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神曲》
有人說威廉雖然沒有死在27歲,但他在27歲就已經(jīng)死了。
這樣的說法很荒唐,而且被青鳥的樂迷深惡痛絕:
“他們不是真正的樂迷,他們喜歡的只是威廉的某一面,或是他人生的某一個階段。”
“27歲后的威廉?他當然比27歲前的更好。只是……只是時代變了。”
聽青鳥樂隊的青少年已經(jīng)長大,年輕的人群換了一批。
鮑勃·迪倫?聽起來像老爺爺。約翰·列儂?一點也不酷。威廉·奈廷格爾……他居然還活著啊?
新一代要的是直截了當的刺激,音樂越重越好,舞臺表演越出格越好,嗑藥、濫交……這不就是真正的搖滾明星該做的事?
吉米·佩奇在威廉的鼓勵下走到臺前,他帶領(lǐng)著他的樂隊齊柏林飛艇,搞重型音樂,讓漂亮的主唱袒露胸膛。他們大紅大紫,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他們的音樂本身其實已經(jīng)足夠好了。”威廉感慨,“只是想要成功,總是要用這個時代能接受的方式來包裝。”
在青鳥剛剛騰飛的時候,他們也是一支非常出格的樂隊。
青鳥不是不能與時俱進,只是他們已經(jīng)不需要了。
他們已經(jīng)高懸于名人堂之上,不需要再做任何事來吸引眼球。而且在經(jīng)歷了死亡后,威廉對這個世界,對如何活著,有了不同的看法。
成功、名利、金錢,這些東西他本來就毫不在乎。崇高的理想,高懸于天上的理論,又離現(xiàn)實太過遙遠。
現(xiàn)在,他追求的是具象的人的幸福,在乎的是他的生命對這個有形世界留下的積極的影響。
所以在他死而復生之后,在他的名望達到難以想象的頂峰之時。
他急流勇退,過上了半隱居的生活。
他回到了蘇格蘭的鄉(xiāng)村,住進了布里茨先生的老宅中。
但是與其他那些隱居的音樂人不同,他并不拒絕他人的拜訪。
無論是樂手、歌迷、記者還是路人,他都來者不拒。只要有人來找他,他都愿意耐心傾聽對方的訴求,并且盡力為對方解決問題。
剛開始的時候是一片混亂,狂熱的歌迷擠壞了花園的籬笆。在邁克爾的武力威懾下,他們才規(guī)矩起來,一個個排著隊找威廉握手。
那時的威廉大病初愈,但他竭盡所能地滿足每個人的愿望。從烈日懸空到夕陽落下,到后來,歌迷甚至于心不忍,他們團結(jié)起來,主動決定離開。
不知道他們私下里是如何組織的,在那天后,他們的船長只能見到零星的歌迷來訪,他們甚至不敢走近威廉兩米之內(nèi),只是遠遠地同他說幾句話,眼神中充滿了敬仰。
記者也是一樣,他們一開始還氣勢洶洶,準備在這里安營扎寨,然而不消一個月他們就變得百無聊賴。
這里實在沒什么可報導的,難道要報導威廉今天去挖了幾個土豆,還是他用了整整一個下午幫鄰居家剪羊毛?
所以他們說威廉已經(jīng)死了:“他不再反叛。”
但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見:“曾經(jīng)人們冠冕堂皇,滿嘴仁義道德,他偏要把一切砸個粉碎。”
“現(xiàn)在這個時代,道德淪喪,物欲橫流,污穢不堪,他卻又要做個圣人。這難道不是對整個世界最大的反叛?”
“所以你究竟是怎樣的呢?是圣人,是罪人,還是欺世盜名的騙子?”吉米·佩奇笑嘻嘻地翹著二郎腿,犀利地問。
威廉無奈又包容地看了他一眼:“都不是,我只是我自己。”
他這鄉(xiāng)下的房子里,名流和乞丐都自由來去,即使如日中天的齊柏林飛艇,也不過是普通的客人。
或者對威廉來說,他們是朋友。
“威廉,十字架給你擺在房間里了。”金發(fā)主唱羅伯特·普蘭特的聲音從二樓傳來,他蹦跳著下樓。
吉米坐直了身體:“我在它的上面加持了一個黑魔法,它能保佑你。”
好吧,雖然有些神神叨叨,但這大概是他表達善意的方式。
齊柏林飛艇的鼓手和邁克爾一見如故,正聊得熱火朝天。
“你那討人厭的哥哥呢?”吉米問。
威廉回答:“愛德華和喬尼依然住在倫敦,他們偶爾會過來看我。只有邁克爾常住這里,他在做一個大不列顛北部鳥類的課題。”
齊柏林飛艇的貝斯手問威廉:“你最近在聽什么歌?這里能買到最新的唱片嗎?”
他隨意拿起一張桌子上的專輯:“大衛(wèi)·鮑伊?”
“嗯……”威廉回憶了一下,“他是前兩天來拜訪我的歌手,那是他送給我的專輯。”
吉米不知哪里受到了刺激,他突然很尖刻地講:“怎么?你真的成了老頭子了?提攜后進,到處給人做人生導師……你以為你是誰啊?”
而威廉只是非常寬和地注視著他:“吉米,你不是也帶了唱片給我?拿出來吧。”
羅伯特·普蘭特不給面子地大笑出聲,他遞給威廉一張唱片:“這才是吉米的目的。”
“才不是!”
“那就不是吧。”
雖然誰都知道,他就是因為做出了一張十分得意的專輯,才迫不及待想要找威廉炫耀。
威廉接過這張《齊柏林飛艇四號》,將它放到電唱機里。
《黑狗》《搖滾》《永遠的戰(zhàn)斗》……一首接著一首,吉米故作輕松地將兩手搭在沙發(fā)靠背上。
威廉冷不丁地說:“你真正想讓我聽的是第四首吧?”
見鬼了!
吉米差點蹦起來。他一直著迷于神秘學和黑魔法,本來就非常相信這些東西。威廉的表現(xiàn)讓他覺得他好像真的是個能夠看透人心的巫師。
清新的吉他前奏響起,帶來圣潔的氛圍,威廉看了一眼曲目表——《通往天堂的階梯》(Stairway to Heaven)。
一曲終了,威廉開口:“這可真是……驚人。”
吉米露出了一個驕傲的笑容:“它是不是很棒?”
“哦,吉米,看看那歌詞,哲學、隱喻、超自然、詩意……它太棒了。”威廉微笑著夸獎他。
“你注意到了嗎,那個……”
“是的,我注意到了,吉他的獨奏非常棒。還有羅伯特,”威廉看向主唱,“你的歌喉再珍貴不過。”
“你知道嗎,”羅伯特說,“居然有人說,這首歌倒放后,里面隱藏了傳遞給撒旦的邪惡信息。”
威廉大笑:“我覺得吉米會喜歡這個。”
“你說得沒錯。”
……
“他們究竟是來干什么的?”
齊柏林飛艇離開后,邁克爾納悶地問。
“大概是表達關(guān)心,順便鼓勵我繼續(xù)寫歌吧。”威廉笑瞇瞇地說,“不著急,我已經(jīng)有了主意,等愛德華他們下次過來再說。”
這個月底,當愛德華和喬尼開著車,來到這座蘇格蘭的鄉(xiāng)間小屋,威廉與他們分享了他最近的創(chuàng)作。
“《神曲》?”愛德華看了看手稿的標題。
“什么主題?”喬尼拿起樂譜。
“唔……大概是活人游覽死后的世界?”
“就像是但丁的《神曲》?”
威廉一擊掌:“就是這個意思!”
愛德華思索:“這個主題放在十年前會把衛(wèi)道士嚇死,不過鑒于現(xiàn)在人們那么喜歡‘黑色安息日’這樣的樂隊,我覺得問題不大。”
喬尼沒有接話,他已經(jīng)看入迷了,他一邊在腦子里構(gòu)想旋律,一邊嘴唇微動默念歌詞。這音樂似乎有種魔性,奇異,空靈,難以名狀,卻有種可怕的真實感,讓他汗毛聳起。
威廉拍了一下他的肩,他才回過神來。
“又是一部偉大的作品!”喬尼大加贊賞,“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要為它設(shè)計封面了。”
“先別說這個。”威廉還有其他的想法,“前幾天齊柏林飛艇來找我,跟我講了《通往天堂的階梯》的故事。雖然他們在歌里隱藏信息的事情純屬無稽之談,但這給了我靈感——我們能不能真的做一首隱藏了信息的歌?”
這聽起來很有趣,邁克爾也看了過來。
“你有什么想法?”愛德華問。
“可以放到這張專輯的‘隱藏曲目’里,整張專輯播放完畢后等待二十秒才開始播放。至于隱藏的信息,我希望它是積極的,作為給最細心最忠實的歌迷的回報。”
“我有一個主意。”喬尼舉手。
“為什么我們不給第一個發(fā)現(xiàn)者真正的驚喜呢?我們可以在信息里隱藏一處地址……比如說銀行的保險箱,然后用歌曲的節(jié)拍隱藏保險箱的密碼。這樣第一個發(fā)現(xiàn)者就可以去打開那個保險箱。”
“有意思,”威廉眼睛一亮,“保險箱里放點什么?”
喬尼撓撓頭:“青鳥樂隊的歌迷會想要得到什么?”
愛德華發(fā)話:“不如我們每人都往里面放一樣東西,作為送給歌迷的禮物。”
他們的行動力極強,說做就做,他們真的寫了一首歌,還在銀行里開了一個保險箱。
就像是神燈里的精靈,他們冥思苦想,每人都往里面放了一件珍貴的“寶藏”。
邁克爾放了一張青鳥最早的合影,喬尼放了他的設(shè)計手稿,威廉放了一條chocker,愛德華很俗,他直接塞進去一張支票。
《神曲》發(fā)行后,他們就屏聲靜氣,期待這個秘密被人發(fā)現(xiàn)。
這張專輯獲得了極大的成功,人們對這部鬼氣森森的作品非常震驚。他們表示如果齊柏林飛艇的《天梯》是通往天堂,那青鳥樂隊的《神曲》就是直達地獄。
更有人辛辣地點評寫出這些歌曲的威廉:“撒旦都要向他學彈琴。”
然而,盡管人們對這張專輯交口稱譽,盡管它賣出了幾千萬張,幾個月過去了,好幾年過去了,依然沒人發(fā)現(xiàn)青鳥的寶藏。人們最多驚喜于隱藏曲目,卻沒人找到隱藏的信息,畢竟這個時代想要倒放歌曲具有一定的技術(shù)門檻。所以非常不幸,他們做了這樣有趣的一件事,卻沒有任何人知道。
但是就像魔術(shù)師不愿公開自己的手法一樣,他們沒人想要自己跳出來公布真相。
他們像是鉚著勁一樣,開始定期往里面增加籌碼,每年都往里面增添一件“寶藏”。漸漸地,保險箱裝不下了,他們開了更大的保險庫。到后來,他們已經(jīng)不再期望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而是將這個保險庫作為儲存他們珍貴記憶的共有倉庫。
又過了很多很多年以后,青鳥的成員一個接一個地去世。威廉是最后一個。
他的晚輩和朋友前來告別。律師公布了他的遺書,在分配了他的所有資產(chǎn)后,特別對一筆無人知曉的財產(chǎn)做出了處理:
“這是我們樂隊四人共同留下的財富,我們一直在等待它被人發(fā)現(xiàn),可惜沒有等到。此刻——”
人們以為,他準備公開這筆財富的所在。
然而威廉筆鋒一轉(zhuǎn):“我決心帶著這個秘密安眠了!”
恍惚中,人們仿佛看到他頑皮一笑,就像每次惡作劇時那樣。
第162章 復出
威廉的隱居僅僅維持了不到五年,他就不得不回倫敦一趟。
主要是身為受害人,他必須親自處理一起盜竊案。
是的,他和愛德華的家被盜了。
當他趕回倫敦的房子,幾輛警車正停在那里,警方拉起了封條,一名探長正在和愛德華交談。
看到威廉,探長立刻招手請他過來:“先生,請您核對一下被盜財物清單。”
威廉走過去:“都丟了什么東西?”
探長撓撓頭:“這件事說起來很奇怪,盜賊沒有盜走通常意義上值錢的東西,他甚至無視了放在門廳的金表,但是……”
“金唱片,《海妖》創(chuàng)作手稿,chocker若干……”威廉念著清單上的遺失物品。
愛德華說:“你最好再去核對一遍,我也不確定這些是不是全部。”
“先生,這是沖著您來的。”探長說,“遺失的全都是與您有關(guān)的物品。”
這名膽大包天的竊賊,趁著愛德華參加慈善活動的時機,從排水管爬到了二樓的窗戶。他拿走了一些威廉的物品,然后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了出去。
“我們正在尋找是否有目擊者。”探長一臉嚴肅。
“探長,有嫌疑人來自首。”一個年輕警察小跑過來。
“什么?”
