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091
明茗假裝沒有看到寨民們不是很高興卻還要強撐笑臉的模樣, 笑吟吟地問族老道：“族老可做好準備沒？我們將芒童帶來了。”
明茗在杜重肩上輕輕拍了一下。
族老點頭：“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浮籠，到時候請芒童進入浮籠，將浮籠沉進神潭即可。”
族老抬手示意, 寨民中挑著桿, 將竹子編成的浮籠抬上來，讓明茗和沈荼檢查。
這個浮籠很大, 約莫能塞下六七個成年大人。杜重那么小一只坐進去, 活動范圍很寬敞, 翻身轉動也很方便, 并不會覺得很難受。
寨民們的材料挑選也很仔細，選的竹料韌性很好, 看著就很結實。竹邊也明顯被打磨過了, 沒有一點毛刺，很光滑, 不會刺到浮籠里的人。
這點挺重要的, 畢竟杜重下水要光著身子，萬一竹邊不小心將杜重劃到, 讓他失血。
那之后會發生什么，還真不好說。
檢查過浮籠的質量后，明茗點頭, 露出滿意的神色。
杜重這兩天和明茗沈荼相處的很多, 玩水也玩的很快樂, 面對他們倆時不再像之前那樣拘謹, 放松了許多，有什么話也敢直接說了。
看到浮籠后杜重拉了拉明茗的袖子, 抱怨道：“哥哥，我不想坐在籠子里下水, 感覺怪怪的，像犯人一樣。”
“我現在已經會水了，直接下水可以嗎？”
族老和寨民們聞言大驚失色，哆嗦道：“芒童大人，這萬萬不可啊！萬一您在神潭中出了事，沒有浮籠幫助，我們如何將你打撈上來呀。”
明茗之前嚇唬他們說，句芒祝福之力的消失并不能幫他們獲得自由，說不定還可能失去生命。
寨民們因此忐忑不安，有個別的人想打退堂鼓，但大部分寨民在糾結過后仍選擇繼續。
他們這一族被困在這個林境幾萬年了，如果錯過這次機會，芒童不知隔多少代才會再出現，他們等不起了，也不想因此背負來自后代的埋怨。
寨民們與世隔絕，幾乎沒有生病過，他們也很難回憶起一生中零星幾次生病是什么樣的感覺。
對生命的鈍感敗給了對自由的渴望，卻也給他們帶來了生機。
他們已經決定不計后果，也要幫助杜重獲取傳承之力，因此十分在乎杜重的安危，生怕他冒險。
好在這次明茗也支持他們，勸杜重道：“神潭與普通的湖水不同，神潭范圍不大，卻是無底之水。”
“就算你會水，可你若是沉了下去，也只會一直往下墜，然后再也浮不上來。聽他們的，乖乖坐在浮籠里，不要亂來。”
杜重驚訝道：“神潭那么危險嗎？”
明茗聳肩道：“我剛進去時，也被嚇了一跳呢。”
明茗如此說道，族老們的表情卻又些不對。
為首的藤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道：“聽大人的意思……好像進過我們的神潭？”
不對呀，他們檢查杜重身份那一次時，明明沒有帶明茗。難道他們那時候偷偷跟上來的？
族老忐忑地想，也有可能，畢竟明茗和沈荼的術法很高超，能夠無視林境的結界，也能遮去杜重的身形，讓他站在他們眼皮底下，他們都找不到人。
明茗看穿了他們的想法，嘻嘻一笑：“是呀，我們剛來你們寨子的那一晚，我和沈荼中途離開過一次，當時就去過了呢。”
藤面色扭曲，他有印象了，但很快又害怕起來。
他沒想到明茗和沈荼居然那么早就發現了神潭的存在并去過了，在他們兩人眼中，木芒寨好像沒有一丁點的秘密。
藤有些后悔了，后悔上一次他們帶杜重來時，露出了不好的態度，被兩人所惡。
如果沒有這件事，他們和明茗沈荼，甚至與杜重的關系，一定會比現在和諧的多。
沈荼道：“事不宜遲，出發吧。”
幾人便不再聊天，抬著浮籠往神潭走去。
明茗和沈荼走在最前面，杜重拉著明茗的衣袖亦步亦趨地跟著，不時地東張西望。
族老和寨民們默默跟著身后看著，看了會兒，藤絕望地發現，明茗居然真的認識路！
他真的去過神潭。
藤懸著的心終于心死，知道明茗和沈荼不是他們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寨子所能控制的人物，不再心存僥幸。
一行人到達神潭處。
寨民們將浮籠在潭邊的草地上放下打開，杜重只要將衣服脫掉后坐進去，然后將浮籠合上，再沉進潭中。他們所能做的事情便結束了。
接下來的一切，就要看杜重的努力。
按照木芒寨族老的說法，杜重需要在神潭中浸泡十日，讓春神的神力將他的身體從里到外沖刷一遍，幫助他恢復神性。
明茗和沈荼討論了一下，對此還是有一點擔心的。畢竟神潭中有句芒之心，封存著句芒的神念。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說到底，那也只是一個亡神的殘存神念而已。
明茗在一旁看著族老他們帶著杜重折騰，忽然想起了那一夜在這個神潭里和沈荼胡來的事。
當時好像也沒想太多，心情一激動，又有點感覺，就纏住了沈荼。
現在想想，卻有點尷尬。
但并不是為與沈荼的親近尷尬，而是明茗忽然想起來，句芒神念在心臟里的話，那豈不是將他與沈荼的所作所為都看在眼里？
想到這里，明茗頓時羞恥，腳趾忍不住摳地。
沈荼見他神情異樣，低聲詢問。
明茗別扭了一下，小聲將自己想的東西告訴沈荼，惹來沈荼低笑。
沈荼悶笑道：“我豈是沒有分寸的人？放心好了，他沒看到我們親近的場面。”
至于是他隔絕了句芒神念的阻探，還是句芒神念當時并未蘇醒，沈荼則沒有說。
明茗也并不關心，知道后面，神念沒看到不該看的畫面后，便放下心了。
那邊杜重已經坐進了浮籠里，小孩衣服脫的光溜溜的，實在害臊，于是抱著膝蓋，把頭埋在膝蓋里，不露臉。
大家都知道他不好意思，也沒有非叫他把頭抬起，反正也沒影響。
寨民們將浮籠合好，萬事俱備，只差下水了。
藤滿眼憂心，問明茗道：“大人，等一等芒童就要入水了。屆時他要在潭水中待上十日，期間都不能冒頭露面。這原本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但我聽那曼說你們有辦法，恕我冒昧問一下，您能告訴我您用的是什么辦法嗎？”
“我并非想打探您的事情，只是如果不弄清楚的話，我心中擔心的厲害，放心不下。唉……”
明茗點頭：“我們來之前給他服用了避水珠，沈荼擔心普通的避水珠會將潭水之力隔絕，影響效果，所以給他用的還是最好的鮫珠，能讓他在水中幻化出鮫人的呼吸器官。”
“所以你放心好了，他不會溺水的。”
藤聞言下意識看了眼較為寡言的沈荼，沈荼正看著杜重，并沒有理他們。
藤露出一抹笑容：“如此我便放心了，那吃食……”
沈荼淡淡道：“他入水便普通修真者修煉，自有木力補充他的消耗，同時也幫助他洗筋伐髓，所以這點不用管。”
藤終于放下心來：“那我們便準備抬芒童入水了。”
明茗安慰道：“小重，你聽到了嗎？要入水了，你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害怕，遇到特殊情況，我和你沈哥哥會將你救出來的，你不要慌，知道嗎？”
杜重抬起頭，重重點頭。
寨民們抬著將浮籠放入水中，浮籠很大，有一半地方都浮在水面上。但杜重小小一只，體積連浮籠一半都不到，然后便慢慢沉入了潭中。
他下沉的過程中，岸邊眾人能清晰看到他外表的變化，看到他的耳邊長出魚鰭與鰓，懸著的心放緩了一些。
明茗和沈荼卻并沒有放心，他們知道，對于杜重的“危機”才剛剛到來——
句芒之心躁動著，其中的神念蘇醒了。
第092章 092
先是有一點漣漪在浮籠四周蕩開。
漣漪越來越大, 最后演變成劇烈的水波紋，隨后水柱自浮籠正下方、及四周沖湧而起，將浮籠頂著升空, 一個水球將浮籠包裹, 周圍還有數道水流圍繞著浮籠旋轉繞動。
虛幻的人形從石潭的漩渦走出，目光落在潭邊的明茗和沈荼身上。
杜重躺在浮籠中, 耳邊的魚鰭還在, 證明避水珠還在發揮著作用。但他雙眼緊閉, 如此大的動靜都沒有蘇醒的跡象, 很顯然，他是被外力影響了, 無法醒來。
明茗皺著眉看了杜重一眼, 微微嘆息一聲，然后看向潭中也正望著他們的虛影。
虛影, 即句芒神念微微頷首：“多謝兩位將吾轉世帶到此處, 兩位可有所求？請盡管提出，吾會盡吾所能相助。”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很明顯，如果明茗和沈荼接受了句芒神念給的好處，接下來, 他們就不能再插手杜重的事了。
沈荼淡淡道：“無所求, 此子平安來、平安歸去, 即可。”
句芒神念微微勾唇, 笑道：“吾能讀取些許重的記憶，二位與重非親非故, 對重卻很是盡心，并不似無所求的架勢。”
“二位是認為重更年幼, 對爾等更傾心信任，能給二位回報更多的好處，所以選擇助他而棄吾嗎？”
“如果二位是這種打算，那我想，你們做錯了決定。重能夠繼承吾神隕前所留下的神力和記憶，但這些神力記憶受限于他如今的體魄，俱被封印，無法開啟。”
“爾等或許能從重那里得到想要的，但卻需要很久，遠不如與我合作更快。”
沈荼笑道：“千年一瞬，我們等的起。”
句芒神念沒有說話。
明茗問道：“你要我們幫你？你想做什么，奪舍杜重？”
句芒神念答道：“他既是我，我既是他，何來奪舍一說？”
沈荼：“他是句芒完整的轉世，而你不過是句芒留下來的一道神念，連個完整意識都算不上。他確實是你，但你卻未必是他。”
句芒神念臉色微微一變，倏然冷下：“兩位的意思，看來是要與我動手了？”
沈荼眼睛微瞇，冷冷笑了一聲：“有何不可。”
明茗回頭看了眼大驚失色的族老和寨民等：“這里還有人呢，小心別鬧出人命啊。”
沈荼手一揮，直接將這些人轉送到林境的另一頭去，省得他們在這里礙事，被誤傷到。
隨后右手抬起，微微一握，銀色戰戟在他手中出現成型。
句芒神念見勢不妙，居然往潭水里一鉆，不見了。
剛剛擺出架勢的沈荼：……
明茗也瞪大眼睛，蹲在潭邊探頭探腦：“神念呢？哪兒去了。”
沈荼皺眉道：“躲回句芒之心里去了。”
沈荼話落，天上的浮籠卻倏地砸下，噗通掉進了潭水里，并且不在像之前那樣有半邊浮在潭水上，整個都沉了進去。
明茗反應很快，見狀直接往潭水中一躍，跟著追了下去。
明茗倒是沒找沈荼提前要避水珠，但他已經煉化了青龍珠，龍善御水，比鮫珠所化的避水珠還好用。
青龍珠與明茗融為一體，明茗被青光包裹著身體，那條小小的青蛟也借此現了形，體型變大了數十倍，化作青色的游龍盤繞在明茗身上，和他一起追向潭底，追著那個急速墜落的竹籠。
沈荼見明茗跳進了石潭里，一刻沒敢遲疑，當即也跳了下來，如銀光利箭，氣勢兇猛地破開水面直沖下來。
他速度比明茗還快一些，刷的就飛了過去，路過時的水波還濺到了明茗，明茗有點郁悶。
沈荼很快就攔住了急速下墜的竹籠，將竹籠托在手里，阻止它進一步下墜，但并沒有帶著竹籠離開。
明茗很快就擺動著雙腿落在了沈荼身旁，和他一起低頭看著潭底。
在幽深不見光亮的潭底中，外來的明茗和沈荼是唯二兩個發光源。但明茗能看到，在潭底深處，還有一點綠芒亮起，并且那道綠芒越來越亮，并越來越大了。
明茗和沈荼等了一會兒，綠芒終于與他們接近了，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是那顆句芒之心。
