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這次活動的規模不算小,附近聚集的多的是沒有在線下見過面但在游戲里卻熟悉不已的人,這種情況下,大家被陣營或幫會管理們一個召集令拉過來聚在一起,相互之間的陌生其實也就一張紙那么厚。
與人聊天時,只要互相報個幫會名,再說個ID,觸發了“原來是你”buff后,自然而然就能聊到一起去了。
此時,小禮堂中已經布置一新,排排會議桌椅被收起靠墻擺放,其上擺滿各類水果點心,供人隨意拿取,空著的大片區域內,人頭攢動,歡聲笑語不斷。
許多已經到場的玩家們都在自主地尋找熟悉的人聊天搭話,這里儼然已經又成為官方會場解散后的又一小型玩家聯誼會——當然,是僅限長夜玩家的。
照理來說,這樣熱鬧的環境中,多出一兩個人并不會多么顯眼,但或許是夢劍已經在大家面前露過頭表明過身份的緣故,他帶著路知許幾人進門后,臨近門邊的人群頓時就都望了過來。
寂靜如同漣漪般朝周圍擴散而去,很快,原本喧鬧的小禮堂中,竟然沒什么大的聲音了。
所有人都看著門邊的路知許幾人,或眼神中滿是好奇,或與同伴竊竊私語,氣氛一時凝滯下來。
突然成為了眾人的焦點,夢劍態度依舊自若,他擺擺手,沖禮堂中的玩家們微笑點頭:“我把我們長夜的功臣帶來了,大家還不快鼓掌歡迎!”
此言一出,落在路知許幾人身上打量的視線更多了。但潮水般的掌聲還是漸漸響起,從稀稀落落慢慢變得整齊,畢竟是聚會組織發起人、上清總指揮發話了,在場的玩家們又基本都是上清的,都還是配合地給足了面子的。
夢劍神色中掠過些滿意,又不動聲色看向路知許,等待著他開口——
路知許也知道他們在看什么。
他們幾個人里,不管是折竹也好,畫萬古也罷,又或者是仙君、乃至于小鹿知知,說來都是玄月如今的風云人物。而且對于在這里的上清玩家們來說,折竹畫萬古這原本就是死對頭的指揮們就不說了,仙君這可是個“叛徒”!他小鹿知知又是個攪到夢劍梨渦感情里的人……總之,他們幾人往這里一站,那就是大寫的四個字——槽點滿滿。
面對玄月的幾位,這里全部的上清玩家,能不覺得怪異才是怪呢。
真不知道夢劍是怎么把“長夜功臣”幾個字說出口的。
路知許心里無奈,但還不等他出聲,一個女生就越過人群走到了他們身前:“哎呀,我就說給你打電話呢哥,一去去了這么久!
那女生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妝容精致,長裙搖曳,臉上的笑容挑不出一絲毛病,只是轉向路知許的時候有那么短暫一瞬的復雜,很快就又恢復完美:“小鹿你好,可算是把你等來了。我是梨渦,今晚我哥做東,放開了玩就行。這里都是自己人,可以不用拘束,一定吃好玩好!
如果只看這言行,路知許實在很難把她跟游戲里那個說出“你能走嗎”的人對上號,更想不到那個出口惡劣的莎莎會是她,連很久之前粘著他想學指揮的樣子都和眼下差之甚多,完全不像一個人。
心中感慨,他摘下口罩,淡淡還以一笑,卻并沒有開口的意思。
實在是不想再有什么牽扯了。
但路知許不說話,不代表其他人不說。
“——噢,真的嗎?夢老大做東?”畫萬古就這么堂而皇之地,當著所有人的面繞著小圈把這里轉了兩圈,一片寂靜中,他隨手抓了根香蕉剝開,一點也不見外。
“這么大方啊,那真是謝謝了呀。那什么,我有個小小的請求,不知道能不能提一下?”
畫萬古,梨渦,夢劍。他們之間的事,在場的玩家無人不知——老恩怨了。
而這會兒聽畫萬古開口就是“夢老大”,玩家們頓時來了興致。
不知道今晚還會不會有新邊角瓜!
沒想到開口的是他,梨渦一僵,嬌美的臉上劃過些尷尬之色。
旁邊人群中,又兩名女生徑直穿了出來,一左一右站到梨渦身前,面色不善看向畫萬古:“大男人怎么這么小心眼,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上來就找事算什么?”
“這我就不愛聽了,怎么找事了?”仙君皺眉,也向前一步,“人家只不過說有個請求,就找事了?何況又不是跟你們說,你們插什么嘴,想找存在感嗎?退一萬步,‘過去的事’都是人做的,敢做就別怕被人說吧?你家主子都沒開口呢,你們出來跳什么,這么草木皆兵才真是丟人!
“那也輪不上你這個叛——”
說話的女生臉色鐵青,正要再反駁,夢劍已經冷下神色。
仙君再沒用,也是前指揮;仙君再怎么離開上清,今晚也是他請來的客人;仙君再怎么氣人,他還在這里——這等場合,哪里輪得上別人來當著他的面指點、下客人的臉面?
他沉目瞥了女生一眼,后者立時噤聲。
夢劍這才開口道:“抱歉。幫里小女生不懂事!庇洲D向畫萬古,微笑以對,“是的,今晚我做東,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接提!
畫萬古“哦?”了一聲:“真的呀?”
夢劍頷首:“不用客氣,你們為長夜拿下了冠軍,這是大家的榮譽。有需要的地方盡管說,我會盡力幫忙。”
路知許跟身邊一直沒開口的葉聞竹對了個視線,用眼神傳遞自己的意思:老畫沒事吧?——就這么由他們鬧?
葉聞竹也沖他挑挑眉:沒事,他有譜,倒是你,不管管仙君?
路知許眼睛一彎。
這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仙君什么脾氣,仙君再怎么鬧也就是小孩兒胡鬧,能有什么事。
卻聽畫萬古悠悠道:“哦,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吧,我有幾個兄弟也想來玩玩,問我行不行,有沒有他們的酒呢!
他嘆氣,原本穩重的人,在夢劍這種于社會浮沉了許久的人面前也顯得青澀許多,屬于青春男大的氣質還是藏不大住了。
聽到這個答案,夢劍微微一笑:“這是小事,當然可以。讓兄弟們來吧,酒水還是管夠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真不愧是上清老大,有魄力。比我們老大也差不了多少了——”畫萬古哈哈一笑,拿出手機,“我去打個電話,你們聊!
沒想到這人最后還要拉葉聞竹出來抬上一手,不少上清忠實小斗士頓時都覺得跟吃了屎一樣,
——……怎么就比你們老大差不了多少了?我們老大請大家吃飯喝酒,你們老大做什么了?
好在夢劍沒有怎么介意。
看向路知許:“我們去那邊坐吧——大家自便,不用圍在這兒了,各自吃好喝好,等會兒讓他們把音響拿上來,給兄弟們k歌用。”
廳中玩家各自散去,氣氛重新熱鬧起來。
路知許按下又準備找茬的仙君,也帶上標準的社交微笑:“好的!