“是的,他自己來的,就在那邊。他承認就是他盜竊了威廉的家。”
威廉就是這樣認識了史蒂夫·瓊斯。
他看上去年輕得驚人,不僅對他的所有行為供認不諱,而且談到了他這樣做的動機:“蘇格蘭太遠了,我只想讓他回到倫敦。正好我看到過黑色安息日主唱的采訪……”
“所以你就想到了這種方式?!”
他聳了聳肩:“這不是成功了嗎?”
他的眼睛牢牢盯著威廉:“你的所有東西我都帶來了,你拿回去吧。至于你要把我關(guān)進監(jiān)獄還是怎么辦都隨便,只是你能不能回到倫敦來?”
“……”威廉覺得自己和現(xiàn)在的年輕人已經(jīng)有了代溝。
史蒂夫因為主動自首,且悔過態(tài)度誠懇,居然不用蹲監(jiān)獄。
愛德華對此很不高興:“這會變成一個很不良的示范。難道以后所有的強盜都可以破門而入,只要宣稱是你的歌迷?”
他堅持一定要把這個小混混告上法庭,最后還是喬尼出來說情,才沒把事情鬧大。
“這小伙子也是個樂手,他們的經(jīng)紀人是我的朋友,”喬尼說,“馬爾姆保證會好好教育他,并且讓他對這件事守口如瓶。”
“換個角度思考,如果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才會出現(xiàn)更多模仿犯吧?”
愛德華這才作罷。
史蒂芬所在的樂隊叫做“性手槍”,有一天,威廉在電視上看到了他們的新聞。這天正好是女王繼位紀念日,而性手槍在泰晤士河上的游輪上高唱他們的新歌《上帝保佑女王》。
這歌名與英國國歌的名字一模一樣,只是那歌詞實在與歌名無關(guān):“女王不是個人類,英國沒有未來……”
很快,電視上就出現(xiàn)了他們被警方逮捕的畫面。
邁克爾也看到了這一幕:“就這?”
他有些不屑地說:“他們的那些歌我也能寫。”
威廉抬起頭:“那就寫吧!”
“?”
邁克爾只是說說而已。
威廉卻對此興致勃勃:“邁克爾,說起來青鳥中只有你從來沒有寫過歌,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邁克爾抿著嘴唇:“因為我是敲鼓的,我不會其他樂器。”
“咳咳,”威廉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你面前的不就是最好的老師?”
威廉半退休的日子很悠閑,他真的開始手把手教邁克爾彈吉他。一開始他無知無覺,后來他覺得有點不對,等到半年過去了……
威廉悲哀地發(fā)現(xiàn),邁克爾在打擊樂器之外的天賦簡直可以用“愚鈍”二字來形容。這個家伙對待噪音游刃有余,但讓他來處理樂音,那耳朵就像是失聰了一樣。
邁克爾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他只是不如威廉這種天才有天賦,但是勤能補拙,他完全可以用長期的訓練學會其他樂器。
比如說,他已經(jīng)學會了最簡單的作曲方法——手里拿著吉他鋪幾個簡單的和弦,嘴里哼出旋律線,然后填點不知所謂的歌詞進去。
有一天喬尼過來串門,驚悚地發(fā)現(xiàn)邁克爾正在用吉他solo,那架勢有模有樣。
但是定睛一看,他直接笑倒在地板上:“你們這是在搞什么行為藝術(shù)呢?”
邁克爾看起來一頓操作猛如虎,忙里忙外其實就是在五聲音階上爬來爬去。
喬尼有點一言難盡:“邁克爾學了這么久,就學了個這?我覺得我也能勝任吉他手。”
邁克爾冷哼一聲:“如果這樣比,我也能做貝斯手。”
威廉幫邁克爾說話:“邁克爾現(xiàn)在的樂理水平已經(jīng)遠遠超出性手槍的貝斯手了,他甚至寫了好多歌呢。”
邁克爾寫的歌,經(jīng)過了威廉的潤色,最終出現(xiàn)在了回聲唱片的辦公室里。
布里茨先生、理查德和愛德華,他們圍在一起,皺著眉頭研究這些樂譜。
“認真的嗎?”理查德問。
“你們真的要錄這種歌?”
怎么說呢,這些歌曲非常的……樸實無華,甚至有種腦干缺失的美。和青鳥樂隊以前的歌相比,這些歌曲就像是博士生導師突然回到小學,和小學生一起做二十以內(nèi)加減法,掰著手指頭算算術(shù)。
威廉小聲說:“倒不一定要發(fā)行,但它畢竟是邁克爾努力了半年的成果,如果沒人聽過也怪可惜的。”
他認真地說服他們:“你們再仔細看看,雖然和弦很簡單,歌詞很直白,但是它們不一定不好聽,有幾首旋律還是很不錯的。還有這首,聽多了怪洗腦的。”
愛德華一臉無語。他沒想到威廉做老師居然是這樣的,為了給他的“學生”背書已經(jīng)到了毫無原則的地步。他開始有些擔心朱利安的成長。
最后經(jīng)過各種討價還價,理查德終于勉強同意,讓他們辦幾場免費音樂會,在臺上可以表演邁克爾寫的歌。
此時的青鳥樂隊已經(jīng)許久沒有公開演出了,消息一出,全世界的青鳥樂迷紛至沓來。
他們舞臺所在的利物浦海濱地段人頭攢動。在那個黑暗的生命慶祝音樂節(jié)后,搖滾樂已經(jīng)很久未能呈現(xiàn)如此的盛況。
他們幾個老伙計重新登上舞臺,一首接一首地表演他們的經(jīng)典曲目。無論他們唱什么,臺下的觀眾都很高興,他們含著眼淚跟著一起合唱,也許他們聽的不是音樂,而是他們的青春回憶。
當威廉向大家介紹:“接下來我們想演幾首邁克爾新寫的歌,他以前沒有搞過創(chuàng)作,所以……”
他甚至沒有來得及叮囑樂迷們“寬容一些”,臺下激動的呼聲就響亮到蓋過了音響。
“邁克爾!邁克爾!”邁克爾雖然是青鳥樂隊中最低調(diào)的成員,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青鳥的樂迷都很喜歡這個不愛出風頭卻非常穩(wěn)健的鼓手。聽說他寫了歌,簡直就像是聽說一個熟識的老朋友突然解鎖了新技能,樂迷只會感到驚喜萬分。
不知不覺中,最老的歌迷已經(jīng)追隨了他們十幾年。青鳥是他們的青春,是他們的信仰,重要的已經(jīng)不是他們寫了什么新歌,而是他們一直都在,并且會永遠存在下去。
愛德華望著臺下興奮的歌迷,他突然意識到,他之前瞧不起邁克爾寫的歌,是一種傲慢的錯誤。
音樂不分三六九等,與其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不如用一顆真誠的心與歌迷一起分享快樂。
想到這里,他難得舒暢地大笑起來,他從肩上拿下吉他:“既然是邁克爾寫的歌,那就讓他來彈一會吉他吧!”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他將邁克爾從鼓后拉出來,給他掛上吉他,愛德華則奪走了鼓棒。
那一刻,威廉終于看到了,從愛德華完美面具下泄露出的光輝,那是與他如出一轍,對于音樂,對于搖滾的絕對熱情。
威廉開始微笑,他不再擔心青鳥的未來,無論遇見什么困難,他們絕不會散。
那一天,臺上臺下都玩瘋了。
愛德華貢獻了他的散裝鼓技,喬尼使出渾身解數(shù)為他打掩護。威廉用他最白的嗓音復讀歌詞,邁克爾呢,他正在秀他的獨家“solo”。
再后來,威廉開始隨機抓歌迷上來唱歌,青鳥樂隊則擔當最昂貴的人肉點唱機,給這些幸運歌迷伴奏。
每一位歌迷都一臉驚喜地上臺,淚流滿面地下臺。
看到他們喜極而泣的樣子,威廉覺得這比掙多少錢,出多少名,被多少人吹捧都要有意義。
所以這場免費巡演持續(xù)了下去。歐洲、美洲、亞洲、大洋洲……他們像是一陣風暴,無論到哪里都能掀起驚濤駭浪。
他們真的分文不取,純粹為了回饋歌迷進行這樣的活動。雖然一開始只是因為邁克爾的歌,但是到后來人們?yōu)樗x予了更多的含義。
“這是青鳥樂隊對商業(yè)的宣戰(zhàn),是藝術(shù)的返璞歸真。”
“一反流行音樂復雜化的傾向,青鳥選擇用通俗制勝。”
“搖滾又回來了!反文化代言人又回來了!”
“生命不息,抗爭不止。”
直到有一天,青鳥樂隊發(fā)現(xiàn)他們居然被歸為了“朋克運動”的一份子,而邁克爾居然以他一本正經(jīng)瞎彈吉他的行為成為了朋克偶像。
愛德華崩潰不已。
喬尼狂笑:“質(zhì)疑性手槍,理解性手槍,成為性手槍。”
威廉嚴肅地拍了拍邁克爾的肩:“厲害啊,老兄!”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三和弦,他們怎能淪為一代“朋克領(lǐng)袖”?
邁克爾翻了個白眼,他推開威廉的手。
人生啊,真是處處有驚喜,只要繼續(xù)走下去!
第163章 威廉的徒弟(上)
威廉一生指點過許多年輕的音樂人,但他承認的弟子只有一個。
不是朱利安,那是他的教子。不是邁克爾,那是他的朋友。
他碰上自己的徒弟,完全是個巧合。
喬尼認識很多時尚圈子里的人,他經(jīng)常給威廉介紹那邊的朋友。有一回他們在洛杉磯,威廉跟著喬尼一起去了服裝設(shè)計師歐拉·哈德森的家。
歐拉是個非裔美人,她十分熱情地對威廉說:“說真的,如果有機會我想給你設(shè)計幾套戲服。”
喬尼立刻吹胡子瞪眼:“想得美,威廉是我的專屬模特。”
正巧,大衛(wèi)·鮑伊和他的妻子也在這里做客。威廉記得大衛(wèi),他曾到蘇格蘭鄉(xiāng)下拜訪過他,那時的他一臉樸實和羞澀。
此時的大衛(wèi)·鮑伊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他瘦削精致,身上開始縈繞著巨星的氣場。
他的概念專輯《齊格·星塵》令他一舉成名,他的舞臺人格瞬息萬變,為他博得了“搖滾變色龍”的美名。
但是在私下里,他依然還是那個羞澀的青年。看到威廉時,他咧嘴一笑,優(yōu)雅的形象立刻破功:“威廉,好久不見。”
“大衛(wèi)!”威廉親切地叫他的名字,“沒想到在這里能碰到你,真巧。”
大衛(wèi)說:“歐拉是我的服裝設(shè)計師,也是我的女朋友。”
他說這話時,他的妻子就坐在他的身邊,她甚至還在微笑。
哇哦,瘋狂的七十年代,威廉在心中感慨。
但他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樣,在搖滾圈子里待了這么久,他見識過的瘋狂故事太多了。
他們在會客廳喝茶聊天時,威廉看到一坨黑色的東西從走廊一閃而過。
“?”,威廉問,“哈德森女士,你家里養(yǎng)了寵物嗎?”
“哦,那是我的兒子索爾。”
威廉從窗戶看到,花園里出現(xiàn)了一個少年,他有著一頭黑色的爆炸卷發(fā),正蹲在那里不知在做什么。
他們在室內(nèi)交談時,那個少年一直獨自在花園里,威廉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到他。他在想,這孩子是否能理解自己母親復雜的感情狀況?他的父母也分開了,就像朱利安一樣,但他的生活環(huán)境顯然比朱利安更復雜。
出于這種關(guān)心,在其他人準備一起去看歐拉的新設(shè)計時,威廉沒有跟著去,而是獨自來到了花園。
等他靠近那個少年,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里抱著一把弗拉門戈吉他。
“你好?”威廉率先打招呼,“你是叫索爾是嗎?”
那少年轉(zhuǎn)過頭來看他,他有一雙深沉的黑眼睛:“你也是我媽媽的男朋友嗎?”
“什么?當然不是。”
索爾舒了一口氣:“我就說嘛,大衛(wèi)·鮑伊已經(jīng)很瘋狂了。青鳥?饒了我吧。”
威廉笑了。索爾顯然不是他想象中的小可憐,而是一個非常早熟且有趣的孩子。
他干脆盤腿坐在索爾身邊:“你說的是英式英語。”
索爾點點頭:“你能看出來吧?我是黑白混血。我的老爸是英國人,我還曾在英國念過書。”
威廉善解人意地避開了有關(guān)他父親的話題:“你彈吉他嗎?”
“不,”索爾認真地說,“我想做一名貝斯手。”
“那你為什么抱著一把弗拉門戈吉他?”
“什么?”索爾大驚失色,他看了看自己懷里的樂器,“這是吉他嗎?”
“是啊,它看上去需要維修,我的意思是,它只剩下一根弦了。”
索爾仿佛遭受了很大的打擊:“我的祖母騙了我,我要的明明是貝斯,結(jié)果她給了我一把吉他!”
威廉也沒想到,索爾的母親與搖滾圈子這么密切,她的孩子居然分不清貝斯和吉他的區(qū)別。他耐心地問:“你為什么想彈貝斯?”