明茗和沈荼屏息等待著，旁邊卻還傳來一陣咕嚕聲，咕嚕聲后，小孩說話的聲音響起：“明哥哥，沈哥哥，我們這是在哪里啊？”
明茗回頭看一眼，發現杜重居然醒了，正趴在竹籠邊上，瞪大眼睛看著他們，張嘴說話時，還有咕嚕泡泡從他嘴里飄出來。
明茗摩挲著身上青龍的鱗片，笑道：“在潭底呢。”
他盯著杜重的表情，萬一他害怕了。露出與避水珠分離的跡象，就要及時出手將他與潭水隔開。
好在杜重并沒有那么容易受驚嚇，又或許，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他正盯著明茗身上的青蛟看，一臉興奮道：“明哥哥，你身上的是龍嗎？”
“它真好看。”
明茗點點頭。
杜重一臉感嘆羨慕地說：“他好漂亮啊，我也好想要。”
沈荼這時說道：“句芒御有兩龍，等你繼承他的力量后，或許可以找找看相關的記憶，那兩條龍說不定還在。”
杜重高興道：“真的嗎？那真不錯，到時候我自己留一條，再給一條給我弟弟。”
明茗似笑非笑：“那你可得好好堅持，回頭出去了才能跟你弟弟分龍。”
“嗯嗯。”
句芒之心愈發靠近他們，杜重也不由低頭，看著靠近的綠芒喃喃道：“哥哥，下面有個東西好吸引我。”
明茗摸摸劇烈跳動的心臟，又摸了摸身上青龍的嘴巴，隨口附和道：“誰說不是呢。”
已逝春神的心臟對于任何一個木行生靈而言都吸引力非凡，也就明茗的來歷更不凡些，才能勉強克制住自己，但那股沖動卻仍然在，并沒有消失。
明茗忍不住挪了挪，往沈荼身上貼了貼。
兩人中間隔著青龍與水流，明茗不滿足，將青龍扒下來，讓它往旁邊去點。
沈荼將手遞給他，他攥在手里來回摸了好幾下，才感覺那種蠢蠢欲動的心情平復了一點。
句芒之心終于全部出現，與明茗沈荼杜重處在不足百米的空間內。
靠近幾人后，句芒之心的速度驟然放慢了些。它慢悠悠地繞了個圈，拐個彎從明茗和沈荼繞路飛過，然后往杜重飄去。
明茗瞪著眼，伸手一撈，把它撈了過來。
明茗好笑又無語：“它當我們是傻的，還是瞎的？以為繞個路就能把我們繞過去？”
沈荼本來沒有表情的，聽到明茗的話后也不由勾唇笑了一下。
第093章 093
明茗將句芒之心舉起來看, 問沈荼：“你有辦法將那道神念逼出來嗎？”
沈荼微微瞇起眼睛：“那就試試吧。”
這時，竹籠里的杜重卻忽然說話道：“哥哥，能把他交給我處置嗎？”
明茗和沈荼一起看向他, 兩人往上游一點, 與杜重位置平齊。
明茗這次選擇將話掰開揉碎了與杜重講：“你確定？這顆心對你而言或許很危險。這顆心中存著春神句芒曾經的一縷神念，這縷神念想要將你取而代之。”
杜重張嘴, 想要說些什么, 明茗擺手道：“你是想說他就是你的前世, 也是你嗎？沒那么簡單。如果你真的被他取代了, 他絕不會像你一樣對你的父母和弟弟抱有同樣的感情。”
杜重一時沒說話，他失神地看著明茗手中的心臟, 眼睛被句芒之心照映的散發出碧綠溫潤的光。
許久后, 他忽地垂下眉睫，徐徐一嘆。
沈荼意識到了什么, 瞇起眼睛盯著他。
杜重抬起頭, 神情有種不似孩童般的穩重，眼中有些疲憊, 是看盡一切世事的滄桑。
他對句芒之心說道：“出來吧。”
句芒神念從心臟中鉆出來，皺著眉，神情復雜地看著他：“沒想到幾萬年過去了, 轉世魂魄中居然還有一點‘真我’殘存。”
“杜重”嘆道：“再轉世一次, 若我還是不能回到這里, 這點‘真我’應該就會徹底磨滅了。”
句芒神念聞言抿唇。
“杜重”問道：“你想取我而代之？”
“取而代之？為什么要用這種詞來形容你與我之間的關系呢？”
“你也認為, 我不再是你。所以，不接受我回到你的身體中嗎？”
“杜重”淡淡道：“這前提是, 你也得認為，你就是我, 會順其自然的與當世之我融合。不會在回歸后，與我當世的記憶斗爭，爭個你死我活，誓要出個主次。”
句芒神念茫然道：“可我如此龐大，當世芒童如此弱小。我該退讓到什么程度，才會讓他的記憶與意識占據主體呢？”
“杜重”看著他沒說話。
明茗說道：“你非要與現在的杜重較出個高下，這么看，你也并不覺得自己就是句芒本體呀？亦或者，你不認可現在的杜重？”
句芒神念不想理他，打又打不過，他才不想多費口舌。
“杜重”問句芒神念：“我希望你能自散靈識，將我交予你的傳承和一些重要記憶都平安傳渡給當世芒童，你可愿意？”
句芒神念冷冷看著他不說話。
“杜重”再次嘆息：“罷了。”
他轉頭看向明茗和沈荼：“多謝兩位護送我回到這里，兩位想要什么，請告訴我，我會盡量將相關記憶截取出來，留給當世芒童，讓他帶你們去尋找。”
明茗眨眨眼，試探道：“木靈珠，可以嗎？”
“杜重”神情有一點茫然：“木靈珠呀……”
他看了句芒神念：“我會找找看的。”
顯然，這點真我之靈并沒有木靈珠的相關記憶，他要找，就只能是句芒神念的記憶里找了。
句芒神念臉色頗為難看，大概覺得自己被輕視了，羞惱之下直接向杜重沖了過去。
“杜重”淡定地看著他，不閃不避。
明茗有些著急，晃了晃沈荼的手，催促道：“你反應快，剛才怎么也不攔一下。這下好了，神念跑杜重身體里去了，萬一真把杜重的意識給擠沒了咋辦？”
沈荼搖搖頭：“句芒的真我之靈看上去早有準備，應該不會出事。”
明茗還是有些擔心：“那萬一呢？”
沈荼淡定道：“不會出事的。”
語氣很是肯定。
明茗冷靜了些，盯著他上下打量兩眼，琢磨道：“看上去你也早有準備。”
沈荼坦然道：“我在杜重腦中下了禁制，保證他的魂魄不會受到損害。”
明茗用胳膊抵了抵他，抱怨道：“那你剛才怎么不和我說？害我白白擔心一場。”
沈荼輕哼道：“是你對我不夠放心，我怎么可能在你關心的事情上犯這種糊涂？”
明茗聞言摸了摸鼻子，有點子不好意思，湊近沈荼，討好地在他鼻尖上親了親，受到句芒之心的影響，他正躁動著，沒忍住，又在沈荼唇上輕輕咬了一下。
沈荼目光深深地看著他，將他抱在懷里。視線不經意間從又陷入昏沉的杜重身上劃過，輕輕嘆氣。
木芒寨的預估挺準確的，十天十夜，一天都沒有少。
十天后，杜重睜開眼睛醒來，張開嘴，吐出一串泡泡。
他用力蹬了蹬腿，腦袋便從潭水中冒出。
沒有了句芒神念的牽引拉扯，明茗和沈荼又將浮籠推回了水面上，讓它和之前一樣一半泡在水里，一半露在岸上。
杜重轉著腦袋，正尋找著明茗的蹤跡時，一條細小的青蛟從他身旁的潭水中飛出，然后鉆進了一旁的樹林里。
不一會兒，明茗和沈荼就在青蛟的帶領下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明茗打量著杜重，杜重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明哥哥，沈哥哥！”
看來留下來的是杜重了，沒出意外。
明茗抬手，浮籠從石潭中飄出落在岸上，杜重順勢滾了一圈，打開浮籠的鎖，連忙從里面爬出來，將明茗遞過來的衣服穿上。
明茗蹲在他旁邊問道：“繼承傳承的過程順利嗎？”
杜重重重點頭，還摸了摸心臟：“哥哥，那顆綠色的心臟里飛出來一個小心臟，跑到我身體里了，大的心臟又掉回潭水里了。”
沈荼道：“就讓它繼續留在這里吧，這片林境和木心也需要它的力量的守護和滋潤。”
明茗問道：“你知道那顆心臟里有神念嗎？神念后來跑到了你的身體里，有沒有和你發生沖突？”
杜重點頭，然后又搖頭。
明茗挑眉：“這是什么意思，有還是沒有？”
杜重老老實實道：“他想攻擊我的，但是沒有成功，他自毀了。”
“自毀？”
杜重回憶著當時的場景，念道：“吾本木神，司掌樹木枯榮。花開花落，歲歲榮欣，既是自然天理，亦是吾之道行。”
“為保吾修行傳承，吾更該順應天理輪回。若為記憶和曾經而奪舍當世，不僅與天道相悖，更與吾之道行相悖。”
“道行崩毀，吾曾為春神又能如何？與路邊草木微塵又有何異。”
明茗聽明白了杜重的意思：“自然輪回是天道行常，句芒修煉的木道順應天時，更應該遵守天地輪回、自然更轉的規矩。如果他不遵守，那便代表他壞了自己的大道。”
“大道崩毀，修為散盡，神念沒有根基依托，自然而然就消散了。”
沈荼說道：“神念是句芒自己留下的，但他估計是在神隕時又想通了。在魂魄里留下一點真我提示神念。”
“但神念存在了上萬年，一直想的就是奪舍當世芒童，哪里會被他三言兩語打動相信？或許他將道理掰扯開，神念能理解相信。但順應自然天理的下場，依然是神念自行消散，無論怎么選，神念都只那一個結局。”
“他應該也是想到了這里，所以便沒有與神念多言。”
明茗搖頭道：“無論怎么選都是死路，沒有未來，他也挺倒霉的。”
杜重別扭道：“其實，也未必沒有，但我不希望那樣。”
“哦？”
杜重皺著小眉頭，郁悶道：“按照那個自稱‘真我’的我的想法，小琳生來魂魄不全，如果神念沒有自毀大道，或許能殘存下來一點。遇到小琳的話，神念殘余能與小琳融合，重新復生。”
杜重握緊拳，咬牙道：“他就是我，他可以在我身體里復活，但他怎么能打小琳的主意呢！如果神念在小琳身體里復活了，那原來的小琳怎么辦！”
杜重雖然接受了句芒的傳承和一些記憶，知道杜琳魂魄不全。但，就算是魂魄不全的弟弟，傻傻的，那也是他弟弟呀。杜琳魂魄不全，也該尋找他丟失的、屬于他自己的魂魄，怎么能讓其他魂魄隨隨便便就和杜琳的殘魂融合呢？
杜重失落道：“或許，前世的我，與現在的我，的確是不同的。”
明茗不知道該怎么安慰這個失落的小孩，只好保持沉默。
杜重心理還是很強大的，很快就振作起來。
“對了哥哥，你是要木靈珠的下落對吧，‘真我’奪取了神念的記憶，特意將木靈珠的消息告訴了我，我現在就帶你去找木靈珠！”
明茗聞言露出笑來，眉眼彎彎，一臉期待地道：“好啊好啊！”
杜重撓撓頭，不好意思道：“但尋找木靈珠需要一個東西，要用到我前世的法寶。”
“哥哥你可能還要幫我找下法寶，找到法寶后，我才能開啟神墓，尋找木靈珠。”
沈荼冷不丁問道：“你要找你的哪件法寶？莫不是柳鞭？”
杜重連忙點頭：“是的，就是柳鞭。”
沈荼笑道：“沒問題，柳鞭在什么地方？我們現在就帶你過去。”
明茗瞪著眼睛看著沈荼的笑模樣，琢磨過勁來，問道：“那柳鞭是好東西嗎？”
沈荼悠悠看他一眼：“你可還記得那滴柳枝甘露？”
柳枝甘露……柳鞭……都是柳？莫非……
“難不成柳鞭能凝聚出柳枝甘露？”
沈荼含笑點頭，明茗立刻就興奮了，拍著杜重肩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找它吧。”
杜重聽出來了，柳鞭對明茗應該也是有好處的，聞言稍稍放心一些。
杜重思索道：“‘真我’沒有直接告訴我柳鞭在哪里，但他說，柳鞭應該不會離我太遠，可能要到我出生的地方尋找。”
第094章 094
“出生的地方……你的老家嗎？”
杜重遲疑點頭：“或許是吧。”
沈荼垂眸想了想：“等回到酒店后, 問一問你的父母，然后再行動吧。”
杜重乖乖點頭：“好。”
“明哥哥，那我們現在就回去嗎？”
明茗說道：“去木芒寨走一下吧。”
杜重想起那群寨民, 以及在他們血脈中傳承的句芒祝福, 小大人般嘆息一聲：“是該去一趟。他們血脈中的祝福是前世的我留給他們的庇護和獎勵，獎勵他們留在這里看守我的神墓與傳承。”
“不曾想, 他留下的祝福卻成了對這些人的詛咒……罷了, 或許這便是天道對我前世想要逆天而行的懲罰吧。我準備將他們血脈里的句芒之力收回, 放他們自由。”
明茗問道：“收回句芒之力以后會如何？”