幾人到夢劍早安排好的位置坐下,梨渦做為東道主的女友,自然而然是要全程陪客的,但不知道是因為不想面對路知許還是對著畫萬古會尷尬,她這會兒有點想逃,只是又被兩邊的閨蜜按下,最終只能僵著笑臉坐在夢劍身邊。
畫萬古打完電話就也跟著回來了,很快,他又起身,說是出門接兄弟。
小禮堂內,寂靜很快再次全面降臨。
只因,畫萬古回來是回來了,但——
與他一起涌入小禮堂的,還有一群堪稱“烏泱泱”的人頭。
對,就是“涌入”。
乍一看約莫二十來個玩家跟在畫萬古身后一道進門,男男女女不一,但很顯然,都是生面孔。
也基本不用猜,肯定都是玄月的。
禮堂內上清大幫會的玩家們臉色呆滯。
……這是來干嘛,打秋風的窮親戚?
說讓來蹭飯蹭酒沒錯,可也不是這么個蹭法吧!
畫萬古笑瞇瞇跟身邊的她不懂介紹:“哎,不懂,來,見見今晚請客的大哥——這是夢劍!
她不懂,炒蘿卜絲,還有一干路知許先前在休息室都見過的熟面孔、以及更多的陌生面孔,烏烏泱泱全到了他們桌前,笑嘻嘻跟他們打招呼。
“竹哥,我們來啦——”
“哎呀,仙君,你少給小鹿添麻煩,等會兒可別喝多!”
“真夠意思啊老畫,這種局也不忘了兄弟!
“跟上清家人們的聯誼,早說啊,我也好穿帥點來,沒準還能順利入贅上清呢哈哈哈!
“哦哦,差點忘了,夢老板,晚上好啊,今晚就打擾了哈!”
……
三人就是一臺戲,這一下子來了這么些個,嘴巴又都不消停,碎嘴子起來真就嗡嗡嗡的,一通自來熟的調笑,把在場的“原住民”們都驚呆了。
……這他媽的到底是來砸場子的還是來砸場子的?
怎么的,要發展線下陣營戰了嗎?
周遭鬧鬧哄哄,路知許神色不變,笑著應對跟他來打招呼的人,桌下的小腿碰了碰葉聞竹的,只間隙淺淺睼過去一眼。
這當然不是什么畫萬古叫的人,別以為他不知道,剛剛在路上折竹這人就拿出手機不知道在干什么,現在看,原來是發消息呢。
葉聞竹垂著眸,專心致志地剝著橘子,沒有絲毫受到周圍影響的樣子,被桌子遮擋的膝蓋卻緊緊挨著路知許的,又輕輕貼了貼。
以無聲應答,路知許又忍不住笑了笑。
夢劍目光沉凝,落在畫萬古身上定定半晌,最終又轉向路知許。
“看來你在那邊也很好。”
很明顯,不管這是不是畫萬古叫來的人,這都是來給他們撐場面的。
怕他們到上清玩家群中受欺負也好,其他的原因也罷,總之就是來充門面的。
聞言,路知許眉眼間暈著笑意,散漫又溫和地笑道:“是,還不錯。受到了很多關照。”
不知道是他神態中的理所當然太明顯,又或者是那輕飄飄敘說“受關照”的語氣太過輕和,夢劍只覺得這個回答極度刺耳。
——在玄月受到關照,是指在上清時大家沒有關照他嗎?這是值得他這么高興的事嗎?在他看來,這是比在上清時要好的嗎?
那上清呢?他們呢?
他們就被他隨意地、就這樣丟到身后了嗎?
他深深吸了口氣:“……一定要這樣嗎?”
去玄月不是權宜之計嗎?
不是在鬧脾氣嗎?
誤會解除,又看到現在的上清在他手里這樣其樂融融、這樣井井有條,那該回來也就該回來了,不是嗎?
他們聯手一定會把上清變得比曾經更好。
——玄月的人在這里耀武揚威也就算了,可他是阿知,他可是阿知!
阿知不是玄月的人,他是上清的,是上清萌新們的游戲指引者,是上清的指揮,是上清的管理。
他為上清做了那么多,怎么能在提起玄月時這么開心?
夢劍蹙眉,緩慢重復:“一定要這樣嗎?”
饒是路知許也有點跟不上思路了,他疑惑抬眼:“……嗯?”
“夢哥是說你實在欺人太甚——”
梨渦身邊,一直關注著他們談話的那位女生,在確認了夢劍也感到不開心后,終于忍不住開口:“你裝什么裝?”
梨渦也沒想到她會突然開口,想攔時已然來不及。
只聽那女生冷笑一聲,語氣古怪:“身為上清的管理,帶著玄月的人來砸場子,你真牛啊,小鹿知知——還是說,應該叫你阿知?”
全場一片死寂。
第82章
阿知,游戲里叫阿知的那可真是多了去了。
但聽在在場的玩家們耳朵里,第一時間浮現出來的卻都是同一個人——不管他們是哪個陣營的。
玩家群中,無論是上清的還是后來的玄月的,頭一次無比默契,都陷入了沉默。
而這沉默繼而又猶如會傳染的魔法般,一傳十十傳百,伴隨著窸窸窣窣傳來傳去低低的“阿知?”聲,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小禮堂,效果極佳。
畫萬古眼觀鼻鼻觀心,然后在炒蘿卜絲以及她不懂等人不可置信望過來的目光中,矜持地抿了口飲料,繼而不動聲色淡定點點頭,用態度無聲表明立場:
是的,你們沒聽錯。
是的,我早就知道。
是的,一切正如此。
所有和他較為親近的、或和小鹿知知相熟的玄月管理層玩家們:……
好的,既然萬古都知道,那折竹他也絕對知道。
真的是那個阿知啊?!
那他還——
……完犢子。
大發了。
難頂。
而另一邊的上清陣營中,沉默蔓延了良久后,才有人緩緩開口。
“她剛剛……說誰?”
聲音并不大,但這小禮堂中實在是太安靜了,故而,明明不大的一聲,在安靜的氛圍中傳得極度清晰。
“……阿知?”
她剛剛,是說了“阿知”吧?
好像還聽到了小鹿知知的名字?錯覺嗎?
——哪個阿知?
……誰是阿知?
所有意識到什么的人,視線都集中在了那當先一桌的幾人身上。
他們審視的目光掃過夢劍,掃過梨渦,掃過仙君、掃過折竹掃過畫萬古……最終落在了小鹿知知身上。
夢劍仙君梨渦都是自家人,常年一起,折竹畫萬古也都是老熟人,只有一個小鹿知知,算是在“阿知時代”中全然沒有出現過的。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即便再不可思議,也是唯一的答案。
那么、所以,剛剛那聲“阿知”,果真不是他們聽錯了,而是真真正正的、的確是在叫小鹿知知。
在場之人無不是聽說過阿知大名的,尤其是作為上清玩家的大家,他們對阿知算是再熟悉不過了。就算本人不認識、沒打過交道,那也是如雷貫耳。
可……
小鹿知知是阿知?
這又是什么玩笑啊?
假的吧?
退一萬步講,小鹿知知和阿知,除了名字里都有個“知”以外,有任何哪怕千分之一的相同點嗎?
為什么她要對著小鹿知知喊“阿知”?
