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拿著手電到約定地點, 女學生已經等在了這里。跟她一起的還有另外倆學生,一男一女。看到她來了,倆人跟著女學生身后朝她走來。
“姐姐,終于等到你了。”
“找到人了嗎?”
“喏, 這倆就是了。那天看到的人沒幾個, 大多都不敢說。就這倆膽大的了。”
為什么不敢說,背后是誰在操控, 想遮掩什么?洛蘭視線挪到那一男一女身上, 這個時期能讀高中的, 家里一般都是比較受寵的。男同學目光灼灼滿懷期待,女同學瞧著也膽子大的很。
“你得先拿筆記本, 我看看是不是跟雙雙的一樣漂亮才決定要不要說。”女同學口氣傲嬌,膽子大又有主意。
“你的筆記本不會都是女孩子喜歡的吧。要都是那種的我就不要了。”男同學也挺挑, 還不喜歡女孩子的色彩。
“放心,我這花樣種類多的很, 你們隨便挑。”
從系統那里兌換了各種各樣的筆記本, 此時她拿出了七八本。有厚皮的有塑料皮的, 還有帶著小鎖頭的。花樣有蔚藍的天空,靜謐深邃的海洋、萬事如意字樣搭配橘色的枝頭柿子、
精美的制作讓幾個同學一看就愛不釋手,喜歡的不得了。女同學拿著這個又看看那個, 哪個都不舍得放下。
“姐姐, 可以多給我一本嗎?”
“這個得看你表現。”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好啊。”
男同學聞言也趕快說:“跟誰不知道似得, 這些我也知道。那天我也在場,現場非常混亂。”
男同學及時止住話頭, 轉頭再次問洛蘭:“我們都告訴你, 你能給我們幾本?”
“看詳細程度,如果有證據的話, 那換的更多。”
女同學搶先開口:“我們跟周岷山是一個班的,那天上體育課老師沒來,我們就散開自己玩。看到的人不算多。但我在場,我親眼看到他們推搡周岷山跟他找茬,聽那話語好像是他們考試,周岷山沒幫他們,所以他倆懷恨在心。”
男同學看她搶了先,生怕她把知道的說完他沒得說,此時趕快接住話頭繼續:“那天我也在,那倆的確是罵周岷山。之前就打過架,那個矮個子的罵周岷山膽子不小敢還手,今兒非給他個好看。一邊說一邊動手,先是推搡,后來周岷山還手,兩方就打起來了。對方其實有好幾個呢,那個、穿土黃色褂子的男同學躲在背后下手,我看見他給周岷山使絆子。”
“打的時間長嗎?有沒有人去告老師,老師多長時間來的,周岷山到底怎么沒的?”
“就是群毆,他們好幾個明里暗里的,周岷山一個人根本打不過。有個女同學說去告老師,但沒人上去拉架。”
男同學補充:“周岷山根本不是摔倒磕在石頭上的。他是摔倒了,但是被人打倒的。”
洛蘭趕快追問:“周岷山到底是怎么死的?”
男同學之前已經拿了一本天空晚霞的封面,此時又將那本塑料封皮海底圖案的拿在手中。“這個也給我,再給我一本我就告訴你。”
洛蘭將視線移到那位女同學身上,女同學手里拿了兩本。此時他們已經將手電筒關了,倆人非常有默契的開口。
“告訴你可以,但是我們不會承認,更不會給你作證。”
看來這事兒不簡單,倆人雖然垂涎筆記本,但依舊不敢出來作證,甚至大晚上的約見,關掉手電筒不讓她看清他們的長相。
“每人兩本,將你們看到的告訴我。”
“好。”
女孩子拿到了筆記本后開始先說:“大概四五個人打他一個,他被打的蜷縮在地上。其中一個手里拿著板磚,狠狠的打了他腦袋。”
男聲:“我看到的也是這樣。有個男生罵他,說自己成績不好被爸爸打了,都是因為他。”
“拿板磚的那個是誰?”周岷山是因為后腦勺的致命傷死亡的,那么這個拿板磚的就是要他命的人。
學校給出的答復是學生打群架,周岷山被推到后腦袋磕在了石頭上,導致腦出血死亡。意外、讓這事兒就這么被壓了下來。
周青山不知道通過什么渠道調查的,調查到什么程度了也沒跟她細說。但今兒這倆學生所言她覺得更可信,周岷山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下的黑手。學校和涉事的孩子家長都在混淆視聽,那個黑手可能有些背景。
看倆人都不愿意說,她又加了碼。“放心,我又不要求你們當場去指認,他又不可能知道是你們說的,看到的同學那么多,誰又能知道是誰傳出去的呢。說了我再給你們一本。”
倆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贊同。覺得沒什么后果要承擔,倆人瞬間又膽大起來。剛才還猶豫不決,此時開始搶著說,生怕晚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孫童。”
倆人一口同聲,說完了都急著去抓筆記本。洛蘭伸手將筆記本都按住不許他們拿,在倆人抬起的目光中再次發問。目光對著這個女同學。
“是你親眼所見是吧?”
“是。不過,我可不會給你作證。”女同學急切的又說:“姐姐,你可不能騙人啊,騙人的話我就去告訴孫童,讓他趕快轉學躲著你們。”
小姑娘,還真是急了。不止是她急,她旁邊那位男同學也急了,一副后悔不迭的模樣。還是太著急了,應該先把東西弄到手的。
“姐姐,你要是騙人我們可不會就這么算了的。”
“急什么,我又沒說不給。”她這么說,那倆頓時被穩住。“說說那個孫童的具體信息,越具體越好。”
男同學這回學精了:“得加籌碼。”
“沒問題。”
女同學已經先一步開口:“孫童,不是十八就是十九,高三二班。身高大約有一米七左右,愛好打籃球。上回考試他全年級第一百四十二名,排在我后頭,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這些消息隨便一個學生大概都能知道,沒多大意義。她將目光移向了男生,同為男孩子,也許他能知道的多些。
“他那人不怎么愛說話,我不怎么跟他玩,我知道的也就是這些。”
兩人已經將消息說到這個地步,剩余的不會如果知道不會不拿出來換他們想要的東西。既然已經沒有油水,洛蘭痛快的將東西給了這倆。
得到了心愛的筆記本,幾個同學都非常的高興。手里還剩幾個,也被最初那個同學給買走了。估計是給同學帶的,不然她也不會有這么多錢票。
用筆記本換到了想知道的信息,返回的時候琢磨怎么調查這個孫童。他到底什么背景,不管他什么背景,都不能讓小叔子就這么白死。
“你又去哪兒了?”
路上碰到出來找她的男人,周青山望著她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跟你說了晚上一個女人家別自己到處亂走,你怎么就不聽。”
“擔心我?”
“你說呢?”
她嘻嘻一笑,跟他結伴一起返回。秋日的夜里黑乎乎的有些涼,街上沒幾個人,偶爾有路人也都行色匆匆。
“你查出當年岷山的事了嗎?”
男人回頭,聲音同樣壓的很低。“你出來就是去查這個?”
“是我先問的。”
“查到了。這個其實不難,當年學校將事情壓下,在很短的時間給事情定了性。但那天目擊者不少,不可能不透風。”
“孫童?”
男人默默點頭:“對。其他幾個只是拳腳,致命傷是后腦勺,用硬物所致。只能是拿著板磚的孫童。”
“俊慧是因為這個咽不下這口氣吧。”所以才老是能聯想到這件事上,一點就著卻不知道該怎么辦。恨自己無能,也埋怨媽媽當時的處理方式。總想著換一種方法,是不是會有不同結果。
周青山沒講話,作為至親誰又能咽下這氣呢。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他不是摔的而是被人打的。就算不是故意殺人,也該是故意傷人。
兩人沉默著回了家,洗腳、鋪床,一直到拉了燈,他才低低的開口:“別再查,我已經調查清楚。對方家長有些背景,所以才能那么快的將事情處理干凈。”
“你打算就這么算了?”
“當然不是。”
“那你打算怎么辦?”
“你不是猜到了嘛,還問。”
“哎呀,你就說說怎么了,看我能幫你做什么。”
“你給我安生待著就好。”暗夜里男人聲音低沉中帶著擔憂,生怕這個膽大的媳婦又去做什么。這種事情交給他這個男人就好,她的心意他領了。她才嫁進他家幾天而已,能對他家里人如此上心,此生有她做媳婦他心滿意足。
“若是平和時期可能會很困難,可現在正好有機會。放心吧,不會把我自己折進去的。對了,我們領導出差回來了,我盡快給你辦戶口和工作的事兒。”
一提這個,洛蘭頓時來了精神。側身面對他,眼睛里星星一樣閃著光。“真的?”
男人看她開心自己也高興,能讓媳婦開心是他這個做老公的本事,她的興奮對他是莫大的鼓勵。伸手將他撈進自己懷里,心疼她下地辛苦所以不準備做什么,但能抱著媳婦也是好的啊。軟玉溫香抱滿懷,心里也是暖暖的。
“對,這都是之前就說好的事兒。大概率會分到廠子里,我盡可能給你安排好一點兒。”
“是不是做飯啊?做飯我沒問題,我手藝還是可以的。”
“哈哈、行了,現在先不說,免得達不到你失望。”
“哎呀你就說說,我不會失望的。能農轉非還能分配工作,哪怕掃大街我也可以的。”
“放心,絕對不會比掃大街差。”
“那你就說說嘛。”
不注意撒嬌的語氣居然出來了,洛蘭這個始作俑者卻是壓根沒注意,這一切都發生的太絲滑了,那么理所應當的就來了。而他聽著嬌妻軟軟的話語,身體還往他身上蹭,那火氣蹭蹭的往上升。
一把將被子給她蓋住,男人生意低沉暗啞。“趕快睡,你明兒還上工呢。”
“哎呀、”
“再不睡我可做別的了。”
兩口子,這話不用進一步她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感受到了他身體的變化,她咕噥一句終于放棄追問。
“傳言的誤差有時候比西瓜和南瓜的差距更大。”
翌日婆婆精神狀態已經恢復如常,大家也就各自該干嘛干嘛,留她自己在家腌菜。洛蘭騎車去上工,今兒還是割谷子。她也沒注意跟誰在一起,一再的被碰胳膊讓她干活不利索,這才回頭。
黃家小媳婦,看到她一臉的感激。兩人湊的非常進,小媳婦講話聲音壓的低低的。“洛蘭姐,能不能把你上回那個再借我用一回?”
洛蘭一下子就明白她所說的是什么,“你家那個還沒老實呢?”
“老實了一陣,這又開始了。昨兒又要跟我動手,幸好我跑得快。”看洛蘭眼眸復雜,好像憐憫又好像生氣,她再次開口解釋自己的處境。
“我娘家兄弟六個,就我一個閨女。出嫁時我娘收了彩禮卻是連個布條都沒給我陪嫁。娘家我是靠不住的,離婚再嫁更不可能。可我也不能就這么一輩子挨打,硬來我又打不過他。姐,求你幫幫我好嗎?我一輩子記得你的大恩大德。”
“別說的這么嚴重。我是、那東西它、”洛蘭欲言又止,實情根本沒法說。電擊棒是系統借她用的,如今系統正傲嬌呢,能不能借出來她也不知道。如果她貿然答應了,那就只剩積分兌換一條路。她也不是說小氣,主要還是地主家也沒余糧啊。
“我試試,看能不能借到。”
“謝謝你洛蘭姐。”
兩人說著話到了休息時間,洛蘭就拉著她在人少的田埂上坐下。“其實你要真有心制服他,那方法多的是。畢竟那東西不是自己的,不能保證隨時在身邊。”
“怎么制服?”
“巴豆放飯里,拉他個腿軟。趁著他無力的時候用繩子捆住一通亂打。”
“可是,萬一、萬一他、我沒巴豆。”女人講到最后有些灰心,“我有鋤把,也許很快就會被他奪走。但我不會什么都不做任他打的,我之前已經試過哭泣求饒讓大家可憐,可是沒用。大不了就是一條命……”
她的話沒說完,她說這些也不乏對洛蘭博同情的意思。偏洛蘭吃她這一套,她若是一味的只會哭訴可憐而不敢反擊的話洛蘭也不會多管閑事,可如今是她有意反抗給自己掙一條路,洛蘭同為女人不會袖手旁觀。
“主動出擊,最好讓我去看熱鬧。”
“好。”
中午下工洛蘭回了自己的窩棚,打開婆婆給帶的盒飯。鋁制飯盒是那種扁的,家里最新的一個給她用。
雜糧饅頭、蘿卜絲和白菜分開炒的各是各的味兒。雖也是粗茶淡飯,但做的精細看著賞心悅目,吃起來味道也比混一起做的好吃。
洛蘭:系統、系統?
系統:喊我干嘛?
洛蘭:把你那電擊棒再借我用一回好不好?
系統:不好。
洛蘭:你、你屬驢的是不是?
系統:十二生肖沒有驢。
洛蘭:哈哈哈、
系統:你笑什么?說啊,你到底笑什么?