“說來話長。我有個朋友叫史蒂芬,他非常酷。我們說好要一起玩樂隊,他彈吉他,我彈貝斯。”
威廉又開始笑了。這可真是純真,但是樂隊通常就是這樣開始的。
“但是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歡貝斯,我得勸你三思,”威廉說,“吉他手才是最酷的。”
“為什么?你又不是吉他手。”索爾不服氣。
威廉伸手向索爾要來那把弗拉門戈吉他,他將僅剩的那根弦校準。然后用那一根弦伴奏,給索爾唱了一首《嘿裘德》。
看到索爾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心情很好地薅了一把他那頭爆炸卷毛:“懂了吧,吉他手只有一根弦依然可以很酷,但是貝斯手在舞臺上弦斷了也沒人發(fā)現(xiàn)。”
趁著喬尼聽不到,威廉大黑特黑貝斯手。喬尼會原諒他的,畢竟他是在點化差點誤入迷途的孩子啊。
威廉沒有預料到,索爾會突然迸發(fā)出了巨大的熱情:“我要學這個!”
他抓著威廉的袖口:“我想學這個!”
“啊?”威廉有點茫然,“是吉他還是用一根弦演奏?”
“我都想學!”
“好啊,那很好。但你首先得先去把這把吉他的弦裝好。”
威廉顛了顛這把已經(jīng)很破舊的吉他:“我那里倒是有可以替換的琴弦……”
“我明白了!”索爾打斷了他。
他行動能力極強,他拉著威廉跑上樓:“媽媽!我去威廉那邊一趟!”
“哦,”歐拉非常淡定,“去吧。”
正好喬尼也要告辭,歐拉直接把自家兒子丟給了他們。
“等等,您不擔心索爾的安全?”威廉覺得她心很大。
歐拉看了他們一眼:“有喬尼在,我不擔心。更何況你是威廉。”
“圣人威廉,”坐在汽車的后座上,索爾擠眉弄眼地嘲笑著,“跟著你回家,我媽比讓我去我爸家還放心!”
他非常放松和自然,甚至橫過來躺在后座上,沒有任何見外。
“你經(jīng)常這樣嗎?”威廉問。
“如果你問的是住在陌生人家里,那確實。”索爾雙手墊在腦后,“我小時候和我爸幾乎在過一種垮掉派的生活,就像《在路上》那樣。”
“我懂。”喬尼表示,“你真是個酷小孩。”
威廉和喬尼是因為巡演才會來到洛杉磯,所以他們的駐地到處都是工作人員。
“跟好我,別亂跑。”威廉叮囑索爾。
但很快他發(fā)現(xiàn)他的關(guān)照是多余的,索爾在這種環(huán)境里游刃有余,甚至很快就和陌生人熟稔攀談起來。
“別擔心,”索爾無所謂地說,“我媽工作的時候經(jīng)常帶上我。”
他可不是溫室里的花朵,而是生存能力極強的野孩子。復雜的家庭背景,黑白混血的身份,動蕩的童年,好萊塢的大染缸,都讓這孩子早早成熟。
威廉讓他先坐下,他去拿換弦的工具。
當他回來時,發(fā)現(xiàn)索爾已經(jīng)開始抱著那把單弦吉他迫不及待地彈奏了。
威廉安靜地從背后接近,聽了一會,發(fā)現(xiàn)他正在試著彈深紫樂隊的《水上煙》(Smoke On The Water)。雖然從技法上看不算高超,但是如果考慮到索爾之前還分不清吉他與貝斯的區(qū)別……
威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威廉,你找到琴弦了嗎?”索爾轉(zhuǎn)過頭,他看到了威廉復雜的神情。
“索爾,”他說,“你想不想跟著我學吉他?”.
威廉一時興起,直接拐走了別人家的小孩。
喬尼替他向歐拉·哈德森賠禮道歉,表示我們準備帶著你的孩子去巡演,等巡演結(jié)束后一定給您送回來。
哈德森女士相當酷,她只是說:“暑假結(jié)束之前索爾必須回來,缺課太多他會畢不了業(yè)!”
嚯!她唯一擔心的只是孩子畢不了業(yè)!
拿到了監(jiān)護人的許可,整整一個暑假,索爾都可以跟著青鳥樂隊一起了。
索爾從來沒有跟著一支搖滾樂隊進行全美巡演,更何況這是傳奇的青鳥樂隊!
“真是太棒了!”他撲向威廉,“你是最棒的搖滾偶像!”
……
“你是最差勁的搖滾樂手!”索爾扁著嘴說,“開玩笑的吧,沒有那些小玩意也就算了,你甚至不喝酒?”
邁克爾拎著他走進房間:“威廉,看好你家小孩。”
他是在廚房逮到他的,這孩子在偷啤酒喝。
威廉無奈地扶額:“我沒記錯的話,索爾,你還遠沒有到能喝酒的年紀。”
“拜托!”索爾四仰八叉地坐著,“我是在好萊塢長大的,別說喝酒了,我第一次睡妹子的時候才十三——史蒂芬更酷,他睡妹子人家還倒給他錢。”
“……雖然這不是重點,”旁聽的喬尼插話,“那個史蒂芬和你是同齡人對吧?他的妹子多少歲啊?”
“好像二十歲吧,怎么了?”
“……”
威廉只感到頭痛欲裂。七十年代真是太可怕了,他無數(shù)次這樣想。
愛德華咳嗽了兩聲,投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威廉知道他是在嘲笑他如此輕率地收了一個學生的行為。
威廉因為一時興起帶上了一個孩子,還要教他彈吉他——完全是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大麻煩。他下了舞臺,還要關(guān)心這孩子半夜有沒有偷偷溜出去閑逛,或者是不是偷偷抽煙喝酒了,簡直比養(yǎng)個親兒子還要心力交瘁。
但要是給威廉一個反省的機會,他也不可能后悔。
因為索爾真的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天才。
威廉首先教他古典吉他,索爾學得很快,連愛德華看了都感慨:“沒想到布朗先生的手藝居然后繼有人。”
但是威廉很快就發(fā)現(xiàn)索爾的興趣不在此。他喜歡蹲在后臺看演出,聽到那些重型連復段時就會變得非常興奮。
終于有一天他問威廉:“為什么你教我的和你在舞臺上彈得不一樣?”
威廉知道了,這又是一個更喜歡電聲樂器的新一代。
于是他帶著索爾到樂器店,給他挑了一把電吉他。
從此以后,索爾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他沉迷于在電吉他上復刻他喜愛的歌曲,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從那時起,他就變得省心多了,晚上不會夜游,也不再和看守啤酒的工作人員斗智斗勇。他一直在彈吉他,彈吉他,只要有時間,他就要彈吉他。
他的進步速度令人瞠目結(jié)舌,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遠遠超過了邁克爾幾年來的練習成果。
等到他的母親來接他時,威廉握著對方的手,請她一定不要荒廢索爾的吉他。
他對索爾給予了極高的贊賞:“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吉他之神’亨德里克斯。”
“他指著索爾對我說:‘這小子有點像我’。”
第164章 威廉的徒弟(下)
威廉和他的學生一直保持著電話和書信往來。
對索爾而言,威廉介于“朋友”與“長輩”之間,許多秘密他只會對威廉說。
威廉對索爾沒有其他要求,僅一條是底線——不能接觸毒品。索爾抱怨過這在好萊塢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因為和威廉做過保證,他居然真的沒有邁過那條線。
至于他的酗酒問題,威廉鞭長莫及。
和威廉一樣,索爾沒有上大學,而是一邊打工,一邊開始組建自己的樂隊——他的發(fā)小史蒂芬搬走了一陣,等他回來后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鼓手。
索爾拒絕接受威廉的幫助,甚至不告訴威廉他樂隊的名字。
所以在威廉的印象中,他大概一直在洛杉磯的一些不景氣的小樂隊里打轉(zhuǎn)。
所以那天,當理查德向威廉介紹他們本次巡演的熱場樂隊時,威廉完全沒有多想。
他打量著眼前這支“槍炮與玫瑰樂隊”,五人編制,有兩個吉他手。這些小伙子每個顏值都足以玩華麗搖滾,卻穿著黑色皮衣,在硬搖滾的路子上走到黑。
他的眼神最終凝聚在這支樂隊的主唱身上。
“你的發(fā)色是天生的嗎?”威廉問。
那小伙子似乎沒想到威廉一開口就問這個,他愣了一下,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惡狠狠地瞪他:“染的,你有意見?”
“喂,艾克索!”節(jié)奏吉他手伊茲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讓自家主唱不要太囂張。
“當然沒意見。”威廉沒生氣,“它的顏色很漂亮。”
威廉的許多朋友都恰好是紅發(fā),列儂、明娜、詹尼斯……他天然對這種發(fā)色有好感。
威廉沖那個像吉娃娃一樣應激的主唱安撫地笑笑:“我很期待你們的音樂。”
“等著瞧吧!”槍花的金發(fā)鼓手根本沒看懂氣氛,他咧著嘴露出一口白牙,還摟上了主音吉他手的肩。
“請問,”喬尼指了指主音吉他手戴著的高禮帽,“那上面是皮帶嗎?”
威廉也把注意力轉(zhuǎn)向主音吉他手,他的造型很顯眼,高禮帽,長長的黑卷發(fā),因為帽子壓得很低,眼睛全部被藏在劉海里,簡直像個卡通人物。
他從始至終沒有講話,威廉以為他生性羞澀,所以也沒有主動和他搭話。
聽到喬尼的問題,他開口了:“嗯,我用皮帶改裝的。”
“品味不錯,”喬尼稱贊,“你叫什么名字?”
主音吉他手頓了一下,低聲說:“斯萊(Slash)。”
喬尼挑眉:“這是藝名吧?”正常家長都不會給孩子起這種名字。
“嗯。”
威廉替這個自閉樂手說話:“這很正常,就像我們都不想提自己的姓氏一樣。別多問了,喬尼,讓小伙子們休息吧。”
他向他們道別:“我們就住在你們樓上,有什么事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以前他也是一直這樣關(guān)照暖場樂隊的。
等威廉離開后,斯萊陷入了沉思。
當他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他家主唱艾克索又開始鬧了。
“我不干了!你聽聽他說的什么話!”
其他人不知道艾克索又在抽什么瘋,伊茲順著他的話說:“什么話?艾克索,剛剛威廉講了好幾句話。”
“他居然提到了我的發(fā)色,還說他很喜歡。”
“這不好嗎,”貝斯手達夫有點沮喪,“我甚至沒和他說上話。”
“難以置信,你們都被青鳥的光環(huán)蒙蔽了雙眼!”
艾克索怒氣沖沖地走來走去:“他顯然是個基佬,還看上了我的屁股!他還特地告訴了我們他的房間號,這就是赤裸裸的暗示!”
斯萊聽了差點笑死,他說:“省省吧艾克索,我敢保證即使威廉是基佬,他也絕不會看上你的屁股。”
艾克索懟斯萊:“你怎么知道?要是他真是基佬你上?”
“我上,我上,”斯萊樂不可支,“我現(xiàn)在就上樓去找他。”
說完這話,他居然真的走出了房間,所有人都追出去看,發(fā)現(xiàn)他走進了電梯,電梯運行到了上一個樓層,那一層都是青鳥樂隊包下的套房。
剩下的四人目瞪口呆。
“哇,”鼓手斯蒂芬佩服地感嘆,“我從來沒想到,斯萊為了我們的夢想,居然能做出這么大的犧牲。”
艾克索開始團團轉(zhuǎn):“我沒想到,斯萊居然……”不知腦補了什么,他差點感動哭了:“我們要不要上去救他?這暖場機會我也不要了,如果他真敢對斯萊做什么,我就打掉他的牙。”
他確實夠義氣,對他們這支新人樂隊來說,給青鳥樂隊暖場的機會相當珍貴。更何況得罪了青鳥后,他們可能在搖滾圈就混不下去了,但是艾克索半點沒有想過這些。
伊茲不動聲色,他已經(jīng)覺得不對,但是因為缺乏信息,所以他也想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無論如何,先等斯萊回來吧。我不覺得威廉是那樣的人。”
達夫瘋狂點頭:“當然,那可是威廉啊。”
他們幾乎是聽著青鳥的傳說長大的,很難懷疑那位搖滾之王的人品。
威廉剛回到房間不久,就有人敲門。打開門,他看見槍花樂隊的卡通吉他手站在門外。
“斯萊,有什么事嗎?”他親切地詢問。
“……”那人沉默了一會,開口道,“你居然真的沒認出來我?”