早在她脫口而出“上清的管理”時,路知許臉色就是一變,但和梨渦一樣,他根本來不及阻止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等關于“阿知”的質問出口,路知許一直帶著些微笑意的神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
而暗色涌動的眸中,氳著些被藏的很好的忐忑——他突然有些不敢看近在身側的折竹以及畫萬古他們的表情了。
他喉頭滾了滾,挪開剛剛還在桌底下跟葉聞竹鬧騰著玩的腿,抬眼看向那位發聲的女生,嗓音沉沉,語氣全然不似剛才那樣溫和:“哦,所以?”
女生一噎,顯然是沒想到在這種公開場合下揭掉他的面目撕開他的馬甲他還能這么云淡風輕,跟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甚至還回過頭來問她“所以呢”?
所以?還有什么所以?還能有什么所以?
所以你是個虛偽的小人,你是個扮女生騙人感情的惡心男,是個披著馬甲玩弄別人欺騙別人的大騙子啊——不然呢?
你還在問什么?
而且,再退一步,正常人被揭穿后難道不應該惱羞成怒嗎,為什么是這個反應?
女生感到費解又迷惑,還有些許動搖。
——他就一點也不擔心上清的玩家發現他是個拋棄陣營投奔對面的背叛者之后對他心生厭惡嗎?他就一點也不擔心他現在的朋友們發現他是個大騙子、其實曾經是他們的死對頭之后和他死親友嗎?
他到底哪里來的底氣反客為主質問她?
何況不都說阿知脾氣很好嗎?
這樣子是脾氣好的樣子??
難道說,大家都知道他是阿知了嗎……所以他才這么有恃無恐?
可是看這些人的反應……不像啊。
她想不出個所以然,然而頂著周圍人好奇的注視,再動搖也不能退縮。
悄悄看一眼臉色難看至極、一看就是也在生氣的夢劍,她又找回了一些勇氣,梗著脖子重新開口、嗓門也大了幾個度,她繼續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臉大爺一樣坐在這里?還帶著人砸夢哥的場子,真就忘了你是哪里出來的人了嗎?!”
她越說越順,“當初拋下大家就離開,完全不顧上清的其他人,害得我們在打陣營戰時都少了指揮,節節敗退,看看沙盤我們上清現在被欺負成什么樣子了——現在又這樣做,跟玄月的人混在一起,砸上清的場子,狼心狗肺!你把曾經把你當做老大的人們放哪里了?你對得起我們上清的每一個人嗎?”
這回,沒等路知許說話,梨渦就已經斥出了聲:“……袖袖!”
聲聲質問中,禮堂內一片靜寂,沒人在這個時候出聲。
路知許卻突然有點想笑。
——想笑,他也便就笑了。
只是這笑聲多少有點突兀了,引得周圍吃瓜人紛紛側目。
“你笑什么?”這反應太奇怪,袖袖完全顧不得多想,也顧不得梨渦的喝止,下意識就拔高聲音,“——有什么好笑的?是說中了你的心事,所以你心虛了嗎?!”
路知許不搭理她,只邊笑邊搖頭,笑到自己差點嗆到,還是身邊有人遞來一杯水,他喝了兩口壓下咳嗽,才斂了表情。
——那是折竹遞來的水。他知道。但此時卻不敢去看對方表情。
所以他也只是看著夢劍,聲音淡淡的:“這就是你想給我看的?”
“你什么意思,關夢哥什么事,不要欺人太……”
“——梨渦!”夢劍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看都沒看袖袖一眼,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怒意,沉眉冷目瞥向身邊的梨渦。
頭一次被他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就連之前鬧起來“誰發帖污蔑他是劈腿男”的時候他都沒這么生氣,梨渦心頭狠狠一跳,一股濃重的不安漸漸涌上心頭,這是從未有過的感受,巨大的不妙預感如厚重的霾蓋住心臟,她不由地慌張起來。
一把攥住閨蜜的胳膊,梨渦手指都在用力,指尖攥得發白,臉色也有些微微蒼白,祈求一般望了望夢劍:“哥你別生氣,不是我讓她說的……我這就讓她閉嘴——袖袖,不是那樣的,你快別說了……”
“不是什么啊不是?你掐的我好疼啊小梨!毙湫涮鄣玫钩橐豢跉猓M力想要扒拉開梨渦的手,嘴里又疑問道,“不是你告訴我他是阿知的嗎?我沒說錯!確實是他啊。做都做了還怕人說嗎——”
感受到夢劍的氣壓越來越冷,梨渦眼圈是連妝容都壓不住的紅意。
她嘴唇輕顫,視線一直落在夢劍身上時刻注意著他的表情變化,指甲卻快要掐進袖袖的胳膊里:“求求你……袖袖,我求求你,別說了……”
袖袖吃痛,嘶地出聲,梨渦卻掐她更緊。
“為什么不說了,說啊。”
路知許始終保持著微笑,單肘橫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用指尖叩叩桌面,和夢劍對視著:“我還真想聽聽,我有多狼心狗肺!
他們之間的氛圍實在古怪,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之前還一起共事的兄弟朋友們。
其他人都不是傻子,更別提路知許的態度更是擺明了把對“背叛陣營”說法的不屑給放在臉上了。
有古怪,有大古怪。
還沒從“小鹿知知就是那個阿知”的驚天大瓜中回過神來,大家就敏銳地察覺到了新的內幕,尋瓜雷達嗖嗖直轉。
難道說——阿知的離開,并不如大家一開始想的那樣,是正常的A游戲,而是跟誰鬧了不愉快?管理內部有矛盾?阿知敗走?
不然也沒法解釋他A回來之后不回上清,而是寧可去玄月、還跟玄月的管理們玩這么好吧?
天呢天呢,那豈不是還有大瓜?
注意到這一點后,其余玩家們都更加小心翼翼了——相熟的怕打擾他們之間掰扯官司,吃瓜的則是怕動靜太大瓜被驚沒了,反正各有心思。
夢劍半晌無話,面對路知許時,神情中的冷然褪去,唯有復雜。
路知許也不催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面,眼睫微垂,像在等個解釋。
這下,對他們之間關系的猜測就更多了。
看來小鹿知知、不,應該是阿知——真的完全問心無愧!
再看梨渦那邊……那豈不是說應該是夢劍他們“理虧”了?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連帶袖袖此時也沉默了下來,疑惑的目光掃過梨渦,又掃過夢劍和路知許,眉心皺成了川字。
良久之后,路知許似乎是不想等了,他輕嘆一口氣,合指為掌扣在桌面上,眼看就要起身。
夢劍這才猛地出聲:“——不是那樣的!
通曉所有內情的仙君神色微妙。
又是這句?
這對狗男女是沒別的臺詞了嗎?
張嘴都是一樣的,難怪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這要不是他知道前因后果,知道他們在說什么,現在肯定一頭霧水呢。
吃瓜群眾們也各個無語望天:你們夫妻倆打什么啞謎呢?
什么樣啊到底?哪樣啊??
沒有新鮮詞了?能給個痛快話不??
