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農歷十月十四, 宜婚。
五點左右顧書云就醒了過來,和化妝師約好六點妝造,但她再難勉強自己繼續睡下去, 索性走下床在窗前站了好一會。
宋制出閣禮的妝發以高發髻為主, 高冠長梳, 前額少許微曲的劉海點綴。
化妝師的手法靈活,每個步驟進行的時候都會問她是否太緊或是太沉。
結合顧書云的婚服以及發冠, 她在發頂沒做太多裝飾,而是在后區用發包扎出同心發結, 那頂耀目華貴的鳳冠下,發髻處的流蘇墜反而多余,化妝師將其取下,在她后方正中的位置插上張翼珠鳳釵,鈿珠流光溢彩, 高翅鳳凰獨挽三千青絲。
晨起的曦光繞過扶疏的枝葉, 在窗前投落晃動的日影。
戴上那頂龍鳳花釵錦繡冠,歷時三個小時的妝造才算完成。
房間里走出的鄢曼吟也換上了一身紅色的旗袍,云鬢高挽眉眼如畫。
她走至顧書云的身邊,為她整理著已經十分妥帖的衣襟,眼眸中漸漸含起水光。
喜悅,卻又不舍。
“不要哭媽媽。”
顧書云想抬手幫她擦去淚痕, 無奈還沒適應身上這厚重的婚服。
“媽媽是高興, ”鄢曼吟抹了抹自己的面頰,說, “我好幾次做夢, 夢里都沒能送你出嫁。”
“怎么會,你永遠是我的媽媽。”
她輕展著衣袖將媽媽抱在懷里。
怕弄皺她的喜服, 鄢曼吟回摟的動作沒有太大,她笑著說:“好了,時間不早了,家里還有一些儀式做完才能出門,來。”
鄢曼吟將她帶至客廳坐下,從盞盤中取出沾水的柳枝,抖落了大顆水珠之后,在她發間輕掃而過。
喜娘在一旁念詞祝福:“母執柳條,一灑驅邪祟,歲歲保平安;二灑添富貴,夫婦齊榮貴;三灑賀萬吉,諸事皆大吉。”*
之后鄢曼吟為她束發和添簪。
上香過后,開面禮成。
顧書云舉著酒杯拜別父母。
他們為她送上祝語,隨后吉服加身,喜娘送她出門。
澄碧的天空緩云漂浮,樂聲之中,風送新禧。
車輛停在了春酲河旁,岸邊船燈千盞,停侯等待。
一會,新娘和新郎將彼此乘船,于水上相見。
選用這種形式,除了因為這是蘇城的傳統,更重要是她的心愿。
水橋婚禮是江南獨具浪漫情懷的傳統風俗形式,以船為轎,以橋為媒,十里長河紅妝為聘。
顧書云踏船而上,沉穩的翡翠綠色喜服雍容娟麗,大袖連裳上青色的翟鳥與牡丹交映,她的手里執著團扇,微微遮面。
這柄扇子是顧泠月親手制作,精密繁復的浮面刺繡上,花朵與鳥獸栩栩如生,兩墜流蘇微垂,在風中輕曳搖晃。
她站在了最前方,霧軟輕煙中,烏篷船緩緩駛向前。
碧水映著紅船,船夫搖著船櫓,前后方各三只小船開路,像是護送,又像是慶賀。
碧波的河面泛著金光,岸邊行人列陣,熱鬧非凡。
聞屹拿著繡球向四周微微鞠躬,而后站在船上與她迎面相望。
他頭戴著烏帽,云錦披紅的圓領袍俊朗貴氣,長身玉立英姿勃發。
行船的速度很慢,慢到她幾乎能聽見漿劃過水面漫出水波的聲音。
折畫般的煙水中,一圈圈的波紋向四周漾開。
忽然,兩船相碰發出一道砰聲。
聲響宛如撞進了心間,煞卻萬千風情。
顧書云將扇子拿下來了一些,黛眉之下珍珠花鈿點綴在眉間與臉頰,瑩潤的白珠清麗華貴典雅精致,她的眼尾是醉人的緋紅,花鈿之于面頰宛若點綴的盈盈桃花,粲然生輝。
兩人目光對視,像是交織如密的絲線纏繞。
彼此的心跳有節奏地回響撞擊。
聞屹彎身向她行了三揖之禮。
一禮感恩先輩傳承,
二禮感恩父母養育,
三禮感恩天賜良緣。*
隨后呈送珠玉十禮以及親筆題寫的婚書,他抬手將她牽至自己的船上。
水程較遠,他們坐至船廊處,身體相倚。
聞屹接過她手中的扇子,抬起為她遮去頭頂的烈陽。
“累嗎?”
她搖搖頭。
“開心嗎?”
她笑著點頭。
船只輕微晃動,流水似的琴音從后邊的小船傾瀉湖面。
聞屹看向四周景色說道:“好久沒有從這個角度看蘇城了,上次乘船的記憶還是小時候,外公嫌我頑皮,把我困在船上練字。”
在搖晃船只上寫字可比陸上困難多了,顧書云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的一手好字竟是這樣練成的。
“你那時在船上呆了多久?”
“早上九點到日落,”聞屹面色不變,繼續說,“隔天我死活不愿意去,然后外婆說她在船上為我備了好吃的,又把我騙去了。”
“結果沒吃到好吃的嗎?”她問。
他搖頭:“吃了一嘴的墨。”
顧書云輕輕笑了下,腦海中有畫面了。
“外婆是個怎樣的人,聽外公的描述,總感覺她特別溫柔。”
“是的,外公外婆的感情特別好,感覺老頭把他這一輩子的所有耐心都給了外婆,所以外婆的身上一直保持著從前的那份溫善,所以我才特別信任她。”
像是想起了什么,聞屹又說:“婚禮選址的時候,外公和我提過一次,二十幾年前同樣在這條河上,他和外婆補辦了婚禮,這也是為什么我會選這里的原因,我希望我們能像他們一樣,相愛到老。”
像是跨越時間的長河,兩幅畫卷有了交疊的痕跡。
他的話像是帶著宿命感一般戳中顧書云柔軟的內心。
聞屹低笑著說:“雖然那時我沒有看到他們的婚禮,但還好,我們的婚禮外公看到了,外婆在天上也會看到的。”
濕意浸潤她的眼眶,顧書云輕扯他的袖子說:“聞屹,你這樣讓我想哭。”
眾多情緒交錯其中,止不住喉間的酸意。
聞屹側身將扇子拿低了一些,輕聲道:“哭吧,我幫你擋著。”
瑩亮的眼眸汨汨泉涌,淚珠輕輕滑落。
聞屹抬起衣袖要幫她擦拭眼淚。
她的聲音抽動,阻止:“不要,會把你的衣服弄臟的。”
他極盡溫柔地輕哄:“沒關系,今天只要你好看就夠了。”
兩人親昵的舉動引起岸上人的側目與討論,驚訝、好奇、激動。
有游客拽著旁邊人的衣服,心潮澎湃。
[這是表演嗎,扇子下面是不是親了!?]
[不是表演,是真的有人結婚,感覺自己像別人世界里的npc嗚嗚]
[鳳冠霞帔真的太太太美了,這簡直是我的夢中情婚!!]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還能在水上辦婚禮,太夢幻太浪漫了]
[明明是別人結婚,為什么我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聞屹牽著顧書云走上岸的時候,旁邊圍聚了許多的人,他們拿著相機或是手機對著他們錄像。
[我去,顏值也太高了,好配!!!]
[你看男生的動作,緊張新娘得要死,啊啊啊好甜,旅行還被喂一嘴狗糧真是沒誰了]
[這真的不是在拍電視嗎,這么華麗這么隆重!!]
聞屹將繡球上的紅巾放至她的手中,兩人一齊向游賓行了個鞠躬禮。
伴隨著一聲高亮的吉時已到,迎親的牌匾在前方開路,兩人往橋上走去時,前方的人會在他們面前揮灑花瓣,意為撒彩納福。
走過天鵲橋,表明他們是千里良緣夙締。
水亭花臺之上,雙方長輩已坐著等待,慈愛地看著走來的兩人。
他們攜手齊步走上臺階,長長的橫階象征著他們未來將要面對的風雨磨難,唯有兩人夫妻齊心共進,相互扶持,才能成為彼此的陪伴和依靠,在生活中越走越遠。
每上跨一步,百迭裙便飛揚翻動,宛若腳底步步鎏金。
登上高亭,喜慶的絲竹弦樂聲不絕于耳。
喜娘撤走新娘手中的扇子,兩人走入正堂。
正堂之下是顧書云的父母、聞屹的外公和媽媽。
他抬眸掃過最右邊的人,微微挑眉。
撒帳過后,喜娘向空中拋了一把桂圓,高聲喊道:“新人行三拜禮——”
他們牽著紅繡球轉向外面,深深鞠躬。
“一拜天地,感念月老牽繩,天賜良緣。
二拜高堂,感念父母生養恩重,敬親恩,報春暉。
三拜夫妻,祝愿新人結連理,永同心,恩愛綿長!”*
顧書云頭上的發冠很重,她的動作很慢。
聞屹一直留心著她的每一個舉動,配合著她的動作。
三拜大禮之后他們轉身面向高臺之外。
凈手、正襟,對著天地喝下紅綢牽引的合巹酒。
“禮成——
喜今日繩定珠聯合璧,嘉賀新人今日良緣遂締。”*
隨著聲音落下,臺下頓時涌動起清脆的掌聲。
熱忱的目光中哪怕是陌生人也送上了最真摯的祝福-
參加婚宴的賓客眾多,有老爺子那邊的多年好友,顧書云父母這邊的親戚朋友,還有她自己的同學同事。
就連聞屹遠在京北的同事和朋友都有好些過來了。
敬酒的時候先從長輩開始,剛開始還很恭敬正常。
他們敬酒,長輩送出紅包和金子。
所有當天收到的金鐲或是戒指新娘都要戴在身上,意為對長輩的尊重。
但由于送禮的長輩實在是太多了,鐲子一圈圈戴在她的手上沉得差點連手腕都抬不起讓,聞屹心疼得不行。
這是結婚,又不是讓她來受罪的。
可長輩的祝福也不能舍。
兩全之下,聞屹找了根紅繩,將一個個鐲子穿成長串掛在了自己的胸前,雖不太符合傳統習俗,但外公看到時候并沒有反對。
整整三條長鏈,快把胸口堆滿了,好在再璨目的金與紅色都是最適配的相搭。
不過從京北來的那些朋友還是被驚到,京北那邊并沒有這種習俗,有所耳聞南方結婚時候佩戴金首飾較多,親眼見到時候不免還是會被震撼。
周斐煜夸張大叫:“太奢華了屹哥,我要被閃瞎了。”
其他人附和。
“就是就是,戴這么多,不得多喝幾個?”
“沒錯,新娘子這么漂亮,當然要再喝一個。”
“來來來,敬你敬你。”
不知道誰先起的頭,敬酒的攻勢越來越兇,頗有要把他灌倒的趨勢,聞屹一杯接著一杯,倒是沒有露出任何不悅,還順帶把大多敬給顧書云的酒給擋了。
好在他的朋友也有分寸,看聞屹態度很好很快就放過了他。
轉桌的時候,顧書云有些擔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要不要在飲料來代替,或是酒里摻些白水?”
她從前去的婚禮,哪有這種真酒一杯不落的。
況且等會就要到她的朋友那邊,顧泠月之前就已經撩下過話,要好好“敬”他們。
酒精有些上臉,聞屹的面頰微紅,不過眼眸仍是興致高昂。
“不行,我們的婚姻不能摻水,更不能被別的東西取代。”他微勾唇道,“別擔心老婆,這點小酒不在話下。”
“真的不會醉嗎?”
“肯定不會。”
……
信誓坦言說著不會醉的人,宴席結束的時候,連賓客都沒有去送。
他們坐在回去的車上。
聞屹靠在她的懷里,身體軟若爛泥。
顧書云無奈地笑了笑,想撥開旁邊人的腦袋,但他力氣很大,就像是釘在她的身上一樣。
耳邊還有他絮叨不斷的聲音。
聽上去像是醉酒的囈語。
“老婆,能不能多說幾次喜歡我。”
“多喜歡我一點好不好,我好喜歡你啊。”
潮濕的氣流在她耳廓涌動,酥麻無比,他的聲音混著酒精氣息含糊又黏膩。
“為什么不說話,你真的喜歡我嗎?”
“你喜歡我什么?”
“所以為什么會喜歡上我,因為臉嗎?”
“因為臉也沒什么錯。”
“……”
她又問了一遍:“你是不是喝醉了?”
聞屹抱著她的腰亂蹭:“沒有,我沒醉,我不能醉。”
今天是他的新婚夜,他醉酒了老婆怎么辦。
絕不能讓老婆獨守空房。
顧書云被他的舉動逗笑,再加上身上的陣陣癢意,她扭動了幾下。
然而身旁那個毛茸茸的腦袋好像很需要她的安慰。
顧書云不由問道:“那我之后說的話,你還會記得嗎?”
聞屹微仰下巴:“你說吧,你說的每一句我都記得。”
她清落落的眸子微垂,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身上,清潤溫和的聲音像是低吟的詩,又像在訴說心事。
“今年對我來說是非同尋常的一年,我的人生產生了太多的不確定和變動,兵荒馬亂之中有個人走進了我的世界,直白又大膽。”
“我想我遇到了一個很真誠的人,他張揚而又熱烈的愛意讓我明白相遇是件如此美好的事。”
“之前我總以為婚姻是一場看得見既定結局的無望掙扎,但漸漸的,好像不是……”
“像那夜綻放的煙花,你對我而言,是突然闖入的心跳。”
“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同樣感受到這份悸動,因為無論是面對婚姻,還是未來生活,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并且懷著無限憧憬。”
“我想讓你在我們的關系中,更有被愛感覺。”
那夜,她執筆在信中寫下了許多。
本想著晚上時候給他看,但此刻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不安與依賴,她覺得應該說些什么,哪怕不能完整得復述信中的每一字句,她也想說些什么。
聞屹抬起頭,眼眶泛紅。
黑眸像是水潤過的寶石,隨時要溢出淚花。
“老婆,你想讓我哭是不是?”
隱忍的眉梢,緊抿的唇。
好像只在陽光下打滾的小狗。
顧書云眸色不自覺寵溺,笑了聲。
她埋進他的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回道:“誰讓你早上也把我弄哭了。”
42
半個小時后, 車輛在水岸華庭里停下。
雖然宴席中途他們換了更加輕便的龍鳳褂,但上下車還是不那么方便。
顧書云顧及著不想劃傷面料,行動很小心。
聞屹下車之后從后備箱中取出了行李箱, 便讓司機回去了。
這沉甸甸的箱子裝著他們今天婚禮收的份子錢和那些金鐲飾品, 分量著實不輕。
兩人回到家里的時候, 顧書云被眼前多到離譜的紅色驚到了。
墻上的喜字,沙發的抱枕, 插著的花瓶,就連她喝水的杯子都被換成一對紅色的了。
四周欣賞了一圈后, 還好他們只是在原有基礎上添置新物品,原本屋內擺放的東西并未丟棄或是減少。
顧書云問他:“你要不要先休息會,我給你些煮醒酒茶?”
“要,不,不要, ”聞屹放下箱子后, 哼哼唧唧地說:“我想洗澡,身上都是酒味。”
她點頭:“行,那你去吧。”
顧書云走到開放式廚房,不急不緩地倒了杯溫水,她仰頭正要喝下的時候。
倒在沙發上的聞屹突然開口:“老婆,這衣服我不會脫啊。”
“咳咳咳。”她差點被嗆到。
他抽拉著身上的腰帶, 說:“幫幫我。”
他的音色拖得很長, 像是不想被拒絕。
他一身暗紅色直襟長袍,腰間那根墨色的祥云紋腰帶低垂纏繞著。
看上去并不難解。
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裝的, 但顧書云體諒他今天喝了很多的酒, 還是走了過去。
她上下稍微觀察了會兒他的衣服,找到腰間系帶打結的地方, 原想直接抽開,但不知為何打開后里面還有個死結,繩結很緊,牢牢地扒在腰上,難怪他打不開。
顧書云垂下眼睫,認真地解著帶子,她頭上的發髻在晚宴前就已經卸去了,此時披散的長發有些許垂在胸前,晃動著,像是在他心尖輕撓。
聞屹:“老婆,要不算了,我們還是找個剪刀直接剪掉吧。”
“快好了。”
顧書云耳尖輕動,但沒聽他的。
很快,在她指尖不斷撥弄下,帶子解開了,她將整條腰帶都抽了出來。
“站好。”
顧書云指揮他。
聞屹站了起來,她幫他將外裳脫了下來。
里邊是一身雪白的暗紋長褂,綢緞般的面料摸上去手感很好。
顧書云指尖輕帶而過,沒有過多停留。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進去脫吧。”
聞屹步子跟了上去,急聲道:“老婆,里邊還有好幾件,這個我也不會。”
他匆匆拉起自己中衣的腰帶要遞給她。
顧書云瞥了一眼,眸光順著他的衣領往上,靜默了一秒。
再傻也該看明白他此時就是在裝。
她淡抿著唇,指尖在他手背上收攏,就著往外一扯,繩帶輕松被解開。
她的唇角勾著很淺的弧度:“現在你會了。”
聞屹不高興地撇了下唇,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狗,耷拉著腦袋。
開始自己動手把中衣脫掉,然后丟在一邊,接著是長褂,下褲,薄薄的底衫貼著他緊壯肩膀,仿佛能看到內里勃發的肌肉線條。
微透的白色布料根本遮不去什么。
顧書云的眼皮不自覺地跳了幾下,忙道:“你去浴室脫啊。”
聞屹抬眸看了她一眼,玩味地笑了下:“老婆你不是見過嗎,怎么還臉紅了?”
顧書云僵了硬地立在那里,不知道該擺什么表情,臉上的紅熱連她自己都能清晰感知到。
完全反駁不了這個,她張了張唇只好說:“我才沒見過。”
“對,”他低哼著,輕佻語氣,“你只是摸過而已。”
“……”
醉酒人說的話太不堪入耳了!-
二十分鐘后。
聞屹關了花灑,扯了毛巾隨意擦了幾下。
水汽氤氳的浴室里,他已經清醒不少了。
其實本來也沒有很醉,就是想看老婆心疼自己的樣子。
裝醉簡直是小意思。
進來浴室的時候,他連睡衣都沒拿。
打開柜子,視線在一疊浴袍和浴巾中掃過。
想也沒想,拿了浴巾。
簡單在腰腹位置圍了下,他就走了出去。
小腹的人魚線一路向下蔓延,緊實的腹部再往下就是男人蘊蓄的力量和爆發力。
門敞開的時候,果然顧書云看到他的身體后面露震色,纖長的眼睫顫抖得厲害。
“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來了!”她的手心冒著汗,心如鹿撞。
“哦,我忘記帶了。”聞屹輕飄飄地繼續說道,“反正等會還要脫,就不穿了。”
顧書云:!?
