入他的肚腹里。
鄴城里到了時辰之后執行宵禁,除卻巡邏的兵士之外,大道上再無人影。
巡邏的兵士,見著前方有幾人迎面?而來,立即喝住盤問。
夜黑風高,即使持著火把,也看不清前方人的面?龐,“爾等何人,宵禁出行不要命了?”
夜風將火把的光吹的左右搖曳,對?面?領頭的人的臉,在?火光下也模糊不清。
領頭的人默不作聲,袖口微抬,還沒來得及再開口,一只弩箭就?從袖口里發出,徑直將盤問的兵士射倒在?地。
領頭的一動手,后面?的人紛紛響應,那隊前來盤問的兵士還沒來及搬救兵,紛紛倒地。
鄭玄符拉下頭上的兜帽,看了看天上,現在?是子時時分。
黑暗里陸陸續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第209章 第 209 章
夜色下突變橫生,城門校尉倒下的時候,眼底里滿是驚詫。尸首頹唐倒地,將官大呼,“開城門!”
他們已?經被圍了很長時日,外面的人圍而不攻,日日見著,頭?頂上如同懸著一把刀,日日夜夜對?著。內里有人動?了開城門的心思,私下和幾個同僚們一說,剛開始還有些猶豫,可是隨著時日推移,逐漸變得積極起來。
白日里的那個鳥君侯,嘴上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個亂臣賊子罷了。那道?天子詔令,明眼人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能坐穩局勢也就罷了,可是現如今看來,那個鳥君侯瞧著就是自身難保,每日里除了睡老君侯的那些姬妾之外,也沒見著有什么自救的本事。
既然這樣?,何必拿著自家身家性命去和一個亂臣賊子共進退?
城門校尉的屬官聽聞驚變趕緊跑出?來,然而和地上躺著的上峰一樣?,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到底怎么會事,也成了刀下冤魂。
一不做二不休,這種事自然是越快越好?,時辰拖長一些,鬧不好?就要出?岔子。腦袋已?經別在褲腰帶上了,萬萬沒有遲疑的道?理。
將官們揮刀直接將城門校尉以及屬官的頭?顱砍下來。
“何歧事從?亂臣賊子,現如今我等已?經將何歧一黨全?數斬殺。速速開城門迎接中郎將入城,斬殺叛逆!”
“迎接中郎將入城,大有賞賜!”
原本微弱的火光,在高亢的呼聲里,徒然上躥了許多,火光熊熊照亮了他手里滿是鮮血的頭?顱。
頭?顱滿面鮮血,但在火光下嘴巴大張,兩眼圓瞪。還是死前的那副驚愕的模樣?。
不知道?是死人的頭?顱還是那番話,守在城門出?的兵士們,在見著同袍們如同潮水涌上來,并沒有阻攔,反而隨著那人潮一股腦的涌向了城門。
“君侯大事不好?了!”
齊玹的心腹滿臉驚慌失措闖入到內寢里。
內寢里的姬妾驚叫一聲,趕緊抓起被衿遮住軀體。
“怎么了?”齊玹爬起來,沉聲問道?。
“城門那兒嘩變了!”心腹說起這件事,嘴里的舌頭?幾乎都捋不直,在燭火下,渾身上下顫抖不止。
“嘩變了?”齊玹顧不上穿衣,徑直起身。
心腹頷首,“城門校尉以及手下的那些屬官,盡數被斬殺!
城門校尉是齊玹的人,城門校尉和屬官們一死,連個及時送消息的人都沒有。
“城門已?經開了,齊昀大軍已?經往城內來了!”
齊玹聞言,立即抓起旁邊的衣物往身上套,他早就料到自己的這個君侯怕是不會長久。畢竟準備并不充分,而且齊昀手中有兵。
但是這么快,齊玹始料未及。他一面穿衣,一面下令,“去把侯夫人還有許姬帶上!”
心腹趕緊去子。待到齊玹整理好?衣著出?來,半點都不逗留,徑直往外去。
這時候外面的消息還沒有送到侯府里來,若是送到了,只恐怕就算是那些衛士們,也想要過來擒獲他,好?向齊昀邀功。
路走到一半,只見著手下人滿面慌張跑來,“君侯,有賊子往侯府這邊打過來了!”