杜重答道：“他們的后代即便留在木芒寨里, 也不會受到句芒之力的庇佑了。但離開這里的話，也不會被句芒之力拘束, 一走遠就生病, 以后就能和正常人一樣在外面生活了。”
“至于已經習慣被句芒之力庇護的這些人，我也會抽離他們體內的句芒之力。但我可以動用句芒之心中封存的力量, 在他們體內留下一些木行靈力。不出意外的話, 這些靈力應該也能保護他們幾十年不受病邪。”
“只不過等他們老了以后，靈力會越來越微弱, 那時候他們就會很容易生病吧。”
沈荼淡淡道：“生老病死是尋常事，人世間所有人都會有這么一遭。他們能夠康健幾十年，已經勝過無數人了。更何況, 他們手里還有神石在。”
杜重釋然笑道：“這倒也是。”
明茗和沈荼帶著杜重去木芒寨轉了一圈, 將句芒之力收回的消息告訴他們。
族老們原本跟著他們一起去神潭等候杜重覺醒神性的, 但因句芒神念現身, 沈荼擔心他們礙事，被余波波及到, 就將他們遠遠傳送到了林境的另一邊。
林境太大了，和原始森林一樣, 到處都是樹木和蟲蛇。尋常人若是在林境中走丟，怕是就再也走不出來了。
好在木芒寨這些人在從小就在林境長大，不能遠行，只能在林境中打轉，每個人都將林境摸得透熟。在林境里打轉了七八天后，總算磕磕絆絆又摸回找到了寨子里。
他們惦記著神潭那邊的情況，回到木芒寨后歇了沒半天，又急忙過來打探情況。
確定風波暫停后，才稍稍放緩了心情，在木芒寨中安心等待結果。
好在除了開頭的那個波折外，其他都一切順利，木芒寨的寨民總算放下心來。
族老藤看著杜重，眸光復雜，他張開口，想要說些什么，杜重卻先一步說出自己的來意，頓時將一眾寨民都驚住了。
藤顫著聲音問道：“您、要收回我們血脈中的神力嗎？”
杜重點頭，平靜道：“我知道你們很多人都不喜歡這股力量，認為它限制了你們的自由。我前世本意并非如此，但造成這樣的結局也是事實。所以我會收回這股力量，從此放你們自由。”
藤沒有說話，寨民們也紛紛沉默，就連那些曾經的“神力詛咒派”也都不吱聲，神情有些黯然。
畢竟那是在他們血液中流淌了幾十的力量，從上萬年前他們的先祖時便已傳下。這股力量早已與他們融為一體，乍聽要被剝離，哪怕有些人期待已久，此時也不經生出不舍的心情。
但，也僅僅是不舍而已。
一些“神力祝福派”的心情卻很復雜，忍不住問道：“芒童大人，一定要將神力全部收回嗎？我們并不想離開木芒寨，也不想失去您的神力庇佑，我們想留在這里，繼續為您守山守墓。”
杜重聞言露出猶豫的表情，剛要開口，卻被沈荼一只手按住了腦袋。
沈荼淡淡道：“血脈之力傳承，你們愿意為句芒繼續守墓，你們的后代會愿意和你們一樣，一直被困在這個林境中嗎？”
“芒童年幼，收取的傳承也十分有限，只能動手這一次。日后若是你們的子孫后代后悔了，他可不會再特意過來一趟，將他們血脈中的力量收回。”
聞言，想要保留詛咒之力的那些寨民們頓時啞然無言。
很久后，才又有人喃喃說道：“可我們為句芒大人守墓而生，如果句芒大人拋棄了我們，我們的存活又還有什么意義？”
此話一出，贊同的人還不少。
明茗煩道：“想要離開林境的是你們，想留下的還是你們。你們到底有什么想法，能不能統一點？”
寨民們訥訥道：“我們本來就是分兩派的。”
沈荼緩緩開口：“芒童已經取回他的傳承和力量，你們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其中又大部分人想離開林境，為子孫后代計，芒童該收回這股力量，徹底放你們自由。”
寨民們不語。
沈荼和明茗對視一眼，繼續道：“如果你們當真有誠心留下，要一心一意守墓的，便自行留在林境中，守在神潭或木心附近繼續潛心修行吧。”
“若能堅持下去，這股神力能夠在你們的血脈中再次復蘇，你們的子孫后代也同樣。”
“只是你們要想好了，神力復蘇后，你們便要一輩子留在林境中守墓，再沒有返回的機會了。”
杜重驚訝道：“哥哥，這個要怎么做？我不會呀。”
明茗揉著他的腦袋說道：“你不會沒關系，我們會就行啦。等下沈荼會教你的。”
“哦哦。”
寨民們這一次不再有異議，都同意了，往后前程由自己抉擇。
杜重沒有將木芒寨寨民體內的祝福之力拔除，而是在沈荼指導下將他們血脈中的祝福之力由“顯”轉“隱”。只有極虔誠堅定、一心一意修行或為句芒守墓的信徒，才有可能重新激活句芒之力。
完成這一切后，三人準備離開。
杜重看著族老藤認真說道：“請您先不要離開林境，我要出門尋找我前世的本命法寶，等我尋到法寶以后，我要回來開啟一次神墓，到時候需要你為我們帶路。”
杜重知道句芒神墓在哪里，也知道如何將神墓喚出。但直接召喚開啟的話，可能會引發大地震。
他和明茗沈荼商量后，一直認為為了穩妥起見，還是走木芒寨特意開辟出來的地下小路比較好，這樣動靜也更隱蔽。
藤愣了下，連忙彎下腰，躬身答道：“我明白了大人，我會在這里等待您，一直到您歸來。”
杜重繃著臉輕輕點頭。
藤遲疑了一說，低垂下眉眼，恭順道：“對不起，大人，之前在剛見到您時。多有冒犯得罪之語……”
杜重看了他一眼，沒吭聲，噔噔噔跑回到明茗身旁，用力牽住了他的手，并不回頭看這些寨民。
明茗摸了摸杜重的頭，和沈荼一起回到了客棧中，尋找杜重的父母。
杜琳陪在爸媽的鬼魂身旁坐著，捧著一只饅頭安靜地啃著。
當杜重出現在客棧里時，這個小傻子立刻就從凳子上跳下來，小跑到杜重身旁，牽起他的手后，然后才又拿著饅頭繼續啃。
杜重用力抱了抱弟弟，然后才和追過來的爸媽找個位置坐下。
明茗和他們打聽杜重的出生地，準備過去尋找句芒神器的柳鞭。
杜重父母回憶道：“小重就是D市出生的，在D市的婦幼保健院。小琳也一樣。”
“哈，就在D市嗎？”
明茗看向杜重和沈荼：“你們兩個有在D市感應到過柳鞭的下落嗎？”
沈荼搖頭：“沒有。”
杜重面露遲疑，仔細感應了半天，也緩緩搖頭，垂頭喪氣道：“好像也沒有。”
如今萬事俱備，只差柳鞭，偏偏柳鞭沒有一點消息蹤跡，線索在這里又斷了。
明茗見杜重有些著急，安慰道：“不要急，我們時間多的是，后面慢慢找，來得及。你也忙了很久了，爸爸媽媽和弟弟都很久沒看到你了，你先去和他們說說話，相處一會兒吧。”
杜重重重嘆了口氣，憂愁道：“好吧。”
杜重心事重重地牽起弟弟的小手，和爸媽離開，吃飯去了。
他最近一直在接受句芒神力的沖刷，已經初步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并不會覺得饑餓。但他到底還是小孩子，并沒能那么快適應新身份和習慣，所以還照常吃飯。
杜重一家一開，郁律過來，在他們旁邊坐下，問道：“這次行動怎樣？又不順利？”
明茗撐著下巴說道：“也還好吧，感覺挺順利的。”
“哦？那木靈珠拿到手了？”
明茗頓了頓，搖頭，然后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郁律無語道：“一顆木靈珠，為什么尋找的過程那么多波折？還是土靈珠輕松，消息位置下落都有人送上門。”
明茗原本還不覺得，被郁律這么一說，頓時也有點感覺了。
“近期各地頻繁落雨，經常有山洪發生。如果水患一起發作的話，可能會有些麻煩。”沈荼問道：“水患之事那邊如何安排的？需要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郁律道：“可能還要半月吧，他們好像有計劃，準備借著這個時機順帶做一些行動安排吧。”
沈荼點頭，沒有多問。
“也就是說，現在找到木靈珠的前提是尋找到句芒的柳鞭。但柳鞭又沒下落了。”
郁律說著，目光看向沈荼。
明茗和他一起看沈荼，沈荼面前擺了一個盤子，盤子里是一碟瓜子。
他將串珠隨手放在桌上，正慢條斯理地給瓜子們剝殼，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看上去并沒有為柳鞭的下落糾結盤心思。
明茗眼睛微微一轉，抬起手臂搭在沈荼的脖上，然后用力一勾，勾著他的脖子貼到自己面前。
沈荼配合低頭，目光柔潤地看著他，順手將剝好的瓜子喂給明茗。
郁律面無表情地喝茶。
明茗將瓜子咽下，然后抬手捏著他的下巴翻來覆去地盯著看了半天，若有所思道：“你看上去很胸有成竹，是不是已經知道柳鞭在哪了？”
沈荼勾唇：“有一點猜測，但還不確定。”
“哦？說來聽聽。”
沈荼問道：“你還記不記得，杜重剛接受傳承出來時，說過一句話。”
“他說，神念若是按照‘真我’的指示自散，能留一些殘存氣息，在與他弟弟杜琳殘缺的魂魄融合，在杜琳身體中復蘇。”
明茗若有所思：“他是說過這個話，有什么問題嗎？難不成，柳鞭在杜琳身上？”
沈荼瞇著眼睛說道：“神念沒有經過輪回的磋磨，縱然意識自散，又哪是輕易能與凡人魂魄融合的？”
“更何況，意識自散的神念那時已經沒有自己的意識了。連意識都沒有，那神念好端端的，又怎么主動與其他魂魄接觸融合？除非杜琳本身就對神念有著很強的吸引力，能夠吸引殘留神念靠近他，與他融合。”
“杜重的‘真我’如此肯定神念能與杜琳的魂魄融合，在他體內復蘇。這證明，杜琳必然也有他的特殊來歷。”
“說起來，杜琳雖然魂魄不全，有些癡傻，卻看這個清靈通透，與尋常癡兒完全不同。”
“如果他并非是普通的殘缺魂魄，而是器靈的話，這一切就能說的通了。”
“器靈？！”
明茗仔細想了半天，拍了拍大腿，恍然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啊！”
“被你這么一提醒，我忽然想起來了，杜琳好像對杜重的存在感知非常敏銳。”
“我之前拿著神石時，杜琳就能感覺到神石的氣息和杜重的氣息一樣，對著拿神石的我叫哥哥。”
“那時候我還以為是杜琳天性單純，所以靈覺也更單一更強，所以才能辨認出杜重的本質。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他是柳鞭的器靈，生來就與杜重關系親近，所以才會如此？”
沈荼點頭道：“感覺更有可能了。”
郁律懶懶道：“雖然他是器靈，但這樣應該也還不夠吧。他的本體呢？又在哪里。”
好問題。
沈荼道：“帶他去木芒寨試一試，就知道了。”
“如果他當真是器靈，對句芒的神隕之地必然會有反應。”
“但他之前去木芒寨，好像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到時候往他體內輸入靈力試一試，再看看。”
郁律：“那現在帶這小孩去試試？”
明茗想了想，說道：“不急，先讓杜重休息一天，明天再去，給他點時間緩緩。”
郁律點頭，不再多言。
第二天。
杜重帶著杜琳下樓吃飯時，明茗將昨天對杜琳身份的猜測告訴明茗，杜重張大嘴巴，一臉驚訝。
他一會兒低頭看杜琳，又一會兒抬頭看明茗，腦袋來回轉了半天，總算回神：“小琳他就是我們要找的柳鞭？”
“只是說，有很大可能。”
“就說是，他也不是柳鞭。更準確的說，他應該是柳鞭的器靈。他是你媽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身體確認無疑，是人類。”
“柳鞭的器靈呀……”杜重喃喃，這個身份對他而言也夠特別了。