他淡淡勾起唇角,欣愉地收下老婆今晚第二個花容失色的表情。
“我,我去洗澡了。”
她慌張地退了半步,然后幾乎是跑向臥室。
進去浴室之前,顧書云特地謹慎地檢查了自己要換的睡衣和內衣帶全了沒有。
她在浴室中洗澡的時候,聞屹從客廳走到臥室,又從臥室走到客廳。
來來回回好幾趟,才把地上的氣球、床上的花瓣清理干凈。
剛準備在床上坐下時,他又拐回了次臥,找到了上回行李箱中掉出的那些避孕套。
他隨手抽了一盒,看了看包裝上的說明。
拆開后看到了里面的三只小包裝,想了想又拿了一盒。
回到房間,他將兩個盒子整齊地碼放在一起。
然后躺到了床上,暖風吹拂的臥室舒適無比,怕自己就這樣幸福得要睡過去。
過了片刻,聞屹又坐了起來。
等待的滋味不太好受,他只能拿起手機轉移注意。
明明浴室的門是緊閉著的,不知道為什么,隱約能聞見空氣中飄散出的淡淡山茶花的香氣。
模糊的意識有些飄飄然。
他關了手機。
隨后又打開點了關機。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動,秒針轉了又轉。
焦急等待的心情慢慢轉為擔憂。
浴室中幾乎靜到沒什么聲音。
聞屹皺了皺眉,萬一老婆泡澡的時候暈過去了怎么辦。
連呼救的聲音都沒有。
他走到浴室門口,正要抬手敲響,就聽見里面鎖扣轉動的聲音。
而后,門被打開。
顧書云被門口悶聲不吭的人嚇了一跳。
穿著單薄睡衣的她骨感清瘦,頸間細膩白皙的肌膚上臥著線條流暢的鎖骨,嫩白的小臉被熱氣蒸得紅撲撲的。
“你在這做什么?”她抬起眼睫問道。
“老婆,”他的聲音含著委屈,“你鎖門了。”
顧書云不明:“是啊。”
洗澡不就是要鎖門嗎,不然水汽都跑到臥室了。
“你還反鎖了!”他剛剛都聽見聲音了,先是轉動鎖扣,然后才是開門,他繼續指控,“你對我有防備心了是不是?”
顧書云笑,幼稚死了。
她越過他說道:“我在家習慣了,反鎖就是順手的。”
聞屹像只甩不掉的尾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她去曬衣服,他跟著。
她去喝水,他也跟著。
“老婆,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餓。”
“老婆,你想看電影嗎?”
“現在這么晚?”
“那就是不想看對吧?”
“不看。”
“那你想出去散散步嗎?”
顧書云覺得奇怪,轉向正視他。
“你不累嗎,這么晚了不睡覺還有力氣出去散步啊?”
他的眼眸泛著亮光,像是目的達到,笑得更明顯了。
“對啊,我們是不是該睡覺了?”
顧書云語塞:“……”
原來是在這等著她。
回過神時,男人灼熱的體溫近在咫尺。
他一只手撐在她的身側,將她所有慌亂逃竄的眼神都盡收眼底。
見她一直紅著臉躲避他的視線,聞屹直接彎下身將她抱起。
結實有力的臂膀緊緊摟住她,顧書云下意識掙扎,卻聽見他溫熱的氣息在耳畔縈繞。
“別亂動,浴巾要掉了。”
“……”
她的臉更是燒得連頭頂都要冒起白煙了。
房間的婚床鋪著大紅的被褥,平整地沒有一絲褶皺。
她的身體被放上去的時候,柔軟的被子陷了進去。
兩個人緊貼的身體火熱,他未著上衣的身體健碩緊致,隆起的胸肌以及凸起的暗色,無一不在彰顯著主人的興奮。
排列整齊的腹肌緊繃繃的,張狂又野性地隱入浴袍之中。
聞屹將她攔腰抱起,托著她的身體分開,放在自己的腿上。
顧書云下意識收緊,卻敵不過他的力道。
聞屹低下頭探出濕軟的舌尖輕輕舔過她的唇瓣,濡濕的吻纏綿輾轉,灼熱的唇舌肆意攪動,仿佛要將她吞下。
空氣中彌散著讓人臉紅心跳的味道。
環在她腰間的手,順著后背的脊骨向上,撩起睡衣下擺滑了進去。
燥熱的指尖直接觸碰到了那處軟綿時,僵住了。
他壓著嗓子,但尾音勾著笑:“老婆,你沒穿啊?”
顧書云羞紅著臉說:“掉,掉了。”
洗完澡穿衣服的時候她失神把內衣弄掉了,雖然只是外側沾上了地板的水,但還是沒法穿。
她有些犯難地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后將弄臟的內衣洗了。
她又解釋:“我睡覺時候本來就習慣不穿。”
聞屹低笑:“是嗎?為什么我上周和你睡,你一直都有穿?”
顧書云不知道如何解釋,說了等會他又要不高興。
不高興就要抱著她撒嬌,真真受不住。
她欲蓋彌彰地遮住自己的臉,聲音微顫:“你記錯了。”
男人的力道不輕不重,正好挑起她身體內的欲望,可偏偏他的手指時有時無地滑過敏感點,卻又無法讓她滿足。
她難耐地哼出聲,小聲而短促地低鳴。
身體宛若脫力一般,完全癱軟在他的懷中。
聞屹的另一只手緊扣著她的腰,唇瓣強勢地落在鎖骨的位置,細細舔舐,一寸寸向下,咬弄著解開了胸前的扣子。
低頭用力地吮吸啃咬。
時不時又會卷弄著舌頭,輕掃而過。
每當如此,她的聲音都會變得高亢綿長起來。
情欲幾乎把她眼尾染得潮紅,雙眸水盈盈的,似蒙了一層水霧。
探入的手指被熱涌淹沒,濕淋淋的指尖沾染著屬于她的氣味,顧書云羞怯的眼神不愿看他,只是耳根那紅漫到了脖頸,像一朵任人采擷的嬌艷花朵。
她的全身都泛著誘人的粉,讓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深深淺淺地進出中,他小心翼翼地加上一根手指。
他頓了頓,低啞著聲問:“這么小,怎么進去?”
他的話讓她更加緊張了。
指尖不小心撓過他的后背,留下紅腫的痕跡。
“聞屹,我怕疼。”
他吻著她的唇角安撫:“別怕,我會幫你。”
無意輕撥到某處,惹得她哼唧了低吟了一聲。
他眼眸中的克制崩塌,動作加快,直到熱潮將手指吞噬。
兩人緊緊相擁,相觸的皮膚泛起了輕薄的汗珠,微微的粘膩卻讓他們貼得更緊了。
“嘶啦——”
撕開塑料包裝的聲音異常醒耳。
他淺淺擠入,前方的道路像是布滿了天羅地網,將他重重困住,嶙峋的山路,他步履艱難。
冒險者手持鋒利又堅硬的利刃,氣勢洶洶,前進與后退皆是地獄,他在反復拉扯中深陷泥沼,毫無轉圜余地。
顧書云抓著床上的被單,疼得發暈,扭動著身體像是做了一場膽戰心驚的夢。
她第一次有這樣的陌生又強烈的感覺。
無力的雙腿被撐得受不了,想要找尋支撐。
聲線顫抖得像只受驚的小獸:“還沒好嗎?”
“剛剛一半。”聞屹低喘著,聲音發緊。
他伸手摸著她的耳垂想要安撫,但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寶寶,先別用力。”
她咬著唇,帶著哭腔回:“我沒有。”
顧書云的發間都被汗水浸濕,眼角的淚珠簌簌往下流。
聞屹抱著他一直保持著那懸空的姿勢一動不動,他低下身子親吻著她的唇,親吻著她的脖頸,親吻著她的鎖骨。
一遍又一遍才漸漸讓她放松了下來。
當潮濕沼澤溢出更多濕液時,沒了阻礙他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悶哼與嬌吟同時從他們交纏的唇舌中涌出。
撕裂的感覺,卻又充實、相融。
她纏繞得好緊。
他繃緊后背,額尖滿是隱忍的汗珠。
手上揉捏的動作加重,挺腰頂得她身體發顫。
聞屹垂眸看她,急促的呼吸中,她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面孔酡紅,嬌艷得宛若春日盛放的海棠花。
他哄膩地在她耳側說:“舒服的話也不要忍著,乖。”
浪潮涌動中似有泥濘的水聲翻過。
她的眼角滲出淚水,手頂住他的肩,哭腔求饒:“慢……一些。”
天際的濃云中如棉如絮的飄雨落下,輕盈地落在枝干,迎風亂舞。
……
聞屹撥開她黏在臉上的頭發,低啄了一口紅唇,眼里情欲繾綣。
“還想再來一次嗎,寶寶。”
顧書云驚道:“還,還來!?”
她的身上已經遍布了各種痕跡,青青紫紫的吻痕一朵朵地綻放。
他低沉著聲說:“距離上一次結束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她推開他像火燒一樣的胸口,羞怯之余,忍不住說:“聞屹,書上說一周三次為佳,你你一天就三次。”
“什么書怎么亂說啊,”他低低的笑聲鼓得胸腔輕顫:“老婆,我讀的書告訴我說x生活是因人而異的,我們可以有自己的節奏。”
她無語說道:“你……你讀的是黃書吧。”
他勾起唇湊近她,又吻了一下:“寶寶你體諒我是第一次好不好,才三次,我真的不夠。”
“才!?”聽見這個字她簡直要昏厥,虛弱著聲說:“可我也是第一次。”
他將她摟著更緊了些。
指腹摩挲過她光滑的肌膚,似在思考。
“聞屹,男人的話是不是都是騙人的。”
“你之前還對我說,我可以對你提任何要求,怎么現在就不管用了。”
他虛虛扣住她的手腕,眸色暗了幾分:“老婆,男人床上和床下的話只能信一個。”
43
窗外微風吹動樹梢的光影落在他們的床邊。
顧書云艱難睜眼, 一道輕淺的呼吸打在她的肩窩,她側了側臉,碰到了他的發絲。
他挨著她睡得很熟, 臉貼著她的肩膀, 呼吸平穩。
顧書云看了過去, 他的面部線條優越,五官分明又立體。
剛開始她只是稍微一瞥, 而后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他昨天問她,喜歡他是因為臉嗎。
毫無疑問, 剛見面的那幾次,每當他出現她都會被他所吸引。
那時她也沒想到,未來真的會心動吧。
聞屹的鼻翼翕動了幾分,眉目仍是緊閉。
這樣安靜的時刻好像還有些不太習慣。
顧書云側身與他面對,微垂的睫毛在他的下瞼處投下一片陰影, 平常總是注意著他的眼睛和鼻梁, 還未發覺他的睫毛竟這樣的長。
她不禁伸出指尖,輕觸了一下。
癢癢的,睫羽一片柔軟。
她的指節微微蜷了蜷,順著臉骨下滑。
像是磁極帶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讓她停在了那片唇上。
鼻息漫過她的肌膚引起絲絲顫栗。
仿佛皮膚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迎著他的呼吸頻率在跳動。
她的臉微微泛著淡粉,不受控想起了昨夜, 光影錯落間搖搖欲墜的紅。
這么軟的唇, 怎么親吻的時候那般火熱?
每次她的唇瓣都會被他吻得紅腫、發麻。
舌尖的攪動與吮吸總是近乎瘋狂地掠奪著她的氧氣,幾次都要等她喘不上氣來, 他才肯放開她。
顧書云不滿地用指尖輕戳了一下。
男人喉間的那塊軟骨微微動了動, 伴隨著很輕的水聲,顧書云的視線下落到了他修長的脖子上。
白皙皮膚上凸起的位置泛著紅, 一道不深不淺的印記在喉結位置異常明顯。
她的眼眸倏地收緊。
這不會是她咬的吧?
顧書云愕然地探出手,竟生出了想要擦掉的念頭,她嘗試了幾次,指腹在凸起的位置輕輕摩擦。
誰知面前本該熟睡的人突然睜眼,漆黑的眸子聚神,似笑非笑道:“老婆,不要在清早的時候去摸男人的喉結。”
顧書云微睜雙眼。
他順勢捉住了她因為慌張而亂動的手,收力將她的身體帶進了他的懷中。
相貼的肢體立馬感受到了異樣的變化。
而他更是屏息貼近她的耳朵說道:“我怕你有危險。”
呼出的氣流在耳廓不斷地翻涌,顧書云咬緊牙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生怕他的下一個動作就是翻身將她壓在下面。
她的眼眸埋得很低,微顫著聲問:“你昨晚還沒有夠嗎?”
他深邃的眸子微瞇,低沉的笑在嘴角肆意開來。
“昨晚是昨晚,現在已經是新的一天了。”
“……”
看他婚前克制的模樣,她還以為他需求并不大。
沒想到……
顧書云悶惱地轉過身子背對他,撇了撇嘴:“都怪你,我現在腰還是酸的。”
不僅如此,她剛剛轉身的時候還明顯感受到,她就連四肢都是巨烈的酸脹,綿軟和無力。
昨晚的三次分明就是過量了。
她應該更早就拒絕他的。
聞屹微微沙啞的嗓音跟了過來,動作熟練地放在她的腰上:“要不要我幫你揉揉?”
還沒等她同意,他已經自顧自地開始動作。
掌心熨著她的肌膚,從側腰來到腹部,再往下到達小腹,薄繭的指腹刺激著嬌嫩的皮膚,顧書云不自覺收緊雙腿。
就在她以為他還要繼續向下時,聞屹停住了手里的動作。
他將下巴放到她的肩上,鼓著腮蹭了蹭她的下頜:“老婆,我的嘴唇也好痛啊。”
他拖著的腔調多了幾分渾不吝的感覺。
分明是耍賴的語氣。
顧書云驚得眉毛都揚了起來:“你痛什么?”
她又沒有大早上偷親他。
該痛的應該是她吧。
“剛剛被你戳痛了。”
“我明明很輕!”她氣短地捂了捂胸口,“而且你那會不是睡著了嗎?”
他的黑眸挑起一束精光,語氣透露著興奮:“所以你是以為我睡著了,就開始對我為所欲為?”
而后他了然地點頭,很體貼地閉上眼睛說道:“行吧,我再睡一次,你可以繼續了。”
顧書云:!!
“向我索吻也可以。”
“……”
顧書云簡直不想再搭理他。
她覺得自己再躺下去可能真的要有危險了。
于是忙不迭地坐起身想要穿衣服。
她的眼神尋找地向四周探去。
不遠處的木質地板上可憐地躺著一套被撕裂的紅色睡衣,裂縫處的線頭根根分明,崩了的扣子掉在它旁邊。
昨晚他解到最后兩顆扣子時沒了耐心,直接用力扯開,當時她以為只是扣子脫落,沒想到連下方的布料都被扯破了!
顧書云驚訝。
這,這么激烈的嗎?
更讓她不忍直視的是。
她在睡衣的一角處看見了一道分外刺眼又醒目的痕跡,那不是……
所以昨晚,這這這么激烈嗎!!
他昨晚不是戴了那個,怎么還會弄出來?
思緒的劇烈碰撞下,紅意瞬間爬滿她的臉頰,染得耳根一片潮紅。
聞屹見她不動,抬眉問道:“在想什么?”
“你,我,”她的舌頭像是被繩結纏繞不知如何開口,捏了捏手里的拳頭,看向自己身上時,不由脫口問了聲,“我昨晚洗澡了?”
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下,低笑著說:“你不記得了?”
顧書云緊蹙著眉心沉思了好半晌。
她后面幾乎都快昏死過去了,怎么洗的,怎么換的衣服完全不知道。
她的表情又沉下了幾分,破罐子破摔地問道:“不會是你幫我洗的吧?”
聞屹舌尖抵了抵下顎,搖頭淡道:“不是。”
顧書云松了口氣。
那就是她還尚存的意志支撐著自己洗完了澡。
還好。
下床之后,她撿起地上的睡衣正要離去時,卻聽見他在她身后懶散開腔:“是我和你一起洗的。”
顧書云:!!!
這和他幫她洗有什么區別!?
難怪昨晚她還夢見自己在水里游,居然是真的。
……
浴室里。
顧書云透過鏡子看到了自己身上深深淺淺的痕跡,淡淡的青色從青紅色從鎖骨開始往里蔓延,她撩起睡衣檢查自己的胳膊,果然也是每一處好地兒。
她甚至沒印象這些是什么時候弄上去的了?
嘆了口氣,顧書云拿起那套被撕裂的衣服,確認了再無修補的可能之后才丟進了垃圾桶。
如果每次都要這樣浪費一套衣服,她真的會生氣的。
簡單清洗過后,顧書云走出浴室。
房間里有些動靜,像是在翻抖被子。
她抬眼看了過去,聞屹正在拆卸著床單和被罩。
她的心下莫名緊張了起來,問道:“床單也臟了?”
聞屹微微挑起眉梢,淡吐字道:“也?”
簡短的單字讓她的臉一下紅到了耳根,索性一股腦都說了出來:“還有我的睡衣也臟了,我剛剛看見浴室的墻面也臟了,我不管,你盡快清理干凈。”
最后半句她的整個面頰都是燒紅的,低垂著眼瞼不敢看他,只想快些找個理由離開這里。
“你先忙吧,我去做早餐了。”
就在顧書云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聞屹拉住了她的手腕。
“抱歉,我會弄好的,”他輕聲說,“早餐不用做,我剛剛已經訂好了。”
她埋著頭掙開:“那我去洗水果。 ”-
等他將房間恢復如初的時候,懶洋洋的日光早已高懸上空。
顧書云低著眉,半彎身子將水池里的水果都裝進碗中,她拿著走到了中島臺上,從前方取下水果刀和板子。
長長發絲掛在她的耳后,露出一段瑩潤如玉的肌膚,純白的睡衣裙擺如同山茶花般綻放,清清冷冷的,宛若冬日枝頭的薄雪。
聞屹走了過去,將自己的下頜貼在了她的肩膀上。
雙手繞過她的身側,挺厚的胸膛帶著熱浪席卷了她的后背,手指交疊的那一瞬間,她的腰肢一軟。
偏偏他還略一低首,慢悠悠地說:“我來幫你。”
這樣親密的觸碰還是讓她忍不住止住心臟狂跳,含羞著說:“我自己可以。”
他的唇角揚起,輕快的聲音帶著笑意,“我教你雕花。”
聞屹取過一顆草莓,拿了一把更小的水果刀,將草莓底部的白色的果皮削去,而后刀片一層層往上,他的指腹緊緊貼著草莓,汁水漫溢到他的指尖,浸潤著薄紅。
顧書云無心注意那顆草莓最后被雕成了什么樣子,視線一直順著那顆淌落的汁液,向下。
她又多停留了幾秒。
潮黏的汁液滑過他掌心微凹的紋路,微鼓的魚肌輕動了一下,那滴紅液搖搖欲墜地懸掛在了他的腕骨處欲落未落,盈透誘人又禁欲感十足。
她的心口起伏得更加明顯。
怎么會如此輕易就被他誘惑呢。
聞屹側首看她,見她微紅的耳尖,忍不住勾唇,偏頭輕輕地吻了一下。
燒灼的唇瓣讓泛紅的耳尖變得更加滾燙。
“要不要嘗嘗?”他神色如常地問道。
雕花的草莓層層疊疊地展著,宛如一朵靡麗盛放紅玫,嬌艷欲滴。
她就著他的指尖抿了一小口,微酸的汁水瞬間盈滿口腔。
“還要嗎?”