齊玹愣了下,唇邊勾出?冷笑,“消息還傳的真快,才這么一些時候,竟然就傳開了。”
“把那個老乞婆帶上。”
手下人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指的是袁太?夫人。
“我倒是不信,那老乞婆在我手上,齊昀當真還能肆無忌憚對?我下手!
手下人馬上去了。
齊巽經營了多年的侯府,和諸侯王的王宮差不多大。照著洛陽宮,太?后居南宮的規矩,袁太?夫人住在南邊的尊位上。
自從?齊玹起事,袁太?夫人就徹底的關?起門來,外面所有的事都不過問。哪怕齊巽在齊玹手里成了廢人,死了幾個孫子,依然不聞不問。大門緊閉,若不是每日里有零零星星的婢女進出?,都要以為沒有這個人了。
一眾男人手持刀戟,殺氣重重的往袁太?夫人那兒殺去。
到了地方,卻撲了個空,內寢里根本空無一人,沒有袁太?夫人的身影。抓住婢女逼問,婢女嚇得痛哭流涕,一問三不知。
正在膠著的時候,突然傳來鄭玄朗兄弟已?經帶人快要殺到侯府跟前了。頓時也顧不上繼續找尋袁太?夫人的藏身之處,趕緊往外面奔。
慕夫人和許堇被人從?睡夢里提了出?來,滿臉的驚恐。慕夫人的手臂被武士提在手里,一路拖拽過來,腳步踉蹌,看著幾次幾乎都要跌倒在地。
“你這是要做什么?”慕夫人驚恐問道?。
許堇一看四周男人們臉上的殺氣騰騰且驚惶,嚇得呆若木雞,嘴唇顫抖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兒有事想請母親幫忙!
齊玹對?上慕夫人,露出?這些日子以來,難得一見的溫和、
慕夫人卻不接,冷笑道?,“你自有自己的生身父母,不必喚我為母親!
齊玹心里嗤笑。
慕夫人說是恨了齊巽這么多年,但與其?說恨,不如說是怨。這么多年下來,心里打得全?都是最開始的,他和齊巽還有她,一起回到最初的所謂夫妻恩愛,父子和睦的模樣?。
這女人天真起來,也真是愚蠢到令人失笑。
“這恐怕母親說了不算!
齊玹一把將慕夫人扯了過來,“母親已?經疼愛了兒這么多日子,有道?是有始有終,母子既然已?經做了這么多年,自然是要有個結果的。”
說著,他立即令人把慕夫人給強行帶上車內。
許堇見著慕夫人掙扎呼號,被整個塞到車內,掙扎的間隙里,慕夫人手腳都被捆綁起來。這下是毫無辦法了,直接在輜車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許堇以往在慕夫人的手下吃了不少苦頭?,慕夫人以婆母自居,對?她橫豎左右都看不慣,哪怕只是平日里前去探望,都能被訓斥被責罰,F如今見到慕夫人落到現如今這個結果,心下不由?的有幾分痛快。
只是心里依然惶恐不安,“夫君,這是——”
齊玹沒有半點和她解釋的意思,徑直揮手,讓人把她給塞到另外一輛輜車上。
事情?突發,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料到了那些看似對?他俯首稱臣的臣僚,其?實并不真的臣服他。但是沒料到竟然發難的這么快,他原本是打算將這些臣僚好?好?收拾掉的。但是齊昀殺回?馬槍的速度太?快,根本沒有給他半點整治的空檔。
圍城的時候,倘若和之前起事那樣?大開殺戒,恐怕反得比現在更?快。
眼看著是敗兵如山倒,齊玹果斷不和齊昀正面決戰,若是兵力對?等,尚且可以一戰,現如今混亂成一團,慌亂中迎戰,恐怕只會是白白成全?了齊昀而已?。
既然如此,不如趕緊逃出?鄴城。留得青山在才是要緊。
他帶上親兵一路橫沖直撞,直接從?侯府里沖出?去。
齊昀的兵馬此刻還沒有完全?到鄴城里來,但是鄭玄朗鄭玄符兄弟倆已?經領著人殺到了侯府門前。
一番短兵交接,齊玹領著親兵們生生撕開條口子,沖了出?去。
“齊玹在那!不要讓他跑了!”