他盯著杜琳看了一會兒，心情復雜中又帶著雀躍的說：“如果小琳真的是柳鞭器靈的話，那也很好。”
他以后就不用再糾結弟弟長大以后該怎么生活了，小琳是他的器靈，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彼此依靠，互相依存。
這真的是太好了！
眼看著杜重臉上的喜色越來越重，明茗都不忍心提醒他，杜琳只是可能是器靈，但還沒確認過，并不一定就是呢。
好在，老天沒有玩人的意思，沈荼的判斷也一直都很靠譜。
第095章 095
杜重和杜琳出生后, 除去旅游外，其他時間都是在D市生活。
在明茗沈荼的指導下，杜重嘗試著往杜琳身體里渡入了一點靈力。
靈力進入杜琳的身體后, 還沒來得及運轉, 就如入了無底洞一般，蹭的被杜琳吸收了。
杜琳的確有些不同。
但除此以外, 并沒有其他事情發生。
D市沒有收獲, 明茗和沈荼帶著兩個小孩再次去了林境, 停落在木芒寨附近。
準備妥當以后, 杜重再次往杜琳體內輸入靈力。
安靜的小孩睜著一雙透澈純凈的眼眸靜靜看著比他稍大一些的哥哥，模樣單純無辜。
杜重卻咬著牙, 手死死黏在杜琳身上, 艱難無比地對明茗說道：“哥哥……我手好像被小琳吸住了，拿不開了。”
明茗連忙將手搭在杜重的背上, 給他輸送著靈力, 這才沒讓杜重被杜琳直接吸干。
有明茗的幫助以后，杜重輕松了許多。
他擔憂地看著一臉懵懂的弟弟, 看到杜琳身上逐漸泛起了光芒，身體外形慢慢變得透明，竟有玉人一般的感覺。
沈荼看了看, 安撫道：“不要怕, 他的狀態很好, 應該是要覺醒了。”
“這樣啊……”杜重擔憂的心情平復了一些, 但雙眼還是一直關注著杜琳，不敢錯過哪怕一丁點的異動。
過了很久, 杜琳徹底變成了玉人，那一霎, 忽然一陣青光從他體□□出，將之前一直緊緊黏著的杜重給彈了出去。
緊接著，杜琳便化作一道青碧的光，穿過密林遁出，消失不見。
“小琳——！”
明茗順手將杜重接住抱穩，然后放在地上扶穩。杜重剛站好，就急的看著杜琳消失的方向呼喚出聲。
沈荼拍了拍他的腦袋：“不要急，我在體內留下了‘種’，能定位到他現在的位置，也能保護他的安全。”
“放心好了，他不會有意外的。”
杜重聞言松了口氣，連忙道：“那哥哥我們快過去吧，我怕小琳一個人出現在陌生地方會害怕。”
沈荼輕輕應了一聲，牽住明茗的手，明茗又去拉杜重，一瞬后，幾人直接出現在一顆陌生的巨樹前。
不止他們三人，木芒寨的族老藤也忽然出現在了這里。
他四處張望著，一副茫然的模樣，很明顯，是被沈荼忽然拉過來的，還不在狀態里。
明茗伸出手指戳了戳藤，藤這才回神，一臉驚訝地說道：“幾位大人，你們又回來了？”
沈荼指著面前的巨樹問道：“你一直生活在林境里，認識這顆巨樹嗎？”
藤聞言，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神色瞬間復雜。
“這樹……”藤忍不住看了杜重一眼，才說道：“這樹，是句芒大人的神墓。”
“哦？”
三人齊齊看向他，藤一時壓力有些大。
“將墓打開，我們要進去。”
藤忙道：“這巨樹后有個自成一界的小天地，句芒大人的神墓就在小天地中。我只能為幾位打開小天地，讓幾位進入其中。但對句芒大人的神墓卻無能無力，怕得要芒童大人出手：”
杜重摸摸頭，遲疑道：“要柳鞭……”
明茗摸著下巴說道：“小琳已經進去了，我們也先進去再說吧。”
沈荼：“動手吧。”
藤不敢耽擱，連忙將雙人放在巨樹上，口中念著一串神秘的咒語。
咒語念完以后，一道橢圓形的瑩綠漣漪在巨樹前浮現。
明茗將手伸進漣漪中探了探，手穿過漣漪，卻沒有碰到樹。
明茗伸手在漣漪中摸了摸，一開始時沒有摸到什么，他剛要將手縮回來時，卻有什么東西在他手上輕輕碰了一下。
明茗頓時一僵，然后飛快將手縮回，忐忑道：“這后面有東西，剛才摸到我的手了。”
沈荼聞言瞇起眼睛。
藤忐忑道：“小天地中沒有任何生靈，大人是不是感覺錯了？”
明茗連連搖頭：“真的有東西碰我的手！”
沈荼沒吭聲，默默將手也探進漣漪上，然后手腕一沉，一個用力，拎出一個敦實實的小孩出來。
小孩杜琳無辜地眨著眼睛，與外面幾人對視著。
杜重看到杜琳后立刻驚喜地叫道：“小琳！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抱著杜琳用力蹭著，杜琳也貼著他蹭了蹭，然后小聲回應：“哥哥，我沒事的。”
杜重愣住，一臉呆傻地看著他，像是石化了一般。
杜琳語氣疑惑地又叫了一聲“哥哥？”，然后踮著腳尖在杜重臉上戳了戳，杜重才恍惚回神，然后激動道：“小琳，你剛才和我對話了？！”
杜琳歪著頭，好奇地看著他，神情依舊懵懂天真，卻不再平靜如一潭死水，彎著眉眼，笑著點了點頭。
杜重激動地抱著杜琳，看著明茗和沈荼甚至都說不出話。
明茗也正尷尬著呢，萬萬沒想到摸自己手的會是杜琳。回憶起剛才受到驚嚇似的表現，頓時有些害羞。
沈荼勾著唇，不禁微笑。卻沒再調侃明茗，怕他惱羞成怒。
沈荼假裝沒有忘記了明茗之前的表現，裝模作樣地對杜重說道：“他與神器柳鞭融合，回歸本味，以后不會再癡傻了。但他是器靈，天性懵懂，又幾乎沒有與外界交流過，和尋常孩童無異，很多東西都不知曉。你以后呢，要好好教導他，知道嗎？”
同樣也是小孩的杜重一臉鄭重點頭：“我會好好教導小琳的。”
明茗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個，我們趕快進去吧。”
然后往前一鉆，進入了漣漪之中，出現在了另一片小天地里。
其他幾人也緊跟著進來。
小天地中花草遍地，一片春意，不愧是春神句芒的地盤，很是漂亮繁榮。里面的花草也很特別，明茗覺得很多種類自己都沒有見過。
藤腦袋不停地轉晃著，嘴巴張大：“我們以前進來時，看到的好像不是這樣……”
在這片小天地的正中間，有一顆巨大的石柱，石柱十分粗壯，卻很粗糙，勉強能看出是一個人的模樣，有頭有四肢。
但在石柱兩周，卻纏著兩條巨大的龍。那兩只龍雕刻的栩栩如生，活靈活現，隔著很遠，進入小天地的明茗幾人都能清晰看見龍那根根分明的胡須，與身上崢嶸的鱗片。
最為奇特的是，這兩條龍擺出了吐珠的姿態。龍尾和龍身纏在石柱的臂膀上，分立左右，龍首昂揚，一同往石柱的頭顱方向靠近，龍嘴張開，做出吐珠的姿態。
而在兩頭龍首的中央，石柱頭顱的上方，一輪光澤微碧的“太陽”靜靜懸掛于小天地上空。
看著那輪“太陽”，明茗心中一動。
第096章 096
他輕聲道：“是木靈珠嗎。”
他發出疑惑, 語氣卻頗為肯定。
沈荼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那輪碧色“太陽”，唇角微微揚起，不禁露出愉悅的笑容, 歡快道：“是的。”
明茗搓搓手指：“我可以直接將木靈珠取走嗎？”
沈荼在周圍環視一圈：“這個小天地中沒有真正的太陽, 這些植株得以存活，依靠的全都是木靈珠。在取走木靈珠前, 我們最好想辦法將這些植株都移走, 另尋地方安置。”
“免得木靈珠消失后, 這些植株受到影響, 枯萎凋零。”
沈荼是鬼神，冥界枯冷, 刑罰嚴酷, 其中鬼民俱都天性狡詐冷酷，但這位冥界天神卻總是考慮周全, 在不經意的地方展現出溫柔, 哪怕是普通的花草，也不會隨意漠視。
明茗心中有暖流涌動, 看著沈荼的眼睛閃閃發光。
沈荼若有所覺，與他對視一眼，兩人深情凝視了半天, 才紅著臉將視線移開。
藤正在花叢中轉悠, 一臉興奮地看著那些花, 嘴里嘰里咕嚕地念著什么。
杜重和杜琳則跑到了中央的石柱旁, 正圍著旁邊那兩條巨大的石龍興奮地轉著，時不時哇哇一聲, 臉上滿是驚嘆向往。
明茗晃了晃手，沈荼伸過手, 與他牽在一起，兩人一起往石柱走去。
杜重牽著杜琳走過來，兩個小孩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明茗和沈荼，指著兩條石龍說道：“哥哥，那是我的龍，但它們被封印了，我的實力的話，可能沒辦法替它們將封印解開……”
明茗摸摸下巴：“我的話，可能也沒那個本身。”
說完，明茗看向沈荼，兩小孩也連忙看向他。
杜重解釋道：“它們與我前世有契約在，狀態與我前世息息相關。我前世要隕落前，提前將它們封印，又用木靈珠為它們維持生機，才讓它們一直活著。”
“按照它們生前的狀態，和我前世的打算，它們原本應該在我這一世歸位回到這里時，自行破開封印而出。但——”
“唉！”
杜重嘆息一聲，無奈道：“它們并不是木靈珠認可的主人，能從木靈珠中汲取的靈力有限。這片天地又封印著，與外界隔絕。為了維持生命，它們只能不停使用驚蟄之術輪回斂息。”
“只是斂息之術有個弊端，每用一次，它們的修為和年歲便會縮減一分。幾萬年下來，它們已經縮減到和剛出生的小龍差不多了，根本沒法去了句芒預想的那樣破開封印。”
“所以，就只能憑借外力幫助了。”
“驚蟄斂息之術，聽上去好神奇啊，聽著有點重返青春之術。”
“原來是驚蟄之術，這個術法我也略有耳聞。”
沈荼說道：“也有弊端的。驚蟄之術每用一次，便會比上一次的年歲更短。如果按照杜重的說法，這兩條青龍已經退化到小龍狀態了，那它們便不能再用這個法術了。”
“繼續用下去的話，它們估計就得退回到卵殼期，還未有生機時，那便是真正滅亡了。”
明茗想了想說道：“有利有弊，也很正常的，好歹幫它們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刻嘛。”
沈荼笑道：“你說的有道理。”
他看向杜重：“封印解開以后，讓它們將驚蟄之術傳給明茗。”
驚蟄之術是龍族密法，這個法術不止沈荼不會，龍族中，會的也甚少。
明茗運氣倒是不錯，遇到了兩條青龍，這兩條青龍還剛好會驚蟄之術。
既然有機會能學，那自然要學一下的。
第097章 097
杜重爽快地替兩條青龍應了下來：“好啊！等它們出來, 就讓它們將這個術法教給明哥哥！”
明茗彎著眉眼樂滋滋地笑著，心情十分不錯。
沈荼四周看了一圈，說道：“等取走木靈珠時, 我替它們解除封印, 現在的話，要先安排人將秘境中的草木移出。”
藤這時走過來, 討好說道：“大人, 這一點交給我們來安排吧。我們春族都是種植的好手, 一定能將這些花草都安全移出。”
沈荼看一眼杜重, 見他沒什么反應，便點頭應了：“這些花草都是靈植, 需要很多的靈力灌養。木芒寨中有神石結界, 又有千年木心，對這些靈植很有好處, 可以移植過去。”
得到了沈荼的認同, 藤顯得很高興，當即就離開秘境, 呼叫族人過來，一起動手移植小天地里的花草了。
小天地很大，木芒寨的寨民也有幾千人, 但仍然花了十來天天的時間, 才將小天地里的花草都完整移出, 并種植到開辟出的靈田中。
因為沈荼說神石對這些靈花靈草很有好處, 所以木芒寨大出血，特意取出族中封存的神石, 并按照春族上古留下的密法，布置出一個聚靈陣, 才將普通田地改造成靈田。
為了這些靈田，木芒寨的神石庫存下去了一大半。
不過明茗還是挺驚訝的，木芒寨的神石比他想象中要多的多，這么消耗，居然還能留下不少。
沈荼倒是不意外：“木芒寨畢竟傳承了上萬年，他們的積累相當豐富。”
“還好有這些神花靈草在，讓他們將大半神石名正言順的了下來，埋回了地里。”