“酸。”
聞屹輕笑著將剩余的半顆草莓放進了自己的嘴里。
心跳緩緩加速,她有些羞澀地移開眼去。
灼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耳畔,垂落的長睫輕顫。
他低聲問道:“寶寶的臉怎么比草莓還紅?”
她面色緋紅地咬著唇,耳根更是透出血色一般,嗔羞道:“你不許叫寶寶。”
他低沉的聲音宛若大提琴顫動的尾音,薄唇又蹭了蹭她的耳尖。
“可我喜歡你啊。”
“你呢,喜歡我嗎?”
“嗯。”
他將她的身體翻了過來,抱起,落放在臺上。
墨黑的眼眸與她對視,眸光幽深:“嗯是什么意思。”
顧書云別開眼,隨手抓起了旁邊洗凈的草莓喂給他,淺淺回道:“就是喜歡的意思。”
酸意絲絲浸沒著口腔,而他的整顆心卻像是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唇角止不住漾開笑意。
“老婆,次臥里放了好多新婚禮物,想不想拆拆看?”
44
“還有新婚禮物啊?”
“當然, 這可是我們重要的紀念日。”
可是她現在渾身無力,手和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拆禮物會好累。
顧書云微微垂了垂頭表情懨懨的, 看上去興致不太高。
“要不之后吧, 今天我想休息一下。”
聞屹的雙手撐在她的身側, 逼近的男性氣息瞬間將她填滿。
他的目光追了上去,黑眸沉沉:“老婆, 這才新婚第二天,你已經對我感到厭倦了嗎?”
顧書云被他逗笑, 聲音軟綿綿的:“我是沒有力氣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了句:“罪魁禍首就是你。”
聞屹微挑眉梢:“這多簡單,我替你代勞就好。”
他的一邊手搭在了她的腰側,有意無意地捏了捏,曖昧不清地又問了句:“換衣服需要我代勞嗎?”
顧書云的瞳孔微縮, 嘆道:“這點力氣我還是有的!”
他短促地笑了笑, 將她從臺上抱了下來。
兩人吃過早餐之后,一起去了次臥。
這個房間也被整理過,不過紅色的元素沒有主臥多。
空空的屋子屬于他的物品已經被搬得差不多了,看得出來他是一點都不想再回到這里,床上連床單都沒有鋪。
所有的禮盒都被擺在了地毯上,大大小小地堆了個小山。
“這么多啊?”
顧書云看到時不由出聲。
“大多是朋友送來的, 攢了好幾天, 我全都放這了。”
他拉著她在有地毯的位置坐下。
又匆匆去沙發那拿了兩個抱枕過來,一個墊在她的身后, 一個讓她抱著。
“想從哪個開始拆, 最大的怎么樣?”
聞屹隨手拿了一個較大的盒子。
拆開紙箱后里面是大小不一的木板。
顧書云拿起說明書看了眼,臉色登時漲紅, 臊得不行。
居然是張拼接嬰兒床。
難道是外公送來催生他們的嗎?
可她暫時還沒有考慮過生孩子這件事。
好像長輩都是這樣,單身的時候總是念叨把婚結了,結婚之后又是新的催念。
但是對她來說。
成家的意義在于兩人相伴,婚姻中愛與陪伴勝過其他。
生孩子并不是結婚的唯一目的和結果。
聞屹的動作很快,山堆的盒子沒一會兒就拆得所剩無幾了。
顧書云問:“你能認出這些是誰送的嗎?”
他微微頷首,平靜道:“看東西就知道了,他們送得很有自己的風格。”
聞屹從其中一個禮盒中取出了一塊藤花懷表,鏤空的浮雕密紋流光璨金,打開之后內里母貝的工藝華麗細膩,指針緩緩經過花朵和藤蔓纏繞的表盤,宛若神秘花園中的一隅寶藏。
他微掂懷表的重量說:“比如這個,估計是這里面最貴的,肯定是我哥送的。”
“怎么看出來的?”
他微垂眸,笑道:“你忘了,他昨天沒來,為表歉意肯定得拿出點誠意來。”
聞家在北美的公司出了意外,臨時需要他趕過去,盡管已經盡力協調了時間,還是沒能在婚禮這天回來。
因此他又補了一份禮物給他們。
按理說這種品級的東西應該擺在博物館才是,不知道聞靳北從哪弄來的,不過只要她喜歡就好。
顧書云將懷表放在手心中把玩,精巧的表身觸手微涼、輕糙,指針一刻一刻地行走,仿若流動的時間在此都能被記錄下來。
忽然她的視線瞥到一邊的小人,準確來說是一對玻璃工藝的小人。
相比于旁邊那個羊脂白玉的魯班鎖,她更感興趣這個帶有巧思的禮物。
玻璃通體透明,上下約有手掌那么大,人物的身體做工精細,居然連發絲和手指這類細節都活靈活現。
小人的身后是流柱般升起的水花,從裙擺開始蔓延,越往尾端,淡紫色調越加濃烈,像一朵搖曳的花束,迎著風,如夢如幻般暈著淡色。
再仔細看它們的五官,分明就是比照著她和他做的。
“這個也太用心了。”顧書云忍不住夸贊。
她拿起那對工藝品時看到底座上還有幾個字:古希臘掌管玻璃的神至上,祝新婚快樂!
雖然沒有署名,但顧書云一下想到了他朋友中那位最活潑的人。
她問:“是不是周斐煜送的?”
“對,他很喜歡做這些小東西。”
自己做的,好厲害啊。
顧書云對他印象很深,除了因為多見過一次,還因為婚禮的時候,他喝醉了抱著聞屹嚎啕大哭。
當時場景幾度失控,差點沒控制住。
她也記下了他這個淚失禁體質的朋友。
她彎了彎眼說:“他很有趣。”
聞屹稍正了身體,手隨意搭在腿間,調侃道:“他有趣的事可不少,想不想聽?”
顧書云點點頭,了解他的朋友也是了解曾經的他。
她很樂意參與他的那段過往。
周斐煜和聞屹算是同學,但實際上他的年齡小上兩歲,所以當時班級中的男孩子并不太樂意帶著這位小朋友玩。
可周斐煜不知道哪來的熱情,就賴上了聞屹,上下學黏著要先去他家再回自己家,寒暑假見不到人天天電話轟炸,后來兩人真玩到了一起才知道,原來當時他是在班上比對了一圈,發現了聞屹這個小可憐,身邊居然連朋友都沒有,善心泛濫決定拯救他。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被班上同學落下的人。
之后的時間也證明了,他真的是個神經大條又腦回路十分清奇的人。
接著,聞屹又拆了幾個盒子,分別給她介紹了其他的幾個朋友。
結合婚禮上的印象,她終于對他交友的圈子有了些許了解。
聞屹將拆下的包裝團在一邊,單腿微屈,胳膊仍舊懶洋洋地搭在一側,勾起唇角問道:“拆了這么多,你就沒有好奇我送你什么?”
顧書云歪了歪腦袋,舉起了自己的手腕:“你不是已經送過了嗎?”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聞屹站起身從桌上拿來了一個立方盒子,他放到顧書云面前,示意她快些打開。
方方正正的盒子,掀開蓋子的瞬間,紙板像花一樣向四方展開,中間的氣球向上浮起懸停在半空中,而下方是一座像花園一般立體的新鮮花束。
“好看!”
她用手指觸了觸花瓣。
視線下落至底部,搖搖晃晃的氣球之下好似還掛著什么。
顧書云將其拉起。
繩帶纏著一個紅色的本子被她抽了出來。
“我們的結婚證嗎?”顧書云呆愣了兩秒。
聞屹底氣十足地抬眼,微扯唇角說:“你再仔細看看。”
紅本上印著一個金色的國徽,而下方是兩行明晃晃的大字——中華人民共和國不動產權證書。
“房產證放這做什么?”她不明所以,隨后很快反應過來,“你又買房了?”
聞屹慢條斯理地講述著自己的計劃:“下午我預約了產權過戶,我想把這個房子寫到你的名下。”
顧書云微怔,他說的是寫到她的名下。
而不是加上她名字。
她蹙了蹙眉,醞釀了好一會問道:“為什么啊,現在這樣我覺得挺好的。”
他低淳的聲音鄭重其事地說道:“蘇城是你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地方,我不想讓你在這連家都沒有。”
成婚對于女孩就像是失去了依賴已久的家,無處是避風港。
更何況她本就是被迫離開,無法再復原過去的關系。
就算是給她的物質保障也好。
他想讓她有枝可依,有家可回。
有他在,她永遠不會一無所有。
顧書云眼角顫動,胸腔不自覺泛起酸意,她克制地忍下心底涌動的情緒,可眼里還是逐漸聚起了朦朧水霧。
喉間像是哽了一下,發不出聲音。
她上前緊緊地抱住他,鼻尖埋進他的頸間,無聲抽動。
盡管她的力道勒住了他的脖頸,聞屹還是輕聲一哂,翹起嘴角笑容慵懶。
“又更愛我了一點,是不是?”
顧書云保持著抱他的姿勢,微微點頭。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問道:“還有最后一個禮物,你要不要自己來?”
她悶聲應道:“好。”
聞屹拿起了那個包裝,正反著翻看了幾下說道:“看著像是本書,不知道誰送的。”
顧書云接過后撕開了外層的封套。
里面是一本藍色封底的書籍,白框窗前是一個女性蕭颯的側影,書名叫「一間自己的房間」。
頁腳邊緣并非全新,像是有被翻閱過的痕跡。
她打開封面,首頁中一道遒勁有力的筆跡揮灑地寫下:“心智的自由決定詩歌的誕生,沒有什么比成為自己更重要。”
字痕很輕,洋洋灑灑字跡揮毫落紙,筆鋒卻并未有明顯棱角,看得出閱讀者在寫下這句話時運筆自如,心跡舒愉。
顧書云看著那略微有些歲月的紙面,問道:“看著好像不是外公的字?”
聞屹一下也沒認出來這是誰寫的,但書的名字讓他目光有些愣怔。
顧書云又問:“是你的哪個朋友嗎?”
他淡道:“不知道。”
她又往后翻了一些:“你看過這本嗎?”
“嗯。”
聞屹閉了閉眼,很多模糊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
父親嚴厲的話語,母親練舞房的身影,蟬鳴炎熱的夏天兩人爭吵的聲音。
從前在家里的書房他見過這本書,只是當時書頁上還沒有這行筆跡,后來蘇清姿走的時候沒帶什么東西,所以他也沒太注意到哪些書少了。
后來他在圖書館再遇到這本書的時候,無意翻開看到了首頁的那句——一個女人如果要寫小說,必須得有些錢和一間獨屬于自己的房間。
也許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才逐漸能明白,一間屬于自己的房間之于母親的含義。
不是囚困的精致牢籠,而是廣闊的,讓她可以做她自己的世界。
他諱莫如深的眼睛中藏著些看不太清的情緒。
抬手從顧書云的手中取過那本書,打算再細看一下是不是記憶中的那本。
誰知書在拿起的時候,帶起了下面的一冊。
一個不厚的、略小于書的本子,沒抓穩又落回她的腿間。
只有薄薄一冊,所以剛才他們都沒注意到。
顧書云打眼一看。
紅色的薄冊封面上同樣寫著兩行字。
和剛剛他給的那個本子一樣。
所以這是,
又一本房產證!?
她驚訝地翻開封皮,微糙的質感摩挲過她的指尖,頓住。
立體團花下,挺括的紙面中黑體印刷著幾行文字。
權利人:顧書云
共有情況:單獨所有
坐落:蘇城東城區清元路161號
權利類型:國有建設土地使用權/房屋所有權
面積:共有宗地面積902.19m?/房屋建筑面積223.83m?
……
右側的不動產登記證明下,醒眼地蓋著紅色大章。
顧書云像是被定在原地,全身宛若木頭一般僵直。
這房子的面積得是別墅吧。
居然寫著她單獨所有?
她的身體細微顫抖,完全是驚呆了。
剛剛才說完過戶的事,又來一套!?
好半晌,她慌慌與他對視,暗自深吸氣道:“你又送我一套房了?”
聞屹視線淡掃而過,搖了搖頭。
緘默須臾,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確定:“應該是她給的。”
聽上去像是她也認識。
但這樣生硬的稱呼,顧書云只能想到蘇清姿。
她試探問道:“是…媽媽?”
“估計吧。”聞屹凝眸看她,輕笑了下,“她樂意送你就收著,改天我和你一起過去看看,清元路好像離你上班的地方有些遠,不喜歡放著就是了。”
這樣貴重的東西說送就送。
完全沒考慮收禮的人會不會有壓力。
太夸張了。
“……”
顧書云哽聲:“你們的風格還挺像的。”
45
聞屹的手撫上她的臉頰, 稍稍用了些力,白皙的皮膚瞬間起了粉紅。
“這聲媽媽當然不能是白喊的,別想太多, 她不缺錢。”
他將兩本疊放房產證疊著放在她的懷里。
明明是輕薄的兩本冊子, 卻像是有千斤重壓在她的手掌中。
顧書云支起身子, 說:“我也有禮物想給你。”
她匆促跑回房間,從床頭的抽屜中取出那天手寫的信。
黃皮信封的表面她用了幾層不同的繪紙裝飾, 腰封處纏上一圈細麻繩,系結等待啟封。
雖然這是她很用心準備的, 但和他的禮物相比,似乎并不對等。
就在顧書云有些猶豫要不要此時送出的時候,身后突然有聲音響起。
聞屹懶散又隨性地倚靠在門邊,目光垂落:“怎么好半天,在準備大驚喜嗎?”
她的指尖不自覺收緊, 將封角扯出幾分褶皺。
顧書云咬了咬唇說:“沒有大驚喜, 只有一封信。”
聞屹抄著兜走到她身旁的床邊坐下,抬手朝向她:“誰說信就不是驚喜的,我要。”
她將手里的信封交給了他。
聞屹拆開時動作小心,盡量不去破壞信封表面的任何裝飾。
他取出里面的信紙,拿在手中細讀著。
信紙遮擋在他的面前,看不見他的眼睛。
顧書云蹲坐在一邊, 臉部像是火燎一樣, 在等待著他的審判,羞恥的感覺縈繞周身, 讓她好想將臉埋進膝蓋里。
昨晚她說的那番話, 大半都出自這封信的內容,所以他現在看到大概也不會很驚喜了吧?
顧書云就這樣望著他。
節奏跳動的心跳, 有些分不清是期待還是失落。
果然聞屹在拿開那封信的時候,眸色平靜。
她的心像是被抓了一下,手指絞在一起。
低低軟軟的嗓音細聲說道:“信是手寫的,不是很貴重的東西,如果你不喜歡我再補送你別的禮物。”
他撐著下巴,壓低聲音說道:“喜歡是喜歡,就是覺得信上的內容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因為我昨晚說的話嗎,你是不是喝醉不記得了?”她又輕聲補充,“昨晚在車上說的。”
聞屹:“當然記得,你說你愛我。”
顧書云微愣:“沒了?”
她說了那么多,他只記得這三個字?
沉吟須臾,他單手把她拉了起來。
側抱著將人放在自己的腿上,雙手環住她的腰。
聞屹低下身忽而輕笑了聲,嘴角勾著痞氣又興味的壞笑:“老婆,我不想騙你,其實我之前已經看過這封信了。”
顧書云猛地怔住,驚愕抬眸。
兩人目光對視時,他絲毫沒有心虛和尷尬,反而十分鎮定自若地說:“在垃圾桶里。”
顧書云側了側臉,凝脂的肌膚泛著紅潤:“你怎么還去翻垃圾桶啊。”
聞屹懶懶地抱著她,解釋說:“因為無意間瞥到了我的名字。”
她抿了抿唇,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那是我之前打草稿丟掉的。”
他繼續笑著問道:“那么多張,寫了多久?”
“一個小時吧。”
她的聲音很輕,分量卻很重。
還記得之前和外公交談的時候,他說過自己年輕時候喜歡給外婆寫信,其實他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都沒變過,哪怕外婆已經離世了,外公還是會不定時地在紙上寫信,貼上郵票,對他而言,這是一份緩慢且真誠的浪漫。
耳濡目染之下,手寫信也成了聞屹記憶中的重要物件。
一紙信箋,將深埋心底的話封存,等待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重新啟封。
他的手穿過她的指尖,十指緊扣。
抬起放到自己的唇邊,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謝謝,我很喜歡。”
顧書云喉間緊了緊,定定地看著他。
不過她還未來得及感動,就聽見聞屹幾分戲謔的嗓音追問道:“剛剛你說的別的禮物是什么,我還要。”
她摸了摸鼻子,躲開他的視線。
她也是剛剛突然想到的,如果她的禮物總不能送到他的心上,那不如他提前告訴了她。
顧書云脫開他的懷抱,走到梳妝臺,從抽屜中拿出上次剩余的花信紙。
“這個給你。”
“白紙?”
他好整以暇地垂凝著她。
顧書云:“是心愿紙,之后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寫在紙上,我會盡力去做的。”
聞屹微微頷首,雙臂交疊地環抱在胸前:“那我現在能使用嗎?”
總感覺他的聲音中有幾分復雜的深意,像是要引誘著她進入他所在的危險領域。
顧書云瑟縮了一下,又補充:“但是不能太過分,我擁有最終解釋權。”
“好霸道啊——”
聞屹的唇角勾起上揚的弧度:“好吧,我能許愿了嗎?”
“那你寫在紙上吧,我去給你拿支筆。”
“不用寫了,我可以直接告訴你。”
顧書云站定,回頭:“也行,你說吧。”
聞屹兩指向上朝她勾了勾手,低低的聲音透著一股懶懶的痞勁。
“坐我腿上來。”
“然后,吻我。”
一霎間,她的呼吸停止。
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紅。
從前他們不是沒有接吻過,不過通常都是由他先起。
所以他提出這個心愿,是希望以后她可以主動一些嗎?