齊玹在疾馳的夜風里聽到呼呼的風聲里夾雜著呼號。
他吹了一聲口哨。
既然他早已?經料到了可能的后果,怎么可能真的半點都沒有準備。
快馬奔馳,就算有人想要攔截,也不敢輕易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畢竟拿上次,也得還有那個命在,若是命沒了,獎賞自然也落不到自己的頭?上。
一行人飛奔出?城外,遇上個三叉路,齊玹的口哨聲再次響起。
頓時一隊人分成了兩股,奔向不同的方向。
夜色濃厚,饒是有火把照明,也實在是沒辦法十分確定齊玹在那條路上,最后追兵們只能跟著分兩頭?去追。
追兵們的追擊不遺余力,奮力直追。緊咬不放,前面的馬蹄踏在地上的聲響逐漸能被感知之后,最前頭?的兵士們張弓就射,只聽到肉身倒地被馬蹄踐踏的慘叫。緊接著一聲馬中箭嘶鳴的動?靜從?前方濃黑里傳來,再然后就是一聲拋出?落地的慘叫。
齊昀入城,明明已?經夜深了,但是鄴城大道?上,兵士們一路排開,持著火把,將這片濃郁的夜色完全?驅逐開。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肅殺,明明是有些熱的天,卻有刺骨的寒意凝聚在肌理上揮之不去。
“拜見中郎將!
到了侯府前,只見著一眾將官佇立在那,火光照在他們的臉上,也映照出?了他們甲衣和臉上的血污。稍微靠近點,濃厚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齊昀下馬,對?諸位將官叉手還禮。
“諸位將軍辛苦了。”齊昀溫聲道?,“現如今侯府內狀況如何?”
“君侯被亂賊所害,現如今臥榻不起。太?夫人躲藏于庖廚下,險險躲過亂賊的毒手!
齊昀領人快步進入侯府,侯府內經歷過一場激戰,還沒來得及清理走的死尸橫七豎八躺的到處都是,血污遍地。
他直接從?尸首上跨過去,去見袁太?夫人。
袁太?夫人已?經事先整理過了儀容,她在侯府里住了這么久,自然有自己的耳目。不是齊玹那么個十幾天的安排就能毀掉了,她不覺得齊玹那個混賬會輕易放過她,時刻關?注他的動?向。府里真正的耳目是那些不起眼的婢女仆役。
這些人看著毫不起眼,但是卻是最好?用的耳目。
她搶先一步躲藏起來,齊玹急著逃走,也沒有那么多的精力來搜捕她。
“祖母!饼R昀見到袁太?夫人,跪下來叩首,“孫兒讓祖母受如此大辱,死罪!
太?夫人見狀連忙拉他起來,“這事和你又?有什么關?系?我早就和你父親說了,齊玹此人不堪大用,心思不正。你父親倒好?,我行我素,以至于發生了這么大的禍事!
太?夫人的悲傷沒有持續太?久,她望著齊昀,“不過還好?,你還在。”
她像是決定了什么,“你父親現如今的樣?子,恐怕是主持不了大局了。你馬上坐上侯位,要不然這局面沒辦法徹底平定下來。”
太?夫人看似只是個享福的貴婦,但是觀察局勢,審時度勢,比上齊侯都要果決的多。
齊昀張口正要說什么,有人稟報,說是侯夫人找到了。
兵士們抬回?來的慕夫人,渾身上下好?幾處骨折,完全?動?彈不得。她躺在那兒,猶如任人宰割的魚肉。
不出?所料的話,就算傷勢沒有加重,這般也只能做個廢人了。
有足音由?遠及近而來,齊昀看到了現如今的慕夫人,曾經的那些倨傲和冷漠都已?經被滿身的血污給蓋住了。
“母親!饼R昀開口。
“可能,這是最后一次叫你母親了吧!饼R昀道?。
即使在這十幾日里沒有享受過齊玹的福,但現如今誰都知道?,齊玹能下手成功,這里頭?也有慕夫人的手筆。
“母親好?好?休息!