明茗聞言輕咦，疑惑道：“你不想讓這些寨民帶走神石？”
沈荼笑道：“神石是木心枯化所得，而木心又是句芒之心凝聚林境之力而催生出的結晶。這些寨民少帶一部分神石去外界換錢，改善生活很正常，但全部帶走的話就有些貪心了。”
“我自然是更希望這些神石重新回到土里，回饋天地的。”
“這樣啊……”明茗說道：“那曼前兩天還偷偷問我，問我要不要繼續收購神石了呢。”
他晃著腿，笑道：“我把方夏的聯系方式給他了，讓他們想賣的話，就賣給方夏他們吧。”
“他們手里剩下的神石也還有很多，而能上槐關山的有緣人卻又太少。神石是好東西，被少部分人拿在手里的話，有些太可惜了。不如交給紅星，如果能用神石研究出什么的話，應該能造福很多人。”
“而且紅星也更有錢，有更標準的衡量神石價值的方式。物以稀為貴。木芒寨一下子拿出的神石太多，掛到典賣行里的話，估計看著就也不值錢了。賣給紅星挺好的，保證物價，還能賣個人情。”
“木芒寨避世多年不出，前段時間還發生了威逼旅客這種影響很不好的事情，如果有紅星的人情，外出生活應該能方便很多。”
“我把這些和那曼一說，他立刻就心動同意了。”
“不過他還是留了一點神石給我，免費的。哈哈～”
沈荼聞言不由微笑：“這是很好很周全的安排。”
明茗美滋滋地把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來一只小沙漏，正是沈荼之前給他的那只。
他晃了晃沙漏，金沙的流沙飄逸地舞動著，明茗開心道：“我也覺得這樣安排很好，我給那曼出完主意以后，里面的流沙也動了一點呢。”
沈荼仔細看了看，果然看到底下那層流沙又多了一點。
從沙漏到明茗手中到現在，能夠活動的流沙已經有五分之一這樣多了。
沈荼心情很不錯，摟著明茗的肩說道：“小天地里的花草都挪出來了，我們可以去取木靈珠了。”
明茗聞言頓時露出期待的表情，木靈珠呀……
它終于要到手了！
明茗心中興奮，走路的動作也帶出來了一點，蹭蹭跳跳的，顯得很是歡快。
他喚出青龍珠，還特意讓青蛟去尋杜重和杜琳，讓他們一起見證木靈珠與那兩條驚蟄斂息的青龍出世。
杜重和杜琳住在木芒寨里，很快就跟在青蛟后面一起從竹樓里跑出來。
杜重一臉興奮期待，杜琳有些懵懂，見哥哥開心，也跟著笑。
兩個大人兩個小孩一起走進小天地中，因為不清楚木靈珠出世的動靜如何，木芒寨這些人便沒跟著一起，只安心在寨中等待結局。
四人進入小天地，停在石柱與雙龍前。
明茗拍了拍青蛟，示意它飛到天空中，身形變大，纏住碧陽，將它從天空中徐徐拉落。
沈荼則盯著那兩條石龍，破解著它們的封印。
一條條裂縫緩緩出現在石龍身上，明茗卻無暇關注在意。
木靈珠對青蛟很不感冒，雖然也不排斥，但很明顯，青蛟拉扯木靈珠的過程并不怎么順利。
明茗小心翼翼地注視著碧陽，一點一點地釋放著靈力，將靈力探入碧陽之中。
這時，已經乖覺了很久的桃苗又開始躁動，驅使著息壤珠從明茗脖間掙脫而出，像木靈珠飛去。
它就像圍繞著太陽打轉的星辰一樣，繞著木靈珠殷勤地飛個不停。
與此同時，一股清甜的果香從息壤珠與明茗身上散發出來。
果香在小天地中彌漫開來，無論是沈荼，亦或是杜重杜琳，都忍不住深深嗅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
就連那兩條石龍身上的皸裂，都在一瞬間加快膨脹了許多，好似其中的生靈也受到了果香的吸引，迫不及待要從中出來一般。
在果香出現后，原本興致缺缺地碧陽忽然光芒大盛。小天地中眾人沒有防備，下意識瞇了瞇眼睛。
下一秒，光芒萬丈的木靈珠就以一種非常迅疾的速度從天上降落。
它越往下落，就變得越小。
等到明茗面前時，它已經變得和正常寶珠差不多大了。
木靈珠盛放著青翠的光芒，盈滿著生命的氣息。
明茗看著它，感覺自己像是曬了很久很久的太陽一樣，特別舒服，渾身也充滿了力量。
杜琳這時，忽然伸手用力在頭上撓，一邊撓，一邊貼著杜重蹭著頭，嘴里嘟囔道：“哥哥，我的頭好癢呀，腳腳也癢的。”
杜琳一邊說著，一邊將鞋子襪子都給蹬掉，兩只腳光禿禿地踩在地上。
杜重低頭，怕杜琳將頭皮抓破，連忙將他的兩只手抓起來夾住，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撥開他的頭發。
下一秒，他驚訝地睜大眼睛，招呼明茗和沈荼來看：“明哥哥！沈哥哥！”
“小琳他發芽了！”
第098章 098
明茗不明所以, 暫時沒有去碰木靈珠，而是直接來到杜琳身旁，查看他的情況。
靠近以后, 明茗和沈荼才發現, 杜琳的頭發里，居然竄出了幾根細長長的小苗, 苗上長滿了葉子。
在木靈珠的照耀下, 小苗生長的速度非常快, 并且數量還在增多。
沒過多久, 又有幾根小苗冒了出來。
小苗們擠在一起，空間略有些堵塞, 于是分散開, 往四面八方垂落，耷拉在杜琳的頭上。
小苗長的又快又多, 明茗沈荼和杜重還在觀察, 沒能立刻幫他將這種情況壓制。杜琳頭癢的受不了，動手直接在頭上用力抓扯了兩下。
這個小孩手上沒有輕重, 對自己也很不客氣，隨手抓的這兩下，扯下來好幾根小苗, 把杜重嚇了一跳。
杜重連忙握住杜琳的兩只手, 將他緊緊抱在懷里, 不讓他的手動彈。
杜琳用力掙扎了兩下, 又蹬了蹬腿，沒掙扎動, 便放棄了，垂頭喪氣地把腦袋往杜重懷里一埋, 然后腦袋晃來晃去的，借著杜重摩擦著自己的頭皮，緩解頭上的癢意。
又有幾片青翠的嫩葉因為這動作垂下。
沈荼伸出手，手心攤開向上，被杜琳暴力扯下和蹭落的苗葉化作葉片旋風從地上飛起，陸續飄到他手里。
沈荼對將明茗身上的青蛟拉出來，吩咐它道：“你現在待著這兩個小孩離開秘境，讓他們暫時遠離木靈珠。離得越遠越好，一直到杜琳身上的變化暫停為止。”
青蛟歪頭打量了兩個小孩一眼，然后圍著兩個小孩轉了一圈。
當一圈轉完時，它的體型驟然龐大許多，然后從杜重的□□一頂，在杜重和杜琳的驚叫聲中將兩個小孩頂到半空中，用自己的背接住他們。
隨后，青蛟對著沈荼十分人性化地點了點頭，就馱著兩個小孩從小天地的入口出鉆出，去了外界。
明茗若有所思說道：“杜琳頭上長得那些苗，有點像柳樹的枝條。”
沈荼點頭：“杜琳是器靈，但與尋常器靈不同，他的本體是由柳枝煉化而成的柳鞭。”
“句芒司掌木與生機，柳枝又是自極品靈根上所擷。很顯然，他雖然將柳枝煉化成了武器，但并沒有并沒有徹底抹去柳枝的生機。”
“木靈珠對靈植好處極大，看樣子，杜琳應該是受到了木靈珠的影響，在木靈珠靈光的照耀下，又重新發芽生長了。”
明茗驚訝道：“那他以后還是器靈嗎？還是變成了柳樹妖？”
沈荼思索片刻，搖頭道：“不好說。不過，對他也沒什么好處影響就是了。”
聞言，明茗便道：“沒壞處啊，那無所謂，不管他了。”
沈荼輕笑：“說得對，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收服木靈珠。”
“開始吧，我為你護法。”
明茗用力點頭，盤腿坐下打坐，雙手抬起，掐訣。
兩道靈光自他指尖飛出，盤旋飛繞著落在木靈珠的兩側，將木靈珠拱衛在中間，迎著它向明茗靠近。
桃苗也控制著息壤珠從天上飛落，落在木靈珠的另一方，和木靈珠、明茗形成一條直線，而木靈珠就在直線中央。
碧色的靈珠被明茗牽引著靠近自己，但又沒完全與他融為一體，和他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射出一道碧綠絲線，連在明茗的眉心處。
明茗半睜著眼，眸光微顫，雙眸緩緩閉上，接受著木靈珠傳送過來的靈力。
沈荼站在明茗的對面，他看到在木靈珠的照耀下，明茗的額頭上逐漸浮現出如葉片脈絡一樣的紋路，紋路是綠色的，但在綠色上，又墜著粉色、銀色、金色的碎光，煞是好看。
脈絡額紋從兩側太陽穴中生出，向眉心處匯聚。當額紋在眉心出匯聚出一個圈時，一朵粉艷的五瓣桃花在他眉心處徐徐盛開，襯得他容顏瀲滟，極為好看。
沈荼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眼中滿是驚艷與迷戀。
明茗煉化木靈珠的過程中很順利，在他的努力下，木靈珠外周青碧的光芒逐漸覆上了一絲桃粉色的氤氳霧氣。
眼看著要到了最后關頭，沈荼更加慎重，不敢有一絲放松。
然而即便如此，明茗身上還是冷不丁出現了一絲計劃之外、沈荼也沒來得及防備的變化。
明茗忽然悶哼一聲，在桃花額紋中心處，皸裂一絲痕跡，一道血液從他的額心處滲出，欲落不落地點在桃花紋上。
沈荼面色微微一變，下意識想出手打斷他煉化木靈珠的過程，但看到明茗還在堅持，而對木靈珠的煉化也到了最后的緊要關頭，他不敢打斷明茗的努力，只能生生忍下。
但沈荼的眉頭卻一直皺著，目光在明茗和木靈珠之間來回轉動著，判斷著明茗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突發狀況，他能否為他提供幫助。
明茗也在積極自救，他強行穩住木靈珠，努力將意識抽離出一絲，睜開一只眼睛看著沈荼，艱難道：“我的本源……似乎不全，略有虧空。”
沈荼微微一怔，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倏地變化，神情一瞬間很是陰郁恐怖。
但現在并不是生氣憤怒的時刻，沈荼努力維持鎮定，詢問明茗：“我該如何幫助你？尋找神物為你補充本源嗎？”
明茗倉促地點了點頭，然后又閉上眼睛，專心投入到對木靈珠的煉化中。
沈荼手握成拳，神情愈發恐怖。
他和明茗一直在尋找對靈根有益的神物，息壤、甘露、青龍珠……等等等等。
但這些都是外力，有作用，但并不多，而且走的都是潛移默化的路子，并沒哪個能為明茗在瞬間帶來質的改變。
能為明茗帶來質改變的，也有，正是木靈珠。
但明茗煉化的過程中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木靈珠對明茗的影響還沒看到，卻先激出了明茗身體中隱藏的隱疾。
沈荼努力地思考回憶著自己的收藏，其中是否有被他遺漏的珍貴寶物，能在此時用上。
還沒等沈荼想出什么，他卻先感覺到手心中有一股濕潤沁涼的感覺。
他低頭看去，是剛才杜琳抓扯下來的枝苗和葉片。
因為他用力握拳太緊，葉片被他擠出了一點汁液。
柳枝……與先天蟠桃神樹齊名的靈根，先天柳樹。
沈荼神色不停變幻著，默念著清心咒，克制住直接把杜琳抓回來的想法，松開手，將枝苗和葉片往明茗面前送去，使其緩緩停落在明茗上方。
他張開口，低聲道：“明茗，試試看這柳葉的功效呢。”
明茗沒有回應，但意識應該是聽到了。很快，那些枝苗被控制著落下，落在了明茗的眉心處。
葉片消失不見，但卻有一根枝苗像是長在了明茗的眉心處似的，一半探在外面，一半扎根在明茗的血肉中。
那根枝苗被杜琳從頭上拔下來后，原本就停止了增長，但在扎根進明茗的額心處后，反而像是從明茗這邊得到了養分一般，居然又開始了增長，迅速粗壯，約有兩只粗，如同青蛇一般纏住明茗的面龐。
明茗明艷的面龐半遮半掩在柳藤間，面頰上覆滿葉紋，有種詭異的美，沈荼此刻卻無暇觀賞。
沈荼臉色鐵青地要命，瞪著那仿佛吸收了明茗生命力的柳藤，好幾次想伸出手，動手把它給拔了。