見她猶豫,聞屹故意又說:“連這樣小小的心愿都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
就是她可能容易害羞。
顧書云慢慢地挪動腳步走過去。
三兩步的距離心跳已經跳了數十下。
聞屹微側頭,耐著性子等她。
白天和夜晚的氛圍很不一樣,一切都清晰可見,包括她的所有神情。
顧書云的身上還穿著睡裙,若是分腿坐在他的身上,裙擺必然會上卷到腿根部。
“不坐腿上可以嗎?”
他黑沉沉的眼眸染著幾分強勢和壓抑,聲音淡淡的:“不行。”
到底是誰霸道了。
顧書云內心輕聲吐槽了下。
她□□抵在他的兩側,然后緩慢坐下。
凌亂的呼吸,羞澀閃躲的眼神無一不讓他心頭猛顫。
聞屹抬手覆上她的腰,收緊力道,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頸,兩唇相貼。
他輕碰著小啄一口,馥郁馨香涌入鼻腔,火熱的溫度將兩人環繞。
“吻我。”
他還是要她主動。
顧書云呼吸沉了幾分,她俯下身學著他的樣子輕吻著他的唇線。
生疏的動作和姿勢,讓她輕顫的睫毛滑過他的鼻尖。
好癢。
幾番緊密的糾纏之后她探出舌尖去勾他,動作并不激烈,只是卷著他的舌緩緩吮吸著,像是輕柔共舞,要在他的唇內各處留下了自己的氣息。
她吻得投入,手指在他的身上找不到落點,從肩膀滑到臉,抓了抓領口后又無意識落在了他的喉結上。
聞屹緊繃著身體將她壓向自己。
下意識地挺腰讓顧書云嚶嚀了一聲。
她大半身體的重量都依托在了他的身上,只能輕微地調整自己的坐姿。
少女的軟嗓低吟出聲,很快又被他堵住了所有的聲音。
可無論是腦子里殘存著多少兇狠的想法,聞屹都沒有再大的動作。
昨夜似乎超過了她身體的承受程度,他無意讓她再受累。
細碎的嗚咽漸漸消失,唇舌交纏的水聲彌散,空氣中連吞咽的聲音變得激烈。
忽然,刺耳的手機鈴聲打斷兩人旖旎的氛圍。
她嚇得身體一哆嗦,分出了一絲力氣去拽他的衣角:“你的手機響了,快去接。”
聞屹低緩的聲音帶了一點啞色:“一起去。”
他一只手錮住她的腰,一只手放在大腿處,就這么往上一提,站起身時兩人依舊保持著相擁的姿勢。
輕搖的暈眩感讓顧書云下意識環腿緊摟著他,綿軟與堅硬的胸膛相碰,空氣也未能進入分毫。
無論是無法忽視的觸感,還是緊密相貼的身體。
這樣的姿勢太折磨人了,顧書云完全不敢亂動。
她低伏在他的肩窩處,害羞地說:“我要下去。”
聞屹抬手輕拍了下她的臀部,說道:“還沒親完,接完電話再繼續。”
臀上不輕不重的力量感讓顧書云倒吸了一口氣。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他居然打了她的……
太過分了。
臉上潮紅泛濫,她將腦袋埋得更深了些。
客廳里的鈴聲停了又響,不停地催促著。
聞屹抱著她來到茶幾旁,彎身拿起手機。
他看了眼上方顯示的名字,深黑的眸色暗了暗。
終于打來電話了。
他的唇角扯出幾分譏嘲笑意,似乎已經預想到一會兒會是怎樣爭吵的場景了。
抬手輕點屏幕按下掛斷鍵,吵鬧的鈴聲停止。
他看了眼懷中的人,還是不太想讓她面對父親的暴怒。
這些本就不該由她承擔。
聞屹將顧書云放在了沙發上,伸手順了順她的發絲說:“我接個電話,你能幫我泡杯咖啡嗎?”
她仰起清透的眼眸說:“好。”-
陽臺上。
電話再次撥打了過來。
聞屹點下接聽之后,將手機稍拿遠了些,迎接著意料之中的怒火。
“每次打電話給你都要好幾次才能接通,國家領導都沒你大牌!”
“錢掙不了幾個,你倒是忙得昏天黑地,啊?”
他的手懶洋洋地搭在圍欄上,淡聲道:“有事?”
洶涌的怒氣在胸口更甚,聞云山拍了下桌子,張口就是:“有事才能聯系你是吧,我是你父親!”
父親又怎樣。
他們是他們,他是他。
聞屹薄唇勾起淡薄冷清的弧度:“聽上去好像沒什么事,那我先掛了。”
“等等!”聞云山壓住怒火問道,“你結婚了是不是?”
“是又怎樣,和你有什么關系嗎?”
“怎么沒關系,你是我兒子!我做不了你婚姻的主,難道連知道的權利都沒有嗎?”
聞屹慢悠悠地笑了聲,聲音溢出冷意:“我有瞞著你嗎,似乎是你自己從來不關心我的事。”
聞云山又氣又惱:“你結婚對象是什么人,明天帶過來我見見!”
他唇角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輕蔑和嘲諷:“沒什么必要,你見了也不會改變任何結果。”
聞云山捂了捂自己翻騰的胸口,從他出國之后,他就再難管住這個兒子。
荒唐的事業,荒唐的結婚對象,他自己的選擇能有什么好結果?
從小他就給他鋪路,挑選最好的學校最合適的玩伴,無非是想讓他今后的路走得更順些。
聞家這么龐大的家族,他尚不能掌控全部產業,和哥哥明爭暗斗這么多年,就想著今后兩個孩子能分別接管老爺子不同領域的事業,結果他的小兒子跑來說想去考古。
考古是什么,不就是挖土嗎!
當時的聞云山差點沒氣背過去。
當即他就決定送他出國,斷了他這個念頭。
誰曾想這小子不知哪來的能耐,瞞著他換了學校。
回國之后從未踏足過聞氏企業。
甚至連家都不怎么回!
果然是隨了他的母親。
一樣的薄情冷義。
聞云山:“既然不會改變什么,為什么不讓我見,還是你怕了?”
以他的手段和背后勢力,要想對付一個沒背景的小姑娘太容易不過。
聞屹神色極淡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陰翳,聞家的背景一脈相承的強勢,從前他做不到的,不代表現在無法反抗。
見對方未言,聞云山輕嗤了聲,還想繼續自己的言論。
誰知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上邊顯示:通話結束。
他的胸口猛滯,脖子漲紅面帶慍怒。
又被他掛了。
幾乎每次電話都是他掛的。
聞云山臉色冷沉得可怕,他抬手又撥了另外一則電話。
未接通。
和剛剛一樣是被掛的。
“……”
果然是一樣的德行。
他又撥。
這回終于不是忙音狀態。
等了許久,那邊有聲音傳來,清淡的沒什么感情:“有事?”
連開場都一模一樣。
不愧是母子。
聞云山:“最近很忙?”
蘇清姿:“與你有關?”
聞云山輕嘲:“還不知道你兒子已經結婚了吧,想你也不會關心。”
對面回應他的是沉默。
良久的沉默。
久到聞云山差點以為他又被掛了。
他拿下手機看了眼,顯示還在通話中。
于是壓著怒音繼續說道:“有必要這樣嗎,每次打電話都是什么話也沒有?”
蘇清姿:“和前夫有什么好說的?”
“沒離婚的時候你也是這樣!”
“哦,那和你確實是沒什么好說的。”
聞云山緊閉著眼面容猙獰。
明明他們相戀時期,他們牽手散步有說不完的話,后來不知怎的,就變成了這樣。
結婚之后回到家里,他幻想的是妻兒輕軟在懷,對他撒嬌揉肩,細聲安撫焦煩情緒。
可她不是在練舞就是陪聞靳北玩,從不會關心他在工作上順不順心,今天是否疲憊。
直到有天她對他說,相比家庭生活,她好像還是更喜歡事業。
她一個女人這么執著事業做什么,聞云山不理解。
他又能賺錢,又能給予家庭必要的陪伴,結果她還一心想著事業。
兩人大吵一架,最終聞云山以孩子還小為理由搪塞了過去。
蘇清姿不再多言,之后練舞的時間更多了。
聞云山冷沉著眼看著一切。
當蘇清姿再次正式提出,她已經決定好要回舞團的時候。
她又被檢查出懷孕了。
當晚,她的情緒有些崩潰,險些流產,明明還差一點,她就可以回到夢想的舞臺了。
她不知道那次是意外,也是他的故意。
他做不到心甘情愿放她走,他想讓她將精力都放在家庭里。
孕中的憂思和煩悶心情,讓蘇清姿的情緒起伏很大。
這次生產之后她恢復得很差,不止是身體,還有心理。
后來,她自己去看了心理醫生,鼓足勁兒努力調節身體狀態,靠著堅韌魄力,一年、兩年才逐漸好了起來。
只是之后的幾年她再能給到小兒子的關心變得少之又少。
盡管她知道這對聞屹來說并不公平,但她已經沒有那么多力氣去愛他了。
在反復的折磨與掙扎中,她做出了也許是今生最重要的決定。
她平靜地和聞云山攤牌,唯一訴求是離婚。
其余的,她帶不走,也不想要。
她說:“即便這么多年,你還困不住我。”
聞云山問:“兩個孩子也不行?”
蘇清姿:“對。”
也是那時,聞云山才漸漸意識到,也許這么多年,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也許那一刻,才是她最真實的模樣,無畏、勇敢且自由。
之后與蘇清姿有關的記憶變得模糊。
只有當時她那雙澄亮的眼眸一直深烙在他的心里。
……
電流聲穿過耳廓,蘇清姿清落落的聲音再次傳來。
“聞云山,我不后悔結婚,但如果再讓我重選一次,我不會結婚。”
“忘了告訴你,我在婚禮現場。”
46
聞屹在陽臺站了約半分鐘后才回屋。
他走向廚房的位置, 視線立刻鎖定了她的身影。
顧書云半彎著身子站在咖啡機前,表情格外專注。
萃取好的咖啡液緩緩注入杯中,細致研磨過后的咖啡豆散發出更加沁人的濃郁醇香。
她抬眸見男人緩步走過來, 問道:“這么快啊?”
聞屹唇畔淡笑:“沒什么要緊事。”
顧書云端著沖好的咖啡遞給他, “你要拉花嗎?”
聞屹捧起后抿了一口, 絲絲苦澀在抵在舌尖,味蕾充盈著舒緩的氣息。
“不用, 這樣挺好的。”
“行。”
顧書云點點頭轉身走向柜子。
站了會后,她的視線上下掃過櫥架, 白皙的指節從里面勾出選定的杯子。
一款沙粒磨砂質感的黑釉口杯,底盤通體黑色,整體簡約又復古。
聞屹低頭看了一眼,發現不同,驀地停下問道:“為什么我這個是玻璃?”
顧書云怔了一下, 還以為拿錯了。
又垂下眼細看了幾分。
她手里拿的這款是之前朋友送的, 因為不常喝咖啡沒怎么用上,今天剛好有機會她才想拿出來試試。
至于她給聞屹的杯子,就是他平常用的,所以她拿著手里的杯子時沒察覺出其中有什么不妥,反而是詫異聞屹的反應。
她問:“你想要我這個嗎?”
“我想和你用一對。”
他微沉的嗓音慵懶,像是帶著沙啞的顆粒感, 摩擦過她的心尖。
顧書云只是低首看了眼手里的杯子, 唇間輕輕地“哦”了聲然后放回去。
柜子里玻璃材質的咖啡杯不太多,她找了一圈, 好像都沒有和他是一對的。
她收回視線看向他, 親昵地微彎眼:“怎么辦,不是我不愿意, 是它真的沒有。”
他的唇線拉直,不滿地說:“下午我們去商場。”
顧書云側首看他,忍不住勾唇:“好,剛好家里也有些用品需要采購了,一會我列個清單。”
聞屹對于兩人一起出行、逛街這類事項非常熱衷,他們可以牽著手邊走邊聊,雖然只是講些日常生活的瑣碎小事,但看見那些琳瑯滿目的商品,總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商場或是超市里,每當看到她對哪個東西感興趣,他都會默默記下。
通過一些小物件勾起兩人從前的有趣經歷,在交談中他們一點點更加深入地了解對方。
忽然,聞屹將咖啡杯放在一邊,深邃的眸光直直望著她,非常鄭重其事地說道:“老婆,有個事我覺得很重要。”
顧書云疑惑揚首,目光與他對上。
他微皺著眉梢,眼神壓向她:“我剛剛突然跑到陽臺去打電話,你怎么不好奇是誰?”
他在拿著手機離開的時候,特地留意了她的神情,面色平淡毫無波瀾,仿佛對他的離開毫不在意。
這讓聞屹心里有些發堵。
萬一他真的是做些出格的事,她連警覺的意識都沒有。
顧書云瞳仁微顫:“可以問嗎?”
她以為他刻意避開她,就是有難言的話想單獨說,所以她想給他留出空間。
見她終于有了懷疑的意思。
隨即,聞屹將自己的手機放到她的手上。
“你來解鎖,密碼是你的生日。”
顧書云聽從地按下一串數字,亮起的屏幕還保持在剛剛他結束了的通話記錄上。
最近一則顯示的備注是聞云山。
她雖然沒見過人,但知道這是他的父親。
聞屹邊交代邊吐槽:“他這人脾氣有點大,我怕聲音吵到你,所以才去陽臺接的。”
顧書云點點頭,了解過后就要把手機歸還他。
聞屹嘖了聲,眉頭又皺:“萬一我剛剛那句話是騙你的呢,我在陽臺那么久,有大把時間能修改信息,你都沒懷疑嗎?”
顧書云很怔然地回:“沒有啊。”
聞屹嘆笑,略帶笑的聲線微啞:“過來,我教你怎么查老公的手機。”
他手指滑動屏幕來到了桌面。
上邊的壁紙是兩人昨天的合影。
才一夜他又換上新壁紙了,動作好快。
顧書云唇角微翹,不禁想道。
“盯著桌面能盯出什么花來。”
聞屹提醒著,薄而干凈的手指帶著她一點點地操作:“你看,像我剛剛那樣突然掛斷了電話,你打開之后就應該趕緊先看未接來電顯示的是誰,如果顯示的備注是10086這類的,還要注意查看號碼是否正確,懂嗎?”
顧書云有些懵地點頭,眼神微微失焦。
低垂的茫然視線又落回手機。
為什么追著讓她查崗?
可她完全沒有懷疑過什么呀。
“接著來。”
纖薄的后背是男人的胸膛,帶著微灼人的燙意,屬于他的氣息完全將她包住。
聞屹又手把手地開始教她怎么查看社交軟件,提醒她要重點關注哪些地方,比如微信的黑名單、購物和外賣平臺填寫的地址,導航的歷史記錄等等。
邊說邊用自己的手機當作樣例,帶她一一點開。
終于十分鐘后,他的手機完全沒有任何隱私地都展露在她的面前。
聞屹微頷睨她,這才放心地說道:“學會了吧?”
她含水的眼眸回望。
短短數秒后。
顧書云瞇了瞇眼,遲疑地落下一句:“聞屹,你是不是很想讓我管著你啊?”
雖未明言,但他的耳朵動了動,翹盼地別開眼。
未答允,也未否認。
顧書云淺笑著,跳動的心臟倏地變得柔軟了起來。
如果這對于他來說是舒服的方式,她愿意做的。
她輕聲道:“知道了,我以后會多多查崗的。”-
綿綿的幾場雨過后,寒潮悄然而至。
十二月初的蘇城,天氣降溫已經很明顯了。
聞屹沒有看天氣預報的習慣,所以經常需要顧書云提醒了才知道多穿些衣服。
他總在其他地方表現得細致入微。
比如記得她的喜好和口味,研究她喜歡吃的菜譜。
總之與她有關的,他都能輕易就說出個一二來。
但輪到他自己時,就顯得漫不經意。
真真應驗了外公當初那句,要找了女朋友才知道照顧人。
又或許是,他就是期望著有人能擔心他,關心他,無時無刻都在意他。
前幾天顧書云和他一起去看了蘇清姿給的那套房子。
地段和環境都是上乘,就是位置距離評彈館太遠,她不會開車,出行十分不便。
雖然聞屹也有讓她學車的想法,但顧書云總是拖著,好似不大感興趣。
聞屹也沒再勉強。
畢竟老婆學會了開車,就不需要他接送了。
難得的雨后初晴。
陽光透過枝葉灑落在地面,帶起一片迷蒙光影。
南堤巷的整條青石雨巷都彌散著淡淡的泥土氣息,濕潤的空氣撲在身上,泛起微微寒意。
普通的坎肩已經不足以抵御這樣的天氣,顧書云換上了一身厚絨的大衣,衣擺和裙身夠及腳踝,微垂的質感簡身玉立。
許是下了雨的緣故,四周的游客比往常冷清了些。
顧書云來到「空山新雨」時,半掩著的門內傳來陣陣笑聲。
隨著往里的腳步,她清透的眼眸循著笑聲看了過去。
蘇聽蘭和喬木坐在客桌上聊天,她們低著頭在手機里看些什么。
喬木激動地指了指這個,又滑了滑頁面。
手指快速翻動著尋找著些什么。
“這個顏色是不是特別好看!如果是前幾天我肯定立馬下單了,但是今天這個天氣之后我感覺肯定太薄了,還好還沒買。”
“是很好看,活潑的顏色就適合你們年輕人。”
“蘇老師睨要不要看看這個,我感覺風格和你很搭。”
兩人聊得很投入,一直等到顧書云走至她們面前才發現來人。
喬木抬頭:“咦,書云姐今天來得好晚。”
顧書云斂唇回道:“路上濕,有些不太好走。”
喬木點點頭說:“沒錯,我今天差點被路過的車濺到水,白褲子啊,嚇死我。”
蘇聽蘭笑她:“知道下雨還穿白色啊。”
喬木無奈地捂著臉:“在家的時候忘記啦,光想著今天要多好看的穿搭,剛出門就后悔了,但也懶得回去換就來了。”
顧書云的視線從她的身上移到桌面,出聲問道:“你們剛剛在討論什么呢?”
喬木眉染喜色,重新將手機亮屏,遞給她看。
“你看我這套衣服如何,我打算下周南星展會穿這個,你覺得怎么樣?”
畫面中是一身雪融云綃漢服,廣袖布裙上的白色毛領看上去特別暖和。
“好看。”
她在喬木旁邊坐下。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喬木撐著下巴又開心地捧著手機看了一遍,“那我就下單了。”
私人的館閣相比編團有更多的自由度,在這樣的節日,馮新眉會統一給她們放假。
喬木很快地點了幾下屏幕后放下手機,她看向顧書云問:“書云姐,那天你也會去吧,打算穿什么呀?”