殺盡天下謎語人。。
夢劍開了口,語氣較之剛才就緩和很多,僵住了的氣氛也有所松動,但路知許這會兒卻好似沒了繼續聽的心情。
他仍舊起身,繼而徐徐搖頭:“就這樣吧,夢劍!闭Z畢,強調似地,又緩慢重復一遍,“我們之間的事情,到此為止吧。”
夢劍皺眉:“不能就這樣,阿知,你等——”
他伸手抓向路知許的胳膊,卻被橫里伸出的一只手攔住。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一而再再而三被以同樣的方式攔下,惱意橫生,夢劍凝目瞪向礙事者,恰好與一雙冷淡的眸子對上——對方也在看著他。
葉聞竹半斂的眼眸微微抬起,稍顯色淺的瞳孔帶上冷意時顯得格外懾人,淡淡睨向夢劍,態度明顯透出的冷淡中裹挾著居高臨下的蔑視。
“放手。”他道。
路知許始終吊著的一顆心驀地又落回去,重新鮮活起來——噗通,噗通。
他看著那擋在身前的手,由于和昔日朋友掰扯過往恩怨而浮動難平的心緒緩緩平息,重歸安寧。
他也終于鼓起勇氣側目打量起了葉聞竹。
他是不介意的、是嗎?
……就算知道了他是“阿知”,也依然選擇站在他身前,是嗎?
同一時間,夢劍也在看葉聞竹。
……還是這樣,還是這樣。
仿佛又回到了線上時候,這人平等瞧不起看不見任何人的樣子——
夢劍火從心起:“我們上清的事,跟你們有什么關系?”他壓著怒意,“只有狗才會多管閑事!
葉聞竹眼眸微瞇,全然沒有被指著鼻子罵了狗的惱怒,只是不讓不避,態度依舊冷淡,帶著些不容質疑的篤定。
“他說了,到此為止!
夢劍簡直要氣笑了。
他說了到此為止就要到此為止嗎?
他說了但不算事的事還少嗎?他們之間的事,用得著你在這里摻和?
——什么也不知道的時候說他是你的妹,你還真當是你的妹了?
他干脆不再搭理這石頭一樣死板的“傻逼”,直接看向路知許,直截了當道:“阿知,你回來吧。這一把手的位置我讓給你?旎丶野伞!
此言一出,還不等路知許有什么回應,仙君就已經炸了。
“——你就搞笑!
他跳起來,站到路知許身邊,五官擠得極其夸張:“我靠,小知本來就是一把手,還用得著你讓?你算哪根蔥??”
原本就是一把手——從仙君嘴里說出來的。
這算是直接實錘了小鹿知知就是阿知的身份。
但這實錘卻沒引起什么風浪,因為周圍玩家們的注意力從仙君這個出了名的“漏勺”開口起,就全部放在了他的話上。
“仙君,這里不是你胡鬧的場合!
夢劍的不悅沒有給仙君帶來什么困擾,他冷笑一聲繼續道:“怎么不是我胡鬧的場合了?我還就偏要鬧了,你能怎么樣,還要繼續教育我?笑死,不管是玩游戲還是做人,你都沒什么資格教育我吧?再說了,從你們合起伙來把小知逼走的時候,就該做好我會鬧這么一場的準備了啊!
嗤笑出聲,他大著嗓門咧咧:“——狼心狗肺?到底是誰狼心狗肺,你們敢說嗎?敢認嗎?拿這種話來說小知,你們良心不會疼嗎?不會半夜睡不著坐起來罵自己不是人嗎?哦我忘了,你本來就是個能搶別人女朋友、跟出軌女攪合在一起的人渣,你當然沒有良心!
罵著罵著,他還順便踩了一腳梨渦,變相替新的好兄弟畫萬古出了口氣,搞得吃著瓜無端吃到自己身上的畫萬古當時就是一悚,生怕又歪樓。
所幸沒有。
“她想當陣營夫人,想傍游戲里有勢現實里有錢的男人,想當嬌妻;你想當一把手,想要個帶出去有面子有排場順便還能讓你的爹味兒有地兒存的女朋友——臭味相投,那可真是剛好了不是?天生一對趁早綁死,省得禍害別人。”
仙君講話毫不客氣,主打的就是一個一針見血,“劈腿當三你們倆什么都做齊了,又開始看小知不順眼了。要我看,枕邊風有效,但也不會那么有效,只能是吹到你心坎上了才那么有效,你也別裝什么無辜,綠茶一樣。”
“說真的,要是你們的游戲水平也跟拉幫結派搞孤立的水平一樣高就好了,也不至于這么久都被小知擋在上頭!
仙君開口,那可不是路知許那種給人留著面子的委婉,也不是夢劍梨渦那種猜謎一樣的說一半藏一半,而是毫無顧忌,嘚嘚嘚倒垃圾一樣全托了出來。
“為了不影響上清的發展,不影響其他玩家的游戲體驗,小知走都走了,你現在又在說什么‘回來吧’‘讓給你’??——當初要是小知不走,說不定你們哪天就搞出來陣營戰結果全場只有小知跟我兩個指揮的事兒也不稀奇吧!!小團體陽奉陰違架空玩的是真的溜啊,好好一個游戲,愣是給你們玩成了宮斗,F在還好意思舔著個臉說這個那個的。我說畫萬古喊錯了,什么上清皇帝啊,你們直接做江湖容嬤嬤算了……臉都得一百平方了。”
他總結:“傻逼!”
梨渦被他指名道姓罵得整個臉都燒紅了,夢劍也始終擰著眉,顯然沒想到他真的在這里就開始發瘋,完全不顧及這是路知許一直到被逼走都始終沒挑明了說的內幕。
包括上清的管理組成員們,此時都有種被人當眾扒光了的難堪。
阿知也中二,但中二之下是那么個溫吞的性子,這跟他朝夕相處堪稱是他親自帶出來的弟弟怎么會是這么個無所顧忌的無賴?一點好的也沒學到,撒起潑來簡直毫無章法,絲毫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的。
和他們這些當事人們的心情不一樣,周圍兩個陣營的玩家們此時都飄過了“原來如此”四個大字。
原來是這樣。
難怪阿知當時說消失就消失了。大家還都以為是他陣營戰臨陣撂挑子,太不負責了,結果是這么回事。
這擱誰身上誰不大鬧一場再走?
阿知竟然一聲不吭,只在管理組內部知道全貌的情況下悄悄就退出了爭斗。
天……
“仙君,可以了。”
路知許不打算再聽,他伸手,又輕輕拍了拍葉聞竹后肩。
他之所以由著仙君在這種場合里把這些內情講出來而沒有早早阻止,不止是在借仙君的嘴巴向折竹畫萬古等等這些新朋友交代“前塵恩怨”,更是他在以此向夢劍表明態度:他是真的被惹生氣了,不耐煩了,不想再應付了。
但講出來,也就僅此而已了。
他不是賣慘,不是充無辜,不打算要什么說法,也沒什么說法可要。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本身就只是游戲而已,沒那么重要。
現在還能和新朋友一起游戲,已經比什么都要好了。
這種基于禮貌和最后情分的場面社交,到此為止。
仙君不似袖袖,更重要的是他想說的已經說完了,該鬧的也鬧夠了,所以閉嘴的速度堪稱飛快。
他麻溜地收了表情,一本正經“哦”了聲,得勝歸來的護衛犬一樣乖乖站到路知許身邊,又挑釁似地瞪一眼擋在路知許另一邊的“同事”葉聞竹,指桑罵槐地哼哼兩聲:“還擺什么pose,走了!”