或許枝苗也感覺到了危機，在覆住明茗面龐一會兒后，往明茗的眉心中一鉆，躲起來了。
在柳條消失后，明茗額上的葉紋和桃花紋又發生了一些變化。
葉紋上又生出一些細小的紋路，而桃花紋也出現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變化，看上去好像還是桃花，但仔細一看，卻又完全不同。
當葉紋的變化停止時，木靈珠滴溜溜一轉，鉆進了明茗的眉心間，然后便消失不見了。
明茗也恰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沈荼連忙上前將他扶起，關切道：“感覺如何，沒出什么事吧？”
明茗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問沈荼道：“你剛才拿了什么東西給我補身體的？”
沈荼微微一頓，然后才說道：“是杜琳扯落的枝條……如何？”
明茗嘿嘿一笑：“感覺很好！”
“就是那些枝條太弱了，對我作用太小了。我還特意分了好多靈力和本源力量去滋養它，等把它養的粗粗壯壯后，我才吸收它。”
沈荼低聲道：“我以為它寄生了你，差點將他拔掉。”
明茗輕輕用腦袋撞了他一下，笑道：“就說是杜琳來，也不可能寄生我呀。更別說是那么小的一根苗苗了，我肯定是故意的啦。”
沈荼笑道：“我猜也是，所以我忍住了。”
沈荼抬手，輕撫著明茗的面龐，關切問道：“你身上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
明茗靠在他懷里，咂巴著嘴巴說：“的確有了點變化，我好像和柳樹融為一體了？也不能這么說，具體怎么樣我也說不上來，但我好像獲得了柳樹凝結甘露，凈化滌垢的力量了！”
沈荼微微一怔。
明茗抬手召喚著息壤珠，小桃苗控制著息壤珠飛下來，明茗伸手接住。
明茗準備將小桃弟弟拎出來，讓沈荼看一看桃苗身上的變化，更直觀地感受自己在融合柳枝與木靈珠后帶來的改變。
不過，在要低頭的瞬間，他卻瞇了下眼睛，喉中發出一聲輕咦。
沈荼若有所覺，回頭，順著明茗的視線望過去，看到不遠處的后面，那顆巨大的石柱上，有兩條細細長長的青色，好似兩條小青蟲，正延著柱身緩緩往下挪動著。
第099章 099
沈荼伸出手, 那兩條“小青蟲”便被抓了過來，依次落在沈荼掌心中。
明茗腦袋湊近了仔細觀察，才能勉強看清這兩條“小青蟲”的身下有四根小爪子, 頭上的兩個小包更是隱蔽。
若不是明茗帶有目的性的去尋找, 他可能根本發現那兩只小小的龍角。
明茗笑道：“這應該就是句芒那兩條驚蟄輪回的青龍了吧，看上去真是小呀, 感覺好可憐、好柔弱的樣子。”
沈荼微微笑道：“這樣也不錯, 它們從頭修行, 既能與杜重和杜琳兄弟倆培養感情, 控制起來也更容易。”
明茗點頭，沈荼說的很有道理。
沈荼和明茗討論了兩句, 然后又將話題帶回到桃苗上。
桃苗與明茗的狀態息息相關,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
明茗將桃苗從息壤珠中召喚出來，明茗手掌張開朝上, 桃苗張開長長的根系, 乖巧地站在明茗的掌心上。
它似乎能感覺到沈荼在看它，在明茗的掌心上慢悠悠轉動了一圈, 似要讓沈荼看個仔細全面。
桃苗吸收了木靈珠后，長勢十分喜人。原本看著像剛發芽的小苗，細伶伶一根。現在卻有了小樹的架勢, 主干挺拔, 微粗, 探出許多根副枝, 副枝微垂，枝條上還冒出了些許芽兒。
沈荼怔怔看著, 一臉古怪。
他欲言又止道：“它怎么看著……和印象里的桃樹有點不一樣了？”
明茗問道：“是不是有點柳樹的感覺？”
沈荼沉默，默認了。
明茗摸著下巴說道：“我覺得可能是你剛才給我塞得柳條的緣故。”
“我不知道為什么, 本源竟有些虧空。還好你反應快，手上又有合適的、靈根品質不遜于蟠桃的柳樹的枝條。雖然那根柳條太弱了點，但好在有木靈珠給它輸送靈力，也勉強讓它長起來了，將我虧空的本源填補上了。”
“可能也正是因為柳枝品質不遜色于我，所以我才會被它影響了一點，連帶著小桃弟弟的品相也出現了一些變化吧。”
“不過我感覺影響也很有限，從小桃弟弟的外表來看，貌似也的確是這樣的。”
沈荼皺眉道：“柳樹與蟠桃品質相差不大，但種屬相差甚遠。你利用柳樹來填補本源，可否感覺本源有相斥駁裂的情況？”
明茗想了想，說道：“一開始其實是有的，不過我的情況擺在這里，我有靈識，還有完整的體魄，但這柳枝卻是從一截拇指長的葉片強行催生出來的，它爭不過我，被我壓制住了。”
“再有木靈珠從中調和修補，后面就沒什么問題了。”
沈荼聞言面色微緩：“沒有問題就行，你要仔細自己的身體狀況，如果感覺有哪里不對勁的話，一定要及時說。”
明茗重重點頭。
“話說回來……”
明茗若有所思地看著沈荼，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本源為什么會有問題？我之前從來都不知道，也沒有發現過。”
“是木靈珠溢出的靈力太多，我一下子吸收猛了，本源竟微微皸裂開一些。我直到這時候才發現我的本源居然那么脆弱，我直覺不應該這樣的。”
“可能在我沒有記憶的時候，我出現過一些問題。你知道在我身上發生過什么嗎？”
沈荼沉默，很久后才說道：“知道，但我不確定現在能不能告訴你。”
明茗疑惑道：“為什么不能告訴我？這背后難道隱藏著什么很重要的秘密嗎？”
沈荼笑道：“并沒有什么秘密，只是怕你承受不住而已。”
明茗嘟嘴，不滿道：“我又不是膽小鬼！也不心理脆弱，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沈荼抬手輕撫著他的面龐，面露掙扎，半晌后，他似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與明茗目光對視，問道：“我與你六歲那年相識，你可還記得你六歲之前的記憶？”
明茗愣了愣，搖頭。
明茗頗為古怪地說道：“沒有。對了，姥姥還總是和我說，說我小的時候就是色坯，對你一見鐘情，瞞著她和你結契……”
沈荼面色微紅，神情卻有一些自得：“姥姥沒有胡說，你當年一見我，便對我十分喜愛，纏著我叫哥哥，還說要和我回家。”
明茗：“……”
明茗摸摸鼻子，雖然早在對沈荼又“一見鐘情”的時候，他就有點信了姥姥的話，但寫會兒提起來，還是有一點不好意思，連忙轉移話題。
“你為什么忽然說起這個，難不成我的失憶和你有什么關系？”
沈荼聞言神情郁郁，悶悶道：“……嗯。”
明茗用胳膊抵了抵他：“別只嗯呀，說說看究竟發生了什么。沒事你盡管說，我又不會生你的氣。”
想了想，明茗補充道：“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的。就算不小心傷害到了我，肯定也是無心之舉，我不會怪你的。”
沈荼還是抿著唇，好半晌才說道：“自神樹枯萎以后，我便一直在尋找神樹的轉世，也就是你。”
“雖然我與你之間有紅線系緣，但在此之前，我并沒能通過紅線找到你。直到你六歲那年，紅線第一次發動，我通過紅線隱隱判斷到了你的位置，然后立刻就追過來了，找到了你。”
“我找到你時，你的狀況其實有點危險。”
“徐翠青前世的仇家不知怎么發現了她在小桃山隱居，偷偷摸上了山。徐翠青奉命轉世，大半修為被封印，她的仇家卻沒有，因此徐翠青并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徐翠青畢竟是西王母座下神使，有后臺，那個妖精怕被西王母追究，也沒敢下死手。查徐翠青的消息時，發現她收養了你。于是便想對你動手……”
“這樣一來，既能讓徐翠青傷心痛苦，也不至于驚動西王母。”
“或許是你命懸一線，以徐翠青當時的實力，無論如何都無法趕到救下你。系在你身上的紅線終于發動，告訴了我你的行跡……我及時趕到，將你從那妖怪手里救了下來。”
沈荼回憶著當時的場景，白嫩嫩的漂亮小孩靠在他的懷里，一臉崇拜地看著他，然后害羞地對他學著電視劇里看到的臺詞，說：“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
沈荼不由露出微笑來，心像是泡在蜜水中一般，軟軟甜甜的。
明茗什么都想不起來了，追問道：“然后呢然后呢。”
沈荼回想起之后發生的事情，笑容淡去，恢復沉默。
好一會兒，才說道：“我那時候想帶你走，徐翠青不許。我又不敢叫旁人知道你的來歷，便誆她說，你要對我以身相許，已經與我結下了婚契，離不得我。”
頓了頓，沈荼補充道：“也算不得是誆，你說要對我以身相許是真的，我與你有婚契也是真的。但婚契的存在并不是因為你說的話，而是因為我們的紅線。”
“徐翠青知道你和我有婚契后，便遲疑了。但她還是不愿意讓我帶走你，堅持要等你到十八歲，成年以后的。”
“你和徐翠青相依為命長大，徐翠青不肯給你走，你便聽她的。我當時心里很不是滋味，再加上神樹的s、轉世不在我意料之中……一時入了迷障。”
“我心想你是因為被徐翠青照料長大，才對她言聽計從。若你能回憶起神樹時的千萬年時光，你便會知道，我才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
“于是我……便將我的記憶傳給了你。”
明茗嘴巴微張，傻乎乎問道：“是不是因為你的記憶太龐大了，我當時太小，承受不住，被你的記憶給撐成傻瓜了。所以后來就失憶了？”
“……不是。”沈荼無奈地看他一眼，明茗的腦洞還挺大，蠻會奇思妙想。
“那是怎么回事呀？”
“是我給你看的記憶沒有篩選，你在看到記憶后，回憶起對你而言相當可怕的一幕……那一幕對你的影響太大了，你被驚嚇到，直接昏沉了過去。一連睡了半年，都沒有醒來，中間還經常發熱，一度瀕死。”
沈荼說到這里時，神情十分痛苦。
他萬般珍視的存在，因為他的嫉妒與急迫，險些死去。而他作為掌管生死的冥界帝皇，對此卻無可奈何，沒有一點辦法。
因為明茗是神樹，天生地養。即便是鬼神，也沒有插手的資格。
那種無力懊悔的感覺甚至比神樹枯萎時還要讓他痛苦。
這一切，全部都是他的錯。
“……過了半年以后，你終于又醒了，只是失去了此前的全部記憶。”
“我不敢再禍害你，便聽了徐翠青的話，只在冥界默默觀察著你的情況，以便能在你急需的時候出現提供幫助。平時的話，基本不會出現。”
“一直到你十八歲時，徐翠青放手，讓你來尋找我。”
明茗恍然，解開了心底一直以來的困惑。
他一直在納悶，為什么沈荼能等他十二年，中間都不去找他。
原來不是沈荼不想找，而是找過，被那次慘烈的結局給嚇到了，不得不放手，讓他在外長大。
明茗見沈荼還在失落，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又親了親他，安慰道：“好啦，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我好好的，不會再有什么事啦，別想了。”
沈荼懨懨點頭。
明茗試探問道：“其實我還有一點好奇，到底是什么樣恐怖的記憶，居然能把小時候的我嚇得昏了半年呀？我感覺我還挺大膽的。”