“會去,”顧書云應道,“但我還不知道穿的是什么,是我朋友幫忙準備的衣服。”
喬木知道顧泠月,不僅是書云和她相識的緣故。
還因為顧泠月的薄春閣在附近本就小有名氣,品質高設計新穎,頗得青睞。
喬木感嘆道:“有個會做旗袍的朋友真好。”
顧書云卷起長睫,從容地笑了笑。
其實有朋友在身邊就已經足夠好了,無關乎其他。
了了一樁心事之后,喬木像是失了力氣趴在桌上輕輕嘆氣。
“我們館最近生意好淡,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寒潮凍住了。”
以往這個時候,她們哪會這般悠閑地坐在這聊天,就算是淡季也會有客人早早地過來。
她們該忙碌的忙碌,該準備的準備。
但已經一連好幾天這種情況了,望月閣倒是沒多大影響,但山岳閣的上座率不足一半,和往年的十二月相比差多了。
喬木眼里滿是疑惑:“好奇怪,明明最近評彈還挺火的,怎么我們生意反而變差了。”
“為什么火呀?”顧書云抬眸望向她。
“有個視頻,不對是有首歌。”喬木拿起手機搜給他們看,“之前還要搜歌曲名,現在一搜評彈首頁全是這首歌,仿佛評彈只有這一首歌似的。”
她點開視頻,放大了音量。
熟悉的音調傳了出來,是聲聲慢,一首由流行曲改編的評彈歌曲。
視頻很短,一會兒就播放到底了。
喬木奇怪問道:“你們怎么不說話了,是好聽還是不好聽?”
靜了半晌。
蘇聽蘭終于說:“有點奇怪。”
至于后面,她沒再繼續說下去。
顧書云也明白她的意思,同行之間不太好評價他人。
喬木倒是有什么說什么:“我覺得挺好聽的,說不上來,我感覺你們也能唱吧,為什么從來沒有聽你們唱過這首?”
“私下有唱過,次數比較少。”顧書云音調清冷,“這種算是比較新穎的形式,能聽得懂歌詞,所以受眾可能更廣些。”
作為一項歷史不算短的曲藝表演藝術,她從最初開始學習的就是傳統唱詞,琵琶彈,吳語唱此般演出,老師從未允許過她在館內演唱流行曲,她倒也沒有特別堅持,因此空山新雨里沒有人唱過。
馮老師雖然出師比較早,但她在這個行業已經深耕了很多年,一直有自己的堅守和初心,這也是為什么她堅持在評彈館里保留說書這項形式。
評彈和昆曲并不相沖突,很多場館內會有這兩種曲目的演出,但馮老師想做的似乎更多,她想介紹評彈的歷史和流派,想給大家講解曲目的由來和意義,想讓來空山新雨聽評彈的游客不只是聽過,還能帶些什么離開。
喬木的想法很單純,別人可以的,她們為什么不行。
于是她看向顧書云,眼里飽含肯定的深意:“你要不要試試唱這個,我給你拍視頻肯定能火!”
顧書云搖頭,淺淺地笑了笑。
她還是想尊重老師的想法。
氣氛似乎變得稍稍有些微妙。
各自飲茶過后,她們都默契地跳過這個話題。
喬木看見了手機里蹦出的彈窗,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說:“欸,我那天坐在門口的時候啊,突發奇想,周圍的幾家店是不是也像我們一樣門庭冷清呢,然后我就去看他們的直播間,結果點進去的時候被驚到,幾乎都快坐滿了!”
“我非常懷疑我們的客人都去了他們那邊。”
蘇聽蘭轉頭問道:“他們還有直播啊?”
喬木:“對,前段時間才開始的好像,他們也一直在試水,播的時間并不長,但是人數還是很可觀的!”
蘇聽蘭笑道:“你也想播嗎,我給你開一個。”
喬木擺擺手:“我播啥,我幫你們播還差不多,你們在臺上唱,我在下面給你們講解,我看他們就是這種形式呢。”
“挺好的,”蘇聽蘭點頭稱贊,“也是一種拓客的方式。”
“但我感覺馮老師不會同意,”喬木順勢又說,“對了,不止如此,我聽說最近有個劇組在蘇城拍戲,請了那家的某個老師做指導,然后他們又會宣傳,怪不得生意好得不得了。”
“那個劇組拍的是什么啊?”顧書云溫聲問道。
“名字好像叫什么月光來著……哦對了月光刻本,有點拗口哈,也不知道能不能播得好,如果播好了,說不定明年來蘇城旅游的人又變多了呢。”
顧書云垂了垂卷翹的眼睫,暗想道:
居然真是這個,前段時間梨遲和她提過的電影。
還沒問過她進度如何,是不是已經離開蘇城了-
陰沉的灰幕下,偶有樹葉瑟瑟作響。
《月光刻本》的拍攝地,壓抑的氣氛籠罩著整個片場。
靳淵白再一次不耐煩地抬手看向腕間的表。
微冷的表盤中時間仿佛流動得更加緩慢了。
在昏天黑地的拍攝過程中,手機總是那個被不知道丟到哪個角落的東西,手表才是他必不可缺的裝備,但此時他真的很想將這塊表扔了。
第九次。
統籌的心里輕輕地噔了一下,默記下了靳淵白看表的次數。
他焦心地和旁邊的場務交換了個眼神,壓抑著低沉的聲音問道:“怎么還沒來啊?”
場務擦了擦額間冒起的汗珠說:“在催了,去催的人都被罵回來了。”
兩人心里同時發出沉重的嘆息。
兩邊都是他們得罪不動的人,夾在中間太難做了。
靳淵白冷沉的眸中隱著一股駭浪,聲音似淬了冰:“打電話,最后一次。”
“欸欸好。”
領命的場務趕忙拿著手機跑到一邊。
心里默默祈禱著快接電話。
在遠處坐著的向梨遲和小然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依稀能從幾人的神態和情緒中分辨出目前的狀況。
小然感慨:“還得是我們翊姐啊,上一個遲到的都是直接滾蛋的。”
飾演女三這個角色的演員裴翊,全劇組沒人不知道她背景硬。
臨時空降把原定簽了合同的演員直接踢走,明明那個演員前一天還在努力拍戲,走時微笑告別,隔天完全換了個人。
劇組的大多數人平時對她都是好言好語,一口一個翊姐叫著,所以她偶爾遲到,沒有人說什么。
捧得太過,以至于沒人告訴她在靳淵白的劇組最忌諱的就是遲到。
伴隨著人潮涌動的聲音。
一聲“來了來了”,像是大家都松了口氣。
裴翊每次出現都排場不小,助理相擁環繞,撐傘遞水拿東西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從入口走了過來。
被包在中間的人寬大的墨鏡遮去了她妖魅的狐眼,肌膚冷白似雪,腰肢款擺,紅唇上揚。
小然評價:“翊姐真是連走路姿勢都透露著一股妖嬈風情的感覺,好適合女三這個角色,難怪靳導會同意。”
向梨遲的視線也跟著掃了過去,上天賞飯吃的頂級容貌會紅是遲早的事。
至于能紅多久,沒有人能說得準。
裴翊走到靳淵白所在的影棚時,特地讓助理等在一邊,她獨身走了進去。
“靳淵哥哥!”她拖長音又似撒嬌般,“抱歉路上堵車堵得厲害,我已經盡力跑著過來了。”
裴翊隨意扯了個理由,在她看來只要遞上臺階敷衍幾句,這事很輕易就能過去了。
小然:“聲音也好酥,恐怕沒有哪個男人會受得住吧?”
她的話音剛落下,就見靳淵白直接無視了裴翊,聲音似寒冬的深空,讓人不寒而栗。
“開工。”
裴翊尷尬地扯動唇角,緊捏著自己的掌心。
忍下了。
陽光透過淡薄的云層,為地面鍍了層淺金。
初冬的陽光并不曬,但分外刺眼。
面對鏡頭時,晃眼的光線幾次讓她難受閉眼。
靳淵冷心冷面不停喊咔。
其他人都緘默不言。
又累又重的拍攝進度,早讓她喘不過氣來,忍了很久的大小姐脾氣終于還是發作了。
裴翊回到保姆車上就開始拼命摔東西,聲音大到老遠都能聽見,又仿佛她是故意弄出這般動靜讓別人聽見。
助理有些怯懦懦地遞上手機說:“翊姐,上熱搜了。”
裴翊看懶得看就知道是不好的事,出道一年她幾乎沒上過任何好的熱搜,除了那些她花錢買的。
她煩躁地說:“讓我哥統統都撤掉!”
“好的好的。”助理恭敬地退開到一旁,生怕自己的站位也會惹她不快。
可惡的靳淵白,一點都不給她面子,一點都不照顧她。
明明之前都答應哥哥了。
裴翊拳頭砸向那個印著男人照片的抱枕。
他的面頰瞬間凹陷下去一塊,五官扭曲。
難看死了。
裴翊翻了個面繼續捶。
助理就要離開的時候,她忽然叫住她:“等一下,你幫我去訂些奶茶和蛋糕,然后當作給大家的道歉。”
“好的翊姐。”
向梨遲只是個小演員,沒有自己的房車,她一般是等到結束之后直接回去。
今天她的戲份并不多,拍攝結束之后,小然順口問了句:“現在走嗎?”
向梨遲坐回椅子上,說:“等等唄,大小姐給我們訂了蛋糕,你不吃了再走?”
“真的?”小然的眼睛亮起。
裴翊不僅背景硬,她自己還有錢吶,平時給大家訂的點心都是超貴的那種,向梨遲為了保持身材一般是不吃的,所以她就不客氣地兩份都笑納了。
果然有了蛋糕的加持氣氛緩和了不少。
嗡嗡——
手機不停地震動。
向梨遲拿起看了眼,是個陌生號碼。
她猶豫了會,還是按下了接通。
果然還是那個熟悉又令人憎惡的聲音:“聽說你來蘇城了?”
男人粗獷的聲音通過揚聲器仿佛變得更加刺耳,罵罵咧咧的聲音中很是得意。
“我說了要找到你的信息很簡單。”
向梨遲未回任何一句話,面無表情地掛了。
男人還想再打過來,又被她掐斷。
嘟嘟——
是短信的聲音。
向梨遲不耐煩地點開短信界面,她原不想細看,但折疊的第一行文字還是引起她的注意。
【聽說你在蘇城買房子了?還是金翠明庭那邊,一套是不是好幾百萬,挺有錢啊?】
血液急沖大腦,將她定在原處。
他怎么會連這個都知道了?
向梨遲捏緊著那個早已發燙的手機,眸色深黯。
【既然如此贍養費明天打我卡上】
向梨遲:【我之前已經和你說過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是你老子,養你到16歲花了那么多錢,你害死你媽后一聲不吭地跑掉就以為什么事都沒有了?】
【你要是不給我贍養費,我就找你現在父母去讓他們給】
她的身體緊繃著,握緊的關節凸出明顯的白色,像是要將屏幕那邊的人撕碎。
可偏偏又是這般無力的感覺在尖銳地刺痛著她。
向梨遲:【你找過去也沒用,我已經搬走了】
向梨遲:【要我提醒你,你和他們也沒有關系嗎,你要是敢過去我會提醒他們報警的】
47
由于天氣驟然轉涼, 今宵沒太適應突然生病了。
幾天下來病情反反復復,聞屹和外公整日都提心吊膽的。
顧書云不忍看他白天夜里來回奔波,于是提出讓他回家暫住一段時間。
聞屹眉心疲倦, 只想摟著她。
他將人拉到沙發坐下, 雙手環住她的腰橫抱在懷里, 腦袋蹭了蹭她的肩窩說:“不想和你分開,白天陪今宵晚上陪你好不好。”
“不好, 這樣你太累了。”顧書云沒有躲避他的懷抱和親昵,思考過后無聲微笑, “聞屹,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去住幾天吧?”
聞屹直起后背看她,語氣凜凜:“你可以嗎?”
他的眸光黑沉,難得認真。
無論如何他是不愿勉強她的。
這幾天白天的時候,他經常會和她視頻。
有時候在寵物醫院, 有時候在家里。
每次看到今宵的時候, 它都特別特別乖,哪怕是打針也從來不哭不鬧,就自己悶哼著忍住。
灰撲撲的毛發愈發顯得發蔫,顧書云心都揪在了一起。
好可憐的小狗狗,明明上次看到它還那么有活力。
她的心情復雜又糾結,最后大約心疼大于害怕。
顧書云說:“我也想去看看它。”
聞屹彎腰將人圈得更緊, 臉貼在她的胸口上, 感動得一塌糊涂:“寶寶你怎么這么好。”
擁有善解人意又通情達理的老婆,他真是太幸福了。
她幾不可聞地輕聲反駁:“都說了不許叫寶寶。”
聞屹聽見了, 低笑了幾聲。
沉緩的聲音懶懶地又重復道:“老婆你怎么這么好, 我要愛死你了。”
他的手掌緊扣著腰身,干燥又溫熱輕易撩擾著她的心緒, 內心一點點柔軟塌陷。
顧書云心頭癢癢的,她忍著笑說:“貧嘴。”-
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松影浮動。
蘇宅內外公提早點起了壁爐,真火壁爐內木頭噼里啪啦地燃燒著,屋內暖意融融。
連日的照顧與治療,今宵好了不少。
起碼能夠在院子里自如地奔跑了。
顧書云從剛開始嘗試給它梳毛投喂,到現在已經可以拿著小玩具陪它玩耍了。
她的長發垂落,和今宵一起蹲坐在屋檐下,一人一狗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溫馨又美好。
蘇信鴻煮了一壺紅棗姜茶,手捧著書倚在木椅上。
他的視線從屋外移向壁爐上方的照片,畫面中妻子依舊眉目溫婉,他神情眷戀地笑了笑。
這些年,蘇城好久沒有這么熱鬧了。
顧書云帶著今宵進屋,細致地幫它擦去腳底塵土。
蘇信鴻問:“書云過來喝點姜茶嗎?”
“不了外公,”顧書云拿著濕巾擦了擦手心,“我有點冷,想先去穿件衣服。”
“快去吧,別像聞屹那樣總仗著年輕不知道冷暖,等老了像我一樣受罪,后悔都來不及了。”
顧書云點頭:“我會提醒他的,外公您也多注意,一個人在這邊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們說。”
“就怕你們嫌我煩,然后都不來了。”
“怎么會。”顧書云眉梢輕揚。
蘇信鴻樂呵地眼角皺起笑紋:“好好,還是書云最乖,外公等會煲湯給你補身體。”
聞屹從樓上走下來時恰好聽到了這句,嗤笑聲說:“你又打算下廚啊?”
外公什么做飯水平他還不清楚?
又菜又愛做,從前有次心血來潮做了一桌野生蘑菇宴,差點沒把他送進醫院。
外公瞥了他一眼,語氣惡劣:“我是做給書云的,你愛吃不吃。”
聞屹懶散怔笑。
晚飯的時候,外公指揮聞屹幫他把湯端上去。
到底是年紀大了,沒法像從前那樣大展廚藝,細火慢熬的這鍋湯都讓他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功夫。
里面放了好些滋補的食材,石斛益胃生津,玉竹養陰潤燥,麥冬清心潤肺,很適合秋冬天氣養生食用。
顧書云品嘗過后連連稱贊,哄得老爺子眼睛都睜不開了。
吃過晚飯后,顧書云看了眼時鐘,時間尚早,但外面的天色早已沉黑。
她獨坐在院子中,聽風靜心。
被雨拍打過后,花也顯得頹散,但經過外公的精心護理,并未失去生機。
聞屹走過來的腳步很輕,但她還是聽到了。
回頭,兩兩眼眸對望,她朝他笑了笑。
顧書云:“你一會送送我吧,明天展會衣服還在家里,我想今晚回去。”
聞屹走到她的旁邊,低瞅著她身下的坐墊。
小臂靈活地穿過她的腿膝,將她抱了起來,然后他自己坐下了。
突然搖晃的身體讓顧書云下意識雙手纏上他的脖頸,心猛地一跳,她伸手推開他,問道:“你干嘛啊?”
“抱你啊,”聞屹將手放在她的腿側,愛不釋手地捏了捏,“時間還早,抱一抱再走。”
顧書云臉上紅暈散開,抱就抱,為什么每次都是她坐在他的身上。
他將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問:“明天我也想去。”
顧書云微皺眉說:“但是我已經和泠月約好了。”
“又和她約上了,”聞屹的聲音隱隱怨念,“什么時候可以先和我約?”
“我還以為你對這些活動不感興趣。”她說。
“是不怎么感興趣,但如果你主動邀請我,也可以感興趣。”
顧書云低笑。
他用鼻尖磨了磨她的耳廓,隨意問道:“今天的晚餐吃得開心嗎?”
她不明其意,但還是認真回答:“開心啊。”
“外公做的飯好吃?”
“好吃啊。”
“和我相比呢?”
“不相上下。”
聞屹有些不太高興。
畢竟外公的廚藝在他這里是屬于難吃的。
他咬下她耳朵上的軟肉,沉聲道:“重新說。”
“怎么還和外公爭風吃醋上了。”
顧書云抿著唇樂,眉眼暈染著愉悅之色。
她推開他的身體站了起來。
“我去和外公說聲要走了,小醋缸自己準備一下吧。”-
雖然幾天沒回家,但定時有人過來打掃。
他們回來的時候,和臨走前大差不差。
幾乎不用重新整理,顧書云將行李放下之后走進臥室。
聞屹跟進來的時候,見她將明天要穿的那身衣服擺在了床上,他拿起問道:“要不要提前試穿一下?”
顧書云回頭,剪水的眼眸注視著他:“我之前已經試過了,合身的。”
“是嗎,”聞屹黑眸微瞇,若有所思地盯著那身衣服沉思了會,須臾他又開口,“但是我沒看過,既然明天不讓我和你一起去,那我是不是可以先看看你穿了什么?”
冬天的漢服里外也有好幾層,雖然換起來麻煩,但既然他說了,她也就沒有拒絕。
“好吧。”
顧書云點頭。
她伸手去床上拿衣服,突然手腕被人扣住。
聞屹挑眉:“去更衣室多麻煩,就在這唄。”
顧書云有些猶豫。
其實冬天穿得多,最里面還有一層打底衣,在這換也沒什么,簡單地套一套。
半晌后她再次點頭。
抬手解扣,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已然出汗。
在他面前,她還是沒法做到那么坦然,因此背過身去,慢悠悠的動作仿佛是在拖延時間。
但聞屹樂意看她慢,他饒有興致地看她的臉色從白皙到漲紅,暈染的紅意蔓延到脖頸。
直到剩下最后一層的時候,顧書云沒再繼續。
她走過來打算穿衣服。
聞屹臉上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玩味又痞氣。
扯過她的手腕將人帶到懷里,直截了當。
“不想看了,突然想起來今天還有件事沒做。”
顧書云頓了一下,抬眸:“什么?”