洛蘭:還是借給黃家老四媳婦用。上回你不是主動借她嘛,這回再借她使使。
系統:積分歸我。
洛蘭咬牙切齒:你個神通廣大的什么系統,居然克扣我的積分?
系統:不然呢,我是冤大頭?
洛蘭腦子飛快運轉:那你得把電擊棒留給我。
系統:你又賺了。
洛蘭:那是因為你大方啊。
夸贊的話不要錢似得脫口而出,系統沉吟一秒同意了她的提議。宿主好能算計,什么時候都理智的為自己的利益而奮斗。這就是人類的功利心嗎?
洛蘭不知道系統在想什么,她為白得一個電擊棒而開心。其實她一開始就想要以低積分將它弄到手,這么拐了一圈終于如愿以償。這個系統會不會是個未成年不成熟的,有時候做事挺孩子氣的。
什么叫雙贏,這就是雙贏啊。宿主、系統都覺得自己有收獲,各自心中暗喜。系統很爽快的將電擊棒給她預備好,只等黃家小媳婦發難。
黃家小媳婦也不是那拖拉的人,中午丈夫再次找茬,她提著鍋鏟就跑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喊,吸引了許多閑人出來看熱鬧。
洛蘭自然也聽到了,因為她故意在窩棚附近這條路上跑。兩人女人在吃瓜群眾的掩護下神不知鬼不覺完成了交接。
小媳婦利器在手,之前在心中演示過無數遍的方法毫不猶豫的出手。鍋鏟把是木頭的不導電,她穩穩的將鍋鏟拿在手里。另一只手快準狠的扎向男人,黃老四看到媳婦回頭就暗道一聲不好,果然他媳婦開始反擊了。
身上瞬間如同被雷劈一樣的發麻同時還渾身無力,四肢忍不住的抽搐,甚至牙齒都開始咯噔咯噔的打架。
“黃老四,舉頭三尺有神明,作惡多了人不收天收。在外你慫囊軟蛋,回家打老婆逞你的能耐。我呸、小心雷公劈死你。”
她這有的沒的一說,黃老四懵圈了啊。他一個書都沒念過兩天的人,哪知道還有針管型電擊棒這種東西。之前那回他就被電的好幾天回不過神來,心里反復琢磨這到底是咋回事。
問他媳婦,他媳婦說不知道。渾身發麻抽搐還發抖,“那不是被雷劈了嘛。”
得,今兒明明沒聽到雷聲啊,今兒還是大晴天,怎么也會被雷劈了呢?身體控制不住的倒在了地上,他媳婦就在他不遠處。明明倆人距離不遠,幾乎快挨著了,這咋就只劈他呢?
“只會打老婆的慫貨,活該被雷劈。遭報應了吧,天打雷劈的報應誰都救不了你。”
小媳婦怕以后借不到這神器,也知道不能一直麻煩別人,所以這回她是發了狠,開關直接開最大,勢必要把男人給嚇唬住。如果這電流太大把他弄死了,她寧愿當寡婦,也再不過這種動輒被他打罵的日子。
“我、我、……啊、”
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整個人抽搐到口吐白沫,只能發出這種短促的音節。眼神渙散張著嘴不知道是該求救還是求饒,怎么感覺說什么都晚了呢。之前被他努力壓下的恐懼再次席卷,瞬間就悔的腸子都青了。
不該動手的,不該動手的。
張著嘴想說話卻說不出,周圍吃瓜群眾議論紛紛,沒一個敢上前的。這到底什么情況,沒見過大晴天被雷劈的啊。
“這、遭天譴了?”
“得報應了。哎,就說不能那么打媳婦,瞧瞧,遭報應了吧。”
輿論風向朝著黃老四媳婦引導的方向走,她蹲在地上看著男人渾身抽搐開始翻白眼,卻依舊沒有松開開關。這一回,她要拼個你死我活。不能把你制服,那我不如把你電死。
眼看小媳婦情緒有些失控,黃老四眼瞅著就翻了白眼,洛蘭趕快上前。裝著勸慰的模樣,衣袖遮掩著從對方手里關掉了開關,然后將作案工具收進了自己衣袖。
“嚇傻了是不是,他這樣你得找大夫給看看啊。”
“對,去找大夫瞧瞧。”
洛蘭伸手準備去查看黃老四的情況,之前有中招的人趕快提醒。“別碰,遭雷劈的話不能挨著他,不然會被連累。”
洛蘭沒吭聲,抬手先去掀黃老四眼皮。瞳仁沒散,只是昏迷過去了。哎呀娘呀,沒想到黃家這小媳婦下手挺狠,這是下死手啊。差點兒給他電死。
大隊有個赤腳醫生,沒多一陣被人給喊了來。黃家人也聽到動靜都跑了來,一群人吵吵把火的說什么的都有。若是之前他幾個哥哥肯定早已訓弟媳了,可聽到弟弟是因為打媳婦所以一次次遭雷劈,此時那臉糾結成了一團,想說什么又欲言又止。
“看看,我弟弟沒事兒吧?他這是怎么了,怎么能在大路上好好的就這樣?”
赤腳大夫僅僅能看個普通的感冒咳嗽,哪知道黃老四這是什么情況。“心跳有些慢,但人還活著。”
“那咋辦啊?”
“有錢的話送縣醫院,要不就只能抬回家再看看。”
黃家幾兄弟將目光全移向黃老四媳婦,小媳婦委屈的哭著。“家里還欠著大隊錢呢。”
沒錢,一文錢逼死英雄漢,何況這些人跟英雄也不搭嘎。聽說人還有呼吸有心跳,兄弟幾個抬著弟弟先送回家。
系統:她、不怕真的把人電死嗎?
洛蘭:證據呢?
系統:女人狠起來原來可以如此狠。但我喜歡,夠果斷。宿主,如果需要,你是不是會比她更果決?
洛蘭:這個問題你給多少積分?
系統:宿主,你不覺得你太功利嗎?
洛蘭:你不是說你喜歡嗎,你應該是欣賞我的吧。
系統:夠自戀。
洛蘭:不,這叫自信。
系統咬牙切齒:一百積分。
洛蘭:我不會等到現在才出手。
系統:第一次就該遏制,不愧是我看中的宿主。
第二十二章
跟宿主思維一致, 讓系統那機械音好像都帶上了雀躍。非常爽快的將積分發到她賬戶,還饒有興致的給她介紹了各種面料。
兩米五寬幅的各種花色,條紋、格子、暗紋、各種花,面料從純棉到錦綸那是應有盡有。看的洛蘭眼花繚亂, 上工的時候還在想那個她一眼就看中的格子布料。
剛結婚, 家里這些東西暫時都有的用。可是那個布料做襯衫也不錯啊,單穿或者外頭搭配她那件藍色的翻領外套都好看。
“哎, 聽說黃老四打媳婦遭天譴了, 大晴天的被雷劈的渾身抽搐?”
她姐好奇的開口問她, 一旁倆女人沒親眼看到,此時也急吼吼的跑來吃瓜。真要是如大家所傳言的那樣可太好了, 老天有眼啊。
“真的嗎?我家那個急了也會動手,不過打的不厲害。要是真有天譴……嗐, 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再動手”
“是啊,聽說黃老四到現在都沒醒。該, 看他以后還敢大媳婦不了。那么大個男人, 不說把那勁兒用來掙工分, 倒是打起了媳婦。”
另一個神氣的說:“他就欺負媳婦沒娘家人撐腰。哼,我家那個就不敢,他怕我兄弟揍死他。”
洛蘭接話:“要是公家能給撐腰就好了, 估計男人就不敢再打媳婦。”
“公家咋給撐腰啊?”
洛蘭說:“打媳婦違法, 逮起來關拘留所。”
“哈哈、”女人們都笑起來, “那敢情好,看他們還敢不敢動手。”
倆女人閑聊幾句走了, 洛梅跟妹妹坐下小聲說話。“哎, 蘭,黃老四真的是大晴天的被雷劈了?這可太稀奇了。”
“不知道。”對著親姐她也沒說實話。“我就看到黃老四追著他媳婦打, 后來忽然就開始站在那兒渾身抽搐,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翻了白眼。”
“也許是忽然犯了什么病。”
“對,這個也有可能。不過每次打老婆就犯病,也是他的報應。看他以后還敢不敢打老婆。”
黃老四媳婦大概就是吃準了大家沒看到作案工具,只會往怪力亂神上想、所以才那么發了狠的吧。這時期農村的人若是意外死了可不會報警什么的,都是就地埋了拉倒。那么小的電擊棒,她用起來才能毫無顧忌。
她們在議論黃老四這事兒,那邊王家人也都聚在一起。王老婆子在洛蘭婚禮上丟了大人,如今走路都低著腦袋。一家子上工離洛蘭遠遠的,隔著地頭看這邊。
“哼,準是那個洛蘭使壞。有她在,就沒好事。”
“娘、那可是雷劈啊,洛蘭她能有這么厲害?我不信。”
“你要不信可以試試。等會兒下工你故意去找茬,看她會不會也讓你抽抽著吐白沫。”
“娘、”老大兩口子一臉震驚,老大開口說:“您是我親娘嗎?”
老大媳婦也附和:“哪有讓自己兒子找雷劈的娘。”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她心里非常好奇這事兒跟洛蘭到底有沒有關系。可是上回她就吃了虧,這回不敢貿然上前。
“屁,什么雷劈,都是洛蘭在使壞。哼,別讓我知道她用的啥辦法,等我知道的,我告訴黃家,到時候咱們兩家一起上,弄死她。”
王家如今已經分家,老四媳婦跟洛蘭關系還不錯。她這話沒當著老四媳婦說,但還是在當晚就傳到了老四媳婦耳朵里。她著急忙活的當即飯也顧不上做了,系著圍裙就跑去找洛蘭。
“哎,你干啥去?洛蘭早騎車回市區了。”
聞言她又退回來,面對妯娌裝作若無其事。“那啥,我去找找家里的雞,一天天野的晚上都不回家。”
妯娌暗暗翻個白眼,也不拆穿繼續跟她添油加醋的說:“你是沒看到婆婆那張臉,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剝了。”
“這就玄乎(夸張)了,她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當初要不是洛蘭做事不留余地,老三能掉河里淹死嗎。她離家的時候還拿走了所有她的東西,老太婆恨她恨的要死。”
“三哥那是自己做了丟臉的事兒,被人看到羞的掉河里淹死的。他都死了家里又趕洛蘭走,人家走當然得帶走人家自己的東西了。”
“老婆子可不是這么認為的,她一直說是洛蘭害死了老三。所以才一次次跟她過不去,這是要報仇。”
這回老四媳婦什么話都不再說,這種思維還真是符合那個老婆子的想法。她得盡快提醒洛蘭姐,讓她有個防備。
黃老四晚上下工的時候還昏迷著,下午他媳婦沒去上工守著。翌日洛蘭來上工,剛進村就聽說他好像醒了。
“嚇毀了,一個勁兒的給他媳婦道歉呢。”
“走,走,先去看了熱鬧再上工。”
這些人,一個個跑著去看熱鬧。黃家就住在不遠處,很快大家到了地方。大門口碰到了王家幾個女人,王家老四媳婦看到洛蘭了想上前,又礙于這么多人在,所以只給了洛蘭一個眼色。
王老婆沒看到洛蘭,她著急忙慌的進了屋子。也不管里頭在說啥,進去劈頭蓋臉直接問黃老四。
“你這到底咋回事啊?是不是被人暗害的。”
黃老四昏迷了十幾個小時,這好容易醒來尚且存留著被電擊時候的恐懼呢,聞言下意識搖頭。
“不是吧?”
“哎呀你好好想想,都說你大晴天的被雷劈了。這不是胡扯嘛,大晴天怎么可能。再說被雷劈,那得做多惡的事兒才能遭這禍。”
“你才惡呢,你喪盡天良。滾,滾,滾,不會說話給爺滾一邊去。”
原以為自己能討個巧,結果不知道哪一句觸了霉頭,劈頭蓋臉的被黃老四一頓罵。一起進來的吃瓜群眾都在笑,王老婆一時間又弄了個沒臉。
“你這人咋不知道個好賴呢,我是為你好。”
“滾你娘的蛋,老子不需要。”
被罵的她再沒法張口,這邊有那嘴快的開始問黃老四昨兒到底咋的了,黃老四眼珠一轉,這會兒的口風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中風了。哎,多虧孩他娘照顧我,以后我可得對老婆好。”
什么怪力亂神,一句話全成了虛空。兩口子打架往死里整,人家說以后改了再也不這樣了。
“不是被雷劈了?”