沈荼沉默道：“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如果現在的你，還是會被嚇到怎么辦？”
明茗不服氣道：“我沒那么膽小！”
沈荼嘟囔道：“你剛剛也說你小時候膽子很大。”
明茗：……可惡！
“那你要怎樣才會告訴我？”
第100章 100
沈荼想了想, 給了明茗一個答復：“等沙漏中的金沙過半以后吧。”
身上的福德足夠多、修為也能跟上了，那么，十二年前那場意外, 應該就不會再出現了吧？
木靈珠得手, 需要幫助的青龍也被救出。明茗和沈荼這一趟行程的目的已經全部達到，木芒寨便沒有再留下的意義了。
他們與族老藤簡單交代了一下, 便離開林境, 回到了酒店之中。
離開的這些天并沒有發生什么事情, 紅星那邊的求助卻有了新進度。
他們已經準備好了, 共圈出了七個地點，需要明茗和沈荼幫忙去一趟。
其實他們早就開始在排查準備, 但東方酒店的力量終究屬于外力, 且請動的代價也太大，所以在沒有切實的結果定論出來前, 并沒有貿然聯系明茗他們。
直到如今準備妥當了, 才將需要他們出手幫助的地方和位置地點信息都發過來。
從七月開始，各地便陸續降雨不斷, 多地有洪災爆發。紅星在這些地方幫忙抗洪時，在其中七個市里檢測到了大量靈力生物的存在。
這七個市較為特別，本市內要么旁靠運河, 要么本身就有巨大湖泊。在贏魚入海引發的那次水患中, 這幾個市因為本身條件足夠, 贏魚無需發動妖力刻意降水, 所以它們在那次水患中受到的影響并不大。
卻不曾想，也就是因為條件太好, 竟吸引住了贏魚。
贏魚發動妖力引發水患強行入海，耗費的妖力太多。而今現世靈氣稀薄, 贏魚的消耗很難補回，所以路途上十分疲累。
當遇到這些天然有水的地方時，它便會停下來歇息一段時間。
在贏魚歇息的過程中，贏魚排下了許多魚卵在這七個市里。這些魚卵被紅星打撈上來一些，經過檢測，確定為贏魚魚卵。
而粗略估計，贏魚魚卵數能達到幾千，這還是往少了估的情況。
因為贏魚魚卵在未孵化時，憑借紅星目前的儀器是檢查不出來的。他們所檢測到的，全部都是已經孵化、或者快要孵化的魚卵。
雖然紅星一直在盡力處理打撈，但機器檢測出的魚卵數量還是一直在增加。由此可以退出，這個數字絕對是估算少了。在這個預估數字后面再加一個甚至是兩個0，可能也不為過。
而且這些贏魚魚卵并不是單純的浮在水底，它們其實藏在里水底之下的泥里。目前被打撈到的那些大多還是魚苗孵化后從泥地拱出來時，翻出來的。
打撈過程很不易，已經孵化出的魚苗更是滑不溜手的，很難對付。
為此，連紅星的至寶水靈珠都被請出來過一次。
因為水靈珠對魚苗的吸引力很大，能將魚苗聚集到一起，來個甕中捉鱉。
不過試驗過一次后，紅星就放棄了。因為水靈珠對那些未孵化的魚卵好處也很大，水靈珠出動一次，當天反應檢測出的魚卵數量直接暴增三分之一，當天連下了三天暴雨。
原本還算穩定的情況被這么一刺激，險些崩潰。紅星被這么一搞，也不敢再亂來，只能老老實實等東方酒店這邊出手援助，希冀他們有什么永除后患的好辦法。
沈荼這邊有法器，能將贏魚魚卵鎖定，將其全部變成死胎。不過這個法器對使用者要求較高，這是其一，其二是，這個法器有一點陰邪，說是法器，更準確點，其實是鬼器。
沈荼不可能將這種要命的法器交給外人使用，若是被心術不正的利用，那后果是十分可怕的。
就算使用法器的人沒有壞心，但如果控制它的人手段不夠精妙，誤傷到其余生命，那也不大好。
沈荼不想多損哪怕一丁點點的福德。
所以為了確保周全，只能他和明茗親自跑一趟了。
不過在從木芒寨回來以后，明茗卻有了更好的主意。
負責配合他們這次行動的人，是一個叫李微的中年男子。外貌儒雅溫和，收到消息回復后，便在東方酒店等待他們。
明茗和沈荼回來時，店里的員工提醒他，老板回來了。
李微也注意到了他們，連忙上前打招呼，雙方客套寒暄了幾句。
李微奔入主題：“兩位可還有別的安排，請問預計何時動身？”
明茗和沈荼對視一眼，笑道：“我們沒有，一直在等你們通知呢。那現在就去吧，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早點解決也更安心一點。”
李微聞言不由松了口氣，笑道：“那我這就聯系直升機了？聽說兩位對贏魚的手段是一種法器，這法器的攜帶可有要注意的地方？”
“沒有，對了，我們也不用法器了，我們有更好的看法解決那些魚卵了。”
李微聞言有一點好奇，不由問道：“我能問一問是什么辦法嗎？”
明茗沒有賣關子，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只黑色的小小錦囊，將錦囊打開，往桌子上倒了一把種子。
這種子是褐色的，外表形狀很像瓜子，瞧著平平無奇的。
李微對植物并不精通，盯著看了會兒，也沒看出來什么名堂。但他能從種子里感覺到很豐富的靈力，顯然，這種子的來歷很不一般，不是凡物，應該是某類靈植的種子。
這些種子出自句芒神墓中，木芒寨的寨民在移植植物時，順便也保存采集了這些植物的種子，然后特意為明茗準備了一份。
這些植物明茗從未見過，不認識，也不知道它們的功效。倒是沈荼認識好幾種，而明茗此刻拿出來的，正巧是沈荼認識的靈植之一，名叫饞蔓。
饞蔓這種靈植很兇悍，攻擊性也很強，并且有個特點，十分喜愛血食，對靈力的需求也非常旺盛。
饞蔓最愛的便是富含靈力的血食，如果沒有血食的話，靈植靈蟲也勉強講究。
神墓中，越強的靈植，周圍的植物越少，因為其他靈植搶不過它們的養分。
饞蔓便是單獨一片生長的靈植，周圍十里空地沒有其他植物，因為但凡靠近它一點的，都會被它吸成干，變成它的食物。
聽起來饞蔓有點可怕，但它卻還有一個十分特別的地方。
饞蔓能吸收的靈力和血食受限于它本身的體積，但植如其名，但這種靈植十分貪婪饞嘴，如果碰到獵物，就算是把自己撐死，也不肯放過。
饞蔓的天性從未改變，但后來卻有了點進化。它在將捕獵到的血食靈植吞食后，如果自身消化不掉，便會將多出來的能量結出果實，墜在枝頭。
這種果實蘊滿了靈力精華，是十分優質的修煉寶物。
對于饞蔓而言，它的果實是自制的儲備干糧，同時也是它的捕食器。
在沒有食物時，饞蔓便會將果實返吞，將靈力再次消化吸收。但在不缺食物的情況下，饞蔓會將靈果一直掛在枝頭，吸引有心者上前采摘。
如果采摘者的實力足夠強，那這人就能順利將靈果摘走。可若是實力不夠……呵呵，那就不好意思了，和那些靈果一起做伴去吧。
明茗在聽到贏魚魚卵很多也很難抓的時候，便想到了饞蔓。
饞蔓這種食物生命力極強，在水里也能生長。最重要的是，它的攻擊捕食手段也非常多，從花到葉片，再到根系，任何一個部分都能化作殺生的利器，然后展開殺戮。
將饞蔓種在水里，假如水底里真如紅星形容的那樣，遍地都是贏魚魚卵，那么，那些河對于饞蔓而言，可以說是天堂一樣的地方了，遍地是食物，能吃到撐。
而饞蔓如果吃不下了，還能結果，如果能將那些靈果采下，對于紅星而言，肯定也是個大豐收。
李微聽著明茗的形容分析，不禁心動。
只是……“饞蔓如此強大，我們組織內部的修者實力一般，不一定能從饞蔓手里搶到靈果。”
明茗頓了頓，想了想，說道：“到時候看，不行的話，我就幫你們采唄。”
李微嘆道：“等饞蔓將贏魚吞噬后，回頭我們試試看，能否采集到靈果。如果實在不能的話，就得麻煩您了。”
明茗點點頭，沒什么意見，沈荼也無所謂。
沈荼道：“等贏魚魚卵清空以后，我們會將這些饞蔓收回，不會讓它們留在那里，化作禍害。”
李微不由點頭：“謝謝兩位。”
明茗笑，露出兩排亮閃閃的小白牙：“不客氣哦，我們也是占便宜了，那可是土靈珠呢！”
明茗已經開始幻想被土靈珠改造后的息壤珠會是什么感覺了，也不知道土靈珠和木靈珠哪個對他效果更好。
李微輕聲道：“等贏魚解決，我們立刻帶兩位去尋土靈珠。”
“好啊。”
沈荼握住明茗的手：“事不宜遲，動身吧。這饞蔓從生長到捕食，也要有段時間的，先將它們摘下去。”
“直升機馬上就到——”
沈荼微笑著看他，李微頓了頓，神情忐忑地回憶了一下，他說的話有什么問題嗎？干嘛這樣看著他。
直到沈荼將“門”打開，他們瞬移出現其中七市之一中的運河的大橋上時，他才反應過來，原來對方會瞬移，而且還能帶人一起。
李微還在兀自震驚著，也沒好意思和沈荼說，他其實不是一個人來的，后面有一整個團隊，等著和他們一起出發呢。
這時，明茗已經跑到大橋的欄桿旁，撐著往下看了。
天氣陰沉沉的，飄著不算大也不算小的雨水。
明茗踮著腳往下看了一會兒，但這運河實在是太長太廣了，河水中的小生靈也很多，其中還有不少成精的，一時之間也判斷不出贏魚魚卵到底分布在哪個河段。
明茗喃喃道：“地方太大了，判斷不出具體的位置，估計得下去找，你們要和我一起嗎？”
沈荼毫不意外地說道：“我們一起。”
李微迷茫道：“你們準備怎么下去？”
明茗笑著，抬起手，一只青蛟自他身后鉆出，繞著他的腰腹盤旋一周，然后將頭擱在明茗的肩上，一雙龍目熾灼灼地盯著一旁的李微。
李微發著愣，明茗拍了拍青蛟的頭，青蛟便從他身上離開，在空中盤旋一圈后，發出一聲低長的龍吟，然后往運河撲了過去。
不過它并沒有沉進運河之中，而是懸浮在半空中，體型較剛才又大了許多。
明茗利落地撐著墻，翻身一躍，跳到了青蛟背上。
沈荼輕輕推了李微一下：“下去吧。”
李微面色發白，驚恐道：“這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怎么就把龍召喚出來了？這要是傳出去了，就不得了！”
明茗哈哈笑道：“傳到網上就傳去唄，只要不是當面看到，很多人都不信的。就算信了也沒什么呀，之前我們酒店在網上鬧鬼，也沒怎么呀。快點下來，快點快點。”
李微聞言也不好多說。
他站在橋旁，看著下方的青龍，腿肚子微微打顫，害怕道：“我就這么直接跳下去嗎？萬一跳的不準怎么辦？”
沈荼問道：“那你飛下去？”
李微更想哭了：“我不會飛。”
明茗坐在青蛟背上，撐著下巴問道：“我八歲時候就會御劍飛行了，你怎么那么大還不會？”
李微期期艾艾道：“我修行入門太遲了，天賦也不怎么好……”
明茗嘆了一聲，眨著眼睛看向沈荼。沈荼沒辦法，只好抓住李微，帶著他從山上跳下，然后穩穩落在青蛟背上。
李微還有點害怕，腿肚子還在打顫。
明茗貼心道：“你坐著吧，坐著穩當，我等下就要飛了。”
李微小心翼翼地盤腿坐下，坐下時，手不免摸到青蛟背上的鱗片。
感受著鱗片傳來的冰涼觸感，他逐漸從驚嚇的情緒中脫離，興奮問道：“這是龍嗎？我真沒想到，我居然能有一天坐在龍身上。”
沈荼往前走，走到青蛟的龍頭上站定，巡望著四周。
明茗一邊感應著魚卵的位置，一邊答道：“不是龍，是蛟。”
“但它以前是龍，還是青龍呢。”
李微愣愣問道：“那為什么，現在不是了呢？”
“因為它的肉身沒了，現在剩下的只是魂體，所以降級了。”
李微聽著愣愣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懂。
青蛟馱著三人在運河上空飛著，沒過多久，明茗伸手拍了拍它的背：“停一下。”
明茗問李微道：“這里是贏魚埋魚卵的地方嗎？”