即使看不見眼睛,威廉依然從他的卷毛下看出了委屈。
威廉有點茫然:“斯萊?我之前見過你嗎?對不起,我一時想不起來了。”
與此同時,他在腦海里飛速檢索著。不應該啊,這樣特殊的形象,還有這樣獨特的名字,如果見過他應該不會忘。
斯萊深吸了一口氣,他抬手,摘掉了帽子。
沒有了帽檐的壓迫,他的卷發(fā)富有彈性地向上蓬了一下,露出劉海下的雙眼,那是一雙深邃的黑色眼睛,配合著黑白混血的棕色皮膚,吉他手的氣質(zhì)完全變了。
威廉睜大了眼睛,那張臉和他家學生寄來的照片一模一樣。
“索爾?!”他驚呼。
“是我。”斯萊咧嘴一笑。
酷炫的吉他手突然變成了看著長大的小孩,威廉驚喜極了。斯萊靠過來擁抱他,黑色的卷發(fā)扎得威廉脖子很癢。
“所以你是真的沒有認出來啊。”斯萊說。
“我該猜到的,你們的鼓手叫史蒂芬,他就是你的那個朋友吧?但是你戴上帽子后變化太大了,而且你還起了個藝名,斯萊,這是什么含義?”
“這是中學同學給我起的外號……”斯萊乖乖地給威廉解釋藝名的含義。
“至于這頂帽子,當初我偷它的時候……”
“偷?”
“啊不是,是我買它的時候……”
兩人在威廉的房間里促膝談心,威廉開心極了,這么久沒見自己的學生,他簡直有說不完的話。
“沒想到這是你的樂隊,居然還來給青鳥熱場?你們現(xiàn)在簽約公司了嗎?”
威廉想把自家學生的樂隊攬到自己的羽翼下,畢竟回聲唱片已經(jīng)成了赫赫有名的廠牌。
“不用,我們已經(jīng)簽了唱片公司。”索爾說,“我想要自己闖蕩,搞樂隊就是要憑真本事。”
索爾詳細地給威廉講了他這幾年的故事,他沒日沒夜地打工,睡在排練室里,借一輛車自己去巡演,還遇到拖欠工資……
威廉聽著他的經(jīng)歷,雖然心疼他受過的苦,但與此同時,一種驕傲之情油然而生,真不愧是他的學生。
這邊師生正溫情脈脈,另一邊艾克索簡直快要狂暴了,伊茲好言相勸,才能攔住他不去給威廉一拳。
可是每當伊茲好不容易安撫下艾克索的情緒,史蒂芬就火上澆油說些屁話,讓艾克索重新開始焦慮,達夫兩眼望天,簡直度日如年。
好在一個半小時后斯萊回來了。
他盯著眼前兵荒馬亂的景象:“你們干啥呢?”
伊茲氣喘吁吁:“我攔住了艾克索沒去樓上找你,所以現(xiàn)在他去洗頭了。”
“洗什么頭?”
“他企圖把染發(fā)劑洗掉。”達夫說。
艾克索搭著毛巾出來,他的染發(fā)劑非常堅固,紅色一點都沒掉。他看到斯萊,十分驚喜:“斯萊,你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斯萊無語,他摘掉了帽子,拿在手里,“威廉是我的老師,我去跟他打個招呼而已。”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靜默了,紛紛轉(zhuǎn)過頭看他。
“你說什么?什么老師?”伊茲問。
“吉他老師。不過也沒教多久,只是在我上中學的時候,跟著他學了一個暑假。”
“威廉?”達夫一臉空白,他的聲音在顫抖,“那個威廉?”
“對啊。”斯萊咧嘴一笑。
史蒂芬大叫:“我是你的發(fā)小,你居然沒告訴過我這件事!”
“這些都不是重點!”他們家的主唱一躍而起,一臉兇神惡煞,撲倒了斯萊,“你是威廉的學生!那我們之前沒有演出機會,沒錢錄音,簽不到合約的時候你都在干嘛!”
“就是!”史蒂芬同仇敵愾,“有這種大腿你居然不抱!”
“兄弟們,揍他!”
槍花們一擁而上,鬧成一團。
聽到樓下劈里啪啦的動靜,理查德一臉擔憂:“找他們暖場真的沒問題嗎?”
愛德華淡定地喝了一口茶:“那就是威廉需要頭疼的事情了。”
第165章 死神殺手(上)
滿打滿算,威廉至少從死神的手里救下了三個命定應死的人。
其中兩個威廉知情,一個不知情。
言歸正傳,威廉自從“死而復生”后,就擁有了一種特殊的感官。
這種感官讓他對他人的情緒更加敏感,對事情的本真更加敏銳,甚至,他有時能夠預知未來。
小到猜測訪客的名字,大到……預知他人的生死。
威廉不知道它開啟的規(guī)律,也不能主動控制。甚至在一開始,他對自己的能力一無所知。
1978年的夏天,威廉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酒精、藥物、看不清臉的男人的死亡。
這個夢帶來的窒息感與恐怖感太過真實,威廉醒來后足足過了一個小時,他僵硬的四肢才能活動。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后,他不敢再忽略那些不詳?shù)恼髡住Kフ覇棠嵋獊砑埮疲郎窈驮铝粮‖F(xiàn)出來。
月亮。
威廉和喬尼看到這張牌后,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凱斯·穆恩!”
這是突如其來的靈感,但是他們兩個人同時想到一個人,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
這位誰人樂隊的鼓手不僅以“月亮”為姓,還像月亮一樣瘋狂。前幾年他剛做了自己的專輯《月亮的雙面》,這些都將他與月亮聯(lián)系在一起。
“無論如何,”喬尼下了結(jié)論,“看來我們的朋友身處危險之中。”
沒有巡演也沒有錄音的日子里,他們真的閑得要命。正常人恐怕不會因為一個夢去做什么,但管他呢,搖滾明星做過的瘋狂事也不少這一件。
于是他們直接一個電話打給凱斯·穆恩,巧了,他正好在家。
“凱斯,”威廉熟稔地叫他的名字,“今晚聚聚?”
凱斯的口吻含混不清:“嗨,威廉,我晚上打算出門呢,去參加《巴迪·霍利傳》的提前放映晚宴。”
威廉當機立斷:“我知道了,我今晚也去。”
掛斷電話,威廉立刻又向回聲唱片播出一個電話:“你好,這里是威廉,我記得保羅之前給我寄過一份邀請函……是的,沒錯,今天晚上的宴會。我改變主意了,我會去的。”
當威廉和喬尼出現(xiàn)在晚宴會場,晚宴的組織者保羅·麥卡特尼非常吃驚:“威廉!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雖然這是最近倫敦最盛大的宴會,但是威廉很少來這種純粹的社交場合。
保羅安排威廉和喬尼坐到主桌,凱斯·穆恩和他的女友也坐在這里。
“凱斯,好久不見。”威廉向他打招呼。
“威廉。”凱斯沖他點點頭。與往常的活躍不同,他今天非常安靜。
“你沒事吧,凱斯?”威廉抓住他的手,發(fā)現(xiàn)他的手一直在顫抖。
威廉覺得凱斯狀態(tài)不對,他臉色差得嚇人,憔悴極了。
凱斯搖搖頭:“老毛病了,一喝酒就這樣。”
他近幾年一直深受酗酒問題的困擾。
“你這樣的手還能打鼓嗎?”
“我在戒酒,”凱斯說,“我已經(jīng)六個月沒喝了,厲害吧。”
他這么說著,然后抬手喝了一口香檳。
“凱斯,我去跳舞了。”凱斯的女朋友安耐特親了一下凱斯的臉頰,而后走向舞池。
“她很美,是吧?”凱斯盯著她的背影看,“我準備向她求婚。”
“真的?祝賀你!”威廉替他高興,“你有什么計劃嗎?”
“我不知道,畢竟我是個鼓手。我的意思是,我又沒法給她演奏一首小夜曲是吧?”
威廉親熱地摟住他:“凱斯,我有個主意。你那邊應該還有客房吧,不介意我和喬尼去借住一宿?我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喬尼最懂女孩的心。”.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離場前,保羅私下里詢問威廉,“凱斯怎么了?”
威廉悄聲回答:“我有不好的預感,我覺得凱斯要出事。”
保羅好像第一次認識威廉一樣盯著他看:“你擁有這個‘能力’有多久了?”
“保羅,我沒有瘋好嗎?”威廉哭笑不得,“就當是圖個安心吧,最近我準備跟著凱斯。”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死纏爛打凱斯的準備,不過這些準備都沒用上,因為凱斯第二天就出事了。
當時威廉和喬尼剛剛起床,正準備給自己搞點吃的。
他們的輕松氛圍被尖叫聲所打斷。
他們立刻跑向門廳,看到凱斯的女友連滾帶爬從樓梯上跌下來:“凱斯!”
她尖叫著:“他!他呼吸停止了!我不知道……”
“叫救護車!”喬尼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把凱斯的女友抱起來,把電話聽筒塞在她的手里,“打999!”
對于慌亂的人來說,這種簡潔明了的命令最容易執(zhí)行,她下意識地開始打急救電話。
“威廉,跟我上樓。”喬尼和威廉沖上樓梯,跑進凱斯的臥室。
他們看到凱斯倒在床上,人事不省。喬尼撿起掉落在他身邊的藥瓶,查看標簽。
“氯美噻唑,可以用作戒酒的處方藥,”他晃了晃已經(jīng)空了的藥瓶,初步斷定,“藥物過量。”
“他真的沒有呼吸了,”威廉慌亂地摸索著凱斯的脈搏,“還有微弱的心跳。”
喬尼非常鎮(zhèn)定地捋起袖子:“來不及了,威廉,你來做我的助手。”
“我們給他洗胃。”
“洗胃?!”威廉瞠目結(jié)舌。
但現(xiàn)場只有喬尼算半個專業(yè)人士,威廉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聽他的。
他和喬尼一起將凱斯搬進了浴室,喬尼將淋浴花灑拆下來,扯出其中的軟水管。
“去拿瓶橄欖油。”
威廉跑去廚房里拿來所有的油瓶,喬尼接過油瓶,對水管進行了潤滑。
在威廉驚悚的眼神中,他把這節(jié)水管插進了凱斯的喉嚨:“這是……”
“沒什么好怕的,”喬尼解釋,“就像做胃鏡一樣,開水!”
在他的指令下,威廉打開了花灑的開關(guān),水管開始往凱斯的胃里注水。
“差不多了。”喬尼讓威廉停下,抽出水管,開始用手指按壓凱斯的咽部。
凱斯反射性地開始嘔吐,喬尼讓他吐在浴缸里。
未消化的食物,半溶解的藥片,所有的穢物混雜在一起,屋里彌漫著一股難以忍受的酸臭。
喬尼面不改色:“這是好現(xiàn)象。”
他指揮威廉:“去把窗戶打開。”
威廉掩著鼻子去開窗戶,順便觀察了一下,街上并沒有出現(xiàn)救護車的跡象。
喬尼繼續(xù)給凱斯洗胃,威廉沒有其他事情可做,只能默默祈禱,希望凱斯平安無事。
喬尼給凱斯洗了三次胃,直到他只能吐出清水。
喬尼的襯衫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他檢查著嘔吐物里尚未溶解的藥片:“整整三十二片。”
他簡直不敢相信:“如果不是有我們在,這小子今天死定了。”
直到此刻,救護車才姍姍來遲.
凱斯·穆恩服藥過量送醫(yī),這條新聞只在報紙上占了一個很小的版面。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一定是鋪天蓋地的頭條新聞。可他沒死,那這只不過是他無數(shù)次作死的奇聞異事中的其中一條罷了。
但是對于凱斯的親朋好友而言,比起死亡的傳奇,他們更在意活著的穆恩。
來探望凱斯的朋友絡繹不絕,等威廉和喬尼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下午,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威廉和喬尼之所以姍姍來遲,是因為他們必須要向警方解釋他們進行非專業(yè)急救的必要性和緊迫性。畢竟喬尼并不是持證的醫(yī)生,他大膽的行為雖然救了凱斯的性命,但也不可避免地損傷了凱斯的食道,凱斯需要住院觀察以預防潛在的細菌感染。
好在醫(yī)生檢查了凱斯的嘔吐物后,證實了他們急救行為的必要性,如果沒有他們的存在,凱斯不可能堅持到送醫(yī)。
于是在填了一大堆文件后,喬尼和威廉終于被放了出來。
當威廉看到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的凱斯時,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依然記得那個清晨,他發(fā)燒臥床,凱斯和詹尼斯來看望他,窩在他的床上靠著他入睡。
詹尼斯已經(jīng)去世了,無論如何他不想失去凱斯。
但是凱斯的個性……威廉實在感到頭疼。凱斯酗酒且難以戒除,整日玩炸彈,將凱迪拉克開進泳池。他的一生都風風火火,活在危險之中,威廉不可能成天盯著他讓他別玩掉自己的小命。
該怎么辦呢?
威廉懷著這樣的擔憂走進病房,凱斯一見他卻說:“威廉,我以后不會喝酒了。”
威廉:“?”