聞屹似笑非笑道:“今天還沒親你。”
她啞聲,耳根也跟著發熱:“誰規定了每天都要接吻的?”
聞屹嘖了聲:“你答應我的啊,新婚夜那天在浴室,你說了好。”
他一字一頓地強調,仿佛是想讓她回憶起那天的場景。
可她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了。
顧書云眼角微微抽動。
直到感覺衣擺處有手探入。
她猛地回神,沒錯過他眼里閃過的那抹得逞的精光。
這才恍然驚覺:
他就只是想騙她主動脫衣服!
顧書云羞惱地推開他的手,要去洗澡。
聞屹根本沒打算放她離開。
直接將人抱起:“看來我們書云對浴室總是沒什么記憶,那今晚就在浴室吧。”
在,在浴室干什么?
那是洗澡的地方!!
她掙扎著,聲線有幾分顫抖:“你放開我,我不要,我要洗澡。”
聞屹不急不緩地將人放在浴缸里,面上表情未變,很淡地說了句:“我說的也是洗澡,你想的是什么?”
顧書云:!!
怎么可以這樣。
她羞紅著臉要起身。
聞屹先一步擰開了熱水。
水流傾注而下,她的后背整片潮濕。
耳邊是他義正言辭的聲音:“明天都不讓我和你一起去了,今晚的時間是不是該屬于我?”
果然他還在耿耿于懷這件事。
顧書云躲閃不及,也毫無辦法。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以濕了會感冒為理由褪去。
熱水浸沒了她,凝脂般肌膚像是被炙烤著,水浪沿著背脊直抵大腦,小臂撩動水面發出細細的聲響。
不知何時,多出的重量讓浴缸中的水流漫了出去。
她驚呼一聲,頸窩處是滾燙的氣息,垂落身側的手不由收緊。
胸腔中的心跳聲鼓動。
腦子被云霧蒸罩著意識已然渙散。
“明天還會忘記嗎?”
他的聲音落在她的耳側,低哄:“騙我的話,會有懲罰的。”
她的大腦一空。
眼里滿是濕漉漉的慌張,低低道:“不會……不會了。”
浴缸中的水漫出的聲音依舊嘩啦啦地落在地上。
水霧漸漸越聚越多,繚繞盤旋著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48
南星展會的舉辦地在城南區, 顧書云過去不算太遠。
雖然已是冬季,冷風中少不了凜冽寒意,但四處的氛圍很是隆重。
古城墻邊的街道上掛起了彩幅、手工花燈等各色裝飾, 街邊不斷駛過的游行車輛印著展會的標志。
顧書云緊了緊披風, 毛絨絨的大袖隨著她的動作輕微搖晃。
外身是青綠配色, 繡滿了宮燈花卉等元素,內里絨毛也十分厚實, 恐怕是下雪天穿著保暖性也很好。
顧泠月在服飾搭配上的審美非常好,每每給到書云的衣服都極稱她的氣質。
兩人在街邊碰面之后, 坐上了巡游的花車前往展會地點。
今年往來不絕的人流將道路圍得擁擠異常,車輛堵在了路上,好在市區內規定了不許鳴笛,要不然此時該是怎樣嘈鬧的場景。
“怎么這么多人,我們好像比去年還更早出發了?”
“可不是嘛, 我前面遲到也是因為堵車了, 今年真的人多。”顧泠月說,“好像是今年官方宣傳得更多了,我前幾天打開軟件,首頁全是他們,估計花了不少錢。”
顧書云:“這么說來,我也看到過, 當時還以為是博主自己發的。”
顧泠月眼眸微挑:“哪能啊, 蘇城出名的是花神節和桑蠶節,像這樣的展會外地游客知道的少。”
“挺好的。”
下了車后, 她們穿過烏泱泱的人群終于來到入口。
整條街內兩旁被整齊地規劃了一片片區域, 擺滿了各種蘇城極具代表的非遺工藝品,旁邊還有各種資料介紹, 志愿者講解,簡直像是把博物館搬到了戶外。
她們都是蘇城人,對這些都很了解,因此沒在這處停留太久。
熙來攘往的人流像潮水一樣往前涌動,她們被擠在人群中,幾次差些被踩了腳。
顧泠月拖著她往旁邊走去,她喘了幾口氣說道:“太擠了,我不行了,還是吃點東西去吧?”
“也好,快中午了,別等會飯也吃不上。”
她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下午的義賣活動,所以早上沒留太多時間參觀展會。
在附近的小店內簡單地吃過午餐后,很快又走了出來。
義賣廣場和早上的展街相差不遠,因此她們選擇步行過去。
巡游車一輛輛從旁邊駛過,她們慌忙擺手拒絕。
還未到達星輝廣場,就已經能聽見那邊是何等人聲鼎沸。
高掛的旗幟下方是圍成排的展車,每個小攤里都售賣著不同的工藝品。
因為是義賣活動,不少攤主為吸引游客設置了趣味性游戲。
顧書云不禁問道:“你們店怎么沒有來參加這個呢?”
顧泠月搖頭說:“最近接了些單,實在是太忙沒空制作義賣品,而且我去年不是賣過了嗎,所以今年就想著來玩一玩。”
“好像已經連著好幾周你都很忙了?”
“對,我前段時間嘗試了在網上直播,效果還不錯,一下就爆單了。”說起這些顧泠月情緒很高,“我真沒想到,像我們這樣的傳統行業也能乘一把互聯網流量的風。”
顧書云腳步微頓,若有所思地盯著前方。
顧泠月抬睫看了過來,問:“你們店呢,我感覺也可以這樣弄一弄,私人評彈館沒那么多限制,做出一些小小的創新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噢。”
顧書云微微笑了一下:“創新變革都需要老師同意才行。”
“也是,”顧泠月點點頭道,“如果你們準備做了,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好。”她彎起眼,笑意溫柔動人。
廣場內部更是熱鬧非凡,每個攤位前幾乎都被圍得水泄不通。
她們好不容易擠進一兩個,結果游戲時間還有限制,雖然能夠理解,但實在玩得不夠盡興。
顧泠月嘆氣說道:“哎,還是買點東西算呢,游戲的隊伍太難排了。”
顧書云笑笑說:“四點那邊有表演,不然我們提前過去排吧?”
“走走走。”顧泠月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她真受夠這樣等待著排隊的感覺了,實在是浪費時間。
舞臺那邊還在做著最后的籌備工作。
不過臺下陸陸續續已經有人到場了。
這邊是憑門票進場,但里面沒有固定的座位,全都是站著的,想要在前排就得早些來。
她們到的時候,果然有不少和她們同樣想法的人。
前兩排已經沒什么能夠插入的空位了。
顧泠月不死心地又探頭張望了幾下。
忽然在某個身影前,她的目光凝了凝,聲音有些困惑:“那不是未婚妻么,她也來了?”
“誰的未婚妻?”顧書云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襯衫哥的。”
“襯衫哥又是誰?”她問。
顧泠月雙唇緊抿,壓著怒氣:“就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個白月光,他都有未婚妻了還不斷來騷擾我,真服了。”
顧書云微愣,想起來了。
“最近的事嗎?”
“被我罵了一遍,最近沒來了。”
“那就好,”顧書云眉頭皺起,“不過之后你回去路上還是小心些,我看網上很多這種男的,會存了報復心理。”
“有道理,我最近確實有感覺背后涼涼的。”
顧書云被她嚇到:“真的假的?”
“當然是開玩笑的。”泠月仰面笑了笑。
為了配合今年的主題氛圍,表演除了傳統的舞蹈和昆曲演出,還加入了觀眾互動環節。
被抽中幾對觀眾上臺后通過游戲獲取禮品。
顧泠月性格外向,從來不會拒絕任何這樣有意思的活動,可她手舉了一遍又一遍,臺上的主持人愣是沒看到。
她喪氣地鼓著臉說:“今天怎么什么都不順心啊,有種出門沒看黃歷的感覺。”
顧書云也不忍她一再失望,于是說:“要不等等看看是什么獎品,我送你一份吧。”
她的表情難抑委屈:“我要的不是獎品,我想去玩兒。”
但眼下顧書云也只能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看看下回還有沒有機會。”
臺上的游戲不是很難,提問答題主要是和蘇城有關的常識,但剛開始觀眾還有些拘謹,要不然緊張到忘記,要不然答不上來,效果不是很好。
第二輪的你畫我猜游戲,主持人特地選了性格看起來更加活躍的觀眾上去,可惜還是沒有顧泠月她們。
反倒是未婚妻被選中了,顧泠月更是咬著牙表達自己的不滿。
未婚妻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男生,打一眼看去就是溫順奶狗類型,兩人站一起像情侶,也有點像姐弟,分不太清,顧泠月剛開始也沒想太多。
這組的觀眾明顯更放得開,比劃的動作弧度很大,但好幾次都通過語言要明示了,對面還是沒有猜出來。
臺下的大家又笑又氣,有的著急得直接沖著他們大喊答案。
主持人慌忙地將題詞板換了個位置,還順帶調侃了幾句,讓臺下不許給提示。
結束之后,雙方互換位置。
未婚妻那一對來比劃,對面來猜。
就在大家扼腕他們是不是還會像剛剛那般木愣的時候,他們簡直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默契得不行。
對面猜題的速度也很給力。
好幾次臺下觀眾都沒猜出來,就已經下一題了。
主持人也忍不住說:“獎品可能都要被這組拿光了。”
接下來的一道題目給出的詞是:情同手足。
他們立馬給出第三個字的指令,指了指手。
“手,手!”對面大喊。
又給了第四個字的指令,抬腿指了指下面。
“膝蓋?腿?腳!”
“換種說法。”他們提醒。
“掌?足!”
他們點頭。
有了這兩個字明顯好猜多了,對面開始瘋狂輸出詞匯。
“手足之情,手舞足蹈,一手一足?”
怎么就猜不對呢。
而且不是說了第三個字才是手,猜哪去了。
就在未婚妻皺眉又比出數字三,然后抬手的時候,旁邊的小奶狗也給出提示,他比了個一字。
對面很快收到指令:“好,第一個字是什么?”
小奶狗動作迅速地轉身,長臂伸出卡住她的脖頸,直接親了下去。
臺下瞬間尖叫連連,發出哇的聲音。
“親!情同手足!”
此時已經沒人在乎他們是否答對。
一旁的顧泠月明顯愣了一下,隨后神情也變得激動起來。
“怎么好像你有點開心?”
開心中還夾雜著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顧泠月猛地揚唇,笑意躍上她的眉梢:“不是弟弟,是男朋友,未婚妻居然還有男朋友,你知道這說明了什么嗎?”
“什么?”
“說明白月光變綠了!”
顧書云微眨眼睫。
那也不至于這么高興吧。
好像幸災樂禍中還有些暗喜?
不知怎的,自那之后顧泠月的心情出奇的好。
甚至還打算邀請顧書云晚上一起吃飯,說前段時間看到一個蠻貴的餐廳,現在特別想去。
顧書云原想拒絕,但是微信剛好收到聞屹的消息,他說晚上有個飯局沒法來接她。
所以顧書云點點頭應下了。
兩人離開星輝廣場后,步行了好一段才敢打車。
到達歸夢林園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低垂的夜幕將最后一點黃昏吞沒。
下車后,她們一起走進了餐廳。
這家店的格調清幽,入門處有一池蓮臺,被傾瀉而下的水霧包圍。
相較于白天的喧鬧場景,氛圍沉靜了許多。
好在來時已經打電話問過不需要預約,兩人到后侍應生帶領她們往里走。
恰好她們前方還有一位端著餐盤的服務員,為避免撞上她們都放慢了腳步。
在經過一間包間的時候,服務員推開門走了進去。
伴隨著打開的大門,里面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顧書云瞳孔微縮,耳朵警覺一動,有些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哪有這么巧,他們就在一家餐廳?
她的目光再想要看過去的時候,包間的門已被關上了。
顧書云惋惜地收回視線。
一直到顧泠月點菜的時候,她的思緒還在游移回思。
“想什么呢,看看這個。”顧泠月將菜單遞給她,“他們這分量都不大,所以我們可以多點幾個。”
“都行,你看著來。”
她低頭從旁邊拿起手機,敲下一行字-
另一邊的包間里,滿是男人高談闊論和奉承的聲音。
從開始就一口一個藝術家褒贊聞屹,時不時還會吹捧一下他的外公,稱贊他教育有方。
聞屹神色未變,淡淡地看了眼手機,氣定神閑得過分。
不過今天這場飯局算是回謝宴,主角是他,因此哪怕他不說話,他們的話題還是會往他身上帶。
這時,有人掏出名貴的香煙,整盒遞給他。
雖然有規定包間這樣的室內不允許抽煙,但對于他們這類人來說,沒有什么是錢不能變通的。
聞屹漫不經心地垂下眼皮冷睨了一眼,手都沒抬一下:“我戒煙了。”
對方下意識問:“這么突然?”
他身上懶散勁兒十足:“我老婆讓我戒煙的。”
那人有些驚訝:“您結婚了?”
上回見面的時候他特地問了聞屹,知道他沒有女朋友后,今天特地把自己的侄女給帶來了。
怎么突然他就結婚了?
聞屹輕聲一哂:“我這個年齡結婚很奇怪?”
“沒有沒有。”他頓覺局促,尷尬地笑了笑又說:“恭喜恭喜。”
聞屹坐直身子,淡聲:“同喜。”
同個毛線……
其他人聽后紛紛以這個名頭舉起酒杯敬他。
聞屹倒是沒有拒絕。
他開口說了不抽煙后,在場便沒人再拿出煙來。
餐桌上的話題換了又換,他有些無聊。
突然,桌面上的手機響了響。
亮起的屏幕顯示著微信的備注。
老婆:【查崗】
聞屹心頭一喜,沒忍住笑了一下。
他拿起手機將四周的環境和人都拍了張照片,然后一一告訴她分別是誰。
有人看到他的行為不解問道:“聞先生您是?”
聞屹頭也未抬回道:“我老婆查崗。”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自然能聽出他對他這位新婚妻子的態度,祝福和夸贊恩愛的話張口就來。
他低低緩緩地笑了聲:“還好,隨我外公了。”
“那是那是,年輕時候就有所耳聞,蘇老先生是出了名的疼老婆。”
“家風優良,真是令人羨慕。”
談話間,聞屹心情不錯又喝了不少的酒。
離開時候他冷白的皮膚染了些酡紅,不過醉意不深。
一行人行至門口,聞屹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身段修長窈窕,腰肢纖細,如若凝脂的肌膚猶如仙姿玉立,不染世間塵擾。
聞屹忽然覺得他應該是醉了。
要不然怎么看見自己老婆在這呢?
難道她查崗就是為了來接他嗎?
思及此喜色更上眉梢。
聞屹別了其他人后,快步走到她的身邊。
顧書云回頭,身姿輕盈曼妙,眉目漾著柔色。
他被酒意浸染的聲音帶了些啞意:“老婆,你怎么在這?”
“等你一起回去呀。”
他給她發了照片后,她沒太仔細看照片中的人,反倒是觀察著屋內的裝飾,直到反復對比自己這間后確認了剛剛自己是沒聽錯的。
于是吃完飯后她和顧泠月告了別,就在這等他。
沒想到這一等還挺久。
還接到了一個醉醺醺的人。
顧書云也暗暗慶幸,還好是等了他。
她抬睫遲疑地問道:“你喝很多酒了嗎?”
聞屹醉眸微醺,聲音倦倦的:“為了應酬,喝了一些,沒怎么注意看酒的度數,好像都挺高的。”
顧書云被他的話唬了一下,也沒懷疑。
再加上他的身上確實有濃烈的酒氣,看他走路搖擺,就伸出手順著胳膊扶上他的腰,關切問道:“還有力氣走路嗎?”
“好像不太多了。”
他的眼睛耷拉著,隨后將更多的力氣壓在了她的身上。
在車庫中找到了他的車后,顧書云用自己的手機叫了個代駕,第一次用這個軟件,她點了好半天。
兩人在車內又等了好一會才那人才來,他上車后禮貌地和顧書云確認信息后,才啟動車輛。
司機看了眼后視鏡的人,男人已經醉得迷糊,躺在女人的懷里安靜闔眸。
他便和女人搭話:“這是您老公的車嗎?”
“嗯,是。”顧書云看了過去。
司機有些緊張地說:“我還是第一次開這么貴的車,我給您開慢點。”
顧書云失笑:“謝謝,也不用太慢,您正常行駛就好。”
“哎。”他的目光重新注視前方-
到家的時候,聞屹還一直保持著胳膊搭在她肩膀上的姿勢,沉沉的重量壓了她一路,終于能推開他的身體把他丟下。
怎么會這么沉。
看來真是醉得不輕。
顧書云低頭去看那個歪倒在沙發上的人,他的長睫垂下,細碎的頭發蓬松又凌亂,還有些微遮到了他緊閉的眼睛。
她抬手幫他撥開了一些。
聞屹無意識地伸手去解領口的扣子,連帶著袖子也往上卷了卷,露出了手臂線條,膨起的青筋仿佛血脈在洶涌流動。
顧書云拍了拍他的臉,想要叫醒他:“聞屹,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
男人似聽到了她的聲音,緊闔的眼眸微動,卻并未睜開,而是就著她的手掌,用臉輕蹭了一下。
他面頰滾燙的熱意瞬間傳到了她的掌心。
顧書云感覺自己渾身都被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好像他在對她撒嬌一樣。
分明還是個醉鬼。
她慌忙躲開。
聞屹的腦袋也自然垂落。
驚醒了他。
聞屹微睜眼后,迷離的眸色還滿是醉意:“好像沒力氣洗澡了。”
“那也不能不洗吧?”
顧書云皺眉還沒明白他的意思。
直到片刻后,他撩人的眼眸與她對上。
她眉心跳了一下,神情不太淡定:“……你不會是想讓我幫你?”
仿佛本性暴露,他也不藏了。
抬起期待的眼眸似乎在說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
昨晚的一切仿佛都還歷歷在目。
羞人的惱意瞬間灌滿她的整個臉龐,慍怒一般地說道:“你是醉酒,又不是殘疾。”
“好吧。”他翕動的薄唇仿佛在吐息,溫熱又勾人:“不過老婆你扶了我一路肯定累了,如果需要幫忙可以告訴我。”
“我才不用!”