“對啊,你渾身哆嗦抽抽的口吐白沫,有人說那就是被雷劈的癥狀啊。”
黃老四朝地上淬了一口:“誰說的,出來我大嘴巴子給他。大晴天的哪來的雷?還被雷劈,他親身經歷過吧。干了什么踹寡婦門的缺德事兒了是不是,要不雷怎么劈了他呢。”
當事人這么說,其他人還怎么接話。正巧此時小隊響起了上工的鐘聲,吃瓜群眾一個個轉身全都走了。
洛蘭臨走看了黃老四媳婦一眼,對方回她個感激的眼神。好吧,不管這兩口子都什么想法,黃老四以后能因此改掉這動手的毛病就好。若是改不掉,那她不介意再借一次。
系統:差點兒沒命,他不害怕是假的。
洛蘭:要是這種小型電擊棒能給女人們都發一個就好了。
系統:再等幾十年吧。
洛蘭:會等到的。社會主義大家庭,這些陋習最后都會消失。
宿主這積極向上的態度讓系統挺滿意。原本不愛八卦的性子為了掙積分如今吃瓜跑的飛快,從不消極怠工。每天上工不誤吃瓜,這段日子數據不錯。
系統:那個王家的小媳婦,好像有什么話跟你說。
洛蘭:等下休息我去找她。
系統:你猜她找你有什么事兒。
洛蘭:我閑的啊我猜,等下找到她自然就知道了。
好吧,宿主那割谷子的手揮舞的飛快,這是沒心情跟它打哈哈了。洛蘭唇邊掛著一絲了然的笑,一人一統各有心思。
今兒因為好多人上工都來晚了,所以中場休息被小隊長給取了。大家罵罵咧咧的繼續干活,洛蘭只好等中午下工時在路邊等。
很快王老四媳婦過來,“死老婆子想找你麻煩,你小心點兒。”
“我不怕她,要找盡管來。”
“洛蘭姐,反正你當心。”老四媳婦說完趕快走了。
————
黃老四那么個大男人都被電擊棒收拾的服服帖帖,對外說是自己生病,給媳婦戴高帽說媳婦賢惠照顧他。對內,對媳婦的態度也不同于之前。
下午上工的時候黃老四媳婦在休息時來到她身旁,“洛蘭姐,我給你做雙鞋吧。你腳穿多大的?”
“不用,我鞋有的穿。”
“可是,我想為你做點兒什么。我知道你不缺這雙鞋,可這是我一份心意。”
“你的心意我領了。”
黃老四媳婦沒再說什么,但這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看她的腳。都是做慣活計的人,這么盯著估摸也能知道有多大。晚上回去就跟人借鞋樣子,她還有一雙新鞋面呢。
因為她這份兒心,洛蘭下工時心情非常好。騎著車子剛出大隊沒多久就碰到了老公騎車來接,她心里高興講話聲音非常輕快。
“我自己回很快的,不用每天都來接。”
“媽催著我來,今兒跟我說下班別回家、讓我直接來接你。”
“媽不催你你就不來了?”
男人騎車動作一滯,然后才一腳跟上她。“嗨,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還真是啊。剛才是誰說不用接,下工自己回的。”
“我可以這么說,你不能這么做。”
“不講理。”男人說不贊同的話,語氣不算太生硬,但充滿了不理解。“我以為你是表里如一的人,沒想到也會這么心口不一。”
“我可以獨立,但你體貼的話我也會很高興。”
男人沉思一下回頭:“可是、我有時候很直的,萬一猜不到怎么辦?”
“目前來說你做的都很好。”
“那如果我有時候想不到,你可以直接提醒我。我們是兩口子,我希望你有話直接說。只要能做到,我作為愛人肯定不會推辭。”
“比如,夏天收麥子要你半夜來接我?”
男人非常肯定的點頭:“沒問題。只要我不值班,什么時候都可以。”
洛蘭看他一本正經的,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剛才的話她還以為他是在埋怨她,本來有些不高興的。沒想到他會這樣,這么直的人能每次做事都合她心意,是緣分也是真心了。
“割了兩天谷子我腿有些疼,你晚上給我捏捏吧。”
“行。晚上先用熱水泡泡解解乏,我給你捏。”
回家婆婆早已做好了飯,吃完也不用她洗碗,暖壺里灌滿了開水,廚房里也燒了讓她洗漱用的熱水。男人給她端水婆婆沒一絲不滿,講話溫和帶著關心。
將腳丫子泡進溫暖的水中,熨帖的讓人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這才是過日子啊,她就說她的生活絕不是每天跟人爭來斗去。如今的生活多好,下工回來什么都不用做,更不用看人臉色。
“睡著了?”男人進來看她上身躺了下去,小聲的出言問。
“沒。就是太舒服了,舒服的我想打瞌睡。”
“來,我給你捏腿。”泡了腳將身體平躺到床上,男人坐床邊給她放松腿部肌肉。“割谷子你們是彎腰蹲著干活吧?”
“嗯。”
“站著拿剪刀應該也能剪谷穗吧?”
“谷穗剪完也得割桿子,只不過先后而已。”
“倒也是。”
“就是剛開始幾天不適應所以腿疼,干幾天就沒事了。”
“我今兒給你開戶口準遷證了,明兒我跟你一起去大隊。”
洛蘭本來都閉上眼睛要迷糊了,聞言蹭一下坐了起來。“真的?”
“真的。”看她驚訝的樣兒,他好笑開口:“也許你這腿沒適應呢就不用干了。”
“……”
“怎么不說話了?”
“被這好消息砸暈了,不知道說什么好。”
“哈哈、”
“你不會是哄我高興的吧?我其實不急,地里的活兒早干習慣了。大隊上工其實也夠我自己生活所需的。”
男人也不多話,直接下地從包里拿出兩張紙遞到她手里。“自己看。我是什么人啊,還能騙你這個嘛。”
看到那清晰的紅色抬頭,還有下面蓋的戶籍專用章,她本就興奮的心更加飄了起來。農轉非,就這么實現了。
“那個、你當初到底因工受傷傷了哪里?”還給你這么好的優待,我怎么沒發現你哪兒不對呢。
已經是兩口子了,男人也不矯情,直接撩起了自己的衣裳。之前那啥都是夜里,她壓根也沒看過他。這回在明亮的燈光下,這才看到他后背那猙獰的傷疤。
“我的天,這么長的疤。當時是不是很嚴重?”
傷疤凹凸不平,像條蜈蚣蜿蜒在他后背。從左肩一直劃到腰部,而且看傷疤的形狀就知道應該非常深。她看著都覺得驚心,他當時該有多疼。
“很疼吧?”他沒說話呢,她伸手去摸他后背。女人帶著薄繭的手輕輕觸摸,酥麻的感覺瞬間從傷疤上傳遍了全身。他渾身一個激靈,利索的往旁邊挪了好幾步。
“別亂摸。”
他好像臉紅了是不是?洛蘭狐疑的歪著腦袋去看他,被他再次歪著身子躲了開來。可是躲開了正臉,卻是讓她看到了那發紅的耳朵。
“咯咯、”她低低的笑起來。
“笑什么?”他聲音帶著羞惱。
“開心,所以就笑了啊。”
男人轉頭看她一眼,她之前已經洗漱過,因為常年干農活臉上皮膚沒身上白,可健康的膚色搭配她明媚的五官一點不遜色,大眼睛望著他的時候好像帶著鉤子。好吧,也許人家眼睛里沒鉤子,是他心里生了鉤子。
抬手拉熄了屋里的燈,他動作飛快的脫了衣裳上床。新婚小夫妻正是激情四射的時候,洛蘭被遷戶口的喜訊沖擊的連腿疼都忘了個精光。
小兩口一番深入交流,感情更加好的蜜里調油一樣。翌日男人帶著準遷證跟她一起去了大隊,兩人進村正趕上上工時分,王老婆子站在路邊好像在故意等她。看到她們兩口子一起出現明顯一楞,停住了要上前的步伐。
眾人心中都好奇,有那嘴快的已經開口問:“洛蘭,這咋還帶著男人一起上工啊?小兩口感情真好。”
王老太就聽不得這種話,急不可耐的在一旁大放厥詞。“好啥好,結婚了她還得在大隊上工,跟之前還不是一樣。”
洛蘭冷哼一聲,也不低調了。直接開口打嘴:“我來遷戶口。你們見支書了嗎,在黨支部啊還是在家里?”
“你說啥?”王老婆一副吃驚受不了的表情,“你要遷戶口了?”
一旁的女人也驚訝的問:“這是要成城里人了?”
洛蘭含笑跟女人說:“對啊。農轉非呢。”
老婆子,我氣死你。多的話不用說,她這一句肯定的說出口,王老婆哆嗦的比昨兒更厲害。雙目無神神情瘋癲,臉上像笑又像哭。
旁人才不理會她什么樣,跟洛蘭交好的已經開始出言恭喜。“好福氣啊,我就說你長的這么好,這命也一樣好。”
“我幫你去找支書去。洛蘭姐恭喜啊。”
“哎,王老婆子你這是咋地了?”
正說要幫忙找支書去,王家老二從那邊一過來、就看到王老婆一頭栽倒在了地上。男人喊著娘趕快去扶,看人渾身哆嗦嘴歪歪著,抱起就往家走。
大隊黨支部辦理戶口遷移,正趕上農忙上工時節,這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大隊。一時間羨慕有之嫉妒有之,但再沒看笑話可憐的人。
“周青山,你弟弟的事兒?”
“別急,很快你就能看到結果。”
“最近好像要變天?我看街上到處都是標語。”
“嗯。”
第二十三章
“瞧瞧人家, 一個人從婆家出來,自己修整好窩棚自己過。如今更是嫁了好人家,以后再生個孩子,這小日子誰看誰不羨慕。”
“可我怎么聽說她那男人身體有問題, 生不了孩子呢。要不也不會跑農村來找對象。”
“是嘛?”
“聽說是這樣, 可看著沒瞧出哪兒不對。”
人們對于八卦謠言總是十分熱衷,尤其對這種不太好的更加感興趣。自己的好事固然讓人高興, 旁人的傷疤也能讓有些人幸災樂禍。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這女人得到消息后當晚就跑去了王家。
這時期沒有后世的電腦網絡, 同市區遷戶口非常簡單。有準遷證拿來,這邊立馬蓋章。拿著戶口遷出到市區, 當天就落好了戶。看著新出爐的戶口,同時給的還有這個月的各種票。
“哎呀, 我以后也是吃供應的人了。”
“你先回家,我單位還有事, 晚上我爭取早點回來。”
洛蘭擺手:“忙你的去, 不用管我。”
戶口遷了, 工作也有了眉目,一時間家里喜氣洋洋的。回家時她買了一袋子白菜,上回只有兩顆根本不夠腌, 這回多弄些腌酸菜。
“呀, 老周家兒媳婦回來了?不是得去上工嗎, 怎么這個點回來?”
“今兒不上。”
多余的話也不說,簡單四個字打發走了想窺探八卦的鄰居。推著車子到自家門口, 婆婆聽到動靜從屋里出來。
“腌菜嗎?”
“嗯, 我跟你一起腌。我腌的酸菜可好了,從來不會壞。”
“那我給你打下手。”
婆媳倆合作腌酸菜, 這時期沒溫室大棚,冬天基本就是蘿卜白菜。這些不腌制好儲存不了太長時間。白菜整顆或者半顆腌制,芥菜直接整顆來,要吃的時候撈出來再切。
“媽,你之前腌的辣蘿卜也好吃的很。”
“我腌的多,怎么也夠吃到過了年。”
婆媳倆忙著腌菜,中午對付一口拉倒。晚上洛蘭做的晚飯,周俊慧進門看她在廚房,探進腦袋跟她講話。
“嫂子,晚飯吃什么?”
“稀粥窩頭,酸辣白菜。”
“好了嗎,我來盛飯。”
“白菜出鍋就齊活。”
周俊慧幫忙盛飯,洛蘭炒好白菜端著進了堂屋。飯桌上婆婆吃飯有一搭沒一搭的,她開口關心的問什么情況。
“媽,你是不是不舒服,還是腌菜累著了?”
女人抬起頭,神情從迷茫轉為安撫。“沒,我就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可能是藥的副作用。”
聞言周青山也將視線移向母親:“以前也這樣嗎,沒聽你說過。”
“有時候會這樣。”女人安撫的笑笑,故作輕松。“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沒胃口。你們吃吧,我等會兒餓了再吃。”
她一米六的個子只有八十多斤,已經屬于非常瘦。平時吃飯就不多,這怎么還一點兒胃口都沒有了。不吃飯怎么行啊。
女人說著起身離開了飯桌進了自己房間,洛蘭轉頭小聲問自己老公。“一直就胃口不好,還是吃藥后才有這種情況的?”
周俊慧回答她:“之前也吃的不多,但沒這么瘦。后來、有一段時間她基本就不怎么吃,看了醫生吃了藥后還是有些食欲了。”
“要不,再帶她到醫院看看吧。”
周青山默默點頭:“大概還有十幾天的藥,我盡快抽時間帶她去醫院。”
市區的醫院治不了,這病得去省城專門的醫院治療。幾人說話非常小聲,可再小聲就坐同一個飯桌上的周俊芳還是聽的到的。她平日里就話少,尤其洛蘭這個新嫂子進門后更甚。但此時周俊慧明顯發現了妹妹的不對,不禁伸手碰了下她胳膊。
“啊、”就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她驚的居然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你怎么回事,神不守舍的?”