凱斯的聲音沙啞,卻是近幾年來最清醒的一次。他的眼睛看向虛無的地方:“我剛剛……見到了尼爾。”
威廉知道尼爾是誰,那是凱斯曾經(jīng)的朋友兼保鏢,凱斯意外撞死了他,在那之后,他一直活在悔恨之中。
凱斯繼續(xù)說:“他對我說,我本來昨天就該死的,是你們救了我。”
凱斯偏過頭,沒有看威廉:“謝謝你們,我以后……我以后會好好活著。”
他沒有聽到威廉的回復,于是將頭轉(zhuǎn)了回來。
他看到威廉向他伸出了右手。
“那就約定好了,不許反悔。”威廉在向他微笑。
凱斯的眼眶開始發(fā)紅,他握上了那只手。
威廉握著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就像他們初遇時的那天一樣。
第166章 死神殺手(中)
貓。
威廉在心里琢磨這件事。
他昨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好多貓,一大堆毛茸茸的生物,將他擠在墻角。
這讓他又想起了愛德華養(yǎng)貓的愿望。
不過他們是音樂人,一年不少時間都在外頭巡演,他們出門的時候貓該怎么辦?
正思忖著,他的耳朵突然敏感地捕捉到了薩拉小姐的聲音:“……巡演……想找人照顧家里的貓……”
“嘿——”
威廉一躍而起:“我可以去!”
薩拉小姐停下了對話,笑瞇瞇地盯著威廉看:“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事,別鬧。”
“我都聽到了!咱們旗下有藝人要出去巡演,需要找人幫忙照顧家里的貓。我可以做這事!”
青鳥樂隊剛結(jié)束了一場巡演,他們正處于休假期間,威廉有很多空閑。
“你確定?”布里茨先生問,“你沒有養(yǎng)過貓吧?”
“我最近做了一些研究,”威廉信誓旦旦,“肯定沒問題。”
畢竟養(yǎng)貓又不是養(yǎng)狗,貓嘛,是種自理能力很強,很獨立的動物,不需要費太多心思……
嗎?
威廉站在豪宅中央,茫然地抬起頭,注視著房頂上的水晶燈。
一只無毛貓已經(jīng)開始把他當成貓爬架,順著他的褲腿往上爬。
他在心中吶喊:布里茨先生,你沒有告訴我,這位同行養(yǎng)了足足十只貓啊!
威廉終于知道,布里茨先生把鑰匙交給他時,為什么一臉戲謔的表情。他恐怕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
威廉蹲下來,將無毛貓抱在懷里。他早該想到的,如果只是一兩只貓,完全可以寄養(yǎng)在別人家,沒必要把鑰匙交給別人,讓人住在自己家里養(yǎng)。
威廉小心翼翼地避開腳邊的毛球們,開始參觀這個房子。豪華,空曠,缺乏人氣,威廉沒有看到任何家庭合照。他能看出這個主人對貓狂熱的愛——每只貓甚至有自己的專屬房間。
他在走廊看到了金唱片,上面寫著“皇后”的字樣。
威廉恍然,原來是弗萊迪。
他認識皇后樂隊的主唱弗萊迪·墨丘利還是在喬尼的店里,當時他是個大學生,在喬尼那里勤工儉學。
當威廉已經(jīng)快要忘記他的時候,弗萊迪帶著他的樂隊“皇后”出現(xiàn)在了回聲唱片的辦公室里。
布里茨先生被弗萊迪縱跨四個八度的音域深深震撼,當場拍板簽下了這支樂隊。
皇后樂隊發(fā)的唱片,每一張威廉都聽過,可圈可點。尤其是那首《波西米亞狂想曲》,威廉給了它很高的評價。
只可惜那段時間威廉正在隱居,所以與這支樂隊沒有太多交流。弗萊迪也從沒打擾過他,只是每逢節(jié)日都會給他寄去賀卡。
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居然來幫弗萊迪養(yǎng)貓了。
懷里的無毛貓已經(jīng)睡著了,開始打起了呼嚕,壞脾氣的橘貓正在撓威廉的褲腿,把他的牛仔褲撓成了毛邊的。威廉一點都不生氣,他蹲下來看它的名牌:“……奧斯卡?你餓了嗎?有什么需要?”
威廉不知道,他的聲音變得非常溫柔,像是在哄小寶寶一樣。
而奧斯卡只是拿爪子拍威廉懷里的無毛貓,直到把它拍醒。威廉一松手,讓懷里的貓?zhí)氯ィ瑑芍回埓虺梢粓F。
真可愛。
威廉盯著它們看,他終于理解了愛貓人的心情。
弗萊迪當天晚上打電話回家,威廉接了電話:“你好,這里是威廉。”
“……威廉?”
那邊的聲音非常猶疑:“青鳥樂隊的威廉?”
“是我。”
“……你怎么會在我家?”
“布里茨先生沒跟你說嗎?我在幫你照看家里的貓。”
那邊傳來一陣叮鈴咣啷的聲響。
“弗萊迪?”
“哦,嘿,我回來了,我是說,威廉,我沒想到是你。”那邊的弗萊迪語無倫次,誰都能聽出他的激動,“我應該讓助理幫我的,但是他休假了,我是說,謝謝你,這可真是個巨大的驚喜。”
“別激動,弗萊迪。”威廉安撫對方,“我正巧也有養(yǎng)貓的打算,幫你照看這些貓也算是先行體驗養(yǎng)貓的生活。”
“你覺得它們怎么樣?”
“可愛極了!”威廉真心實意地贊嘆,“黛利拉是個小公主,奧斯卡是個調(diào)皮鬼,歌利亞有點麻煩,天一黑哪里都找不著它……”
這才一天,威廉就對弗萊迪的貓如數(shù)家珍。聊起貓的話題,弗萊迪立刻放下了矜持,狂熱地與威廉分享他家貓貓的趣事,不知不覺,他們居然聊了足足一個小時,天都黑透了。
弗萊迪終于發(fā)現(xiàn)不妥:“對不起,我說得太多了。”
“不,你說的故事很有趣。”威廉也忘記了時間的流逝,“所以你一開始打電話是為了?”
弗萊迪這才想起來:“對了!我想和它們說說話,你可以幫我嗎?”
“當然!”
威廉把一只又一只貓抱上聽筒,讓它們和自己的主人喵喵叫幾聲,弗萊迪則是仿佛能聽懂貓語一樣和他們竊竊私語。這行為有些詭異,不過威廉和弗萊迪都沒覺得不妥。
掛掉電話,弗萊迪瘋了一樣地大喊大叫。
“喂,哥們,你在干什么呢?”他的房門開了,三個長頭發(fā)腦袋從門縫里探了出來。
“愛貓狂和他的貓打完電話了?”鼓手羅杰問。
“他之前也沒這癥狀啊。”貝斯手迪肯一言難盡地指向弗萊迪,他正像個孩子一樣在床上蹦來蹦去。
“你們猜現(xiàn)在誰住在我的房子里!”弗萊迪大聲說。
“總不能是伊麗莎白·泰勒吧。”吉他手布萊恩吐槽。
“非常接近,”弗萊迪扭過來,指向布萊恩,“是男版的伊麗莎白·泰勒。”
“你是說威廉·奈庭格爾?”羅杰脫口而出。
“正是!他甚至還在幫我養(yǎng)貓!”弗萊迪的嘴角咧得很大,簡直連頭發(fā)絲都透著得意,“我們剛才還通了一小時的電話,聊我家貓的話題。”
他相當滿意地發(fā)現(xiàn),他的每個隊友都不可遏制地露出了嫉妒的表情.
基于這個契機,威廉很快和弗萊迪熟稔起來。
弗萊迪的房子離威廉的住處不遠,威廉經(jīng)常過去探望他家的貓。那些貓貓還記得這位盡職盡責的鏟屎官,愿意過來親近地蹭蹭他的腿。
每次威廉來時衣冠楚楚,走時一身貓毛。
后來有一段時間,愛德華開始繼承奈廷格爾家族的遺產(chǎn),家里總是出入一些西裝革履的無聊人士。威廉不喜歡那種氛圍,他準備搬到朋友家暫住一段時間,打了幾個電話后,弗萊迪萬分熱情地邀請他去。
威廉見到弗萊迪時,他意識到這位朋友最近陷入了不妙的境地。
弗萊迪身材發(fā)福,精神萎靡,家里到處都是垃圾,看起來昨晚剛舉辦過一個瘋狂的派對。看到威廉來了,他抬起宿醉的腦袋:“對不起,我這就叫清潔工來。”
威廉沒有多問,只是說:“弗萊迪,我想讓你知道,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向我傾訴,你可以指望我,知道嗎?”
“嗯,我知道。”弗萊迪看著他,露出一個倦怠的微笑。
威廉在他的家里住了好幾個月,弗萊迪只是假裝一切如常,他寫歌,擼貓,給一個叫瑪麗的女孩打電話。
伴隨著他們的同居,弗萊迪和威廉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畢竟這兩個人都是有名的性向成謎。
有一天,弗萊迪閱讀完報紙上的胡說八道,他突然問了威廉一個問題:“你怎么看同性戀?”
威廉沉吟片刻:“記得戴套。”
弗萊迪哈哈大笑。
“對了,你們皇后樂隊今年不準備巡演嗎?”威廉順嘴一問,“我還可以幫你照看家里的貓。”
弗萊迪問:“你很期待皇后的巡演嗎?”
“我期待你們的新專輯,你最近寫的那些歌,我真想看到它們出現(xiàn)在舞臺上。”
再后來有一天,布里茨先生十分迷茫地問威廉:“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什么怎么做到的?”
“皇后樂隊,”布里茨先生說,“他們之前鬧解散鬧得那么兇,你是怎么說服弗萊迪回歸的?”
威廉呆呆地看著他:“啊?鬧解散?皇后樂隊?有這回事嗎?”
他們面面相覷,雞同鴨講,手腳并用,也沒搞清楚誰是瘋子誰是傻子。
總之,結(jié)果是好的,所以,皆大歡喜?
弗萊迪·墨丘利沒有得病,他和皇后樂隊長久地搖滾了下去,當人們通過衛(wèi)星電視看到那個在Live Aid公益演唱會上意氣風發(fā)的主唱,沒人能想到在本來的命運中,他將命不久矣。
而威廉已經(jīng)成了一個狂熱的貓咪愛好者。
在一次巡演中,當威廉閉著眼睛,用原木吉他演奏《觀鳥先生》時,他聽到臺下傳來歡呼,一個毛茸茸的東西蹭了蹭他的腳脖。
他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只小小的黑貓,它身上細小的絨毛像海膽一樣炸開。
它長著一對圓滾滾的金色眼睛,一臉好奇地盯著威廉看,隨著吉他的旋律,發(fā)出奶聲奶氣的叫聲。
整個演出的過程中,它就這樣一直在威廉的腳邊徘徊。
直到演出結(jié)束,威廉實在無法忍耐,他一把抄起這只小奶貓,抱在懷里,誰來也不愿松手。
從此他也是有貓的人了。
第167章 死神殺手(下)
一天晚上,威廉在報紙上看到了他的老朋友約翰·列儂的消息。
列儂之前做了一段時間的家庭主夫,不過他現(xiàn)在似乎結(jié)束了隱居生活,準備在美國錄制一張專輯。
這事本來與威廉無關(guān),然而當天夜里他做了一個夢。
在朦朧的暈眩中,威廉滾到地板上,他抬起胳膊抓住了床頭綁著的呼叫按鈕。
愛德華第一個過來確認他的情況,過了一會,喬尼和邁克爾也開始敲門。
威廉渾身濕透了,像在地板上溺了水:“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約翰·列儂死了。”
喬尼和邁克爾對視一眼。
喬尼率先開口:“這是一個單純的噩夢,還是‘那種夢’?”
威廉與喬尼救下凱斯·穆恩是兩年前的事,喬尼依然對那次神奇的經(jīng)歷記憶猶新。
雖然凱斯入院沒有成為大新聞,但是凱斯康復回歸后,他持之以恒地散布“他們從死神的手下?lián)尰亓宋业纳保巴A知到我死了,所以來救了我一命”……之類十分不科學的言論。
沒人真的相信這么邪乎的事情,但他們覺得這很有娛樂性,媒體再次拿出“巫師”老梗炒了一遍。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許多人見到威廉都要開玩笑:“今天怎么來找我了?不會是我要死掉了吧?”
但是青鳥樂隊知道凱斯說的是真的。
所以威廉今晚夢見了約翰·列儂的死亡……
“當然是‘那種夢’,我非常肯定。”
威廉閉著眼睛,開始回憶:“我看到了街道,天已經(jīng)黑了。約翰坐在車上,小野洋子也在……車上放著他的新專輯《雙重幻想》。”
“那專輯還沒發(fā)行。”邁克爾說。
喬尼做手勢:“噓,別插話。”
威廉置若罔聞:“車停下來了,是一座高樓,有很多窗戶,尖尖的房頂……”
他伸出手,比劃著弧度:“我看到了一個很大的拱門,約翰下了車,然后……”
他雙手發(fā)抖,恐懼扭曲了他的聲帶:“是槍擊。約翰中了很多槍,他不可能活著了,那個槍手……”
“威廉,別想了……”
“我看到了兇手!”威廉喊。
他看到了,槍手曾經(jīng)拿著《雙重幻想》向約翰要簽名,約翰還和他拍了合影。
再往前,努力再回想,在那個夢還沒有露出猙獰的面目時發(fā)生了什么……一個女人在給列儂拍照,小野洋子也在。
等一等,威廉認出了攝影師的身份,她是安妮·萊博維茨,《滾石》的首席攝影師。他們是在為《滾石》雜志拍攝封面?一切都說得通了。
威廉想要第一時間跳上去紐約的飛機,愛德華攔住了他。
他替威廉理性分析:“你看,在你的夢里,《雙重幻想》已經(jīng)發(fā)行了,但是現(xiàn)在這張專輯的錄制剛剛開啟。不用這么著急,即使你的夢真會發(fā)生,那也是好幾個月后的事情。”
喬尼也說:“沒錯,在這之前你得想想怎么幫列儂擺脫死亡預言。你總不能跟他說‘我看到你會死’,正常人不會相信的。”
威廉覺得大家說得有道理:“那我該怎么辦?”