慕夫人見著齊昀轉身離開,淚水直流。
她向丈夫要愛,得到的是背叛。向養子追尋渴求溫情?,結果被毫不留情?的利用和拋棄。
她愛過兩個男人,為他們拼盡一切,以為靠著真心,必定能換得真心。而現如今她一無所有了。
第210章 第 210 章
鄴城內大道上火把?一路疾馳過去,將夜色徹底驅逐干凈。
城中的廝殺聲逐漸的平伏下來?,最后變成雜亂的足音,還有拖拽尸首的聲響。
天色逐漸轉亮,濃厚的夜色層層褪去,露出全?新?的光亮。
昨夜鏖戰留下來?的尸首差不多已經拖拽清理干凈,只是地上大片的血跡還來?不及清理。
齊昀坐在堂上,堂上鮮血猶在,墻壁上還有好些噴濺上去的血跡。直接浸入了內里,已經擦不干凈,只能到時?候刮掉重新?裝潢了。
鄭玄符大步過來?,齊昀望見他?,“事情都辦妥了?”
鄭玄符因為和齊昀交情深厚,齊玹將他?下了大獄,若不是他?士族子,以及遍布朝野的叔伯們,恐怕一條命都要不在了。齊玹起事匆忙,許多事都沒有準備好,這里頭不乏明面上臣服,私下心思活躍的。
齊玹行事倉促,許多事根本就不在他?的掌控中。鄭玄符人看似被關在牢獄里,但是前兩日,偷偷的叫人給放了出來?。
“齊玹殘黨,除卻死了的,還有跟著齊玹跑了的,其余的都已經抓起來?了!编嵭f著,頓了下,似乎是有些猶豫,“還有些是之后臣服于?齊玹的。景約的意思是——”
“我聽?說,齊玹行事暴虐,但凡有不服者,不管是齊氏宗族,還是那些臣僚將領,一律斬殺。”
他?說著幽幽嘆了口氣,“如此暴虐,連宗族都沒有放過,為了長遠,忍得一時?也是無可奈何!
“又怎么會怪罪呢。”
聽?齊昀這么一說,鄭玄符眼里亮了亮。
“多謝中郎將!
齊昀笑著擺擺手,讓他?到自己到自己跟前來?,“這些時?日,辛苦你們了!
“齊玹這個人心眼小,有半點得罪他?的事,沒有機會也就算了。若是有機會,他?必定?十倍償還!
“你們兄弟,還有其他?臣僚受過的罪,我都知道!
鄭玄符嘆了口氣,但是很?快又笑起來?,“不過幸好臣等都已經熬了出來?,就算之前再如何艱難險阻,也值得了!
“齊玹那里如何?”
說到齊玹的下落,鄭玄符臉上的笑容凝結,“追擊的人,到現如今還沒有回來?!
齊玹竟然拿慕夫人來?做掩護,追擊的人被分掉了一半。究竟能不能追上,鄭玄符心下覺得,恐怕是難了。
齊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聲不急。
“現如今他?已經是喪家?之犬,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其他?諸侯也沒有那個膽量收留他?。”
“折磨伯父,殺害宗族。十惡不赦。這樣的人,誰收留了,誰就是眾矢之的,名聲敗壞倒是次要,到時?候反而還會留人把?柄。沒人會做的,這世上已經沒有他?立足的地方了!
這種事情成王敗寇,既然真的動手,那么也要愿賭服輸。
果不其然,去追擊的人無功折返。
齊昀對這個并不十分在意,動亂才平伏,還有許多事等著他?去處置。齊玹殘留下來?的那點在鄴城內的殘部,全?都被掃除殆盡,一人不留。
原先來?不及清洗的血跡,又重新?沖上了一層鮮血。
如此好幾日之后,終于?那些臣僚們受到命令,前去侯府,前去拜見中郎將。
齊侯已經成了廢人,齊昀說是中郎將,但也已經是事實上的齊侯了。
到了堂上,眾人驚愕發?現堂上坐著的除了齊昀之外?,還有袁太夫人。
眾人一時?間面面相覷,但是才經歷過兩次大的變故,一時?間誰也不敢出聲。
諸多臣僚和將領都已經來?全?了。這么多人,但是堂上落針可聞。
袁太夫人坐在帷帳后嘆了口氣,“老?婦到了這年歲,原本應該不問世事,只去享天倫之樂。但是奈何天降橫禍,亂臣賊子作亂,F如今得蒙上天垂憐,變亂被平定?。可是君侯重病不能視事。所以老?婦只能前來?,與各位臣工商議善意事宜!