原就拼湊出點什么,但沒想到事實竟比他想的還要欺負人,葉聞竹心中陰霾揮布,卻不想路知許突地出聲,掌心輕柔地落在肩上,春風般拂去冬霜。
他斂起冷意,似笑非笑瞥一眼狐假虎威的仙君,拂掉夢劍已經沒剩多少力氣的手,也“嗯”了一聲。
嗯當然是回應路知許的。
至于仙君,看在他剛剛維護路知許,并且把該說的全數說給了其他人聽的份上,今天就不跟他計較了。
正主都離開了,玄月來的隊伍當然也浩浩蕩蕩全部散去。
禮堂內一瞬間少了這許多人,竟顯得有些空曠起來。
夢劍怔忡,耳畔回響的,是路知許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第83章
一行人離開小禮堂,到了大廳,畫萬古慣常擔起了組織者的身份,把這十幾二十人聚在一起,簡短地對今晚的事表了個態。
——畢竟他們當時叫大家過來的時候說的也是來吃個飯,現在飯沒得吃了,還平白被卷進一場熱鬧里,當然要先說明一下情況,表示一下歉意之類的。
就算身為幫派及陣營的管理者,那對大家也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嘛。
拿著剛剛幾人合計出的結果,畫萬古大手一揮,一伙人浩浩蕩蕩離開酒店,往周圍找了個ktv轉移陣地繼續happy。
說要玩,那就玩。
機會難得,不能掃興不是?
葉聞竹做主,所有花銷他來報銷,連帶包廂也開了兩個,不至于人員擁擠,讓大家盡管嗨去。
包廂中,路知許坐在遠離人群的位置,看著畫萬古她不懂兩人一外一內有條不紊地安排&安撫著其他人,心中晃悠悠生出些似有若無的悵惘來。
團結,祥和,這是他曾經為之努力的方向,但沒想到,一直到現在也沒完成。
原以為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所以陣營內部散亂的原因全都歸咎于自己,那他離開好了,離開了就不影響大家了。哪能想到……那里竟變得越來越功利、虛偽,且仍舊在為了所謂的“權利”爭斗著。
就連看似“大權在握”的夢劍,現在對陣營大幫派的管理們把控力度估計也不好說……他甚至連自己情緣以及身邊的嘴巴都管不住。
上清……說是一盤散沙也完全沒問題。
難道,是他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不該想著讓所有人都能開開心心玩游戲。不該控制高層玩家們的好斗,而是該由著他們去瀟灑、來維持陣營的活力么?
他似乎是真的不適合做管理。
……用曾經和管理們爭執時的話來說,是——太理想主義?
“不要嘆氣!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畔響起,路知許回神側目,去隔壁房“主持大局”的葉聞竹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正坐在他身邊,手中取了個干凈的杯子。
見路知許轉頭,他將一杯純凈水放到路知許手中,自顧開口道:“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是人和人不一樣,追求也不一樣!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才又道:“如果一定要說你做錯了什么的話,那或許是,對自己太不夠寬容了。人各有志,有人想要的和你不一樣,所以他們會犯錯,但無論如何,這錯跟你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不要總給自己身上攬事。”
純凈水的涼意透過玻璃杯傳遞到指腹,伴著葉聞竹那比手中水還要清涼的嗓音,路知許的心也跟著沉靜了下來。
他垂眸思量片刻,抿了口水,又抬起眼,撩起抹輕快:“還以為你作為家屬,會說我的錯誤是對自己不寬容,但對別人太寬容了呢。就那什么,好多人看小說看電視不是都會罵么——圣父白蓮花什么的?”
房間里,仙君和炒蘿卜絲正在麥上飆歌,鬼哭狼嚎一片,樂聲轟轟,路知許把水杯放到桌上,隨口胡謅地掰扯。
“按照爽劇的標準,在被‘擠兌走’后,屬于我這個主角的戲份應該是怒而復仇、把他們所有人都殺退服,這樣才能對得起之前所遭遇到的一切吧不是嗎?”
路知許的聲音里帶著笑意,葉聞竹卻沒有笑,他輕嘆口氣,認認真真看著路知許的眼睛,字字清晰。
“知知,善良不是錯誤。”
從來不是。
“你就是你,你做的沒有任何問題,善良也沒有。只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善良而已——堅持做你認為對的事就好,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交給我!彼讣恻c上路知許始終擰著的眉心,輕輕揉了兩下,語氣也輕,“笑不出來就別笑了,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放心,這里沒開燈,誰也看不見!
早在四目相對看清他的認真時,路知許唇邊的弧度就已經僵住,待到聽完這些話,他的表情簡直再也維持不住。
撐出的輕松垮作一團,強定的冷靜兵荒馬亂。
他喉頭滾了滾,終于還是沉默下來。
好像確實……
有一點累。
包廂中一片熱鬧,沒人注意到角落的安靜。那邊幾首歌比完,仍沒分出高下,但僅憑嗓門仙君當之無愧地拿下第一,炒蘿卜吵吵嚷嚷,直呼不服,要來找外援。
被他找來的“外援”畫萬古身為“玄月老媽媽”,自家老大是個不愛管這種事兒的,只負責出錢,所以只能是他在兩個包廂里來回串著穩場子,心累,身體也累。
哪曾想這剛回來坐下,屁股都還沒熱乎,懷里就被塞來了話筒,一時簡直哭笑不得,但也無可奈何,只能重新站起來,接受這被“趕鴨子上架”的命運。
“我來吧!
輕飄飄的三個字,聽出來是誰的聲音,畫萬古頓時如聽仙樂耳暫明,一掃萎靡,忙不迭把麥遞過去,口中也道:“兄弟們,真正的麥霸來了!”
隨著他這一嗓,所有人也都看清了拿麥的人,包廂里也一陣轟動,起哄聲此起彼伏。
“哎喲竹神準備來亮一手了,家人們,錄音走起!”
“哇靠我們男神今兒這么大方!來來來快,準備好打call了。”
……
路知許隱于昏暗之中,看著原本在身邊坐著的人一步步走向眾人中心,走到光芒之中——
葉聞竹靠倚在點歌臺旁的沙發扶手上,單膝屈起,姿態從容。
屏幕上,歌曲的MV載入播放。
“拉上窗簾,不讓一絲光透進來……”
他的音色本質水般清潤,但平時由于本人的原因,便總帶著些冽,此時娓娓唱起歌曲,倒意外有些綿密的溫柔在里頭。
他唱,生活之中總會有些不愉快;
他唱,但只要你在,沒有什么會化不開。
葉聞竹沒有回頭,一直望著屏幕,他只是靜靜地唱,但所有想表達的情緒卻都沒有被路知許遺漏。
[無論世界怎么浮躁,只要你還在,就是安好的歲月。]
[讓我來保護你吧,在嚴冬,在雨夜,在……蒼蒼歲月中。]
動聽的、似唱似吟的男聲中,路知許微微恍神。
縈繞不散的復雜和失落不知道什么時候便被潺潺流水般無孔不入的關懷輕輕撫慰,變得杳然無蹤。
拋卻煩惱,滿滿的熨帖和稱意之中,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疑問。
說起來,為什么折竹在知道他是“那個阿知”之后,就這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甚至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
——他好像一點也不對此感到意外。
這是為什么?