愛德華思索了一番:“我覺得可以這樣……”.
第二天,威廉給列儂打了個電話。
“早上好,約翰。”威廉先聲奪人。
“威廉?”列儂有點驚喜,“沒想到你會來電,倫敦那邊是下午吧?”
“是啊,”威廉不打算寒暄,“我給你打電話是有事要問你。”
“說吧。”
“尖尖的房頂,拱形大門,這會讓你聯(lián)想到哪里?”
這問題可真奇怪,列儂想了一會,突然咯咯笑起來。
“你笑什么?”
列儂語帶笑意:“這不就是我現(xiàn)在住的達科塔公寓?”
“達科塔公寓?”
“是啊,你猜我那天碰見誰了?勞倫·白考爾也住在這。”
威廉開始咬指甲,那只是約翰在紐約的住所,所以并不能用來精準定位時間。
“你最近有計劃和《滾石》合作嗎?”
約翰大吃一驚:“你消息這么靈通?他們剛聯(lián)系我,說要給我和洋子拍封面。”
“你就當我消息靈通吧,什么時候拍封面?”
“我還沒答應呢,我想等到《雙重幻想》完成后,至少得到12月份吧。”
威廉在便簽紙上寫下“達科塔公寓,12月”。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喂,喂喂?”聽筒里徒留忙音,遠在紐約的約翰·列儂不知所措。
“是誰的電話?”小野洋子赤著腳走過來,輕輕靠在列儂肩上。
“是威廉,他問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列儂皺著眉頭。
洋子撫平他眉間的褶皺:“他是你的朋友,總歸不會害你。”
“是啊,但他可能會做出驚人之舉。”列儂嘟囔。
他一語成讖。
“驚喜!”那天列儂夫婦一開門,就被門前的威廉嚇了個倒仰。
“什么鬼?!”列儂把他拉進家里,“我還以為是攝影師。不對,你怎么突然來了紐約?”
任何媒體都沒有報導威廉來到紐約的消息。
威廉的裝束也與平時判若兩人,壓低的報童帽遮住了他標志性的眼睛。他穿著松垮的卡其色外套,像個混進公寓的狗仔。
“你怎么進來的?”列儂問。
威廉拋了一下手中的鑰匙:“我當然有住在這里的朋友——除你之外的。”
列儂眨了一下眼睛:“所以……”
“你是在想我為什么要這樣來找你,是吧?”威廉狡黠一笑,“約翰,如果我說我是來救你的命的,你信嗎?”
列儂:“……”
“看來你不信。沒關(guān)系,在這一切應驗之前,其實連我也不敢相信。”
“爸爸?”一個小孩子扒著門框,好奇地看著威廉。
威廉蹲下來笑瞇瞇地平視他:“你就是肖恩吧?我是威廉,你父親的朋友。”
肖恩和威廉乖乖地打招呼。
“他可一點不像你小時候。”威廉對列儂說。
“雖然我們很早就認識了,但也沒有那么早。”列儂無語。
公寓的門鈴再次響起。
“去開門吧,這次應該是萊博維茨女士。”威廉一閃身,躲進了書房,“別告訴她我在。”
列儂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與洋子拍完了封面照片。等攝影師走了,他敲了敲書房的門:“威廉,我和洋子要去錄音室了,你想一起去嗎?”
書房里傳來威廉的聲音:“你們一切如常就好,當我不存在。”
列儂和洋子對視一眼:“那我們就先走了,我們很晚才會回來,保姆會照看肖恩,你晚上餓了可以自己出去吃點什么。”他將一把鑰匙留在玄關(guān)桌上。
書房的門縫里伸出一只手,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威廉快四十的人了,怎么還這么古靈精怪,列儂不由自主地發(fā)笑。
這種好心情讓他在樓下碰到歌迷時都面帶笑容,他給歌迷簽名,還和對方合影。
威廉站在窗前,拿著望遠鏡,看清了那個歌迷的臉。鈴聲響了,他從腰帶上拿起磚頭一樣的手提電話,放在耳邊,那邊只有一句沒頭沒尾的:“是他?”
威廉也沒頭沒尾地回答:“是他。”
怪事真是一樁接著一樁,當列儂和洋子走出錄音室的時候,又被眼前的黑衣人嚇了一跳。
“你是……”列儂又回想起了曾被武力壓制的恐懼,“邁克爾?”
他一頭霧水:“怎么回事,先是威廉,又是你,你們青鳥在搞什么?”
“我只是來給你送東西的。”邁克爾說。
他的手里拿著兩只沉甸甸的背心:“穿上它。”
“這是什么?”列儂問。
“防彈背心。”
“我真的搞不清楚了,你和威廉這是在干什么?難道有人想要暗殺我?那不是應該報警嗎?”
“我也搞不懂,”邁克爾說,“大概是因為蝴蝶效應,量子力學之類的東西,反正我們只是必須保持低調(diào)。”
“快穿上!”
在邁克爾的威懾下,列儂和洋子穿上了防彈背心。
當他們坐上回家的車,依然在竊竊私語:“你覺得威廉他們……”
“別談論我們的存在。”邁克爾突然神出鬼沒地從后座上冒出來。
司機在隔音玻璃前開車,對車上混上了一個人一無所知。
汽車緩緩停在達科塔公寓的門口。
列儂夫婦走下車,他們?nèi)滩?#8204;住往后座看了一眼,半個人影都沒有。
“你覺得會不會是整蠱節(jié)目。”列儂摟著洋子,低聲問。
“有可能……”
但是下一刻,所有人都不可能把這一切當成惡作劇了。
一個人影突然沖了出來,朝著列儂舉起了槍。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他就沖列儂開槍了,第一槍打中肩膀,第二槍打中后背,當他準備開第三槍的時候,早已埋伏好的警察沖出來將他撲倒在地,他的槍順著光滑的地磚滑向遠方,一只腳伸出來踩住了它。
威廉抬起腳,用手帕撿起依然發(fā)熱的槍管,遞給身旁的警官:“現(xiàn)在你們總該相信我了吧?”
現(xiàn)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特,一半像在看瘋子,一半像在看上帝。
“嗷!”
列儂中氣十足的哀嚎聲打破了寂靜的氛圍:“好疼!我要死了!”
“別嚎了,約翰,”威廉蹲在他旁邊說風涼話,“真的要死的人才不是你這樣。”
約翰·列儂肋骨骨折,但比起丟掉性命,在醫(yī)院里躺一個月聽起來好上很多。
然而以一己之力救了他一命的威廉卻進了警局。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他仿佛未卜先知一樣預言了這起槍擊。他偷偷來到紐約,為列儂送去防彈衣,又在事件發(fā)生前好幾個小時就提前報了警。
“警方居然懷疑我?”威廉挑眉,“提前報警的情況下,你們居然還讓槍手開了兩槍,真丟人。”
“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來紐約只是想給約翰一個驚喜。至于提前報警,我看到那個可疑的歌迷一直在附近徘徊,覺得不對,于是請邁克爾給約翰送去防彈衣。”
“你說防彈衣?我在來美國之前就訂了好幾套,準備送給這兒的朋友。這可是美國,再怎么謹慎都不為過吧。”
無論如何盤問,威廉都對答如流。經(jīng)過調(diào)查,威廉與被捕的槍手沒有任何聯(lián)系,甚至連受害者本人都躺在病床上一個勁替威廉說話。
由于證據(jù)不足,警方最終只能將威廉釋放。
威廉順著警察局的臺階向下走,天已經(jīng)黑了,但是閃光燈映得天空如同白晝。
威廉非常放松,他摘下帽子,露出那張俊美依舊的臉。
“威廉!”記者在喊他的名字,“關(guān)于這起事件,人們認為有兩種可能。”
威廉停下腳步:“哪兩種?”
“他們認為,你要不就是巫師,要不就是殺手。你究竟是哪一種?”
威廉笑了,他臉上的表情堪稱溫柔:“我認為我是殺手。”
他抓著帽檐,將帽子指向攝影機,輕飄飄地說:“我是個狩獵死亡的殺手。”
第168章 新的開始
對于青鳥樂隊每一名成員的死因,人們眾說紛紜。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版本才是真相,他們莫衷一是,爭執(zhí)不休。
到最后,這些故事已然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聽起來富有浪漫主義色彩,人們不相信它們,卻又愿意講述它們。
據(jù)說愛德華是第一個走的,沒有任何征兆。那天他心情很好,還有了新歌的靈感,他給威廉彈了一段旋律,琴弦突然斷了。
“天色太暗,明天再換吧。”他這么說著,放下了吉他。
他躺下后就再也沒有醒來。
然后是邁克爾,他死在田野里,沒有外傷,沒有突發(fā)疾病的癥狀,沒人知曉他的死因。
他死后過了三天人們才發(fā)現(xiàn)他的尸體。非常神奇,他的身體完好無缺,沒有腐爛,也沒有任何鴉雀啄食。
有一天喬尼失蹤了,警方搜尋了一個月無果。
但是一個月后,他自己回來了。奇怪的是從此他不再作曲也不再做設(shè)計。威廉去看過他一次,他拒絕承認這個人是喬尼。
人們說他被人替代了,警方對他進行了檢查,震驚地發(fā)現(xiàn)他不僅不是喬尼,甚至不是一個男人。
對于真正喬尼的去向,這個人永遠保持了沉默,直到在監(jiān)獄中去世也沒有開口。
威廉說過他想要最后一個去世,他最終夢想成真。
那一天他突然產(chǎn)生了預感,不再指向任何一個朋友,而是指向他本人。
所以他修訂了遺書,和律師通了半小時電話,然后開始聯(lián)系朋友,邀請他們來參加自己的葬禮。
當他的朋友們急匆匆地趕到他家里,只聽到揚聲器中傳來《我知道你在這兒》,威廉安詳?shù)靥稍趽u椅上,已經(jīng)永遠地睡去。
死亡對威廉來說已經(jīng)輕車熟路,無可恐懼。
他平靜地等待著它的到來,他再次看到了那條隧道,那束光,和那些美麗的島嶼。
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許多身影,愛德華、邁克爾、喬尼、理查德……雖然知道死亡不是一切的終結(jié),但長久的分別依然讓他止不住思念。
他們會在哪里呢?蘇格蘭的小屋?倫敦的別墅?回聲唱片的總部?還是……
白色的光越來越亮,威廉閉上眼睛,突然,他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氣。等一等,他為什么還能呼吸?
有人打了他一下,他難以抑制地哭出聲。
他聽到了嬰兒的啼鳴。
他努力睜開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似乎有巨人將他提了起來,她的聲音隆隆作響:“是一個健康的男孩!”
“你們有給他起名字嗎?”
“我們都商量好了,”一個女人說,“就叫他威廉。”
直到三個月后,威廉能夠看清身邊的事物,他才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不知什么原因,他變成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對許多人來說,獲得第二次生命是夢寐以求的幸運,但威廉其實不需要這份幸運。他只想和青鳥樂隊在死后的世界重聚,他們約好無論生死,都要一起搖滾下去。
保姆在晃搖籃:“寶貝,看呀,你的哥哥來看你了。”
她的身后鉆出三個年齡不同的男孩,最大的那個向威廉自我介紹:“你好,我是你的哥哥愛德華。”
威廉嚇了一跳。
他努力探頭去看那個自稱“愛德華”的孩子,他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就像小時候的愛德華一樣。
“他真的是威廉嗎?”長頭發(fā)男孩說。
站在中間的男孩酷酷地抱著胸:“我看不像。”
保姆去沖奶粉了,將威廉留在嬰兒床里。愛德華撐著護欄讓威廉看清他的臉:“威利,是你嗎?我是愛德華,他們是邁克爾和喬尼。”
他小聲說:“不知道為什么,我們死后就變成嬰兒再次出生了。”
威廉目瞪口呆,這也太離奇了。
喬尼戳戳他:“如果你是威廉的話,就捏一下小黃鴨。”
威廉連忙伸出手,抓住綁在欄桿上的小黃鴨,捏了一下。
“寶貝學會抓東西了呀,”保姆回來了,將奶瓶塞給威廉,“真棒!”