諸多臣僚將領,一時?間不敢出聲,袁太夫人坐在那兒,徑直看向許倏。
許倏是齊玹的岳父,之前被齊玹收買,幫著齊玹關城門的城門校尉曾經是他?麾下。
但是這次齊昀卻沒有借此將許倏拿下。而是保全?了他?。
短短兩三日內,許倏原本半黑的頭發?已經全?數花白,看著像是風燭殘年的老?叟。袁太夫人看著都有幾分詫異。
“許老?將軍,老?身聽說現如今齊玹依然逃亡在外?,是不是?”
眾人頓時?齊齊望向許倏。
許倏雖然明面上沒有參與此事,但是那個城門校尉和他?多多少少有些淵源,再加上又是齊玹的丈人,要說真的沒有半點關系,誰也不信。
許倏面色白中泛青,只得出列,躬身?道是。
“齊玹當年也曾經被君侯收養,雖然后面退還給他?的父母了。但是說到底,也還是有幾年的撫養之恩,在那幾年里,也未曾虧待過他?。成人之后,君侯委以重任,并且給他?娶妻。禽獸尚知反哺,他?卻權欲熏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老?婦實在是痛心不已,但他?大錯已經鑄成,再無回旋余地。勞煩許老將軍辛苦一趟,前去將這孽畜捉拿回來?!
許倏腮幫咬緊,凹陷下去一塊。雙手攏袖對著袁太夫人徑直拜下去,“啟稟太夫人,臣年老?力衰,食飯每餐都已經不足半碗,恐怕已經無力——”
“許老?將軍多慮了。許老?將軍依然寶刀未老?,勇猛尚在,F如今多事之秋,連我這個老?婦都要強撐病軀,支撐局面。老?將軍怎么就要推脫了?”
袁太夫人左一個“老?將軍”右一個“老?將軍”,眾目睽睽之下,將許倏架在那兒完全?下不來?臺。
許倏和齊巽是一輩人,對上袁太夫人,哪里敢讓太夫人稱他?老?將軍。
“臣——遵命!
袁太夫人笑了笑,解決了這樁事,袁太夫人看向一邊的齊昀,“君侯重病,而現如今內外?交困,你下面的弟弟,有好些遭了毒手。今后一些事都要交到你的手上了!
這原本就是在諸位臣僚的意料之中。齊昀帶兵入城,齊侯重兵不起,諸子凋零,那么那個位置,已經沒有任何疑問了,F如今袁太夫人開口,只是讓這件事更加名正言順。
說完這兩件大事之后,袁太夫人讓諸位臣僚退下。
“許倏這個人,麾下人不少。若是強硬動他?,難免牽連太廣。何況他?明面上并沒有參與到齊玹的事上,不過即使如此,也不能留他?了。讓他?去追鋪齊玹吧。”
袁太夫人笑了一聲,“我可太知道那個孽畜了,沒了后路做困獸斗,能拉幾個陪他?一塊死,就會拉幾個。許倏想要獨善其身?,恐怕難上加難!
“畢竟也是你父親的舊人,現如今你還沒坐在那個位置上。若是直接下手,對你多少不利,給他?幾分薄面,也算是全?了彼此的顏面!
說是讓許倏前去抓捕,但是給他?配上的只有幾十個兵士。
許倏的確是明面上沒有和齊玹沆瀣一氣,但是到底有那層關系在,怎么可能完全?無辜。
“兒無能,勞累祖母為兒謀劃!
齊昀攙扶著袁太夫人從榻上起來?,慢慢的往外?踱去。
袁太夫人搖頭,咬緊牙,“要不是你父親昏聵,事情又怎么到如今這地步!”
“我當初和你父親再三說了,要盡快立世子。畢竟他?年歲不小,世子不立,恐怕會有變亂。他?偏不聽?,覺得自己春秋正盛,下面那些人阿諛奉承的話竟然也信。現如今倒好,幾代先人的基業險些毀在他?的手里。”
子不言父過。齊昀也不當著
齊昀勸道,“祖母不要生氣,會傷身?。”
袁太夫人咬緊牙,“都這樣了,我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傷身?不傷身?。”
說罷,她抬抬手,“今日和那些人說了那么多話,我也累了。先去休息!