“我、我、”
周俊芳今年讀高三,面對眾人的目光明顯的驚慌。“我吃飽了,你們吃吧。”
這明顯是躲著不說,周俊慧當著哥嫂的面沒問。等吃完了收拾完睡覺了,姐倆在屋里單獨待著,她才開口問話。
“說吧,到底什么事兒?”
“我、”周俊芳一副闖禍的樣子,一抬頭看到媽媽從那邊過來了。趕快用眼神跟媽媽求救“媽、”
周媽媽望著倆閨女:“什么都別說了,趕快睡覺。”
周俊慧問:“媽,到底什么事兒啊?”
“沒事。”看大閨女一副不罷休的樣子,她開口多說了一句。“就是些閑言閑語,不用放心上,更別跟你哥嫂說。”
這個啊,周俊慧松口氣。“讓她們說吧,什么時候讓我嫂子聽到,看不懟死她們。”
“好了,快睡覺吧。”
翌日洛蘭早起做飯,剛進廚房婆婆也跟著進來了。兩人剛想開口說對方起得早,小姑子周俊慧也出現在門口。一家四個女人,一大早仨都出現在廚房。這情況應該是高興吧,仨人全都樂的笑起來。
洛蘭先開口:“你們回去再睡會兒,今兒我做飯。”
周俊慧到:“還是我來做,我中午還得帶飯呢。”
婆婆跟著說:“我歲數大了覺少,你倆回去睡吧,我做早飯。”
仨人爭著做,互相看看又噗呲笑出來。最后爭論一番讓周俊慧做早飯,洛蘭回去也無心再睡回籠覺,干脆將衣裳拿出來一大早坐在院里就洗了起來。
周俊芳有早自習,下課回來時看到院里已經晾了好多衣裳,她轉頭看看嫂子,想夸嫂子能干,卻話到嘴邊沒說出口。跟洛蘭還不是太熟悉,她對著生人已經是膽怯。
“俊芳回來了?”洛蘭將晾好的床單撫平整,開口對她說:“有要洗的衣服沒,拿出來我一并洗了。”
“沒。”乖乖的回答了話,正想走呢又返回來說了句:“謝謝嫂子。”
“一家人不用客氣,而且你都沒讓我幫你洗呢。別跟我客氣,如果有的話就趕快拿出來。”
“真的沒有。”
女孩說著咬著下嘴唇害羞的跑回了屋子,洛蘭在身后笑著搖頭。這姑娘也太膽小了吧,跟小兔子似得。倒是十分可愛,瞧著讓人心疼。
周俊慧端著做好的飯從廚房出來往堂屋進,她打量了一下這姐倆。大的性子如火,長的也是濃眉大眼十分大氣。小的比姐姐低一些,個子嬌小長相也是那種柔柔的樣子,一開口怯生生的。
“真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低低自言自語一句,她將盆里的水倒了后洗手進廚房。周俊慧準備的飯盒沒蓋好,她走進了一眼就看到里頭的食物。小米飯用雞蛋炒的,黃楞楞的小米合著黃楞楞的雞蛋,用碧綠的韭菜點綴。這飯看著好看,聞著香氣撲鼻。
這姑娘這是給自己開小灶啊,還是在外頭有情況?她當嫂子的倒不會跟小姑子爭這點兒吃的,畢竟之前她倆帶的都一樣。但女人敏銳的感知讓她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小姑子今兒搶著自己做飯,絕不會是簡單的嘴饞。
系統:有情況。哎,哎,你這吃瓜第一線可不能落下哦。
洛蘭:有積分什么都好說。
系統:你這個女人,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市儈的宿主。
洛蘭:你見過幾個宿主?
系統:……
洛蘭:啞巴了?
系統:吃瓜,吃瓜,賺積分哦。
將飯盒默默蓋好,她到堂屋吃飯時什么都沒說。等吃完飯周俊慧去上班,周青山在屋里擦鞋,看到她要走,開口說自己送她。
“等我一分鐘,馬上就好。”
周俊慧明顯慌了一下,但很快回:“不用了。你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我自己都走習慣了,再說也沒多遠。”
洛蘭的工作得下周一去找領導,如今她暫時在家待業。看這情況就大方開口:“要不騎我的吧。我這幾天沒事,不用車。”
“不用了,我都走習慣了。”依舊是拒絕,說完她提著飯盒快步出了門。
周青山沒想那么多,妹妹不用他送,他自己弄好后騎車上班。洛蘭被系統催著出門,周俊慧已經走了有幾分鐘,它著急的生怕漏了重要瓜瓜。
系統:你倒是快點兒啊,墨跡什么呢?
洛蘭:周青山還沒走,我跟上去不被人懷疑嘛。
系統:這回可以跟了,你快點兒出門。
真的是,好像火上房一樣的催。洛蘭也沒在廚房收拾,周青山一走她也跟著出了門。沿著小姑子上班的路線往前,一路上都是上班上工的人,可卻是沒看到小姑子人影。
系統:讓你墨跡,跟丟了吧。
洛蘭:你別急,她上班至少得走二十多分鐘,如果一路都沒看到,那說明沒情況。
系統:哎呀,要是在單位里才接觸,那你進不去吧?
洛蘭:你才想到啊?
系統:還說我,你還不是一樣。
洛蘭:行了,如果我白忙一場,下回我就不這么積極了。
系統:你威脅我?
洛蘭:你多心了。
不知不覺居然跟這個系統斗起了嘴,本來一路走的快還有些累,這么一打岔也不覺得累了,有這么個活寶陪伴一天挺歡樂。
系統:哎,前頭那個是不是周俊慧?
洛蘭:是。她那是被誰帶著?是個男人吧。
系統:當然是男人,穿著男人的衣服指定不是女人。這個時期可不是后世,沒什么中性風。
對方騎著車,洛蘭原本就走的像小跑,這回更是要起飛的節奏。沿著周俊慧后背那側飛速前進,想從側面看到這倆的臉。
系統:你出來該騎車的。
洛蘭:還不是被你催的,你好意思埋怨。
系統:不過你這速度也挺快,這路不好,他們騎車也不快。哎,哎,追上了。我看到那男人的臉了。
二八大杠,男人騎著周俊慧提著飯盒坐在后座。在家還泛著愁的女人此時滿臉都是笑,望著前頭騎車的男人眼神溫柔。湊近在他后面說了什么,他在距離單位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住了車。
周俊慧下車,男人沖她笑笑后騎車先走。她擺擺手自己提著飯盒走在后頭,微風拂過吹亂了額前的碎發,她迎著照樣掖頭發的動作是平日里沒有的風情。
系統:為什么要在單位不遠處分開走?
洛蘭:好問題。
系統:所以你知道嗎?
洛蘭:你覺得呢?
系統:哎,哎,宿主你最近飄的厲害哦,對本系統居然一再使用反問句。
洛蘭:所以呢?
系統:啊,啊,哇、
洛蘭:別吼,吵死了。
系統:小心我克扣你的積分。
洛蘭:那瓜你就別想再吃。
好吧,簡單一句輕松拿捏。系統癟著嘴到角落耍自閉,洛蘭看它那嘴巴都完成了一條弧線,不禁感覺好笑。這個系統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像小孩子一樣挺好玩的。
來的時候急追快趕的,返回的時候她走的不緊不慢。抬頭看看路邊已經開始飄著落葉的大樹,一棵楓樹葉紅如火,頭頂一行大雁排隊掠過朝南飛,在這涼爽的秋日她第一次有了欣賞風景的心情。
系統:你都不好奇周俊慧為什么瞞著大家她的事兒嗎?
洛蘭:肯定是有隱瞞的理由啊。
系統:你覺得會是什么?
洛蘭:我怎么知道。
系統:你這么閑情逸致的,我還以為你成竹在胸呢。
洛蘭:別急。吃瓜不就是一點點吃嘛,一口氣都塞進嘴里會噎著的。
系統長嘆:好吧,你有理。
吃瓜途中欣賞了秋日的風景,等她閑情逸致的回到家,婆婆已經將廚房都收拾好,此時正坐在院里曬被子。今兒天氣好,曬曬被褥的潮氣,冬天用起來更舒服。
婆婆手里拿著笤帚,一邊掃一邊輕輕拍打,讓棉花更加蓬松暖和。南屋女人之前挨了懟,好幾天都沒來找她聊天,今兒又欠欠的轉了過來。
“她嬸子、吃過飯了?”
“嗯。”
“你家兒媳的工作給落實了?”她說完看對方沒回應,湊上前繼續道:“嫂子,不是我多話,我這都是為你好。你那兒媳之前嫁人四年都沒開懷,是個不會生養的,你們被人騙了。”
婆婆的性子就是溫吞人,遇到旁人說這話氣的不行卻不知道怎么回懟。她這廂還在組織語言,對方已經再次開口。
“你家青山之前受傷是不是很嚴重?哎呀,外表看不出啥來啊。是不是因為這個所以才將就找了這么個農村的二婚頭,還不會生養的女人。”
“不是。”婆婆急了,這閑話都說到她跟前了,怎么也得表達自己的意思。“我兒子沒事,我兒媳婦、也沒事。你別聽她們瞎說。”
“你就別給她們藏著掖著了,外頭都傳遍了。之前青山相親人家女方不樂意,還不都是為這個嘛。你兒媳婦一個農村二婚頭還不會生養的女人,所以不介意他。唉,好歹湊成了一對。你們想抱養男孩還是女孩,我給你踅摸啊。”
“不是、你說這些……”
“哎呀,咱都一個院兒的,跟我還瞞啥。唉,青山真是可惜,立功提干了,可卻落下這么大的……不過這也沒啥,如今也結婚了就好。可惜這……”
“你這一口一個可惜,一口一聲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遭了多大難呢。”
就這么說話的工夫,外院好幾個鄰居都過來了。洛蘭從院外進來,一開口大家的目光全從婆婆那移到了她這兒。婆婆看到她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她給婆婆一個安慰的笑。
“周家媳婦,我們不是說你家閑話,你別多心。”
“是,我們都沒壞心,你別惱。小媳婦剛嫁到這兒來,跟大家處好關系要緊。”
“這可真是,一個個跑我們跟前看笑話是吧?”她臉上帶著冷笑,語氣不善。“我知道你們在外怎么說的,別她娘的來這裝好人。”
地圖炮先轟了一遍,她才不在乎是不是將鄰居都得罪了。就這種欺負人的鄰居,得罪了以后還清凈點兒。而且這種事大部分都是拿捏住了她婆婆的好性子所以來取笑,她作為周家下一代兒媳,第一回 就得強硬的懟回去,不然日后有的欺負。
“我們這結婚不到一個月呢,一個個在外傳我們倆有毛病有問題。人說啥你們說啥,咱們都住的不遠,都是鄰居,但凡晚上聽過窗根,那也不至于還信了這胡話。”
之前還被懟的氣呼呼呢,她后頭的話一下子吸引了所以人的注意力。大家一時間不生氣了,全都豎起了八卦的耳朵。這小媳婦膽子夠大啊,這種話都敢說。
“青山媳婦,這么說青山沒傷著那啥?”
南屋老婆問出這話,所以人的目光全看向了她。洛蘭翻了個大白眼,給她們一個你這問題就是白癡的表情。
幾個女人看到她這鄙視的表情卻沒生氣,一個個那眼神全都是戲。沒說話,卻已經表達了千言萬語。
看來傳言是假的啊。
我早說是假的了,青山看著就沒問題。
這么好的結婚對象讓別人撿漏了。
南屋老婆子嘴最多,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還不死心,依舊開口:“那,你們打算什么時候抱養孩子啊?”
洛蘭將視線移到她身上,這回直接伸手指著她,單單對她一個人開火。“我們剛結婚你就來問這種問題,你他娘的欺人太甚。來,來,你是想干架是不是。今兒姑奶奶跟你一對一,讓你一條胳膊。簽了生死狀,打死誰算誰倒霉。”
她擼胳膊挽袖子的沖這對方就上去了,那架勢嚇的南屋老婆子趕快就往后退。她婆婆看這情況下意識想拉架,上前一步沒動手又退了回來。交給兒媳處理,她這軟柿子就別摻和了。
“周家媳婦,你這是干啥?”女人側著臉看后頭,腳下不停的慢慢往后退。“我都是好心,你可別誤會。”
“屁的好心。”洛蘭一口淬地上,“我給你預定了火葬場,擔心你死了排不上隊,你是不是點頭哈腰謝謝我?”
一句話說的她臉上發了青,呼吸急促起來。“你這媳婦咋說話呢?”