難道折竹已經喜歡他喜歡到即便知道他是曾經的死對頭也不會有絲毫波動了嗎?
……不至于吧?!
掌聲轟然,路知許重新拿出個新杯子,給自己倒了點酒,涼涼的酒液入喉,卻沒能壓住和掌聲一樣、雷鳴般炸響在自己耳畔的心跳。
…
現場的氣氛被葉聞竹這一亮嗓給徹底炒熱,就連今天原本沒什么玩心的路知許,在發現這些人對他這個曾經敵對老大的身份根本沒什么介意之后,也加入其中小小唱了一首。
時間滾動至后半夜,包廂里的大家卻都沒有休息的意思,甚至越玩越嗨,兩邊的人到處串場,還提議這邊結束后再出門找個酒吧續兩場。
路知許小喝了一點酒,又跟大家玩了一會兒,也有點上頭,在“續場派”代表她不懂來統計是否要一起去的時候,他沒什么猶豫就點頭:“好a……”
“他不去!
葉聞竹結完賬回來,徑直替路知許回絕了邀請,揮手趕她不懂離開去問別人,然后又轉向畫萬古:“你帶他們回酒店吧,路上小心。”
有好幾個喝得暈頭轉向的——要不是這樣,他們肯定也在嚷嚷著要續場的行列里,現在由還清醒的畫萬古帶隊回去,確實都得多多看著點,也確實得小心。
蘿卜絲把炒蘿卜絲抱起來,走到畫萬古身邊等候著,畫萬古攬著已經迷糊得腳下都在發飄的仙君,點頭:“我知道了。那你們——”他看看眼神清明看起來完全沒有一丁點事的路知許,再看看一直清醒冷靜的葉聞竹,欲言又止片刻,才又一次點點頭,“你們也小心!
葉聞竹是不會去續場了的,看樣子小鹿也去不了了。
目送畫萬古等人離開,再跟她不懂他們告別,葉聞竹牽起路知許手腕,朝外走去。
路知許從被他截斷話的時候就沒再開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下被拉著走,也沒拒絕,老老實實跟著。
走了十幾米出去,葉聞竹停下腳,又忍不住嘆氣——他今晚好像嘆氣格外多。
但也沒辦法,誰讓旁邊這個這么不省心。
“就一會兒沒看著你,你也能喝上幾杯——”抓著手腕改十指相握,他詢問,“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鐘,真的想跟他們去續場么?”
路知許覺得他其實也沒有醉,就只是今晚腦子里想的事情有點多,情緒有點雜而已,一開始是因為夢劍他們,后來又加入了折竹,再后來甚至還有玄月這邊玩家們的態度——
總之,幾小杯下去,腦袋有點沉,但思維什么的也都還是清醒的。
起碼在他看來是這樣。
不過這酒確實是偷偷喝的,畢竟折竹給他倒的都是特地準備的清水,一看就是不太打算讓他喝酒。
所以心虛作祟,被牽住后,他乖順極了。
聽葉聞竹開口,便誠實道:“也不太想!
“……”葉聞竹又嘆了口氣。
不是意外的答案,甚至連原因他也能猜到一點,所以他干脆不再問了,帶著路知許繼續走。
他今天是開車來的,就停在附近的地下停車場,所以晚上滴酒未沾,眼下正好可以把這個小醉鬼送回去。
路知許順從地跟著他走,走了一會兒,又突然開口說道:“但我跟瑤瑤說過了,今晚回去很晚,不用等我。所以我覺得,跟他們去續場也可以!彼忉,“多一起玩玩的話,不是會合群一點么。大家都是好人,我也不應該……”
“咔!
車輛解鎖,葉聞竹松開路知許,拉開車門,把人囫圇填進去,用行動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繞到主駕駛位,也坐進車里,葉聞竹替路知許調整了一下座椅。
“做你想做的,不用理他們,你不需要遷就誰,合群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事。不是說了么,萬事有我,在這里沒人敢再那樣對你。”
心里清楚路知許喝迷糊了,他說話也少了些顧忌,一點也不掩飾情緒,“……真是,到什么時候才能記住把自己放第一位!
說著,他傾身過去替路知許系安全帶,只是剛貼過去動作就猛地僵住。
——路知許在距離他咫尺之間的地方,長長出了口氣。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頸側裸/露的皮膚上,惹得葉聞竹頓時心頭劇顫。
這、這……
他呼吸都頓住,神經緊繃。
下一秒,溫溫熱熱的手貼到他肩胛,路知許十分自然地順勢展臂半環住了葉聞竹身體。
“我沒有想跟他們合群啊,我又不是他們指揮,也不打算再帶團!彼曇袈犉饋碛悬c惆悵,幽幽的,“主要是怕你難做啊?如果你還打算繼續喜歡我的話,那我作為陣營一把手的男朋友,也不好太孤僻吧……”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葉聞竹倏地轉頭,黑暗中,路知許眼睛晶亮,波光瀲滟,顯得極為認真,倒是一點也沒有醉了的樣子。
明明沒喝酒,葉聞竹卻覺得自己的血液也都跟著燙了起來。
他凝目,輕輕開口:“你說什么?”
路知許慢悠悠嘆氣,覺得這人是不是聽力不太好,但他不打算再重復,而是提起了另一件想了一晚上的事。
“你怎么一點也不驚訝我是阿知?”
葉聞竹覺得自己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無力得很。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跟個小醉鬼較真的自己也真是幼稚了。
他搖頭失笑,開玩笑一樣回答:“那不是更好么?”
路知許沒明白:“……什么更好?”
“咔噠!
扣上安全帶,葉聞竹拍拍擾得自己心神大亂的罪魁禍首手臂,示意他松開,又道:“是阿知更好,我要的就是阿知!
路知許眨眨眼,又眨眨眼。
片刻后,他非但沒松手,又把人抱緊了點,湊近端詳葉聞竹表情:“你暗戀阿知?”
于黑暗之中四目相對,葉聞竹被他這沒有任何邊界感的行為又一次驚得屏住了呼吸。
“……”
他快被這小醉鬼氣笑了。
干脆不避,葉聞竹接手臂撐著支撐身體,就這么由著路知許看,順便坦然看回去。
“是,我暗戀阿知——我喜歡阿知很久了。然后呢,小醉鬼,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還說、說……說什么?
路知許愣愣瞠目。
還有,誰是小醉鬼……他沒醉啊。
路知許今晚思來想去,一直覺得折竹沒有表現得很驚訝是因為“愛屋及烏”,所以不管他之前是誰都行,沒想到順序竟然反了,尤其是當這人嘴里毫不避諱地說出“我暗戀阿知”這種話,他原本就有點沉的腦袋更是亂成了一團漿糊。
就算有點懵,他也知道,這種話聽了是很讓人不好意思的。
對于兩個男性來說有些狹小的車內空間溫度迅速升騰,路知許臉頰和耳尖都滾燙,他猛地松開手,極力后靠了些,口中訥訥:“沒什么了……”
他背后就是座椅,哪里能退?
葉聞竹好整以暇看著他,淺色的眼中光華微轉,他把聲音又放輕了一些,誘捕獵物進入陷阱般循循道:“真的沒有了嗎,知知?我暗戀阿知,你不吃醋嗎?”