在三人嘲笑的目光中,威廉忍氣吞聲地喝起了奶粉。
喬尼說:“讓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很慶幸,布魯斯家不提倡母乳喂養(yǎng)?放心吧,人造子宮技術(shù)已經(jīng)成熟了很久,母乳喂養(yǎng)已經(jīng)成為歷史了。”
威廉瞪他。
喬尼繼續(xù)說:“順便一提,愛德華還是你的親哥,你們家姓布魯斯。我和邁克爾是你的鄰居,我們姓伯德。”
他們的新姓氏也跟鬧著玩一樣。
威廉的新家在美國,布魯斯夫婦和他們的鄰居伯德夫婦都是青鳥樂隊的狂熱樂迷,所以兩家成為了非常好的朋友。
這兩對夫婦狂熱到什么地步呢?他們居然用青鳥樂隊成員的名字給自己的四個孩子起名。
雖然這是四個大眾姓名,但是一旦合在一起出現(xiàn),就變成了獨一無二的梗。
威廉已經(jīng)不記得有多少次,人們聽到他們做自我介紹,然后無法抑制地爆笑出聲。
如果他們是真正的孩子,恐怕都要產(chǎn)生心理陰影。
這兩對夫婦雖然腦子里缺根弦,但都是非常好的父母。他們對自己的孩子給予了充分的、沒有條件的關(guān)愛。
青鳥樂隊的成員都沒有幸福的童年,這兩對夫婦治愈了他們的陰影,讓他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幸福的家庭,于是他們也將兩對夫婦當作真正的親人。
威廉十歲的時候,隔壁又搬來了新鄰居。
鄰居家的兒子高高瘦瘦,年紀輕輕就戴著金邊眼鏡。
威廉隔著籬笆看他們搬運家具。
“喂!”他手里轉(zhuǎn)著一根狗尾巴草,和鄰居家的兒子搭話,“我說,你不會恰好叫理查德吧?”
少年推了推眼鏡,眼神里充滿警惕:“你怎么知道?”
于是,青鳥樂隊找回了他們的經(jīng)紀人.
一個暑假,布魯斯一家和伯德一家?guī)狭诵锣従蛹业暮⒆樱ビ瓮妗?br />
作為青鳥樂隊的忠實樂迷,他們當然要帶孩子去青鳥“圣地”打卡。
青鳥樂隊在倫敦的家已經(jīng)被建設(shè)成青鳥樂隊文化博物館。威廉的書房被原封不動保留下來,門口設(shè)有紅色絨布圍欄。
導游在講解:“威廉就是在這里創(chuàng)作了《海妖》,據(jù)說他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三天三夜,最后餓暈在地板上。”
威廉睜大眼睛,看向愛德華。
“假新聞!”他比著口型。
愛德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他們在上輩子就已經(jīng)習慣了人們的隨意編排。
他們?nèi)チ撕5鹿珗@,那里正在舉辦紀念青鳥樂隊的Parklife,人們聚集在一起,合唱青鳥樂隊的經(jīng)典歌曲。人群中有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有成熟的音樂人,還有被父母帶來的懵懂孩子。
他們?nèi)チ死锲郑咚废壬挠螛穲@不知所蹤,那家名為“守望”的餐館還在,雖然換了老板,但是依然在賣炸魚薯條。坐在餐廳里能聽到世界各地的語言——他們都是前來朝圣的游客。
那家讓青鳥第一次見識到貓王的電影院,現(xiàn)在變成了一家劇院,《海妖》正在這里上演。在門前的長椅上,青鳥樂隊四人的雕像并排坐在上面,在父母的鼓動下,他們不得不和過去自己的雕像合了個影。
他們還去了格雷芬莊園,那是威廉出生的地方,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供游客參觀的英式莊園。他們游覽的時候,還看到有電影團隊正在取景拍攝。
很顯然,他們的導游也是青鳥樂迷。她正在富有感情地講解道:“直到威廉去世,將他的不動產(chǎn)捐獻給了政府,我們才知曉青鳥樂隊曾經(jīng)有過兩位真正的世襲爵士。他們一生從未顯露自己的頭銜,從未依靠身份謀取特權(quán),威廉甚至在去世之前,主動放棄了自己的爵位。”
“現(xiàn)如今,這座莊園為本地農(nóng)民提供了大量就業(yè)機會,也成為當?shù)刂匾慕?jīng)濟收入來源。威廉一生都在致力于宣揚平等、博愛、包容的理念,他也用他的一生踐行了這一點。”
威廉捂著臉,他永遠都習慣不了這些過度解讀。
“我們一起走走吧。”愛德華對他說。
他們在花園中漫步,找到了當初那個池塘,威廉曾在那里啃面包,拉著愛德華奔跑。那里重新改建過了,石頭板凳變成了花園長椅,湖邊種了許多玫瑰,還鋪設(shè)了石子小路。
他們找到了威廉和愛德華曾經(jīng)居住的臥室,它也被原樣保存下來,想要拍照的游客太多,他們擠不進去。
約瑟夫叔叔的房間鎖著,工作人員彬彬有禮地告訴他們:“前方道路不通。”
天漸漸黑了,他們用一天時間逛完了兒時的家,心中充滿感慨。
威廉說:“所以,你知道我為什么把大多數(shù)東西都捐出去了吧?”
愛德華點點頭:“你是對的,這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他吐出一口氣,許多執(zhí)念煙消云散。
他們已經(jīng)不再是曾經(jīng)的他們,這些東西也不再屬于他們自己。青鳥樂隊屬于所有人,它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文化的一部分。
當天晚上,在酒店里,家長睡得鼾聲大作,他們的孩子在兒童房竊竊私語。
“我在想,”威廉盤腿坐在上鋪,“我們是時候重新組建樂隊了。那樣的話,我們需要一個新的名字。”
他拍了拍手:“來吧,就像當初一樣,我們集思廣益。”
第169章 虛擬樂隊
布魯斯太太和布魯斯先生嘀嘀咕咕:“孩子們最近在車庫里搗鼓什么?”
“隨他們?nèi)グ桑切┬〖一镆恢焙苡凶约旱闹饕狻!?br />
威廉一臉嚴肅地坐在車庫中央,這里已經(jīng)被改造成了一個簡易的錄音棚,邁克爾找來隔音材料做了聲學隔離。
愛德華在敲鍵盤:“你們知道這個時代最棒的事情是什么嗎?是制作音樂的門檻降低了不止一點。”
在上世紀60年代,他們想要錄唱片,無論如何也要攢一筆去錄音棚的錢。
而在當下,他們依靠一臺電腦就可以錄制混音一條龍,誰都能發(fā)電子專輯。
“科技發(fā)展真快,”喬尼感嘆,“先是黑膠,然后是磁帶,后來是電子介質(zhì),天知道未來還會有什么?”
“大驚小怪。”作為他們之間活得最長的,威廉比他們見識的新玩意多,“你們知道什么是虛擬樂隊嗎?”
“虛擬樂隊?”
“就是將樂隊和虛擬技術(shù)相結(jié)合。”威廉拿起VR眼鏡晃了晃,“如今很多人生活在虛擬世界里,他們很難出門去看一場現(xiàn)實中的演唱會,但他們會在虛擬世界中觀看演唱會。”
這類技術(shù)剛出現(xiàn)的時候,威廉已經(jīng)是個九十歲老頭,雖然腿腳還算靈便,但也不可能像年輕時那樣跳上飛機就去巡演了。
他當時住在紐約,本來都準備拒絕皇家大匯演的邀請,結(jié)果人家居然特地拿著設(shè)備飛過來,讓他在美國進行“現(xiàn)場直播”。
威廉在家里對著話筒唱歌,看著屏幕中那個虛擬的自己在舞臺上漫步,還與臺下的觀眾互動,那種感覺非常奇特。
這臺演出的VR影像被掛在BBC平臺上,盡管過去了很多天,依然源源不斷地涌入新觀眾。
看到網(wǎng)絡上青鳥歌迷激動的感想,威廉最終接納了這種新技術(shù),至少它讓不可能的演出變?yōu)榱丝赡堋?br />
威廉拋出“虛擬樂隊”這個概念后,其他人已經(jīng)行動力極強地開始研究。
“原來如此,”喬尼摸了摸下巴,“任何人都可以在平臺上注冊自己的VR形象,設(shè)計舞臺,開啟直播……”
理查德琢磨:“演出成本很低,但是在這樣激烈的競爭下,宣傳成本和運營成本不見得低。”
愛德華滑動頁面:“平臺有免費的形象,但是比較簡陋。”
“等一等,”邁克爾說,“這里可以導入自制的模型。”
想到邁克爾在學校里選修了一大堆和計算機有關(guān)的課程,似乎還拿過建模比賽的獎項,威廉滿懷希望地看向他:“難道說……”
邁克爾隨便看了幾個掛在熱門上的建模,挑了挑眉:“這種程度的話,輕而易舉,但是我不會設(shè)計。”
喬尼的手高高舉起:“這是我的專長!”
虛擬樂隊這條路還真是目前最適合他們的選擇,畢竟他們都沒成年,在現(xiàn)實中恐怕只能走童星路線。可是在虛擬世界中,他們完全可以將自己的形象設(shè)計為成年人。
他們在后臺將一切操作妥當,到了最后的起名環(huán)節(jié)。
威廉將手放在鼠標上:“你們確定了嗎?”
其他四人點點頭:“就這樣吧。”
于是威廉什么也沒有填寫,看著“樂隊名稱”那里的空白,他點擊了“確認”。
屏幕上顯示出一行字“恭喜,您的樂隊已建立!”
文字散去,樂隊名稱一欄顯示出了網(wǎng)站賦予尚未起名樂隊的默認名稱“Anonymous(匿名)”。
這是他們一起商量好的。
畢竟他們不能繼續(xù)使用“青鳥”這個名字,倒不是怕被人當成模仿者,而是“青鳥樂隊”注冊過商標,除了前世的他們本人,無人有權(quán)使用。
可是如果讓他們起一個新的名字,他們又覺得是對青鳥的背叛。
于是經(jīng)過商議,他們決定讓樂隊的名稱留白。
威廉說:“我們之所以要組建樂隊,只是想要創(chuàng)作和表達。”
“樂隊之所以需要名稱,是因為要便于商業(yè)運作。就像青鳥一樣,這個名字代表了聲望,財富,不朽的傳說……可是這些東西……”
愛德華默契地接話:“對我們毫無意義。”
是啊,他們已經(jīng)體驗過傳奇的一生,那其實沒什么了不起。他們愿意用前世的所有名利換取今生這個平凡幸福的家庭。
就像他們的房子、唱片、獎項,現(xiàn)在全在博物館里,不再屬于他們。可是他們之間的情誼,還有那些美好的回憶,依然屬于他們自己。
“等一等,”理查德突然說,“說起青鳥樂隊留下的東西,那個被人發(fā)現(xiàn)了嗎?”
“那個?”愛德華疑問。
“啊!”威廉恍然,“你說那個啊!反正我去世的時候依然沒有人發(fā)現(xiàn)。”
威廉在網(wǎng)絡上搜尋關(guān)鍵詞,“青鳥樂隊,寶藏”,第一個彈出來的信息是昨天發(fā)布的帖子。那似乎是一個熱度很高的音樂愛好者論壇,短短兩天已經(jīng)討論了幾百多條信息。
標題是這樣的:
{青鳥樂隊的寶藏究竟是什么?}
【我在看青鳥樂隊的傳記,傳說威廉去世前透露他們留下了一筆“寶藏”?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寶藏后來被人發(fā)現(xiàn)了嗎?】
樓主看起來真的很困惑,但是網(wǎng)友的回復很不正經(jīng)。
【每日一水。】
【日經(jīng)帖了,善用搜索。】
【這個論壇里快要討論爛了,結(jié)論是這恐怕又是威廉大佬的一起惡作劇,堪稱世紀整蠱。這么久之后還有人前仆后繼想發(fā)現(xiàn)這個所謂的寶藏。】
【導致青鳥樂隊歌曲的播放頻率居高不下,前幾天還上了實時熱門,恐怖如斯。】
【每隔一個月就有博主講這個事上一次熱搜,都成流量密碼了。】
【然后就又有人掉入青鳥大坑,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粉上了一支遠古樂隊2333】
【嘶,我突然想到,難道這些都是威廉的計劃……】
【計劃通.jpg】
……
幾個兩輩子加起來超過百歲的老頭一頭霧水地閱讀帖子,排除那些看不懂的抽象部分,他們大概了解到一個事實——他們留下的那個保險箱,居然至今沒人找到密碼。
不過也是,畢竟他們沒有告訴歌迷究竟哪首歌暗藏玄機。在威廉去世的時候,青鳥樂隊的名下有近千首原創(chuàng)歌曲,即使再狂熱的粉絲也很難窮盡。
威廉邊刷帖子邊說:“不得不承認,到了這一步,已經(jīng)不太好玩了。”
從無數(shù)人摩拳擦掌想要破解謎題,到如今所有企圖尋找寶藏的人都會遭到嘲笑。他們本來只是想留給歌迷一個驚喜,卻本末倒置,讓許多人為此困擾不已。
理查德說:“我有一個主意——為什么我們不親自打開青鳥樂隊的保險箱?”