“你他娘的也知道這做法不好?你跑我一個剛結婚的面前說給我抱養孩子,你他娘的跟直接罵我有什么區別。要不是看在你年紀大的份兒上,姑奶奶今兒打不死你。”
“我、”
“滾。”厲聲喝罵后伸手指著她鼻子:“再敢上門來欺負人,姑奶奶我一腳踹死你。欺負誰呢你,以為我是那好欺負的?窯嶺大隊打聽,聽聽我洛蘭是什么人再上門不遲。不然踢到鐵板,崴了腿你可沒地哭。”
幾個女人被她連珠炮一樣的話給崩懵了,一個個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好幾步。之前周家俊慧就夠厲害了,沒想到這個新媳婦更厲害。看來以后跟周家來往得掂量著些,不然被這小媳婦給罵個沒臉,那可太難看了。
“你、”南屋女人吵架也挺厲害,可洛蘭這架勢卻是震住了她。她幾個兒女都不在身邊,看洛蘭擼胳膊挽袖子的她心里底虛。生怕真的挨打,可這么被罵走又覺得太沒面子。哆嗦一陣后,還是開口給自己找場子。
“這么厲害有什么用,你要能大肚子生一個出來,我做鄰居的送你一丈二新布做小棉被。就怕你沒這個能耐。”
“呸、”洛蘭開口淬她,“當誰稀罕你那新布呢。姑奶奶生得起養的起,用你在這給我上眼藥?”
不接茬還回懟的霸氣側漏,南屋老婆子干氣沒了招。諷刺、激將、利誘,一句話用了三招。不論是脾氣不好被激將,或者是被利誘都可能進入她的圈套。偏周家這新媳婦那一個都不進,既沒跟她動手更沒受她利誘。
“生不出來你才這么嘴硬的吧?”
繼續諷刺刺激你。她這話一出,鄰居們臉色都變了。這話可說的重了,洛蘭不會真的動手吧。南屋老太可是一身毛病,會不會被訛上?大家全都瞪大了眼睛吃瓜,系統也緊張的關注著事情走向。
“你家兒女難道是剛結婚不到一個月就生出來的?”
好,此話一出吃瓜群眾的臉色都亮了。這話回的妙啊,既堵住了她的陷阱,也沒上當跟她動手讓她有訛人的機會。
“說啊大娘,你家孩子是不是剛結婚一個月就生出來了?”東屋媳婦早看不慣她,開口就挖苦。
“哈哈、這可是稀奇了啊。哪吒是懷了三年,生出來是個球。這懷一個月就生的,不知道生出來是個什么東西?”西屋媳婦也跟著一起,樂呵呵的說風涼話。
“哈哈……”
“放屁,你家孩子才一個月生出來呢。”
吃瓜群眾的哄堂大笑讓南屋老婆子臉色漲紅,轉頭就回懟那倆人。她平日里為人刻薄小氣,鄰居們沒誰跟她真心要好的,這倆就是跟洛蘭婆婆交好,說話自然也向著周家。
“哎呀我可沒那本事,最快也得十月懷胎。不像你能耐,一個月就能禿嚕一個。”
“一個月生的,那是什么種啊?玉米、谷子、最快的蘿卜也長不出來啊。”
“哈哈、”
一下子矛盾轉移,大家面對她你一言我一語的全都是戲弄之詞。你不是會諷刺嗎,跟誰不會似得。自己射出的箭落到了自己身上,難受的她大張著嘴渾身哆嗦。
洛蘭看她開始這樣,懟完她拉著婆婆就走。吃瓜群眾看她們都走了,也都懶得再搭理這個唱獨角戲的。圍著的人很快散了個干凈,她一個人哭了一氣看沒觀眾,也只能爬起來自己回了家。
晚上周俊慧一下班就在街門外聽說了今兒的事兒,聽聞南屋老婆被嫂子給懟熄火了,頓時開心的往回走,院子里提著飯盒蹦跳著唱起了歌。先跑去了哥嫂住的耳房,發現沒人后又出來去了廚房,果然洛蘭在這里做飯。
“嫂子,你今兒真長臉。可惜我沒親眼看到。”
洛蘭回頭,“你家跟南屋老婆子是不是有什么過節?”
嗯,我在如此熱烈的夸你哎,你居然這么冷靜的分析問題。周俊慧楞了一下才轉化了思緒,先是搖頭,然后又點頭。
“你這又搖頭又點頭的什么意思?”
“要真說過節吧,我覺得算不上。可要是不算過節吧,好像是發生過小摩擦。”
“說說。”
系統:快說,快說。
“一個院里難免的用晾衣繩啊,用水的池子、還有院子什么的。但你知道媽的性子,一貫都是讓著的。之前她閨女在家的時候因為耷在咱家這邊繩子上的衣裳掉了地,跟媽吵過架。”
“就這?”這也太雞毛蒜皮了吧。鄰里之間這些都不算事,也只有那種吹毛求疵的人才會在這種事兒上找茬。
“她找茬,我跟她吵的架。后來弟弟出事她說風涼話,我跟她打了一架。她想訛我,又說腿疼又說胳膊疼。”
“看來今兒是故技重施啊。”
“這人心可壞了,總之你當心。”
“知道了。”
“姐,姐、”倆人正說著話,周俊芳急火火的跑了進來。“孫童他家被紅袖章給抄了。聽說他爸被人檢舉了,現在家里一團亂。我回來的時候看到他家院里好多人。”
洛蘭還是第一次見周俊芳一次性說這么多話,卻原來是跟弟弟起沖突的孫家倒了。女孩臉頰紅撲撲的,大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
“走,看看去。”周俊慧要去看熱鬧,同時還拉上了洛蘭。“這小子跟岷山是同學,不知道跟我們岷山的事兒有沒有關系?走,過去瞧瞧什么情況。”
洛蘭身負吃瓜系統,這種事兒自然不會錯過。今年開始這種事兒好幾起了,但孫家這事兒她估計跟周青山脫不了關系。孫童就是那個暗地里砸板磚的人,要弄他先扳倒他的靠山。他爹倒了,那些被威脅不敢出來作證的同學,應該就不怕了吧。
孫家距離她家不遠,都在一條街上。她們到的時候外頭已經圍了好多吃瓜群眾,老遠就聽到里頭吵吵把火的。吵架聲,哭聲,砸東西的聲音,外頭還有吃瓜群眾的議論聲。
“孫廠長這回被下放到哪兒了?哎,他什么情況?”
“不知道。聽說是被舉報了,這不正搜查呢嘛。”
周俊慧拉著洛蘭往里擠,兩人穿過吃瓜群眾進了院里。此時的孫家已經亂成了一團,洛蘭在人群中搜索,很快找到符合的人。高個子少年,面對紅袖章滿臉陰鷙,被一個女人緊緊的抱著。
“別沖動。你乖乖的,讓媽媽省點兒心吧。”
“媽你放開我,我看他們敢把我怎么樣?”
一個紅袖章轉身,面對他滿臉不屑。“小屁孩子還挺倔,關你小子幾天看你還老實不老實。”
“別跟他一般見識,孩子小不懂事。”他媽媽陪著笑臉說好話。
紅袖章跟他其實都差不了多少,但比他更加囂張。孫童被媽媽用力桎梏著,面對這些暗自咬牙,卻沒再敢多說什么。
他爸爸已經被關了起來,等待審判。孫童看著有些落寞有些氣憤,雙眸猩紅牙齒咬的咯咯響。身旁有人在小聲議論,中心點就是他。
“打架斗毆還偷東西,就仗著他爸給他收拾爛攤子。這回他爸這樣,看他以后還囂張不?”
“沒看見發狠呢,要不是他媽摟著,估計敢跟人打起來。”
“他倒是上啊,他這回要是上了我還覺得……”
“滾、”搜查結束了,之前被媽媽桎梏著的孫童沖著吃瓜群眾大吼。把所有的負面情緒全發了出來,抬手撿起了定悶棍,沖著眾人指著。
“再不滾別怪我不客氣,打死一個少一個。小爺反正不想活了,你們誰樂意陪的就在這兒別走。”
話音落地他揮舞著頂門棍作勢打人,嚇的吃瓜群眾們紛紛往后退。洛蘭拉著周俊慧也往后,這種時候沒必要跟他對上。
孫家被搜查,吃瓜群眾那是里三層外三層的。此時被他這么一趕大家都出了院子,一個個隔著院墻依舊議論紛紛。
“這小子真是個混不吝,他老子都下放了還這么囂張。”
“打架斗毆他出了名的,咱們這條街的孩子有幾個沒挨他欺負的?要我說啊,就該把他也弄農村去。”
“聽說開始下鄉了,以后高中畢業都得下鄉去。”
“我聽說獨生子不用去。”
“我家兒子就是獨生子。”話題逐漸跑偏。
“人家所說的獨生子是只有一個孩子,可不是你家這種。你家五個閨女一個兒子,一共六個呢。要是學校畢業安排不了就業,那都得下鄉。”
“啊?那、”
“那這孫家小子很快就得去農村了吧。”
“這小子去了農村會不會也是一霸?”
“不會吧。強龍不壓地頭蛇,他一個外來的咋也不敢在人家本地囂張。”
孫童將人趕出了孫家大院,他能關上大門隔絕眾人的身影,卻無法隔絕這無處不在的聲音。聽到這些話語氣的他牙齒咬的咯咯響,提著頂門棍就要出門,被他媽再次死死拉住。
“別再惹事了。”
他奶奶顫顫巍巍,今兒著實被嚇住了。一下子失去了兒子這個靠山,她也瞬間老了好多。開口畫風也不一樣了,不再順著慣著孫子。
“孩子聽話。你爸不在,聽你媽的吧。你爸臨走不是讓你聽你媽的話嘛,乖啊,別鬧了。”
“啊、”
外頭人都聽到了這聲帶著怒火的大喊,洛蘭和小姑子對視一眼轉身離開。周俊慧十分高興,一路上主動跟洛蘭說話。
“之前他老欺負岷山,我因為這個還跟他差點兒打起來。哎,這小子真混,打起架來什么都敢上手。”
“他從小就這樣?”
“可不。他家就他一個男孩,從小被家里人慣的。有一次把岷山額頭都磕破了。”說著她聲音開始低落:“最后那回,學校說跟岷山發生沖突的沒有他。我其實挺懷疑,可是沒證據。小屁孩們誰都不說,一個個看見我們就跑。”
“也許這回就有人說了。”
“嫂,你什么意思?你是說我們現在去找當初那些人,好好查查這事兒到底跟他有沒有關系?”
“你別管了。如今你哥回來了,萬事有他呢。”
“嫂、”周俊慧壓低聲音:“這事兒是不是你跟我哥合計做的?你們都知道什么,難道岷山真的是孫童害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別問,小心你哥訓你。”
“什么嘛。都是一家人,要是給岷山討公道,那我這個當姐姐的也該出份兒力。”
“如果需要肯定會說。”
周俊慧在她這里沒得到什么有用線索,晚上不死心的又跑去問她哥。周青山在屋里看書,聞言抬起頭,目光冷靜神情淡定。
“狗入窮巷也會拼命反擊,你這個時候別給我惹事。”
“哥、”周俊慧拉長了聲音。“那你告訴我,弟弟的死是不是真是孫童做的?”
“你不用知道,我會給弟弟討個公道。”
話說到這里,周俊慧嘆口氣不再追問。從小她就最佩服哥哥,當年弟弟出事父親失蹤,獨留她們母女三人,她去找學校幾次沒達到自己的結果,后來更是被人趕出來,當時真的是無力。后來母親又病了,她一個人一下子面對這么多事情,幸好哥哥轉業回來了。
“哥、你跟嫂子好好的。”
周青山回頭,雖然不知道妹妹為什么忽然這么說,他還是默默點頭。洛蘭是他自己相中的,那么爽利膽大的姑娘,想到她臉上表情都柔和不少。
“趕快去睡吧,別忘了給媽倒水,讓她吃藥。”
“知道了。”
第二十四章
父親失蹤, 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妹妹退出去后他合上書又開始想這些,媽媽的病跟弟弟的死父親的失蹤都有關系。給弟弟討回公道,找到父親,如果他能做到這兩樣, 也許媽媽的病自然就能好。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洛蘭洗漱后從屋外進來, 伸手去拿雪花膏。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禁開口問。
“在想我爸。”
“你去失蹤的地方找過嗎?”
“找過。”周青山嘆口氣, 不明白為什么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沒結果, 一點兒線索都沒有。”
“只能是拜托當地公安查找了。”
“備案了。”
“要是能找到, 要是活著回來,也許媽的病就好一大半。”
兩口子想到一起去了, 周青山皺著的眉頭舒展了一些。媽媽的病是他陪著去看的,醫生說這是心病, 他弟弟已經回不來,這是無可挽回的。但如果家里再添新成員, 人的感情有了寄托, 也許能好一些。
父親已經失蹤這么長時間, 母親應該有心理準備,就算消息是壞的應該也能接受。如今是得給弟弟討回公道,如果家里能再添新成員就更好。如果沒有, 那就用別的方法添一個。
男人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看的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干嘛, 我又不是紅燒肉。”
“你工作有著落了,我明天陪你去單位。”
洛蘭一下子來了精神, 自己主動跑他身邊。“什么崗位?”