她臉上的羞意更甚。
聞屹略顯遺憾地離開了,很快浴室中的水聲傳來,連洗澡聲都輕快得仿佛能感受到他愉悅的心情。
顧書云站在那好似冒煙了一樣,就差捶胸頓足了。
平復了會呼吸后,她伸手去捶自己的肩膀。
也不知是不是舊疾的緣故,后頸格外酸痛,她從藥箱中找出了自己從前常用的膏藥貼了上去,稍稍活動身體后,才略有舒緩。
在她失神沒多注意浴室聲音的時候,水聲不知何時停止了,聞屹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顧書云一扭身就看見了胸腹袒露的男人,腰間浴巾故意系得松垮,露出輪廓分明又線條流暢的腰線。
她緊張得干咽了一下。
又又……又不好好穿衣服!
經過這么多次,她已經能分辨出來了,他每每這樣就是在故意引誘她。
可偏偏她還抵抗不了。
顧書云沉沉吸氣。
勸告自己不要和醉鬼計較。
再抬眼時,她的視線直直看向前方的位置。
“你閉一下眼睛。”
聞屹:“現在?”
聲音雖是質疑,但他還是聽話地站在原地閉上了雙眼。
勾起的唇角仿佛在等待屬于他的驚喜。
會是什么呢?
顧書云取來東西后,覆身靠近。
踮腳,將項鏈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感受到胸前緊貼著的涼意和微刺感,他擰了擰眉,并不是預想中的親吻。
伴隨著她說的好了,他睜開了眼,視線恢復清明。
指尖摸到自己脖間的物品,垂眸看了過去。
疊戴的項鏈第一層是青金石撞綠松石鎖骨鏈,第二層是重感立體蛇骨鏈,再往下是一塊光芒向外擴散的半圈太陽鏈條,最后一根是長墜的亞馬遜石。
這原本是她今天看中后買給自己搭配服飾的項鏈。
但剛剛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他戴上的樣子。
隆起的胸肌與金色的太陽吊墜簡直無法更適配,還有那半卡在線條中的亞馬遜石,像是隱秘蟄伏的雄獅隨時等待著嘶吼,散發著野性難馴的力量感。
血液宛若逆流回升,她的心臟狂跳不止。
真的很適合他……的胸肌。
如果再加些身體彩繪……
反差的膚色,濃烈的色彩。
顧書云不敢再多想,趕忙驅使理智回歸。
她仰起頭觀察他的神情。
淡淡的眸色似乎沒什么特別的反應。
她小心地問:“你不喜歡是嗎?”
也是,這是她的喜好和審美。
她黯淡地垂下眼睫說:“我換一個,還有其他樣式的。”
說著她伸手就要去取下。
“喜歡。”
聞屹環扣上她的手指,呼吸撲簌簌地落在她的手背,低聲開口道:“只是,我更期待的是你的吻。”
兩人距離拉近之后,她的心一點點失控,完全被他蠱住,殘留的酒氣夾雜著沐浴露的氣味撲面而來。
他低頭薄唇與她輕碰了一下,隨后握住她的腰肢,加深了這個吻,生澀的回應中逐漸進入狀態,深吐的氣息不再只是純粹的纏綿。
他的手往后移去,逐漸觸碰到她后背的蝴蝶骨,停留片刻,動作向下是她裙擺的邊緣,手腕歸攏,攥緊。
短暫分離的吻過后,又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眉眼、鼻尖和唇瓣處。
他將她困于沙發和自己的胸膛之間。
炙熱的呼吸讓她麻了半邊身體,湊近后啞聲在她耳邊問道:“愛不愛我?”
忘我的沉溺中,顧書云還是察覺到不對勁,微微瞇眼,極輕地開口:“你沒醉是不是?”
聞屹微怔,周身肅然壓迫氣勢倏地停歇。
顧書云探出的指尖跳動:“泠月說,男人醉了是起不來的,所以你騙我多久了?”
“……”
49
聞屹半個身子虛壓在她的身上。
空氣靜默了一瞬, 氣氛出奇地安靜。
他單手撐起,清明的眸光與她對視。
隨后薄唇極緩地拉出一個弧度,低淳磁沉聲音落下:“老婆, 我是醉了, 但它不聽我的話怎么辦?”
他的另一只手, 直接向下扣住了她。
他湊得更近了些,雙唇幾乎貼上她, 氣息卻隔著幾分距離。
“原諒我這次好不好?”
顧書云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她很想掙脫, 卻又實在拿他沒什么辦法,只能軟著嗓子說:“不行。”
不行?
他挑起眉梢,溫熱的指腹滑過她的皮膚,動作又輕又慢,顧書云忍不住低吟了聲, 下意識攏腿。
聞屹滿意地看她漲紅了臉, 一直到指尖濡濕才停了手。
可她面頰帶羞依舊咬著唇強撐,他不禁起了些心思。
聞屹抱著人翻了個面,兩人對換位置后,他半彎著身子躺在沙發上,后肩抵著扶手,而她只能分腿而坐, 人被卡著動彈不得。
聞屹抬腿, 半屈。
她更是完完全全地陷在了他的懷里。
裙擺早已掉落在地上,她的身上只有薄薄一層內搭, 兩人幾乎是肌膚相觸, 周遭氣氛繾綣悱惻。
“你干嘛呀這是……”
留給她的空間少之又少,顧書云只能扶著他的胳膊, 掌心下是他微鼓的硬塊和跳動的筋脈。
這個姿勢不方便接吻,倒是適合做些其他事。
聞屹垂眸看著她潮紅的臉,淡道:“幫你解鎖腹肌——別的使用方法。”
他箍住她的腰骨,向上提起。
懸停半秒之后,她直接被按坐在他的腰腹之上。
顧書云:!!!
高高聳起的肌肉和交錯凹陷的線條,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仿佛蘊藏著生命力般摩擦過她的身體,糜糜水跡漫意出來,彌彌潮濕。
他緊扣她的腰身,動作不輕不重。
她什么也看不見,卻能清晰地感知到一切。
顧書云的指尖顫抖得厲害,只能再次抓緊他的胳膊。
他一直觀察著她的變化,在她眉目舒展的時候,偏又放慢了動作,一直這樣不溫不火地吊著她,顧書云難受得直哼哼,喉間的聲音完全收不住。
“我不喜歡這樣,不要。”
她完全禁不住他的逗弄,蜷縮著腳趾,腿下一松沒了勁兒,整個人都軟綿綿地趴在他的身上,只知道喘息。
顧書云顫聲音說道:“你就是在騙我,我不要原諒你。”
聞屹低笑著開口:“我表現好點也不行嗎?”
他的身上熱量很足,枕在他的頸間,臉都被烘得滾燙。
安靜地呼吸了半晌,顧書云悶悶道:“不行,我也是會生氣的。”
聞屹來了興致,好整以暇地挑起眉梢。
生氣?
她還會生氣嗎。
他捏住她的下巴抬了抬,目光與她對視,聲音不自覺帶了絲慵懶:“真的嗎,讓我看看你是怎么氣的?”
聽見他的笑聲后,顧書云更加不自在。
仿佛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在玩鬧一般。
前面一路扛著他回來,真的很重。
而且她真情實感地擔心他,結果他一直在騙她,難道不能生氣嗎。
顧書云鼓著臉,推開了他的手嚇唬道:“我今晚要和你分開睡,你回你自己的房間去。”
她指了指次臥的方向。
反正那間也是當初他自己選的。
聞屹緩緩側頭,懶懶散散地笑了聲,漆黑的眼眸散發著恣意不羈的痞氣。
他又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臉。
連生氣都是這種溫溫柔柔的語調,怎么這么乖啊。
他倒是有些高興她這樣偶爾耍耍脾氣,或是小鬧一下,好像說明她越來越在乎他了。
聞屹勾起唇角,聲音卻是苦惱:“但是老婆,次臥的床還沒鋪,明天再去可以嗎?”
顧書云愣了幾秒,也想起了之前確實有看到次臥的床是空的,她的唇線緊抿,緘默不語,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繼續生氣,又或在尋思其他方案。
聞屹直接將她抱起,意味不明地笑著:“好了生氣暫停,老公帶你去洗澡。”
幾分鐘后,浴室中響起了淋浴的水流聲。
溫暖的噴頭下,水流滑過背部,彌散的蒸汽模糊了鏡子,細聽其中似還伴隨著低低的喘息聲。
終于等到洗好之后,顧書云已是腰腿酸痛。
昨晚在浴室,今天也是浴室,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有浴室情節了。
顧書云愁容滿面地躺在床上,嘆息著想道,人為何能如此精力旺盛呢,她眼皮都懶得抬起,但臨睡前還是思量了一個想法,為了今后的作息健康,真的非常有必要,和他商量并約定次數!!-
翌日評彈館里,結束了一下午的工作之后,顧書云想去找找馮新眉。
她在休息室前站了會,暗暗吸了口氣,才抬手輕敲房門。
經過昨天的展會,她深切認識到網絡流量能帶來的巨大能量,老師一直堅持傳統,但她覺得這并不沖突。
再加之顧泠月給她的建議和啟發,無論成與不成,她想試一試,至少沒什么損失。
房間里,她們聊了很久,顧書云將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馮新眉從剛開始表情凝重到之后陷入沉默,全程情緒沒有太大起伏。
幾番對話過后,在顧書云的堅持下,馮新眉終于松了口,如果她給出具體方案可以采納。
顧書云能感覺到老師對網絡宣傳這件事并不抵觸。
她也知道老師存在的顧慮,是不想讓傳統文化變成只為博眼球和嘩眾取寵的東西。
因此顧書云接下這個任務之后,也在深思冥想,直播對于現階段的她們來說成本過高,并且有太多不能保證的因素,所以她暫時并不考慮。
她想的是錄制視頻到網絡平臺發布,在賬號中宣傳她們評彈館,若是想做內容介紹評彈也可以在此發布。
至于是截取她們工作時的狀態,還是專門取景擺拍,她還沒想好。
顧書云拿起手機,想去平臺上刷刷視頻看看。
她剛打開手機,就被微信里的信息嚇了一跳。
也就幾個小時沒看,他居然給她發了十幾條微信。
13:31
聞屹:【到評彈館了嗎?】
聞屹:【今天周末路上有點堵】
13:53
聞屹:【是不是要開始表演?】
聞屹:【我忘了你還要再等一個小時才上臺】
顧書云一直沒回,他倒是不太介意地自說自話,開始和她講他那邊發生了什么。
14:37
聞屹:【我在畫室這邊有點無聊,聊聊天?】
聞屹:【/拍一拍】
15:44
聞屹:【是不是還沒有消氣呢?】
15:49
聞屹:【那好吧】
最后兩句只間隔了五分鐘。
顧書云看著這些消息莫名有種,他盯著手機就等了她五分鐘的錯覺。
顧書云吐了口氣,微皺眉。
雖然她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但這樣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其實她沒有很生氣,否則昨晚也不會縱容著他繼續。
要不然給他個臺階,然后這件事就此翻篇?
顧書云在腹中斟酌著措辭。
對話框里打下文字,來來回回都不滿意。
突然,屏幕里蹦出了他打過來的電話。
而她的手指正好按下了掛斷的按鍵。
“……”
她已經能想象到等會他會是怎樣的語氣了。
顧書云回撥了過去。
果然電話里是他上揚的音調:“老婆,你的微信好難等,電話也好難打啊。”
顧書云:“我剛剛不小心按錯了。”
聞屹:“微信呢,也是不小心不回,還是回了別人故意不回我?”
顧書云:“我那會在忙。”
聞屹:“現在還在忙嗎?”
顧書云:“現在休息了。”
聞屹:“行,那你出來吧,我幫你請了假。”
“你幫我,請假了?”她驚訝問道。
明明每一個字都這么熟悉,為什么連成句反倒變得陌生了。
他的聲音不容拒絕:“對,你沒聽錯,我幫你和馮老師請假了,也和蘇老師說好了。”
顧書云動了動唇,不知道該說什么,她愣愣地起身,沒拿什么東西,就這樣關上門走了出去。
見到聞屹的時候,她還有些恍惚,怎么就在這個點出來了呢。
下車之后,顧書云看著四周的環境問道:“我們要去哪?”
聞屹牽起她的手,不緊不慢地說:“隨便走走。”
特地把她帶到這里來隨便走走?
她怎么有些不信。
可之后兩人真就像毫無目的地一般地沿著河邊往前走。
至于要到哪停下,顧書云不知道,也沒再問,夕陽下的景致如同一張水彩畫卷,余暉的光芒讓河面鋪上了一層柔和的氣息,耳畔邊是河水清澈流動的聲音,似乎還有船槳劃過。
顧書云偶爾閉眼,細聽其中碧波蕩漾的聲音,隱約間好似還有琵琶與歌聲,遙遠回蕩。
聞屹帶著她在輕煙斑駁的小碼頭前停下。
大石塊堆壘的碼頭緊靠著一艘烏篷船,岸邊的船夫等待許久。
聞屹和他打了聲招呼,先站了上去。
而后轉身朝她抬手。
顧書云忽然想起婚禮那天,他也是這樣迎她上船。
“我們要坐船?”
“對。”
顧書云借著他的力登上了船。
狹長的船身被厚厚的竹片篷罩覆蓋,半拱著立在中段位置,它的四個角都懸掛著喜慶的紅燈籠。
雖然天色未晚,但還是內部點了船燈,淡黃的光線映照著桌面擺放著的美食,一碗碗色彩豐富的蘇式糖水呈井格狀整齊排列在桌面上。
大顆的草莓紅潤誘人,還有甜糯可口的芋泥麻薯、冰豆花、小湯圓,各種口味搭配。
鋪灑上方的碎花瓣宛若點睛之筆,只稍一看心都似化開了一般,軟軟地深陷其中。
再旁邊還有兩碟雙層蒸籠,里面放著精致的糕點和蟹黃包。
記憶中乘船是賞景聽曲的,哪有如此豐盛的甜水可以品嘗。
是不是他特別準備的?
兩人坐下之后,聞屹對著前面的船夫說了聲:“可以了。”
船夫我這長擼輕輕搖動,烏篷船向前駛去,微晃的船身在碧水中漾出清波。
聞屹將身后的卷簾拉起,船外的景色全都映入眼眸。
顧書云托著下巴看他,眸光柔和:“我還以為你會想劃船。”
“是挺想的,但這次不行。”
聞屹取了個勺子,擦拭過后遞給她。
“為什么?”
“因為現在我想向你求和。”
言下之意,他沒有其他時間去做別的。
顧書云微微笑著,迎上他幽深的目光。
聞屹:“也可以理解成,我想哄你。”
是為了昨天的事。
他有認真地在對待她的每一份情緒。
顧書云睫毛輕眨,唇瓣囁喏地說了聲:“又沒有真的生氣。”
“什么?”
他沒太聽清。
顧書云不想再說。
她輕抬視線移向船尾。
“沒什么。”
聞屹不知道從哪找出了一壺酒,斟入杯中遞給了她。
酒香彌漫在鼻尖,也是清甜的氣息。
顧書云嘗了一口。
是甜酒釀的味道,發酵過后的米香淡淡縈繞在唇齒之中。
“很好喝。”她的唇角上揚。
河面上兩只船對向穿梭而過,顧書云看了過去,他們的船內便沒有食物。
不過他們搖槳的船夫似乎在用吳語哼唱著歌曲,是那首聲聲慢。
樸素的人聲沒有伴奏,與清風相隨,在這樣輕波蕩漾的水面上竟也意外地好聽。
顧書云安靜地聽了會,直到聲音遠去,她收回了目光,問道:“我們是要繞一圈回去嗎,還是要去哪?”
聞屹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酒,過了片刻高深莫測地回道:“船已經開了,現在才問會不會太遲了?”
顧書云無所適從地發怔了幾秒,說道:“明明是你帶我過來的。”
他哼笑了聲,語氣低緩:“這么相信我,不怕我騙你?”
“現在你被我困在這艘小船上,你要知道,這里,我才是最危險的因素。”
顧書云手一抖,表情愕然。
四周的船簾如果放下,外邊是看不到里面的。
她不是懷疑,而是確定,如果他想,真的有可能在這做出什么荒唐的事。
但應該不會如此大膽吧?
顧書云心情忐忑地打量著他,濃密的睫毛如同鴉羽般,在燈光中映出一片陰影。
聞屹黑眸里暈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如果我是要把你騙去無人小島,可能會把你鎖起來,你是不是也這樣跟我走了?”
顧書云抬睫笑了笑說:“你不用騙我,我也會跟你走的。”
她的咬字極為清晰,眼神是清水滌洗過后的那般純凈,藏不了任何雜質。
聞屹心頭猛然一顫。
很快,又像是被填滿了一般,連心尖都充盈了起來。
愛是沒有標準的。
但被愛有。
它存在于任何你感覺到幸福的時刻。
聞屹骨節分明的手指朝她勾了勾。
顧書云抬眸看了眼,還是坐到了他的旁邊。
他俯過身摟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懷中扯,咬著她的耳朵問道:“喜歡今天的安排嗎?”
顧書云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嗯,還不錯。”
他壓低的嗓音帶著哄:“那原諒我了嗎?”
“我沒有真的生氣啊。”
顧書云低了低眸,聲音很輕。
聞屹反應慢了半拍,笑:“就知道我老婆心疼我。”
“你真是肉麻死了,”顧書云說,“我想去船尾聽聽樂聲,你去嗎?”
“好啊。”
濕潮的河面掠起的風也帶著冷意,她卻好似不覺。
又是一陣歌聲經過,雅韻的音調隨著船槳滑動的聲音飄散四周。
顧書云問:“你說,如果我也這樣在船上唱評彈怎么樣?”
“會很美。”他淡道,聲音脫口而出。
“什么呀,才不是這個,我是認真的。”她肅聲回他,微嘆,眉目略有愁態,“白天的時候想法還比較亂,自從踏上烏篷船后好像開闊了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聞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如果有需要幫忙可以告訴我,或是有困擾也可以和我分擔,我是你老公不是別人。”
“嗯,我知道了。”
顧書云淡笑著和他講述自己的構思,從想法的落成到目前遇到的瓶頸和困難。
她說得投入,渾然不知那張素凈白皙的臉上泛著瑩潤的水色,連眼眸中都是堅定的柔光。
顧書云回眸時看到他的神態愣了一下,問道:“你在想什么啊?”