他吃什么醋,他就是阿知啊。
而且都到現在了……他也總不能說不讓人喜歡他吧?
路知許有點尷尬地舔舔嘴唇,搖頭:“沒有,你想喜歡就喜歡吧……你都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你也是做你想做的吧,不用在意我的想……——唔!”
未盡的音節沒于唇齒之間,只余一聲短促的氣音。
路知許緊緊靠在座椅上,雙瞳無意識地放大,腦中一片混沌。
獵物上鉤的太輕易,收獲甚至比想象中的還要多。葉聞竹原本只想勾著聽他說一句“那你喜歡吧”或“吃醋啊”的話,哪想又有這么個似默許又似暗示的下半句,便不再等。
呼吸交織,明明有水,路知許卻覺得一陣陣地發渴。
迷迷糊糊中,他想:果然還是不應該喝酒……多喝點水就好了。
第84章
“——路知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含著濃重怨氣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正有些出神的路知許三魂七魄都跟著被吼得顫了一顫,被動回了神。
“我跟你說話呢!路知許,路知許——人呢?!”
“在聽呢!辈煊X到對方的怨氣已然到了火氣的地步,路知許忙忙應聲,好聲好氣,“……你說什么來著瑤瑤?重復一遍吧,剛室友叫我呢!
“你這還說沒走神??什么室友,少來,一定是又騙我!”路知瑤的冷哼堪比臘月寒風,涼颼颼的。
鬼知道她這兩天吃瓜吃得正樂呵,什么什么前陣營總指揮A游戲回來卻加入了敵方陣營,還公開甩了前副手臉面,并揭露了退游原因等一系列不為人知的驚天大料什么的——卻突然看到自家這位“萌新”老哥就是故事主人公時候的心路歷程到底是怎么樣的一種情形。
從看到小鹿知知ID時候的震驚詫異再到瘋了一樣去網上各種平臺找那個“前陣營指揮”的事跡,反復論證后即便路知瑤還是一遍遍告訴自己“這不可能是我老哥啊”、但心中的動搖卻越來越深。
實在是那什么,真的很像……
尤其是把那位“知是你父不”的所有光輝事跡跟路知許平日里現實中的作為一比較——根本沒法昧著良心說那不是自家老哥啊,特么。
這不,在貓貓魚魚把那位“阿知”的事跡添油加醋全部跟她科普了一遍之后,路知瑤就再也忍不下去,怒而來找正主對峙了。
他媽的,他是總指揮,是大管理,……那她之前被上清劫的那些鏢怎么算!在玄月摸爬滾打這么久又是為什么!
用貓貓魚魚的話來說:早知道知知哥是上清的阿知,那就早去磨嘰瑤瑤帶我們去投奔大腿了。!最起碼平時日常會安全很多吧?
原本剛找到路知許的時候,路知瑤還有點心虛,畢竟跟她通話的人可是傳說中的大佬級人物,但很快她就察覺到了路知許的心不在焉,路知瑤簡直七竅生煙。
路知許這回是真的很無奈,因為他確實走神了,但原因……不太好說。
他總不能實話實說,說他最近幾天腦子里都反反復復是另一個男人吧?
關于活動夜的最后,路知許的記憶片了片的,不太記得自己在ktv唱了什么歌,但卻清晰記得她不懂來找他問要不要去續場,也記得最后是那誰幫他回絕了邀請,還記得畫萬古摻著仙君離去時候的背影,更記得那些沒頭沒尾的對話……以及一個讓空氣都變得灼熱的吻。
但這些總不能跟路知瑤說吧?
而且據路知瑤之前的說法,他那天晚上是被折竹背著送到家門口的,折竹提前給她打了電話,要不是她還在修仙沒睡覺,那估計就得是從被窩里爬起來去開門接手醉鬼的倒霉鬼了。
路知瑤說起這事的時候還有點小唏噓,又說折竹還告訴她,他喝多了酒,細細囑咐了一遍她該怎么照顧,事無巨細交代了一番之后還額外跑了一趟送來了解酒藥才離開。
想到這兒,路知許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他要是現在告訴路知瑤,那晚在回到家之前,她哥才跟那個男人接吻了,她會是怎么個反應……呃,算了,還是先不想這個了。
總之,他剛剛不由自主地走神是在想葉聞竹,這件事是絕對不能坦白的。
——對,是葉聞竹,不是折竹。
因為路知許依稀還記得,在狹窄的空間內,他脫口而出的“折竹”是被人怎樣強硬地堵回,隨后越發黏膩的呼吸聲中,有人低低在他耳邊輕訴:葉聞竹。
低啞的男聲似有魔力,呢喃著讓路知許至今都難以忘卻的話語,他說:“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知知,夜很深了……你知道了嗎?”
“——路知許!!你還在走神是不是?!”
遲遲沒等來路知許的回應,本就是來“興師問罪”的路知瑤差點被氣死:“難道你室友又叫你了??”
意識到自己又一次無意識地走神,路知許尷尬回神,淺咳一聲,誠懇道:“……抱歉,瑤瑤。我不是有意騙你的,只是那陣子剛好A游戲,沒想到你拉我玩,一時沒找到機會開口!
“合著還是我的錯了……”
有仙君那么個左膀右臂,路知許堪稱捋毛大師了,這態度極佳語氣溫和帶著點示弱話一出來,連認錯帶解釋都齊活,路知瑤本來有十分的火氣驀地就去了七分;尤其是回想一下當初,好像確實是自己一廂情愿一個勁拉著路知許玩游戲,都沒問過路知許到底想不想玩,也確實是沒給機會,于是三分又去兩分,只剩下一分還在搖擺不定。
她撇撇嘴,狐疑道:“那后來呢?后來難道也沒機會?”
路知許誠實道:“后來回來玩了之后,主要是我也不打算回到上清繼續去做指揮,所以覺得說不說沒什么意義。你在玄月,我當然是要來玄月的!
路知瑤:“……“
不得不說,聽了這話她這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最后一分火氣也蕩然無存。
——嗯,這話說的確實是實話,她在這兒,她哥當然是要來找她的,那打算跟上清那邊割席也沒什么毛病。
很懂事嘛,這哥哥沒白要。
她壓了壓稍稍翹起來的嘴角,又猛地咳嗽一聲,紆尊降貴從嗓子里擠出一聲“嗯”,矜持道:“……那好吧,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下次不許再騙我了,知道嗎?下不為例啊路知許!”
下次……
現在還有一包子事兒沒坦白的路知許對于這話可是萬萬不敢應的,他含含糊糊揭過話題:“那什么,他們叫我去打競技場,下次聊!
說完,也不再等路知瑤繼續發表什么“約法三章”之類的約定,就匆匆掛了電話,而后才長長松了口氣。
誰家哥哥會這么千方百計瞞著妹妹自己談戀愛的事啊,一般不都是反著來的嗎?簡直跟談什么地下情似的……偏偏他們還從來沒遮掩過,全世界都知道了,但她這個做妹妹的愣是只把他們當對兒假的拉郎cp來磕,還跟別人磕得津津有味……
搖搖頭,路知許心中感慨,視線很快被屏幕上彈出的一條消息吸引了。
【您的俠侶折竹已上線】
路知許又一次捂住了臉。
那晚過后,葉聞竹的表現和之前沒什么區別,太過正常的態度,反而搞得他一肚子疑問,懷疑是記錯了什么,可偏偏關系到這種事,他什么都不敢問,更不敢說自己其實記得很多。
總不能沖臉問人家“我們是不是親了”吧?