李微拿出平板對比了一下：“不錯，是這里。但這個運河上不止這一處有，還有兩個窩點，反饋魚卵數量非常多。”
沈荼低聲道：“已經有不少贏魚孵化了，這片水域被折騰的不清。”
李微苦笑道：“這還是我們清理過一批后的結果。”
明茗拿出錦囊，將饞蔓的種子倒出來，看了看說道：“我們身上的種子不太夠呀。”
李微眼巴巴地看著他，明茗嘆道：“算了，先扔進去一株，我看看能不能催生它，結一些種子出來。”
手上存糧不多，明茗也不敢太大手大腳，珍惜地捏起一粒饞蔓靈種。
就在李微以為他要直接扔下去時，青蛟卻忽然動作，然后猛地往湖里一扎沉了下去。
看到眼前場景倏然變化，眼前視野變成了幽暗的水底時，李微下意識屏住呼吸，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如果真的溺水的話，自己這樣屏息是根本不夠的。
再看明茗和沈荼，兩人自然的向還在陸地上一樣，李微克服心里的恐懼，慢慢放松，開始呼吸。
然后成功了。
他呼吸的非常自然，好像有一層不存在的透明膜將他和水隔開了一樣，非常安全。
一串黝黑的魚群從他們面前飄過，卻沒有離開，只是圍著他們幾人打轉。
這群魚非常小，單個個頭和明茗的一根手指頭差不多長，非常不起眼，要仔細看，才能看到它們背上有兩塊凸起的肉翅。
明茗先是道：“好多魚苗啊，贏魚那么能生呀？”
“那只入海的贏魚是母贏魚嗎？不過就它一只的話，應該也生不出那么多魚苗吧？”
沈荼瞇著眼睛說道：“若我記得不錯，那應該是條公魚。”
“這些魚卵未必是它自己所排，可能是贏魚族群傳下的，只是一直被封存了，直到這只贏魚將魚卵都帶出來，放在各地孵化的吧？”
明茗感覺很奇怪：“真像你這么說的話，那它們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把魚卵封存啊？生的時候就孵化出來，不好嗎？”
“那也得要它們有這個地盤給它們孵化才行。贏魚一族并不強大，上古時隨地都是大妖和仙神，它們要是敢像現在這樣把魚苗扔的到處都是，怕是早就被打殺滅族了。”
“不過……”沈荼疑惑道：“如今靈氣稀薄，贏魚怎么說也是靈獸，怎么會一股腦地孵化出這么多？”
李微羞愧道：“我們之前為了集中捕撈這些魚苗，用水靈珠做過誘餌。這些魚苗應該是受到水靈珠的催化后孵化出來的。”
“不對，是先有魚苗孵化，你們才動用水靈珠，然后又刺激了它們的孵化。早在你們動用水靈珠之前，它們就出現異變了。”
沈荼分析著，他還是很清醒的，并沒有弄混因果關系。
明茗沒有說話，他一直在抽動著鼻子，似乎是在嗅什么東西。
嗅了半晌，他遲疑問道：“你們覺不覺得，這水有點臭啊？”
李微猶豫道：“好像是有一些，但這河看著挺干凈的，里面也沒有垃圾……”
沈荼伸出手，將周圍圍著他們的這些魚苗聚集到一起，然后拉近，輕輕嗅了嗅。
嗅完之后沒做聲，將這魚團推到明茗面前。
明茗不明所以地上前，還沒有用力嗅，就被一股臭味給熏到了。
他捂著鼻子用力往后仰去，手搖的像風扇似的，用力撲騰著，瘋道：“拿走拿走快拿走！太臭了，我要被熏暈過去了！嘔——”
明茗往一旁躲開，直干嘔。
沈荼連忙將魚群推出去，在他背上輕輕拍動，替他順氣。
明茗緩過來后火冒三丈，氣的拉著沈荼在他臉上用力啃了好幾下，留了好幾個牙印，才憤憤地松開他。
沈荼討好地貼了貼他，見明茗沒有推開自己，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李微直勾勾地盯著湖底的一顆水草發呆，像個木頭人似的，什么都看不見。
沈荼忙說起正事：“我可能知道這些魚苗為什么會反常孵化了。若我猜的沒錯，它們應該是做了去年那只入海贏魚的替身。”
“替身？”
沈荼解釋道：“那只贏魚為了深海，罔顧天理人倫，強行發動了洪水開辟海道，致使生靈涂炭。”
“它圖一時方便，卻惹下了大禍。天道報應極快，它選中的海域洞府被核污水破壞，它被毒素影響，亦承受了反噬。”
“它若想凈化這毒素，至少要千年之久，還不一定能成功。它既敢強開海道入海，可見不是善類，對同族情誼也未必有多少。估摸它不想用千年賭一個渺茫的希望，于是是用了血脈秘法，強行將一些修為和毒素轉移給了這些還未出世的后代，促使它們孵化，然后利用它們做替身為它替死。”
沈荼瞇著眼睛說道：“這些臭味便是和核污水的味道，我有印象。”
明茗和李微都有些傻眼，明茗喃喃道：“拿同族后代做自己的替身，好壞啊！”
李微點頭，贊同道：“這贏魚妖獸實在是太惡毒了。”
沈荼嘆道：“若只是如此，其實算不得什么，將這些妖獸都除去就可以了，就像我們現在做的這樣。問題是……”
明茗都很少看見沈荼這種憂心忡忡地模樣，一時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問道：“還有什么問題嗎？”
沈荼沉默著，好一會兒才說道：“贏魚能御水，這個市又一直在下雨。只怕毒素已經浸入到了它的神通中，致使雨水都帶了毒。”
李微臉色發白，明茗摸著手里的種子，忽然道：“這么說的，饞蔓吸食贏魚魚卵所結出的靈果，是不是也不能服用了？里面可能有毒？”
沈荼點頭。
明茗失望道：“那算了，你還是用你的法器收魂，把這些贏魚都除掉吧。”
李微猶豫道：“法器是只能收魂嗎？那這些贏魚魚卵的尸體怎么辦？留在水域里不處理的話，一樣會有毒的吧。”
李微說的有道理，沈荼和明茗道：“繼續用饞蔓吧，結出來的靈果不用就行了。或者凈化過后再用。”
“用饞蔓來收拾這些魚尸的話，其實是很合適的，還不會有殘留。”
沈荼若有所思道：“話說回來，饞蔓差不多都絕種了，除了句芒神墓中這些，野外幾乎也很難找到。就算有野外，面對這些魚尸時，我恐怕第一時間也想不到饞蔓。它們出現的時機倒是很巧……”
明茗剛好就能利用上。
明茗聽到了沈荼的話，他眨了眨眼睛，神情也帶了一份思索。
不過現在并不是思索的時間，明茗的注意力很快又集中到了正事上。
他說道：“我先將饞蔓種下去，看看能不能催生出它的種子來。”
“好。”
明茗說罷動手，將手里那枚瓜子狀的靈種向水底他所探測到的埋著魚卵最多的地方扔了下去。
然后他召喚出木靈珠，木靈珠在幽暗的水底依舊明亮，璀璨奪目，透著無限生機，與這暗沉死氣的河恍若兩個世界。
在木靈珠的照耀下，饞蔓的靈種很快就有了反應，露出一根小小的芽。
沈荼從袖里抽出一只葫蘆，葫蘆口對準靈種，一團血液從葫蘆口中飛出，澆在了靈種上。
剛才還慢吞吞生長地靈種猶如吃了大補之物，瞬間瘋長，沒一會兒便生根發芽，有兩截手指那么長了。
見明茗一直看著他，沈荼笑著解釋一句：“是以前收藏的獸血。”
“哦。”明茗這才移開視線：“我猜也是，總不能你親自放血吧。”
沈荼悠悠道：“我的血，可只有一個人能品嘗。”
明茗嘿嘿傻笑了一聲。
李微：“……”
李微：“這饞蔓又開始長了。”
吸收完沈荼給的那團獸血后，饞蔓瘋長了一下，然后又停住了，在木靈珠的照耀下繼續慢速度的生長著。
饞蔓生長的湖底下方，遍地都是魚卵。饞蔓的根系稍稍探出一點，便能碰到魚卵。
饞蔓碰到魚卵時的表現還是很明顯的，什么都沒有時就慢慢長，懶洋洋的。但碰到魚卵后，就會刷的躥一小截，顯示自己吃到東西了。
李微一直在看平板，激動不已，時不時喊道：“消失了一個，又消失了一個，有用，果然管用！”
饞蔓一直在生長，但卻始終不結靈果，更別說種子了。約莫是吃的還不夠，體型還沒有長大的程度。
只是面前的人都很趕時間，心情急切，都沒有耐心在這慢慢等待。
除非明茗和沈荼親自放血，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沈荼說道：“我砍一截它的枝條下來，帶到這個水域里的另一條窩點種下，試試看能否存活催熟。”
明茗琢磨道：“應該沒問題吧。”
沈荼立刻動手，當即從藤蔓手上砍了一截鮮嫩的枝條。
明茗看著牙酸，上前安撫了一下萎靡地饞蔓，幫它囑咐好傷勢后，便先離開了這里，前往下一個窩點。
木靈珠是木行神器，有它在，植物想死都難。
在木靈珠的努力下，砍下的枝條成功在另一個窩點也活了下來，然后吞食著魚卵，開始瘋狂生長。
明茗和李微仔細算了算，七個市總共有四十三窩點，又算了算手里種子的數量，控制著數量，然后開始在七個市分別栽種饞蔓。
忙活到半夜，總算是把七個市都種下了饞蔓。
饞蔓已經開始發威，他們第一個種下的城市，已經連續下了半個月的雨，現在雨終于停了。
明茗和李微說著注意事項：“饞蔓才剛剛栽下，還沒長成。今天暫時不會有什么事，但明天可就說不準了。你們最好將種著饞蔓的地區都封禁了，不準任何人靠近，船也不行。饞蔓這東西不挑嘴，要是誰靠近它，被它捉去打牙祭了，那我可就不管了，算那人倒霉。”
李微不停點頭：“這一點我們也知道的，您放心好了，我們會做好準備的。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明茗點頭：“饞蔓的生長情況你們也多關注，有什么問題，你也可以直接問我，不要有負擔。”
李微不由微笑道：“好好好。”
“那兩位，現在是要回東方酒店了？”
沈荼問他：“想不想知道那只贏魚大妖的下落？”
李微一愣，反應過來后連忙道：“需要的，您能告訴我們嗎？”
沈荼微笑道：“當然可以，對于這種惹出天大禍事的東西，還是趁早除掉更安心些。再不濟，也要困住，斷掉它的爪牙。”
看得出來，沈荼對那只贏魚的存在十分厭惡。不過明茗覺得這樣很好，因為他也很討厭。
本來就是那只贏魚自私自利才惹出的禍患，那只贏魚得到教訓后還不知悔改，竟然要用出“替身”這種惡毒的招數，差點把毒素傳的滿世界都是，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不能留了。
沈荼將那只贏魚的下落告訴紅星，心里已經打定主意，紅星不動手，他就自己動手。
他實在不能忍受贏魚此舉將水源搞得烏煙瘴氣，要知道，植物也是需要“喝”水的。碰了這個有毒的水，回頭把明茗給喝出問題來怎么辦？
解決魚卵的事情后，沈荼將李微送回到了岸上，讓他聯系隊友去見，自己則和明茗直接回了東方酒店。
此時天已深夜，兩人進屋洗漱一番，便準備睡了。
不過明茗在自己屋里沒待多久，就跑到了沈荼屋里。
他舉起沙漏給沈荼看，一臉高興地道：“沈荼你看，沙漏能流動的又多了。”
沈荼仔細看了看，發現還真是，流動的還很多，約有十分之一這樣。現在已經有十分之三的流沙能活動了。
再有十分之二，他就該告訴明茗曾經嚇壞他的記憶是什么了。
或許是因為明茗成熟了，長大了，有自保能力了，沈荼并不如何害怕明茗得知記憶了。
不過，雖然他不再擔憂明茗回憶起記憶，如果明茗沒達到約定的要求的話，他依然不會告訴他的。
他把玩著沙漏，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思考道：“不知這福德是如何得來的，是除贏魚平水患有功，還是抑制住污染擴散的緣故呢？”
明茗沒吭聲，若無其事地用余光輕瞥了沈荼微敞的胸膛，才慢吞吞說道：“也可能是二者都有呢，福德那么多，可能就是兩者相加后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