“婦聯。”
“婦聯?婦聯是干什么的?”
“跟婦女有關的工作,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在婦女中作宣傳,維護女性合法權益。比如女人被欺負, 都是可以找婦聯的。”
“這個好。工作吃瓜兩不誤。”賺兩份工資哎,實在是為她量身打造的一樣。
“吃什么瓜?這個季節吃瓜要拉肚子的,應該吃蘋果。”
“哈哈、”
“笑什么你?”
她笑的打跌,撲倒在他身上。平日里身形靈活的男人在床上嬌軟易壓倒,那是全然不反抗,甚至主動配合。
“唔、”所有的聲音被他堵在了喉嚨里,不大的小屋發出曖昧聲響。夜晚無星無月一片寂靜,等云散雨收,兩人才收拾完躺著繼續說話。洛蘭今兒興致高睡不著,拉著也不許他睡。周青山好脾氣的躺著陪她。
“婦聯工作可能經常要下鄉,有些人嫌辛苦,我覺得你應該沒問題是吧。”
“這算什么辛苦啊。哎,如果那種男人打老婆的,歸不歸婦聯管?”
“應該屬于吧。”他也不太確定。“但這種事兒肯定屬于女人去求助才能管,不然就是家務事。這樣,你明天好好跟著婦聯的大姐學,不懂的多問。你也初中畢業,寫什么東西也可以,跟大姐學學格式就行。”
“哦,好吧。”
家有喜事兩口子都很開心,晚上睡的晚了些。翌日一大早洛蘭全家第一個起床,興奮的比上早自習的周俊芳都早。等小姑子從屋里出來看到她都驚了一下。
“嫂子、”
“早上好。”
“好。”
“要上學吧,快走吧。”
周俊芳看嫂子這么高興,她也好像受感染了一樣腳步輕快。她媽起來的時候洛蘭已經在做早飯,婆媳倆在廚房里嘮起了家常。
“媽,你是不是很想念青山他爹?”
“是很擔心。也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兒,懸著讓人擔憂。”
“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寬心等待,也許很快就有好消息。”
“昨兒聽說孫家出事了?”
“嗯。”洛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等著吧,多行不義必自斃。”
“孫家那小子很喜歡暗下手,這種陰狠的人……我那時候就老說岷山跟他少接觸。小時候一起玩我就看到好幾次他暗中使絆子,伸腿讓人跌倒,打架時背后下手。”
“聽鄰居們說了,好多都吃過他的虧。”
“可不是。這附近的孩子哪個沒挨過他的打。前院丟了家里養的狗,有人說是他偷的。幾個人在野外燒火給烤了,狗皮都還在那兒。追的時候都看到他了,沿著小路跑回了他家。可他奶奶非說他不在,死活不認。”
“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們家就這一根獨苗,從小他奶就什么都順著依著,說一不二的。更小的時候如果在外頭玩吃了虧,他奶能在路上攔住人家孩子讓他打回來。岷山跟他同歲,我一直就告誡離他遠點。”
婆婆說著聲音變低,好像自言自語。“岷山出事,那幾個孩子中沒他。學校和同學是這么說的。”
廚房不大洛蘭就在她身旁,自然聽到了這些。伸手輕輕拍拍她肩膀安慰:“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岷山在天有靈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過日子。”
“怎么就趕一起了呢?怎么就摔一下就要了命呢,他爸也不見人?”
洛蘭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寄希望于以后她得知所有的真相后放過她自己。這事兒不是她的錯。
“別再責怪自己。你就算當時選擇去找同學家長理論,結果也不一定會變。說不定那些孩子變本加厲。他們已經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頑劣的孩子不是家長能壓制得住的。也不是家長可以跟在身后一輩子保護的。”
再次開口勸慰,婆婆聽完長嘆一聲。很快周青山也起床過來,她假裝讓婆婆幫忙拿東西支走了她,小聲的跟老公商量。
“告訴媽真相吧,不然她一直在自責。”
“等下一步我把那小子弄進去再告訴她。”
如果知道自己的兒子是被人背后下黑手致死的,而那個下黑手的還沒受到懲罰,她說不定又會受刺激。洛蘭聽老公這么說,她想想點頭贊同。
“用不用我幫忙?”
“不用。你剛進單位,人際關系復雜,忙你自己的吧。”
“你送我去嗎?”
“當然。我陪你辦入職手續,送你去單位。”
吃完早飯看婆婆情緒很正常,她們放心的出了門。單位里周青山陪她辦理了入職手續,人事部的大姐開玩笑的說他是五好丈夫。
“平時看著挺冷淡,沒想到很細心嘛。放心,我會照顧她的,你安心工作。”
“謝謝劉姐。”
“不用這么客氣。”
周青山走了,洛蘭被劉姐安排到了她的位置。普通的寫字桌,木頭椅子,單位里頭每人一個。
“這是咱們的工作內容,你先自己看一下。今兒咱們要下鄉做宣傳,你留守啊還是跟著一起?”
“聽領導安排。”
不錯,這女同志情商挺高。劉姐默默一笑,正想說什么呢,門外進來好幾個。倆女人一個男人。洛蘭驚訝的瞪大了眼,沒想到婦聯居然還有男同志。
劉姐歲數最大,估摸這有四十左右。那倆女的比她年輕,但也都是三十左右的歲數。仨人進門之前應該在聊天,推門進來的時候話音才落。
男人本來在跟一個女人講話,他個子高面對女人低著頭,臉上表情非常柔和。身穿一身中山裝,口袋里還非常時髦的插著鋼筆。
“放心,多大點兒事啊,我幫你擺平。”
“那謝謝主任。”
娘呀,洛蘭被女人這嗲嗲的聲音弄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個年代會撒嬌的可太少見了,簡直堪比動物園里的國寶。
被喊主任的男人進了辦公室,一抬頭就被站在角落里的洛蘭給吸引了目光。此時劉姐就站在洛蘭旁邊,他的眼里卻再也沒了旁人。
發絲如墨,梳成倆辮子盤于腦后,發尾一條手絹和零星散落的發絲增添了整體的靈動。鵝蛋臉肌膚細膩,眉目如畫。她穿了件印花的襯衫,那面料垂順有光澤,背著光好像能吸收太陽光似得在發光。
“領導,這位就是新來的同志。洛蘭,二十四歲。”
劉姐的話將他從愣神中驚醒,他臉上瞬間掛上大大的笑。絲毫沒有領導架子,上前一步主動伸出了手。
“你好,你好。我是咱們婦聯主任,我姓劉。”
洛蘭在農村是不懂這握手的禮節的,但她在城里見過旁人如此。此時稍微愣了一下就禮貌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跟個陌生男人握手,她輕輕一碰意思一下就收了回來。
“領導好。”
還沒感受到呢已經抽走了,劉主任眼底閃過一絲失落。“我見過你照片,你本人長的更俊。”
這個時期的人非常含蓄,這種當面就夸的行為讓洛蘭有些不爽。但面對領導她什么都沒說,單位里簽到后跟著劉姐下鄉。
“洛蘭同志,你第一天來,不如讓旁人去吧。這回去的地方很偏,路不好走。”劉主任展現他的關心。
“沒關系的領導。我農村出身,多難走的路都走過。不是問題。”
其他倆女人明顯的不想去,劉姐徑直帶著洛蘭出了門。“我騎車帶你吧,路不好走的時候你下來咱們推著車走。”
洛蘭回:“我也有車。”
劉姐此時也看到了她的車子,沒想到這個剛來的小媳婦居然有輛嶄新的坤車。“那行,咱們各騎一輛,這樣更快。”
兩人騎車下鄉,劉姐將包固定在后車座。從市區這段路還挺好,劉姐并排跟她走這,開口跟她說這回的情況。
“上頭的文件,宣傳婦女要獨立,能頂半邊天。這個嘛咱們去了找當地婦女主任,她會配合工作。還有一件事兒,她們大隊一個姓許的女人,之前到婦聯求助過。這回咱們得回訪一下,看事情什么結果。”
“她求助的內容是什么?”
“家暴。被男人打的身上全是傷,我們讓當地婦女主任調解過,不知道結果如何,這回算是回訪。”
“哦。”
洛蘭輕輕應一聲,上頭下發的文件是年初的,看來這工作還沒有落實到位。或者說宣傳就是得一遍一遍重復,讓大家形成固有印象才行。
兩人騎車沿著大路走,十幾里后劉姐停了下來,左瞅瞅右看看,好像在確定路線。這里距離洛蘭她們大隊不遠了,附近她非常熟悉,于是開口問這回去哪個大隊。她以為主任說偏僻,那估計還得繼續往前二十里,那里已經位于山里頭,是整個市區最偏僻的地方。
“劉姐,咱們去哪個大隊?”
“窯嶺大隊。”
“那不就是我們大隊嘛。”她伸手指指前頭:“往前一截右面岔路,下去不到三里就到。”
“啊?你是窯嶺大隊。”
“對啊。主任說去的地方很偏僻,我們大隊應該不算偏僻吧?”
聞言劉姐冷笑一下,將車子騎到她身旁小聲說:“等時間長你就知道了。”
這還有什么神秘的?洛蘭有些疑惑,但她剛來跟人家都不熟,等以后熟悉了自然有人跟她說八卦。今兒那倆女的和主任瞧著就有些說不出的感覺,而且那個主任也太那啥了。
“劉姐,咱們婦聯怎么會是個男人做主任啊?”
“沒有規定必須是女性擔任,他是去年空降來的。”
能說的劉姐也會說,兩人騎著車很快到了岔路口,她用眼神詢問是不是這個,洛蘭回答是,點頭在前頭領路。
“我們大隊人口多,事兒也多。可我之前怎么從來沒見過婦聯的人下訪?”
“婦聯人少,要管整個縣幾十個公社。那么多大隊,難免有顧不到的。但你們大隊之前是來過的,大概你沒印象。”
“哦,這樣啊。咱們先去哪兒,大隊黨支部還是你說的那位女同志家?”
“我不知道那位女同志家住哪里啊。”
“你知道她夫家姓什么嗎?外地嫁來的我可能不知道對方姓名,但只要知道她夫家姓什么,我估計能知道是哪家。”
“姓黃,排行老四。”
“那我知道了,跟我走吧。”
原來黃老四媳婦曾經求助過婦聯,這小媳婦夠勇敢聰明的了。可惜這個時期的家暴只要不出人命都只是家務事,婦聯也只能規勸、調解。并不解決根本問題。
一路上地里全是著忙收莊稼的社員,進了村子后碰到一個相熟的人挑著擔子在轉運玉米。看到是洛蘭,熟稔的跟她打招呼。
“你咋回來了?”
“有點兒事。對了,我走這段日子,有沒有見黃家人吵鬧?”
“好像沒有吧。收秋呢,都忙的要死。回家洗洗睡覺,沒關注過。”
“行,你忙你的。”
黃家距離她前夫劉家不算遠,都在一條線上。她過去的時候外頭有幾個老的不能下地的在曬太陽,其中就有她前婆婆。
王老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手邊放著跟棍子,應該是她用來支撐做拐杖的。看到青春靚麗的洛蘭騎著自行車到了近前,她那手控制不住的開始哆嗦。
洛蘭沒看她,徑直進了黃家院子。一進門開口喊:“黃老四,在家嗎?”
院里靜悄悄的沒人應,她沖劉姐搖搖頭,兩人退出了院子。出來時兩人并排推上了自行車,一個老太好奇的問洛蘭。
“洛家閨女,你這是跟誰一起啊,找黃家媳婦有啥事?”
“大娘,這樣的。我如今在婦聯上班,這是我們婦聯的同事。我們來黃家回訪,看黃老四有沒有再犯渾。”
“哎呀,你這是有工作了。”幾個老太太關注點全在這兒,渾濁的老眼滿是羨慕。“真能耐啊,如今完全是城里人了。多好,這么俊俏還騎著洋車子,真有本事。”
“哎,哎,當心。”
猛然一聲喊,居然是王老婆子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她滿臉驚詫不敢置信,伸著手指著洛蘭卻說不出話來。手里的拐棍咣咣鐺鐺的也不知道想干嘛。她站在原地渾身哆嗦。一開口跑風漏氣的,吐字不清。
“洛、洛蘭、”
她干著急說不出話來,已經有一個看孫子的老太過來扶她。“行了快坐下吧,你都中風偏癱了還犟啥。真是的、你家仨兒子已經在推脫不想照顧你們老兩口了,你還找啥事兒啊?忽然站起來嚇我一跳,再摔倒也許就沒命了。”
老太太跟她是姐妹,這話語口氣十足十的數落。她年輕時就不積德,跟親戚關系非常惡劣。妹妹如今愿意看顧她,估計也是幾個外甥拜托的結果。看顧是看顧,但那眼神那語氣那臉色,讓王老太羞憤欲死。
知道洛蘭就在不遠處,她嘴里發出破碎的啊啊聲,□□里一陣濡濕。感覺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將腰更加彎起來,生怕被妹妹發現。如果發現了她明天就不會答應照顧自己了,那她豈不是得被兒子鎖在那只有一個小窗戶的黑屋里。
洛蘭回頭看了一眼,劉姐低聲問:“什么情況?”
