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當真就把人扔在行宮里,不管了?”
暮雪手里握著韁繩,嘉云已經(jīng)吩咐啟程,可她沒動,雖然嘉云一直在把人往死路上逼,但從未動過真格啊。
嘉云懶洋洋道:“世人多畏懼天子,何況是朕這樣的殺神,朕要是在,那位還能安心教導(dǎo)嗎?”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暮雪想問的根本不是這個。
“還不走?”嘉云冷聲道,大有將暮雪也扔在行宮的架勢。
真不知道將人大費周章地騙到行宮,只是為了讓人教導(dǎo)一二的陛下,到底在想什么,嘉云越發(fā)不耐煩了,暮雪只好揮動鞭子,行宮漸漸瞧不見了。
嘉云為行以南定下的日子是三日,三日之后,無論行以南認不認錯,嘉云都會派暮雪去把他接回來。
但那位請來的人聲名在外,凡是到了她手里的兒郎,就沒有不服軟的,她可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于是使出渾身解數(shù),這些招數(shù)磨人至極,竟然都沒能讓行以南求饒,人反倒是被蹉跎病了,想要見嘉云。
冷心冷情非要將人扔在行宮里的嘉云聽了那邊的消息,還是去了一趟,隨行的除了暮雪,還有林太醫(yī)。
陛下的車架在前,載著林洪的馬車在后,林洪看著這一路上的風光,陛下在宮里玩還不夠,還要帶到宮外。
可他同暮雪都是一樣的人,即使心中翻涌似海,面上卻一點兒也不露,下了馬車,只管跟著陛下往里走。
一到殿內(nèi),獨屬于湯泉的熱氣就迎面撲來,四處垂著紅綢,林洪看什么都若隱若現(xiàn),到最后,他只敢盯著自己的腳尖。
替行以南診治完之后,林洪被先行送了回去。
嘉云坐在窗前,看著滿臉酡紅,難受到一直蹭著枕頭的行以南。
床邊跪著那個嘉云特地請來的人。
嘉云是從外面進來的,外面風大,她的手到現(xiàn)在都還沒暖和起來,渾身上下都透著涼意,卻讓那個燒糊涂的人主動往上貼,行以南抱住了嘉云的手,猶如久旱逢甘霖。
嘉云問:“都說什么了?”
“什么也沒說,只是一味叫著陛下的名字。”
她真是叫苦不迭,就沒見過這樣能熬的人,如今人熬病了,她怕嘉云發(fā)怒,一直是低著頭,進而錯過了這位女帝恍然的神態(tài),她只聽見女帝喃喃——
“朕的名字……”
即使她是第一次面圣,也知道陛下的名諱那是輕易提不得的,稍有不慎,就是死罪。
帶著這份駭人,她不由得磕了個頭,動靜讓殿內(nèi)旖旎的氣氛都散了些。
“請陛下恕罪,是民女無能。”
聽見這句話,嘉云輕笑:“你以為朕請你來,是要做什么?”
她心頭疑惑,難道不是將這不順陛下心意的兒郎調(diào)|教得乖順些,知趣些嗎?
不然要她做什么?
看來她不知道,嘉云抬手:“出去吧,自有人送你回去。”
嘉云請她來,不過是要讓行以南明白,他如今都握在她手里,但凡是讓嘉云覺得有一點不滿意,她都能處置他。
宮里到處都是她的人,他還敢大著膽子去和戶部尚書的小廝勾結(jié)……
她一問再問,行以南答的都是沒有,她肯定是要罰他的,她眼里容不下欺瞞,更容不下背叛。
偏偏行以南兩樣都占了。
不過這應(yīng)該跟她死去活來的駙馬,叫她的名字做什么。
真的以為她會來救他?
陷在絕境中的行以南將她當做了救命稻草,可能嗎?
那些順從不過是迫于她的權(quán)力,而不得不主動裝出來的罷了,她和這位駙馬博弈,可不會放松警惕。
嘉云還在想,行以南就睜開了眼睛,入目還是讓他感到惡心的紅綢,他還在行宮里。
這個認知讓他的腦袋鈍痛,嘉云為什么不來救他?
“醒了?”
冰涼的手指按上行以南的眼角,嘉云笑意盈盈。
先是怕,接著是不受控制地迎合,行以南垂眸道:“陛下。”
手按住行以南的心口,嘉云俯身:“怎么,你一直以來,叫的難道都是陛下嗎?”
行以南一愣,后知后覺道:“嘉……云。”
行以南在公主府里叫過很多次嘉云的名字,這兩個字每每從他嘴里出來時總是夾槍帶棒泛著冷意。
可此時,一向冷硬的行以南竟然也能將“嘉云”兩個字說的婉轉(zhuǎn)動聽嗎?
嘉云一時失神,她如今做了皇帝,想東西時從來都是面無表情,免得無端讓人猜度了她的心思,可她的冷臉,卻叫行以南心慌意亂。
“陛下。”
又是帶著試探的語氣。
嘉云不滿意,指尖用力,逼出一聲輕喘,她道:“朕不想聽這個。”
眼前的人在胡鬧,行以南只好跟著她走,“嘉云。”
嘉云笑了笑,手指一挑,就挑開了覆在行以南身上的紅綢,想必已經(jīng)清理過,看起來沒有狼狽,也沒有那么難堪。
嘉云問:“駙馬,三日,你熬過了幾日?”
行以南臉色一白,他昏昏沉沉,根本不記得日子,但肯定沒有三日。
他一下子變得緊張,嘉云的手底下是繃緊的肌膚,行以南顫聲問:“陛下是想,繼續(xù)把我留在這里嗎?”
那樣暗無天日地在情|欲里浮沉,只能靠器具緩解,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個人。
唯一能救他的,只有嘉云,如今嘉云來了,可只要嘉云的一句話,他又會墜入那樣的地獄里。
他能、能怎么辦?
行以南伸手拉住嘉云的手,眼底渴求道:“請陛下……不要將我留在這里。”
嘉云殘忍地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就像是將他的希望一點一點撕碎,嘉云沾了點行以南的眼淚,手指往前:“駙馬,何時起,眼淚成了你的工具?”
她本意是想讓行以南看看她沾濕的指尖,又想羞辱行以南一道,卻沒想到行以南徑直含住了她的手指。
悄無聲息地,乖順地,只怕是風月館出身的遲言都比不上。
從前這個人可以拿刀劍指著她,可以和廢帝勾結(jié)踩著她往上爬,如今卻只能在她眼底落淚,再小心翼翼地舔凈她的手指。
嘉云只覺得從未有過的饜足。
行以南,你終于變成了這副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