威廉眼睛一亮。
三天后,一條VR視頻開始在全球網(wǎng)絡世界中瘋傳。
這條視頻被發(fā)布在一個音樂平臺上,發(fā)布者顯示為“匿名”。
{我們發(fā)現(xiàn)了青鳥樂隊留下的寶藏!}
大概又是標題黨吧?人們心里這么想。但出于好奇,他們還是心念一動,進入了視頻。
進入這個VR空間后,觀眾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明亮的舞臺,觀眾坐在臺下,看到臺上站著五個面目俊秀的青年。
“你們好。”威廉開口了。
他一開口就震撼了所有人:“我們發(fā)現(xiàn)了青鳥樂隊留下的寶藏。”
愛德華在一旁補充:“在這里,我們將說明這份寶藏的位置所在,以及獲取它的方法。”
“我們咨詢了律師,按照威廉留下的遺囑,第一個發(fā)現(xiàn)并公布秘密的人,對這筆財富擁有所有權(quán)。事實上,在這條視頻發(fā)布的當下,這筆寶藏已經(jīng)歸屬我們樂隊所有。”
“下面我們就來為大家解開青鳥樂隊寶藏的秘密。”
沒有廢話,威廉一揮手,一個半透明的屏幕出現(xiàn)在舞臺上,他調(diào)出了專輯《神曲》。
“眾所周知,青鳥樂隊的《神曲》中有一首隱藏曲目,要等到專輯播放結(jié)束二十秒后才會響起,以至于后來一些粗制濫造的數(shù)字專輯根本就沒有收錄它。”
威廉調(diào)出了那首無名歌曲:“多巧啊,就像我們樂隊一樣,這首歌也沒有名字,看起來不起眼……”
他操作了兩下:“但是只要換一個方式去播放它。”
這首歌開始倒放。
一開始只是混沌的聲音,漸漸地,那些歌詞開始變得像真正的語言。
人們的眼睛越睜越大,他們配合著虛空中打出的字幕,下意識地跟著重復:
“巴克萊銀行,分區(qū)……序列號……”
“荒謬絕倫!”一個觀眾大喊了一聲。
立刻無數(shù)虛擬觀眾伸出手去“戳”他:“忘關(guān)麥了,兄弟。”
忘關(guān)麥的人真不少,等到威廉開始講解他們?nèi)绾瓮ㄟ^節(jié)拍的變化規(guī)律解讀保險箱密碼的時候,VR空間里已經(jīng)沸騰得像菜市場一樣。
要知道這可不是留言和彈幕,可以永遠留下,實時的現(xiàn)場音效只有當場同時在線的人才能聽到。可見此刻有多少人正在觀看這條視頻,又有多少人驚駭不已。
雖然解讀方式并不復雜,但是能夠定位到這一首歌……舞臺上的這些人一定付出了難以想象的時間和精力,如果傳說中的寶藏并不值錢的話……
“對了,關(guān)于這筆寶藏的處理方法。”威廉笑瞇瞇地補充,“我們不想將它據(jù)為己有,而是想把它們還給喜愛青鳥的歌迷們。”
“我們將把它們?nèi)烤栀浗o青鳥樂隊紀念館,供公眾參觀。”
第170章 匿名
【你聽說了嗎?】
【我聽說了。】
【這可真是……】
【是啊……】
那條視頻如同病毒一樣擴散,與此同時,無數(shù)論壇、興趣小組、私人群聊,數(shù)以萬計的人同一時間在進行同樣的對話。
對那些不關(guān)心搖滾樂的人來說,他們簡直就像在對暗號一樣。
【他們真的捐了?】
【那還能有假,青鳥紀念館都發(fā)預告了,下個月就開專題特展。】
【下個月?!我得開始節(jié)衣縮食攢機票了。】
【貧窮如我只能買個VR票了,云一下也不錯。】
【有消息會展出什么東西嗎?威廉那把不知所蹤的藍色吉他會不會有?】
【目前什么信息都沒有,太神秘了。】
在這個時代,娛樂的形式十分多樣,搖滾愛好者已經(jīng)是小眾。
但就像普羅大眾可能沒看過她的電影,但是依然認識瑪麗蓮夢露,可能不讀偵探小說,但一定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一樣,青鳥樂隊已經(jīng)成了一種文化,它代表的是搖滾,是自由,是和平與愛。
所以可以想象匿名賬號發(fā)布的視頻造成了多大的震動。在青鳥紀念館官方證實了它的真實性后,這條視頻已經(jīng)獲得了一億播放量,而且這個數(shù)字還在飛速增長。
理查德刷新了一下頁面,確認因為恐怖的實時熱度,他們已經(jīng)空降首頁后,他點點頭:“可以發(fā)布我們的第一首單曲了。”
威廉深感佩服,無論在什么時代,理查德都深諳炒作的套路。
同一時刻,無數(shù)人在觀看完視頻后,隨手點進了發(fā)布用戶“匿名”的頁面。
空空如也。
嗯?
怎么新增了一條VR動態(tài)?
人們戴著VR設(shè)備,疑惑地選擇登入虛擬空間。
眼前一花,他們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舞臺。這個舞臺異常真實,空氣中的塵埃,燈光的角度,乃至主唱衣服上波光粼粼的金屬閃片,都像真的一樣。
許多人甚至下意識低頭看自己的雙手,他們看到自己的虛擬形象,才能確認自己并非身處現(xiàn)實之中。
VR世界可以不關(guān)注現(xiàn)實邏輯,隨心所欲地實現(xiàn)幻想,所以大多數(shù)虛擬樂隊的舞臺設(shè)計都超脫常理。
然而作為一個老人家,喬尼看到那些熱門的VR現(xiàn)場后,簡直想要爆粗口。
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反物理學的舞臺道具比比皆是,還有那些毫無來由突然出現(xiàn)的燈光效果,槽點滿滿。最近的舞臺設(shè)計更是同質(zhì)化嚴重,流行糊上厚厚的濾鏡,在臺下看去每個樂手都像假人,籠罩著圣光。
喬尼拒絕用那種設(shè)計玷污他的美學,在邁克爾的協(xié)助下,他使用傳統(tǒng)的設(shè)計方法,在虛擬世界中設(shè)計出了一個異常真實的舞臺。
歪打正著,這樣的風格居然成了他們無可替代的特質(zhì)。
臺下的觀眾覺得非常新奇,他們努力眨了眨眼睛,沒了圣光和濾鏡,他們仿佛第一次看清楚臺上樂隊的模樣。
真是清晰啊,臺上的主唱蹲下來與他們互動,好像就在他們的眼前,他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與虛空的影像擊掌,甚至能數(shù)清楚他的睫毛。
樂隊的虛擬形象并不是邁克爾憑空創(chuàng)建,而是科學模擬出的他們長大后的樣貌,所以雖然那張臉不如那些人造美人漂亮,但就是……
人們找到了那個詞:舒服。
就像他們充滿真實感的舞臺一樣,他們的臉也是現(xiàn)實中人類的臉。像是天然的珍珠,不如人造的亮和圓,卻讓人油然而生一種珍視的感情。
有些人終于反應過來,開始調(diào)出通訊軟件給朋友發(fā)信息。
【快去看那個匿名賬號!】
【破解了青鳥寶藏的那個!他們居然也是一支樂隊,還發(fā)了歌!】
收到信息的人第一時間都很懷疑。
【什么情況?那還是一支樂隊?】
【剛注冊的匿名賬號,原來不是小號啊?】
他們點進了鏈接,也立刻被眼前樂隊獨一無二的風格所吸引。
那些比較資深的搖滾愛好者能看出名堂:“復古的舞臺設(shè)計,現(xiàn)在會這門手藝的不多了,恐怕下了大功夫去鉆研。”
“樂器也很復古。”觀眾在彈幕討論,“經(jīng)典三大件,加上鍵盤。”
并非只得其形,并非只是拙劣的模仿,臺上的主唱一開口,就徹底將觀眾帶回了20世紀。
不一樣,他們和那些所謂“懷舊風”的模仿秀完全不同。那種上世紀搖滾明星的風范難以模仿,那是被無數(shù)舞臺磨礪出的光芒,是被全世界的崇拜所浸潤過的自信。
沒有精心設(shè)計的唱跳動作,但威廉舉手投足間的那種松弛感,在舞臺上閑庭信步的姿態(tài),就是當今音樂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
他游刃有余地唱著,他唱了近百年,歌唱對他來說已經(jīng)如同吃飯喝水一樣自然。他舉重若輕地唱著,隨隨便便就在歌曲中加入無數(shù)個絲滑的轉(zhuǎn)音。
他垂眸去看臺下,他只能看到數(shù)字模擬的假人,但就像是看到了真實的觀眾一樣,他抬了抬嘴角。
那笑容有點溫柔,又帶點狡黠。這個主唱橫空出世,他的眼神中仿佛包含了萬千個秘密。
隔著網(wǎng)線和時空,觀眾看到了那個微笑。他們癡癡地看著,眼睛離不開他。直到耳邊滴滴的警告聲響起,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臟在瘋狂跳動。
許多人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在身臨其境的VR時代,依然有無數(shù)人在反復觀看上個世紀的舞臺錄像。
沒有AI特效,沒有機器人伴演。只是一個人,一首歌,就足以俘獲所有人的心,這就是傳說中的個人魅力,這就是傳說中的巨星光環(huán)。
短短的一首歌很快就結(jié)束了。
舞臺變得虛化,人們自動登出,他們甚至想要阻止這一切,想要永遠留在那個神奇的舞臺中。
他們悵然若失,因為他們意識到即使再真實,那舞臺依然是虛擬的。他們根本不知道藏身虛擬形象背后的那些人是誰,甚至沒有途徑向他們傳達自己的喜愛。
許多人突然反應過來,他們點進這條視頻的詳情頁面,迅速調(diào)出參演名單。
看到參演名單后,所有人都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全球最大的音樂論壇中出現(xiàn)了一個熱帖:
{講一個笑話,懂的都懂。}
【威廉·布魯斯,愛德華·布魯斯,喬尼·伯德,邁克爾·伯德。】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剛憋住,別再逗我笑。】
【哎呦我去,蚌埠住了。】
……
【你們究竟在笑什么?樓主列舉的不是當初青鳥樂隊的主唱胡扯出來的假名嗎?】
【捉住樓上老實人。】
【其實我也想問,是什么梗啊?】
【就是那個破解青鳥樂隊寶藏的賬號,居然真的是一支樂隊,還發(fā)了新歌。你們?nèi)タ匆幌履鞘赘璧膮⒀菝麊尉椭懒恕!?br />
【哈哈哈,不好,我又想起來了,又想笑了。】
……
【回來了,那個名單是認真的嗎??】
【就肯定是惡搞啊。】
【這樂隊很顯然就是要借著青鳥炒作,起這種藝名也是噱頭。】
【畢竟他們真的找到了青鳥的寶藏,活該他們蹭熱度。】
【我是青鳥樂迷,剛開始看他們起的這些藝名挺反感的,但是聽了他們新歌,覺得還真的挺不錯……】
【很有上世紀搖滾巨星的范兒,就是干嘛非要拉青鳥炒作啊。】
【我很好奇他們到底是哪些大佬的馬甲,那樣的臺風和技術(shù)不是在現(xiàn)實中能開巡演的腕兒根本不可能有。】
【終于有人討論這個了,舞臺也是,顯然是專業(yè)人士設(shè)計的,編曲也是職業(yè)級別。不可能是新人樂隊,又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孫悟空。】
【哪家公司新推的組合?青鳥寶藏都捐了,大手筆啊。】
【可是這種水平的搖滾樂手屈指可數(shù)吧,局限在英語世界就更少了。我能想到的那些名字都至少人到中年了。】
【噫,難道是老黃瓜刷綠漆,漂亮的主唱哥哥原來是老爺爺?】
【皮套人就是皮套人,不要去探究皮套下的是什么,你一定會失望的。】
【其他的先不說,主唱的聲音很年輕啊!而且我根本不記得聽過他的聲線,明明辨識度很高。】
【……我都有點不敢說,你們覺得他們的臺風、曲風、演奏習慣之類的,是不是……】
【……很有青鳥范?】
【勇士,你說出來了。】
【豈止是像,簡直像是青鳥樂隊集體詐尸了一樣,一模一樣。】
【快撤回啊,這樂隊到時候被青鳥的粉絲撕,全是你的錯。】
【……他們已經(jīng)起了這種藝名了,碰瓷到這種地步根本不帶怕的吧。】
【為啥污蔑青鳥樂迷?我們?yōu)槭裁匆核麄儯克麄兛墒前?#8204;青鳥的寶藏都捐了?不說了,我要去看展了。】
多年以后,當匿名樂隊的成員長大了,并且開始在現(xiàn)實中巡演。他們所經(jīng)之處演出門票全部售罄,無一場館不爆滿。
這時,又有人回復了這個帖子。
【對不起,我挖墳了。】
【是誰把這個帖子頂上來的???】
【臥槽,看到我?guī)啄昵暗陌l(fā)言了,為什么不能刪帖。】
【我也看到自己的沙雕言論了……】
【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我,想起當初天天和青鳥樂迷打架的過往。】
【說真的,我覺得很多人欠匿名樂隊一個道歉……】
【……對不起,我沒想到他們真叫那些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