“惡人自有天收。”
“什么意思啊,好好說說。”
反正也閑來無事,洛蘭將事情跟她簡單說了下。“她老伴跟大隊一個寡婦不清不楚了十多年,被當眾抓住后一激動癱了。她?自己氣的。”
“那他們現在歸誰贍養?”
“應該是輪流。農村老人沒有生活能力了,一般都是這種方法。”
老大老二媳婦看著很聽話,實際那倆從進門起也一直被她欺負著,如今終于她沒了自理能力,落到了她們手里。這倆都不是善茬,她那苦日子且等著吧。
老四媳婦最軟,年紀也最輕,受她磋磨最狠。曾被她欺負的差點去跳河。這小媳婦看著軟乎,實際也學會了妯娌那一套。不是以德報怨的人。
倆人說話走到了大隊黨支部,等了大概半小時大隊下工,婦女主任得了信沒回家直接來的這邊。她跟洛蘭本就認識,此時說話也就隨便了些。
“黃老四啊。”婦女主任嘆一聲:“沒再見兩口子吵架,應該沒事了。”
劉姐回頭看洛蘭,“咱們中午的時候過去瞧一眼?”
“好。”
跟婦女主任傳達了上頭的精神,中午的時候兩人出去到黃家。兩人進門,屋里兩口子好像在爭執。黃老四那打慣的手,這些日子又有發癢的趨勢。抬頭看到洛蘭進來,嚇的他不僅收回了手,更是下意識的往后躲。
“黃老四同志、有話好說,夫妻間可不行動手。”劉姐義正言辭,黃老四看著她身后的洛蘭,下意識的點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動手,我、我、我真沒動手。”
系統:狗男人的毛病到底怎么才能徹底改?
洛蘭:聽到我進了婦聯應該就好了。
系統:會嗎?我怎么感覺夠嗆。
洛蘭:打賭,輸了賠我五百積分。
系統:你這胃口越來越大了。
洛蘭:看來是沒底。
系統:賭就賭。
“哎,洛蘭你怎么不說話?”
她在跟系統扯皮,劉姐已經說了一車轱轆的話。看黃老四好像一直在關注她身后的洛蘭,隨即轉身推了洛蘭一下。洛蘭沖她笑笑,越過她往前走。她倆站在屋子門口,她這么往里進,可嚇壞了黃老四。
“洛蘭,洛蘭,你別過來,別過來。”黃老四瞬間被電擊的控制給支配,嚇的一邊說一邊往后躲。渾身控制不住的發抖,抖到甚至尿了褲子。
“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放過我吧。”
“黃老四同志,我只是跟你禮貌握手,這是基本禮節,你慌個什么勁兒。”
“別,別,我真的再也不動手了。再也不動手了。”
看他被洛蘭嚇成這樣,劉姐萬分不解。她處理過很多家暴事件,每次都是氣憤不已。可這回,怎么看著莫名有點兒好笑。好舒服的感覺,讓她真的笑出了聲兒。
黃老四被洛蘭逼到了墻角,他嚇的順著墻出溜到了地上。想抱著頭用保護自己的姿態,可又生怕洛蘭,于是就那么蹲著抬頭仰望。
許家兄弟倆,如今一個看不清一個說是羊癲瘋。他媳婦至從跟洛蘭接觸后就有了那個東西,稍微一觸碰立馬讓人渾身發麻。不,不止是麻。他說不清那種感覺,想想就讓人恐懼。有洛蘭在他媳婦才能那樣,所以他早推測出那能力跟洛蘭有關。
“洛蘭,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洛蘭就那么居高臨下的望著他,“我現在在婦聯工作。保護婦女兒童,是我們婦聯的職責所在。像你這種就是典型的傷害婦女,歸我管。”
男人抬著頭,愣了大概有一分鐘。然后終于回過神。“我保證,我以后再也不欺負婦女。再欺負婦女,就讓我,就讓我出門摔死,吃飯噎死。”
“發誓的話,還是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更有說服力。”
“我、我發誓,以后再敢跟媳婦動手,我天打、”在洛蘭的視線下,他繼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記住你的話。”
“記住了,記住了。”
天打雷劈,許家兄弟可不就是在她那兒被閃電劈成那樣的嘛。這個實際的說法讓他渾身發麻,疼痛感好像深入了骨髓。要是惹惱了她,她把那東西給了他媳婦,那他……也許哪天被雷劈死。想到這他嚇的直哆嗦,終于明白他大嫂說的做人留一線是什么意思。
“老四媳婦,他要是下回再朝你抬手,記得通知婦女主任,她會聯系我們。”
“謝謝。我知道,我會的。”
出了黃家門,劉姐還在感嘆在疑惑。“哎,洛蘭你怎么鎮住這個家暴男的?他媳婦說娘家回不去,她根本沒退路。離婚不可行,那只能調解,可我們調解過依舊不見效。你到底是怎么鎮住他的。看他今天這樣,以后應該不敢再動手。”
“沒什么,他自己心里有鬼。”
也許這是人家的什么秘密武器,劉姐也就不再追問。既然來求助的人得到了滿意的幫助,她倆就再次回了大隊。中午本來想召集婦女開會,可大家忙著收秋,她就將文件交給了婦女主任。
“有時間跟女性們多宣傳,讓大家有自我保護意識。別傻乎乎的任人欺負而不敢反抗。”
“好,好,我抽時間一定把工作落實到位。”
兩人在大隊簡單吃了一口,返回到市區已經下午四點。單位里劉姐給領導匯報工作,洛蘭在一旁沒多說話。
主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當著劉姐什么都沒說。下班臨走啊他喊住了洛蘭,說是有工作要談。
洛蘭指指墻上掛著的鐘表:“領導,下班時間過了。有事兒明兒再說吧。”
她說完不待他回答,輕輕一笑轉身走的毫不拖泥帶水。皮鞋踏在地上踢踏踢踏的聲音傳來,被新員工拒絕的領導臉上不是不悅,反而一臉興致盎然。
“有個性。”
洛蘭騎車回家,正值下班的點,三人先后進了家門。婆婆已經做好了晚飯,進門就能洗手吃飯。一家人圍坐一起,婆婆關心的問她工作情況。
“挺好的,媽您放心,我能勝任。”
周青山也開口說:“因為她之前獲得過好幾次榮譽獎,所以才安排她進的婦聯。蘭兒也有文化,她性子也爽利,做這個沒問題的。”
“那就好。”
丈夫如此夸贊,洛蘭忍不住心花怒放。原來他對她評價如此之高,低沉的嗓音喊著她的乳名,讓人心里暖暖的。
吃了飯婆婆堅持不讓她洗碗,“我在家閑著,你們上班的人這些都不用管。都去洗漱,然后睡覺去。”
好吧,婆婆一番愛護之情她受了。她拿自己當女兒,那自己就拿她當媽。以后一定好好孝順。
晚上吃了粥,所以夜里起夜。半夜醒來她看看時間兩點十八,她起床的聲音非常輕,不想吵醒旁邊的老公。
嘎吱、忽然的聲響從外傳來,好像是廚房那邊。她不由的豎起了耳朵,然后又聽到一聲。聲音非常輕,可暗夜里太靜了,還是能捕捉到。
拿了外衣披上。她躡手躡腳的出了屋子。屋外黑咕隆咚的夜色正濃,她這邊距離廚房也就幾米,這么近的距離什么都看不清,但她再次聽到了聲響。輕輕的,有人在挪什么東西。
有小偷?她暗自抄起頂門棍,躡手躡腳的靠近。等她到了廚房門外,透過打開的房門,敏銳的感到的確有人。
黑影也非常警覺,發現有人后從窗戶一躍而去。洛蘭提著棍子就追,此時周青山也已經起來,二話不說朝著黑影追去。
“別跑。”
這個院子晚上是關大門的,洛蘭還在想對方應該是跳墻頭進來的,那黑影已經穿過開著的大門揚長而去。
顧不上思考大門為何是開著的,兩口子追著黑影一路狂奔。倆人速度都不慢,奈何這一帶全是大雜院。環境復雜,很多只能容一人的小巷,還七彎八拐。
黑影跑出去后就進了一條小巷,一下子沒了影兒。兩口子分別到附近查看,全都無功而返。再次退回了這邊。
“看清是誰了嗎?”周青山問。
“沒有。太黑了,只看到個黑影兒。”
“他進的是咱家廚房?”說著他往回返,腳步加快。“走,先回家再說。”
城里是有點燈的,廚房里拉了下燈繩,燈泡應聲而亮。兩口子仔細觀察有什么不對,找了半天沒發現。
洛蘭開口說:“連剩飯都沒有,他到底跑廚房來做什么?要偷東西也該進堂屋或者咱們住的耳房啊。”
“也就水缸里這半缸水了。”
“水能干嘛啊?難不成誰還敢下毒。”
周青山沒接話,她被自己給嚇出了一身冷汗。“誰啊這么膽大妄為?這可是咱一家人做飯要用的水,這是滅門呢。”
“別嚷,等我找人化驗后再說。”
出了這事兒,兩口子也無心再睡。將水缸里的水全倒騰出來,然后又提了兩桶水將水缸仔仔細細刷洗干凈。
兩口子在這邊忙著,婆婆天不亮也已經早起。“干啥呢,咋天不亮就起來了?”
洛蘭笑笑回:“沒事,睡不著了就起來了。媽你回去睡吧,早飯我做。”
“不了,我也不睡了。今兒起的早,那咱們蒸包子吃吧。”
“行,咱們一起做。”
沒跟婆婆說,擔心她受刺激。可是家里又不放心,洛蘭默默望老公一眼,男人沖她搖搖頭。等婆婆去端發的面團后,男人才開口講話。
“白天應該沒事。看對方的行事作風屬于暗下手的,還不至于膽大的大白天來家里。”
“孫童?”
“不確定。我這邊找人不太順利。物證全被銷毀,這事兒得有足夠人證才行。”
洛蘭沒再多說,等婆婆進來后她借口肚子疼上廁所出了屋子。外頭剛剛露出魚肚白,她一大早跑去了高中校門口。
之前那倆明確說不會出面給她做證,但此一時彼一時。那會兒大環境是那種情況,如今變的可謂翻天覆地。校長都被放倒了,這幫學生們還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此時不禁后悔當初該跟蹤一個的,如今不知道地址只能守株待兔。如今學校里上課不穩定,也不知道那幾個會不會來學校?
擺在她面前的就這一條路,她也別無選擇。拿著個筆記本站在校門口不遠處,吸引了許多同學的側目。
早自習時間,眼看校門口人越來越多,她也在人群中忙亂的搜尋著。這世上就沒有撬不動的人,大環境加上她給出的價碼,她相信那倆會出面的。
對了,還有校長。他家里也許也是突破口。
她拉住一位老師模樣的男同志,溫柔的開口問:“請問,您知道錢校長家住哪兒嗎?”
男老師上下打量她,不認識啊。看年紀應該不是學生,難道是新來的老師?“你是什么人,找校長做什么?”
“哦,我是他家遠房親戚。好些年不走動了,不知道他們搬家住在哪兒。”
“這樣啊。”男老師看她穿衣體面,臉面柔和,開口給她指路。“喏,他家就住那一片。九棟五十三號。”
“謝謝。”
“哎,你等等。”
洛蘭道了謝就準備要走,男人又出聲喊住了她。“你知道他家出事了嗎?”
“不知道啊。他家出什么事兒了?”
男人欲言又止,左右看看。這個點街上人很少,還不到上班的時候。“沒事,你去了就知道了。”
“哦,謝謝。”
再次道謝她轉身離開。校長家出什么事兒了,她當然有耳聞。這段日子亂的很,別說校長了,好多都被那些H衛兵給拉下馬。
根據他給的地址她很快找到了地兒,校長家距離學校并不遠。門口還貼著大字報,一看就亂哄哄的。大門開著,她進去后迎面碰到一個女人。
“哎,你找誰?”
“我找錢校長。”
“錢校長不在家,他被關在小黑屋呢。”
“那他家里都有誰?”
“他老婆孩子唄。”
“謝謝大姨,勞煩問一下他家住哪個屋?”
“喏,東屋三間,還有那邊東耳房。”
“謝謝大姨。”
洛蘭嘴非常甜,女人很爽快的告知了她。三步兩步的到了東屋,她掀起門簾來輕輕敲了下房門。
屋里一個女人坐在椅子上,聽到動靜渾身一激靈,站起來回頭的時候臉上明顯的驚慌。說話聲音非常客氣,帶著絲絲恐懼。
“你找誰?”
“您是錢校長的愛人吧?”