“祖母不去探望父親?”
袁太夫人一聽?到齊侯,越發?氣惱,“不了,再見他?一眼,我都要氣死。”
說完,讓秦媼攙扶著離開了。
齊昀一路送太夫人回去。然后折返回去,探望齊侯。
齊侯在齊玹的手里遭了大難,打?斷了脊梁,脖子以下不能動彈之外?,又被挪到了昏暗潮濕的耳室內。也就是還有慕夫人貼身?精心照顧,要不然恐怕都等不到齊昀進鄴城,就已經殞命了。
齊昀一入門,濃厚的藥味撲面而來?。
“今日君侯如何?”齊昀也不急著進去去見齊侯,在外?面問今日上值的疾醫。
疾醫回稟道,“今日君侯情況尚可。飲食無礙!
傷到了脊椎,藥石無救。余生也只能如此了,那些湯藥也不過是讓人稍稍好過一些罷了。
齊昀聽?后點點頭,繞過屏風就見到了臥榻上的齊侯。
也不怪太夫人不想見這個兒子,除卻之前的事之外?,現如今的齊侯,實在是沒有太多人樣了。
皮包骨頭,臉上顴骨高聳,連著兩只眼珠在眼窩里凸出?匆谎塾泄煞侨说捏@悚。
“父親!
齊昀讓室內的人退下,坐了下來?,看向榻上齊侯。
“父親現如今感覺如何?”
現如今的齊侯完全?沒有當年叱咤風云,八面威風的模樣,他?形銷骨立,嘴唇皸裂,聽?到齊昀的話張了張嘴,喉嚨里頭發?出赫赫聲響。
除卻這已經非人的模樣,渾身?上下,竟然是找不出半點人的樣子。
“父親放心,現如今祖母已經讓許倏前去追捕齊玹,不管結果如何,他?們誰都逃不過。這也算是為父親報仇了!
“另外?祖母已經在諸多臣僚面前,讓臣統領內外?。”
他?說完停頓了小會,倏然笑了。
“其實父親想什?么,臣一直都知道。”
榻上的齊侯驀然睜大眼,齊昀見狀俯身?下來?繼續道,“父親其實從頭到尾都不想臣坐上這位置,只是礙于?無人可用?。所以想著先讓臣來?頂缸,然后再用?齊玹將我打?下去。接著再將齊玹除掉,如此一來?,安撫了人心,除掉了眼中釘,父親依然還是臣僚口里的圣明。”
“只是父親的打?算,臣也知道。臣知道父親從頭到尾,只不過是想要利用?臣來?堵住悠悠之口,掃除前路阻礙。”
他?笑容更大,“牲畜面臨屠刀尚且會奮力一搏。更何況是人。我既然知道父親的打?算,又怎么可能會輕易就范。我老?早就知道齊玹和侯夫人的那些手腳!
“但是我也沒管,畢竟齊玹正是父親選擇殺我的那把?好刀,我當然不能折了父親的刀!
“齊玹的野心太大,才能太薄,撐不起他?的那份野心。但是作亂卻已經足夠。”
“更何況,有些事有些人,風平浪靜之下不好處置收服,動亂之下反而容易了!
齊昀微微仰首,話語里滿是感嘆,“果然他?不負我所望,倉促之間動手,將局面弄到如此局面。助我到了這個位置。”
齊侯眼窩里凸出的眼珠,更加用?力的往外?瞪。
“父親,這不能怪我。就算我將我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父親。父親是相信呢,還是覺得我對堂兄頗為嫉恨!
“父親,這怪不得我!
齊昀說完,給齊侯拉了拉被衿,“父親好好休息,”
他?突然想起什?么,“慕夫人昨日里已經重傷不治,父親并沒有說不和她做夫妻,臣打?算將來?父親百年之后,將夫人與父親合葬,畢竟夫妻還是得繼續做下去的。”
“現如今已經沒有讓父親煩心的事了!
齊昀俯身?下來?,言語越發?溫和,“可以放心頤養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