聞屹唇角勾起,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在想你現在會有多好親。”
他抬起的指腹摩挲過她的唇瓣,殘留的余溫讓顧書云的臉瞬間升騰起紅意。
她這么認真,結果他的腦子里就是著烏七八糟的東西。
他低下頭,五官在她面前放大。
顧書云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往后靠了些。
盡管呼吸已經亂了,她還是拒絕道:“不可以親,會被岸上的人看到的。”
聞屹從容淡定地掰過她的臉,笑著說:“看到又怎樣,他們只會羨慕。”
空曠的四周,無人的河面,這個吻強勢又霸道。
涼唇覆著溫熱,力道不斷加深,潮涌吞沒理智,她被吻得心亂如麻。
下船時候顧書云的腿還有些發軟,不知是坐久了船還是被他親的緣故。
上到岸邊時她差點沒站穩,還好他一直牽著她,手中的力道支撐著她的身體。
“都怪你。”
她咬著自己的唇軟聲責怪。
聞屹喉間溢出輕笑,眉目帶了些懶散玩味。
“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不要。”
“背你呢?”
“不要!”
他似乎笑聲更甚。
而她耳根更紅了。
兩人即將離去之時,泛舟的水上,那位并未多言的船夫將船繩固定好后,目光朝向他們。
他打趣地朝他們喊道:“小伙子,哄好老婆了嗎?”
聞屹站定兩秒,笑道:“我說了不算。”
他垂眸與她對視,眼底戲謔笑意。
50
冷風卷過的日子, 仿佛時間都變得緩慢。
最近她忙碌于賬號的經營,回到家后和他說話的時間都變少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次聞屹竟沒有之前那般黏著她, 她工作的時候, 他就在一旁安靜地陪著, 或是自己看書,或只是看著她。
少話的聞屹, 顧書云反倒還有些不習慣呢。
她空閑的時候主動去和他說話,誰知聞屹突然站起來。
“專心些, 我去給你切水果。”
“……”
怎么走那么快,她沒覺得他在這是種打擾啊。
聞屹的朋友李清馳在做賬號方面有不少經驗,他們在京北的文物保護體驗館全平臺也有近百萬粉絲了,聞屹給三人拉了個群,發起視頻聊天。
李清馳在聽了她的想法之后, 幫她給賬號做了定位, 并提了些拍攝建議。
“你現在當然可以任何類型都拍,彈唱的、科普的、展示館內環境的,甚至只是單純拍你自己的。”
“但如果你確定了這個賬號是歸屬于評彈館的官方號,就不建議單純只拍顏值,吸引了男粉流量會有偏差。”
顧書云:“那是不是我不出鏡比較好,就拍攝我在彈的手指?”
李清馳:“當然不是, 我還是強烈建議你出鏡, 在選曲和環境變化不大的情況下,以你的顏值和才藝將會是區別于其他賬號的重要因素。再加上這個賬號是你自己在做, 所以我覺得如果你能做出你個人人設, 應該會漲粉很快,并且到店轉化率會高。”
“人設?”
李清馳笑說:“不要把這個事想象得很復雜, 打造人設不是讓你去演戲,而是讓觀眾對這個賬號有你存在的印象,比起空洞洞一劃而過的號,反復刷到視頻的觀眾,對人的信賴度會更高,印象也會更深。”
“好,我明白了。”顧書云說,“但是我還有一個顧慮,因為我的目的是招攬游客,那如果我拍攝彈唱視頻和科普視頻在一個賬號里會沖突嗎,科普視頻我感覺面向的受眾不一定是游客。”
“不沖突,剛開始不用心急漲粉和轉化,還是以打磨爆款視頻為目標,當你能確定視頻模板時,之后的拍攝就輕松了,等有一定粉絲體量之后想再做其他的事視頻數據都不會太差。”
“嗯嗯,明白了。”顧書云點頭。
“聽上去容易但是真正做起來里面還是有很多小坑。”
李清馳回憶起自己最初的那段時間,沒有經驗沒有人教,他也以為沒那么難,結果之后的幾個月硬生生把賬號做廢了兩個。
他情緒激昂地和顧書云講述著那些經歷。
“小書云啊,這些都是哥哥的血淚經驗,你可千萬別和我一樣了。”
“怎么稱呼的?”
聞屹冷嗤了聲,望向屏幕里的人。
李清馳笑笑:“好吧好吧,老妹兒加油干,哥看好你。”
“……”顧書云笑容淺淡,“謝謝,今天麻煩你了。”
“客氣啥都是一家人,”李清馳說,“什么時候讓聞屹帶你來京北玩呢,然后來我們館參觀參觀。”
顧書云回頭看了一眼聞屹,他胳膊懶洋洋地搭在桌角,微垂著眼,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但對于李清馳的話他也沒有直接拒否。
顧書云說:“最近可能沒那么多時間,之后有機會一定去。”
李清馳:“好好,等你們來。”
掛了視頻之后,顧書云側身往聞屹的方向湊近了些,問:“你不想讓我去京北嗎?”
她撲閃的眼睫緊盯著他的側臉,眸如秋水,蘊著燦如煙花的溫柔笑意。
“可我想去你生活過的城市看看。”
他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摟入懷中,壓著聲音說:“我還在加州住過好幾年,你也想去?”
“想去,關于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他彎著嘴角問:“你有年假嗎?”
“有兩周。”她戳了戳他的腰,眼波似有柔情流轉,“真的會帶我去嗎?”
聞屹挑眉:“我會騙你?”
聽見這句話,顧書云愣了兩秒,剛開始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對,隨后反應過來:“你騙我還少?”
最開始騙她結婚,到后面騙她接吻,一樁樁一件件,多到數不清了。
他勾起唇,語調中幾分吊兒郎當:“那不叫騙,那叫哄。”
哄騙哄騙,她沒覺得這兩個字有什么區別。
顧書云坐了起來,顯然對這個解釋不太滿意。
已經摟進懷里的人,聞屹哪會這般輕易放她離開,他大力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又把她圈回自己的懷中。
“欠我的債還沒還,想去哪?”
顧書云有些懵:“什么債?”
“情債,”聞屹眸光深諳,“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做過了。”
此刻,白天,在書房!?
顧書云猛地僵住。
怎么可以,這是工作的地方。
要是有了第一次之后,恐怕未來都無法專心在這工作了。
顧書云果斷拒絕。
他的眼神如鷹隼一般直勾勾地盯著她:“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忍了好幾天了,你都不想我嗎?”
聞屹控制著她的手腕放到他的胸口,指尖抵著的胸膛起伏明顯加劇。
顧書云擔心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會有危險,她抗拒地想要抽回手。
聞屹嘆息了一聲,松開了她:“哎算了,我還是走吧。”
顧書云沒料到他會突然來這一招。
突然的脫力讓她栽在了身后的沙發上。
見他真的要開門離去,她忙問道:“走去哪啊?”
“去健身。”他眉梢微垂,神情落寞,“可能我的身體對你已經沒有吸引力了,是我的問題。”
“……”
好重一股茶味!!
顧書云咬著牙妥協:“回來,我摸。”-
十二月中旬,斷斷續續又下了幾場雨。
按照最初的拍攝計劃,她在館內錄制了一些現場視頻,但似乎效果都不太好。
李清馳建議她可以中間穿插一些質量高的精品視頻,這也和她前段時間想象地在烏篷船上彈唱的想法一致。
但在顧書云準備行動的時候,這幾場雨總是耽誤她的計劃。
她有些一籌莫展的時候,聞屹給她提了個建議,問她是否想就在雨中彈奏。
“雨中?”顧書云有些驚詫。
聞屹解釋說:“第一次聽你彈琵琶的時候,就有種落雨的感覺,琵琶、游船和落下的雨幕應該會非常契合。”
倒是個不錯的建議。
雨中琵琶會增添些別樣的氛圍。
“但是這樣對拍攝的要求有些高,相機好像不能碰水。”
“你要是放心的話可以交給我,我和租船的人熟,到時候設備撐傘在另一只船上,你只管彈唱就好。”
顧書云稍稍思考了會。
確實上次他們一起乘船都是他安排妥當的。
她笑著說:“好,謝謝你。”
“謝謝你?”他神色微動,灼眼望向她,“或許你應該說謝謝老公?”
平時除了喊名字,她好像還沒有這樣稱呼過他。
有些不習慣,但又無法拒絕。
顧書云微紅著臉垂頭,聲音細如蚊音:“謝謝老公……”
聞屹故意裝作沒聽清,挑眉問道:“這么小聲,說什么呢?”
顧書云咬著唇:“你分明聽見了。”
聞屹沒忍住笑:“像是我逼迫你一樣。”
他揚起胳膊,用手指捻住她的下巴,強使她與自己對視:“遲早讓你心甘情愿地喊。”-
幾日后,小雨停歇。
顧書云在評彈館里整理著最近因為陰雨而潮濕的茶葉。
中途她抬眸看了眼外邊的天氣,心想道這雨終于停了。
初冬時節,連日陰雨,冷意加深。
蘇城并沒有集中供暖,但館內馮新眉還是加裝了暖氣。
喬木掀開厚重的防寒簾走了進來,她來到顧書云身邊打算幫忙。
“不用了,我已經快弄好了。”顧書云說。
“好吧。”喬木點點頭后走到水臺邊,開始燒水。
無聊的等待間隙,她拿起手機隨意翻看著,似在發呆手指無意識地滑動。
“咦,”喬木驚喜道,“書云姐,我這個沒有關注你的賬號已經能刷到你之前發的視頻了!”
“真的嗎,”顧書云抬眼看了過來,“看來標簽已經打上了,繼續努力精準用戶。”
“沒錯,你別說呢,雖然我們之前的視頻點贊量不高,但是真的會有游客來了之后說是因為看了我們的視頻才打算來蘇城旅游的,你不知道我聽到的時候多有成就感!”
“我也是。”
喬木給視頻點了個贊后,順手點進主頁。
最新那條視頻是相機拍攝,畫質明顯比之前的好多了,再加上剪輯得很有氛圍感,她點進后又重刷了一遍。
視頻的開頭是一段空鏡,微涼的雨幕中漂浮著團團霧氣,荒寒河面四野遼闊,輕柔的雨滴飄灑而落,赴于山巒,赴于水面。
一道琵琶聲透過深沉的霧靄遙遠傳來,潮濕霧影中似有晃動的人身,遮擋逐漸清晰,顧書云身著冬裝旗袍懷抱著琵琶,雨絲落在她身后的水面,仿佛她微垂的面龐都泛著清冷濕意。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月落烏啼月牙落孤井……”
指尖撥動中流淌出曼妙的弦音像晚風拂過山谷,綿軟輕響的韻調在四下的景致中被不斷拉長,收音時并不單純只收錄了人聲和樂聲,還特別錄制了一段雨聲。
清雨灑落宛如漸漸融化的冰層,破開層層彌漫的大霧,穿透人心。
“零零碎碎,點點滴滴,夢里有花夢里青草地……”
她的細語柔聲如泠泠泉水般融于山色之中,不知停歇的細雨撩起的水波好似盛滿了倦怠的春色,令人心醉。
喬木忍不住感嘆:“書云姐,這條真的拍得太好了,感覺可以置頂,當咱們的門面!”
顧書云回眸,揚唇輕笑:“好,晚點我就去置頂。”
喬木的手指正欲退出,忽然瞥見右邊的點贊數,驚道:“我的天!”
“怎么了?”顧書云問。
喬木催促她:“書云姐,你快看看號,這條視頻好像爆了,我這邊看到點贊一萬,評論六百了!”
她的手機前面放在了休息室。
顧書云此刻內心也是好奇,索性不再回去,她走進喬木身邊說:“我用你的看看吧。”
喬木退出頁面刷新后重進。
點贊已經到了兩萬,評論一千加。
“才兩分鐘又漲了這么多!!”喬木眉眼喜色,“啊啊啊太好了,我們終于把賬號做起來了。”
從前她們的視頻跑完基礎流量,最多只有三百贊,這還是第一次有破千破萬的。
顧書云有些恍惚。
內心有驚喜,但沒有喬木那么高興,她回想起之前李清馳說的,有了爆款視頻可以作為模板,之后批量復制,可是這條視頻拍攝難度太大了,就算爆了好像用處也不太大。
她微斂眼皮,唇角笑意并沒有減淡。
這總歸是件好事,一個階段的里程碑。
“下面的評論也都是夸你的,真好,嗚嗚好感動,有種終于把孩子養大的感覺。”
顧書云卷起的眼睫帶笑:“希望這個視頻能多漲些粉絲。”
李清馳說過他賬號的大半粉絲幾乎都來自那幾條最熱的視頻,其余的漲粉量并不多,所以如果今天的運氣好,也許能到達500粉絲,晚上就可以和大家一起慶祝一下了。
開館之后,顧書云跟隨表演,等到第一場結束時她才回到休息室,放好琵琶后,她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剛點開軟件便看見消息列表那里是醒目的999+。
哪怕已經有了心理預期,在打開視頻看到點贊數的那一刻,她的內心還是受到不小的震撼。
十一萬了。
她愣怔著又仔細看了遍數字。
是真真實實并且此刻存在于她的賬號。
顧書云吸了吸氣,退出視頻后回到了主頁。
她抬眼掃向上方的粉絲數——3521。
她的瞳孔微擴,就連漲粉量也早已超過了她的預想。
耳邊似有輕微的耳鳴聲,一種奇妙又夢幻的感覺充沛著她的內心,難以言說。
終歸于三個字,真好啊。
喜悅盈滿她的眉梢輕柔化開。
顧書云彎著唇角按下截圖鍵。
打開微信后將頁面截圖發給了他。
老婆:【看我破千粉了![/圖片]】
聞屹很快回道:【真厲害!!!】
【就知道你想做的一定會實現[/棒]】
老婆:【/流淚】
聞屹:【別哭,想不想要獎勵?】
老婆:【你要給我嗎?】
聞屹:【當然】
顧書云微微笑著:【確實有個事需要你幫忙^^】
【我這邊快開場了,晚上我想和同事們慶祝一下,還沒想好是出去吃還是點外賣,你能不能幫我看看餐廳?】
聞屹:【你安心工作,這些事交給我】
老婆:【謝謝老公[/可愛]】
顧書云打下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是松了口氣的,還好文字比起言語更容易一些,她總得慢慢適應這樣的稱呼才是。
退出了和聞屹的聊天對話框,顧書云看見消息列表里還有好多未讀的。
暫時忽略了一些朋友因為看到視頻發來的詢問消息,她點了點向梨遲的頭像。
梨遲:【有空嗎最近,有沒有興趣過來玩?】
顧書云:【去哪?】
梨遲:【來我們劇組】
顧書云微愣:【去看你們拍戲嗎?】
梨遲:【是的,我們劇組有個女三她因為軋戲遲到被導演踢了,然后我成功面試上位了!】
梨遲:【好巧不巧,她這個角色就是和你一個職業,你過來指導指導我不?】
是那個月光刻本?
前段時間她和喬木她們聊天還提到過。
向梨遲又補充道:【就休假時候來個一兩天,當玩唄】
顧書云:【我聽說你們劇組已經請了指導老師,我不方便過去吧?】
梨遲:【哎,不太想說那個老師,我在她那我受傷了,心碎得一片一片的】
梨遲:【今天差點給我整不自信了】
顧書云:【好呀,那我攢個兩天假期過去】
前幾天的拍攝,她原本打算請假。
但還好聞屹幫她約了早上時間,并且到達拍攝地點后幾乎都準備妥當了,她沒有耗費太多精力和時間很順利地就完成了。
要不然這幾天想休假的話會很困難。
顧書云看了眼定好的排班表,在心里略微規劃了一下,然后去和蘇聽蘭商量日期。
因為沒有額外占用她的假期,只是調整時間,蘇聽蘭很爽快地同意了。
臨行前的晚上,顧書云蹲坐在臥室里收拾行李。
除了一些貼身服飾和洗漱用品,要帶的東西不多,所以沒幾下她就將行李打包好了。
聞屹現在的工作時間都在盡量地配合她。
所以在得知她將會有兩天時間不在家的時候,他也把自己要出差的工作安排在了這幾天。
美其名曰,合理利用時間。
顧書云正要合上箱子的時候,聞屹拿了一個頸枕走了過來,問:“這個要不要帶上,你在車上的時間久,戴著這個會舒服些。”
行李箱空余的位置還很多,顧書云接下了:“行,給我吧。”
“這種小型的掛燙機要不要,手持的很方便。”
“不了,這個應該用不上。”
“耳塞呢,劇組的酒店隔音可能不太好。”
“這個好,我都沒想到。”
“眼罩也給你拿上吧。”
“消毒濕巾和酒精噴霧這些是必帶的。”
聞屹自己沒什么行李,倒是一直在給她收拾。
總怕她落下什么,過去之后這也缺那也缺。
僅僅是思忖了片刻的時間,顧書云再望向自己的行李箱時,已是滿得快要溢出了,她苦笑著說:“別裝了,再這樣下去我還得拿個箱子。”
“哪有旅游一兩天帶兩個箱子的。”
聞屹將人抱在自己的腿上,低頭親了親唇角:“怕你照顧不好自己,明天還是我送你去吧。”
顧書云摟著他的脖頸回應:“你不是訂了早上的機票了嗎,怎么送啊?”
“我改簽了,不放心你。”
顧書云笑著說:“之前沒有你的時候我不是好好地生活了二十幾年,哪有才結婚幾個月就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了一樣,你這樣讓我覺得你是在照顧小寶寶。”
“你不就是?”聞屹眉峰微動,唇邊漾著笑意,“寶寶要是晚上睡不著可以給我打電話。”
顧書云心頭顫了顫,明明剛開始她很抗拒,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好像已經習慣了他這樣叫。
從最初聽到時的面紅心跳,到現在……
微垂的視線下是他扯開的領口,露出了鋒利性感的喉結與若隱若現的鎖骨。
顧書云作停頓后,忽地起了些玩心。
她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盈盈秋水的眼眸與他對視,嗓音甜軟:“你的寶寶想喝水了。”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環在腰間的手臂更加用力了些,灼灼視線追隨著她的紅潤的唇,抬手按住她的下巴,讓她唇瓣微張。
聞屹低下頭含住她干渴的下唇,□□過后留下一道水光淋漓的痕跡。
他細長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從她的后背滑過,像帶著火一般引得顧書云一陣輕顫,軟腰塌陷。
他探入舌尖與她交纏,吮吸的水聲交織纏綿,回蕩在偌大的臥室中,小聲的嚶嚀不自覺從她的口中漫出,嬌媚低柔。
身體與他接觸的部位都在隱隱發燙,顧書云感覺自己的喉間似乎更加干燥了。
他似乎很熱衷于接吻,在各種各樣的環境中讓她面紅耳赤地喘息。
“夠了嗎?”
她低低的聲音泣聲控訴:“我……我真的口渴了。”
聞屹半遮的眼皮斂著眸光,撩人心弦的嗓音似隱匿著淺淺笑意:“行,給你去倒。”
他熱燙的掌心覆上她的腿,收緊。
一個用力將她抱起了起來,顧書云雙腿分開只能圈住他的腰,兩人就保持著這樣對抱的姿勢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