后來他上線,突然就收到了游戲中的求婚申請,葉聞竹向他求婚了——
但葉聞竹表現得還是很正常,沒有絲毫異樣!
“同意嗎?”
語音中平平淡淡的聲音,一如平時問“要不要競技場”的時候,似乎完全沒意識道在談論的是什么一樣。
太正常了,正常到路知許都覺得,如果自己大驚小怪的話才是不正常,才是小題大做——
所以,他緊張又緊張且緊張但盡量表現得很輕松地通過了那個申請。
然后兩人的角色之中就多了這么個俠侶的關系——除了他們,沒有任何人知道的俠侶關系。
連仙君和畫萬古都不知道。
簡直跟瞞著所有人領了結婚證似的。
搞得這幾天路知許又做賊心虛,又有種說不清的高興,因為想起葉聞竹而導致走神發呆的次數也多到數不清。
這邊,路知許還在對著“您的俠侶上線”的提示胡思亂想,屏幕上,折竹的組隊消息已經跳了過來。
【您的俠侶折竹邀請您組隊】
【是否同意】
路知許連忙點了同意。
[隊伍]折竹:來語音嗎?
路知許又連忙打開右下角的語音軟件,掛進頻道,帶上耳機,開啟麥克風。
“來了……聽得到嗎?”
話一出口,路知許就恨不得抽自己兩下,這怎么就變成個夾子了,跟上課時候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一樣,這樣講話好奇怪!
聽著那邊葉聞竹在他開口后明顯帶著笑的呼吸聲,路知許自暴自棄地想:……算了,反正,好像最近兩人獨處的時候他都是這樣,愛怎么樣怎么樣吧。
“笑什么笑!甭分S惡狠狠道,“很可笑嗎!”
葉聞竹完全沒有惹他惱羞成怒了的自覺,而是很自然地接話:“很可愛。”
路知許:“……”
算了,算了,笑就笑吧。
他不太自在地轉移話題:“去做日常?”
“好!
葉聞竹從善如流應下,兩人最近玩游戲都是這樣,語音掛在一起,日常一起做,據點戰一起打,有時候再一起打打副本什么的,然后攻防戰的時候他們就各自去做各自的事。
聽起來似乎和之前完全沒什么區別,那個……吻,還有這莫名其妙來的俠侶關系什么改變也沒帶來一樣,但路知許知道,還是有點不一樣的。
畢竟除了上述的事情以外,他們現在又多了一項其他的一起做的事:掛機。
兩人都沒什么事做的時候,就會把角色放到同一個地方掛機,語音也掛在一起,雖然有時候什么話也不說,但就是掛著,也不關麥。
聽著對方那邊偶爾傳來的動靜,就好像兩人同處一室一樣。
氣氛實在是……
曖昧過頭了。
葉聞竹喜歡把角色放到思月湖,那是因為離得太近所以經常隸屬于上清的一張陣營地圖的小眾景點。他不怕被敵對勢力發現擊殺,路知許當然也不怕了,兩人就那么天天把角色扔到上清地圖掛機。
交完日常任務,路知許習慣性地問道:“掛機?”
葉聞竹卻沒跟之前似的應下,而是道:“先不去。”
路知許晚上抱著手機跟這個又那個的閑聊的時候,曾聽畫萬古以及葉聞竹本人透露過一些,說是他在上學期間跟幾個家里世交那邊的朋友一起弄了個工作室,現在雖然還在繼續往上讀,但也同時在忙些工作室的事,時不時都有些臨時會議之類的。
所以他現在說不去,路知許也對此表示理解:“有別的事要忙嗎,那你快去吧。”
哪曾想葉聞竹又道:“不忙,跟我來!
說著,他傳送離開,路知許查看了一下折竹的位置,竟然是在主城,還是人最多最擁擠的那個主城。
他有點疑惑:去主城做什么?而且還是這個城,那里平時基本都是各種站街拍照凹造型玩家們的聚集地,平時他們根本不會去,要去主城也都是去人少一點的……
不過路知許雖然疑惑,卻也沒拒絕,去一下而已,又不浪費什么時間,剛好看看葉聞竹有什么事。
他操作小鹿知知傳送,也跟著來到了折竹所在的地方。
這里不愧是江湖之中最熱鬧繁華的主城區,各種精美炫麗的人物模型在身邊來來往往,五顏六色極度璀璨的各色光污染式光芒特效充斥屏幕,即便電腦已經是很不錯的游戲本,路知許落地后網延都還有一瞬間的紅色,畫面都跟著卡了下幀。
他心有戚戚,連忙趁畫面恢復的短暫時間打開了非隊友人物和特效屏蔽,這才操作小鹿知知前往地圖中折竹所在的位置。
折竹并沒有走遠,所在的區域看周圍ID區域的密集程度來說也是很熱鬧的區域,路知許沒往這邊來過,就只是單純地跟著葉聞竹在移動。
直到兩人都停下腳步,站在了一個身穿翠綠印花裙的NPC身邊,葉聞竹的聲音才從耳機中傳來。
“可以嗎?”
路知許有點沒搞懂狀況:“……嗯?什么?”
似乎想到了他可能沒明白,葉聞竹解釋:“這里是婚禮登記處!
哦,原來這個NPC就是媒婆啊。
《江湖》中確實是有婚禮系統的,要在這里登記才算數。路知許見過不少秀恩愛的,甚至還親身參加過好多場,當然了,都是別人的。
如此一解釋他便了然,可旋即又一愣:“嗯……嗯?”
等等。
婚禮,那不是得預約嗎?每天定時發放后幾天某些時間段的名額,不僅考驗手速,還考驗網速,之前聽人抱怨過,好像還說挺難搶的呢。
那他們這是來預約婚禮嗎,難道現在有名額發放?還是要蹲之后的名額?
也是,他們倆人來搶手速確實更有保障,成功率也更大一些。
想到這兒,路知許也不太迷糊了,咬咬牙把心一橫。
……行!結個婚么不就是,這有什么的!證都領了,難道還怕辦個婚宴?
辦,辦他娘的!
然而還不等路知許詢問具體的預約流程,葉聞竹已經繼續道:“結成俠侶的當天我就來預約了,時間是明晚八點!
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的路知許又是一呆。
……已經搶到了?
那還叫他來做什……
咦,晚上八點,那不是傳說中最難搶的時間段么,這也能搶到,這么厲害?
察覺到路知許在走神,葉聞竹微微一笑:“如果明晚結婚,今天是發請貼的最后一天。”
帶著示弱般的征求,他問:“發嗎?”
就像是……最后的求婚。
一剎那,路知許心臟狂跳起來。
要和我在一起嗎?
昭告天下嗎?
結婚嗎?
他聽到自己說:
“好。”
【系統: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俠士[折竹]與俠女[小鹿知知]將于明晚舉辦婚禮,宴請江湖,誠邀各位前來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