“我、我們要離婚了。”
“你別怕,我不是H衛兵。”
聽她這么說,女人總算安定了一下。緩緩深呼吸一口,看著她手里提著的袋子。那袋子不只是什么材料,不透,看不到里頭的東西。
“我可以進去說話嗎?”
“可以,請進。”這種時刻,可不敢得罪人。不然任誰一句話都能壓死已經不堪重負的駱駝。
洛蘭進屋坐下,將手里提著的袋子放在了小幾上。時間寶貴,她也不拐彎抹角。將袋子里的掛面和雞蛋拿出來,她開門見山。一說周岷山的事兒,女人立馬就明白。看來這世人她知道。
“你是想讓我家老錢揭發孫童?”
“對。最好能告訴我那幾個目擊的同學,人證多捶的死。”
家里正遭難,東西全被收走了。女人也正需要物資,不然今兒早上的飯都夠嗆。她還琢磨能跟誰借呢,這事兒就找上了門。
“老錢估計不會說。但我來,這事兒我聽他說過,我還見過孫童他爸爸。”她眼睛看向了那些東西。
“嫂子、那可說好了。”
“你放心。”
反正都是一腦袋罪名了,虱子多了不咬。揭發還能戴罪立功。將事情全扣孫童他爸頭上,本來也是他上下打點將事情隱瞞壓下的,如今也該是讓事情水落石出的時候了。而且看這女同志的樣子估計會去找知情同學,那些之前能壓下,如今卻是肯定要出來說的。
女人滿口應承,但洛蘭并未將所有都壓她身上。從這里出去后再次到學校門口守株待兔,這回非常順利的等到了那個男同學。
“哎,你又來賣筆記本嗎?”
“不是。”
跟男同學進了條小巷,她將事情一說,上次還咬死說不會出面做證的人,這回居然興致盎然的說他來出頭。
“我去告發孫童,作證的多的是。我們好幾個呢。但、”他說著笑了,眼神中已經帶上了貪婪。不用再具體,洛蘭自然知道何意。
從兜里拿出一個筆記本,硬皮封面,印著科幻飛船的封面。男孩眼眸一亮,伸手就要去拿。她抬手閃開,對上了男孩疑問的臉。
“我出五本,你先辦事。”
“好,我去找個伴兒,到時候這五本都是我們的。”
“最好人多點兒,這樣更有說服力。”
“可是、”
“同學,這不是一錘子買賣。”
“你以后還會有好東西?”
“對,可以交給你賣。”
“行,你等著。我馬上就找人。”男同學說著就要走,都跑出小巷了又返回來。“我們下回哪里碰頭,什么時間?”
還挺在行,洛蘭輕笑回:“老地方,今晚九點。”
“好,你等我消息。”
洛蘭今兒得上班,辦完事她趕快返回家。她這一走兩個多小時,回去后老公婆婆全好奇的望著她。
“上哪兒了?”
“出去走了走。”這么搪塞過去,等婆婆離開后老公再次開口問她。
“到底去干嘛了?”
“我找了倆當年的目擊者,他們答應今天去告發。”
“你找到人了?”
“嗯。你也找了吧,沒找到嗎?”
“正在說服中。”男人目光灼灼的望著她。“你用了什么手段?”
“好處。”
“嫁妝那么多,你哪兒還有錢?”
“我之前攢的啊。”
男人默默嘆一口,“等以后我還你。”
“跟我這么客氣干嘛,我們是一家人。”
男人默默點頭,心里記住了妻子的情。既然媳婦已經說動的關鍵人物,他這邊就該有些準備。早飯也沒吃,他拿了個包子出了門。
婆婆看兒子急慌慌的走了,開口問兒媳:“蘭兒,青山這是忙什么去了?”
“說是單位有點兒事兒,得早走一會兒。”
“哦。行,那咱們吃飯吧。”
第二十五章
洛蘭心里有事兒, 跟老公一樣拿著個包子出了門。這回她沒走遠,而是就近去了院里各位鄰居家。
她們這個院子住了四戶,她們住堂屋,東屋一家住著四口, 歲數都不大。媳婦很爽利的一個人, 上回還幫著她懟南屋老婆子來著。所以她先去了東屋。
“嫂子,吃飯呢。”
“哎, 洛蘭來了。來, 來, 吃一口。”女人說著話給她遞筷子。
“不了,不了, 我家蒸的包子。”
“你是有事吧?”
“嫂子昨晚聽到什么了吧?”
“是,聽到你喊別跑。我家這個還起床看來著。昨晚到底咋回事?”
“有人跑我們家了。我倆追著出去, 可沒追上。是這樣,我想問問昨晚咱們院里誰最后關的大門?”
女人轉頭看向自己男人, 男人回:“我關的啊。我昨晚上二班, 下班時十二點多。回來她給我開的門, 進來后我關的。”
“確定?”
“確定。我親自關的這我能不知道嘛。”
她半夜追人的時候是兩點多,而他回來時已經十二點多。這個點下班已經是最晚,再就是上夜班的, 那得早起才能回來。
她將視線轉到她家倆孩子身上, 一對女孩大的十一、小的六歲。倆孩子神色好奇, 但在媽媽的眼神壓制下沒亂開口。但眼睛清澈,除了好奇沒有其他。
那晚上是誰給開的門呢?
“咱們院門用的是插銷拴, 外頭用工具是扒拉不開的。”男人開口提醒。這院門關系著整個院子居民的財產安全, 誰也不想讓本就不富裕的家雪上加霜。
“走吧,我跟你一起, 咱們把院里人都集合起來問。”
“不用了,我自己去問的好。”問指定問不出來,但可以察言觀色。
“那也行。”
東屋一家四口沒任何破綻,基本可以排除。接下來她準備去南屋,剛出東屋迎面看到南屋老太在院里。她手里提著水桶,但站在東屋門不遠處。
“我、我去打水。”慌的不用洛蘭開口,她自己已經先說話。這可不符合她一貫作風,之前的沖突兩家已經斷交,好長時間都不說話的。
“大娘、你昨晚幾點睡的?都說人歲數大了瞌睡少,您睡眠還好吧?”
“好、挺好。”
“沒聽到什么動靜?”
“沒有,我啥也沒聽到。”
這話,回答的著急忙慌。說著還時不時偷瞅她,洛蘭注意到她手里的水桶在晃,視線往上,兩條胳膊全在哆嗦。
此時西屋里的鄰居聽到動靜也出來了,西屋住的也是一家四口。這院子住的大部分都是廠子里的職工,平日大家關系還是可以的。
“昨兒你家咋了,我聽見你喊了一嗓子。我沒出來,隔著玻璃看你倆好像追什么人是吧,出了院子。”
“嗯,我家遭賊了。”
“哎呀,這哪兒來的小偷啊。咱院子可多少年太平沒事。昨晚院門沒關?我記得我關了啊。老許上二班,他下班回來沒關門?”
東屋老許也出來了。“關了。誰知道怎么回事。”
大家在這兒議論紛紛,南屋老太婆站在那兒好像終于緩過神了。“沒丟什么重要東西吧?”
“沒。”
已經基本鎖定目標,昨晚的事兒看來不是單獨,是有人有預謀的作案。周青山已經報了案,等待水缸里的水檢驗結果后再做定奪。
她婆婆聽到動靜出來,默默的站在堂屋門口看著。洛蘭跟她解釋只是遭了賊,家里沒丟東西,她也就很好安撫。
“我白天在家,看來以后得更多注意。”
吃完飯洛蘭上班去,家里有婆婆看家。因為記掛著家里的事兒,她上班上的心不在焉。今兒領導要求她寫一份報告,她從檔案室翻出之前的報告來先看。
“洛蘭,你報告寫完了嗎?”主任再次催。
“馬上,再給我十分鐘。”
男人面露狐疑,不相信她一個新來的就只是看了看之前的報告,自己就能寫出來。今兒這明顯的是刁難她這個新來的,因為劉姐有事請假不在。
辦公室另外倆也不相信她能自己完成,可結果就是她將所有的資料整合后,按照之前報告的格式和用語,寫出來了。
主任看完有些不敢信,這甚至都不需要再怎么多改動。洛蘭看他沒事了,轉身從他辦公室出去。她上學時最擅長的就是仿寫,資料都給她了,仿寫有什么難的。
“主任,我家里有點兒事兒,單位要是沒什么事兒的話我能不能早走一會兒?”
沒為難住,男人此時已經變了態度。面容非常溫和,秒同意。“可以,你有事先走吧。”
“多謝領導。”
不到十一點她從單位出來,到老公單位找他,被告知他出去辦事了。辦事、辦什么事兒?
“哦,對了嫂子。昨兒那些H衛兵來過,想找科長麻煩。”
“后來呢?”
“其中一天叫孫童的好像跟科長有過節,是他帶的人來。可科長沒把柄讓他抓,最后不了了之了。你們當心,那個孫童看著不是個省油的燈。我們廠長已經被關了。”
“知道了,多謝。”
原來昨兒孫童已經率先發難,只不知這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背后有人?
————
昨兒帶著兄弟們風光的孫童,今兒去的是同學家。曾經喜歡暗下手的人,如今在這個反轉的時代也開始浮出了明面。
看著曾經的同學被欺負的只能躲在一旁哭,他那陰暗的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對同學父親極盡侮辱之能事,那目光還挑釁的望著同學。光是這樣還不夠,還得挑撥離間。
“許同學,你整天跟他在一起,應該最知道他的陰暗事。這時候可是你大義滅親檢舉揭發的時候,你可得戴罪立功啊。”
在墻角站在的許同學身形消瘦,咬著唇什么都不說。他緊握著拳頭,在用全身的力氣抵抗。他知道自己這樣也許會被孤立,這種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劃清界限。孫童就是這樣,不僅跟他爸劃清界限,而且昨兒還帶頭批評他爸。
“真的不說嗎?你想當狗崽子。”
許同學不反駁,但也不順從。眼睛看向自己父親,平時一家之主的父親此時已經被打的嘴角流血。他什么都不能為父親做,唯一的就是閉嘴。
孫童臉上全是囂張,哈哈大笑著手里拿東西打人。瘋子,這就是個瘋子。以前在學校就看他不順的同學此時更加厭惡他,可在這樣的時候他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著這個瘋子跟著那些社會上的瘋子一起發瘋。
“我檢舉、”
“我揭發、”
仨人忽然進來舉手,領頭的那個以為這仨是要檢舉揭發姓許的,頓時停止了動作,讓他仨進來。結果這仨一開口,事情出乎他預料。
“孫童不能進隊伍,他是個殺人犯。”
另一位女同學舉手附和:“對,孫童是殺人犯。我親眼看到的,他這樣的人不能進隊伍。”
“對,我也看到的。他暗中拿轉頭砸了周岷山同學,他是殺人犯,不配進隊伍。”
大家的目光全轉向孫童,剛還囂張達人的他此時滿臉灰白,完全沒料到事情會這樣。他以為那事兒早過去了,怎么還能在這么關鍵的時候爆出來呢?
“沒有,我么有。”
男同學繼續揭發:“殺人犯肯定不會承認,但我們都是親眼看到的。當時這事兒被壓下了,不信你審校長,他什么都知道。”
許同學本來滿臉傷痛呆呆的,此時一躍也站了出來。他其實什么都沒看到,但此時卻是跟著一起去推那個讓他恨的雜碎。
“對,我也親眼看到的,孫童用板磚暗殺了周岷山同學。”
“對,他爸爸恐嚇我們讓我們做假證,說周岷山同學是自己摔的。其實根本不是摔的,是他暗中拿板磚砸的。”
“周岷山同學就是被砸死的,當時公安做了檢驗,說致命傷就是后腦勺那一下。”
孫童不知是嚇的還是怎么,剛興奮的臉已經轉的比白紙還白。指著幾個同學猶自想做垂死掙扎。
“胡說,你們胡說,你們冤枉人。”
許同學被仇恨憤怒沖了腦子,完全不怕。第一個上前跟他對峙。“還想不認是吧。可惜,紙是包不住火的。當時在場的同學很多,我當時害怕躲在墻后看的非常清楚,你想賴也賴不掉。”
他們敢來就不怕,現在是什么時候了,也該你這個平時霸凌同學的受到該有的懲罰,還能讓你這個壞人繼續興風作浪嘛。一個個據理力爭。那女同學掏出一支筆做證物。
“喏,這是他爸硬塞給我的,讓我不要說。他爸還威脅我們要是會說出去的話就開除我們,讓我們沒法上學。”
“殺人犯不能進隊伍,必須清除殺人犯。”
說著又來幾個,大家一起舉手。這幾個之前就躲在外頭,看事情已經差不多了才進來。這么多人一起檢舉,孫童當即就被五花大綁了起來。上手的就有許同學。
“孫童,你等死吧你。”
剛還囂張跋扈欺負他爸的人,此時已經淪為了階下囚。許同學滿臉恨意,對自己臨場發揮非常滿意。
————
洛蘭下班有些晚了,彼時孫童早已被關了起來。她騎車繞路到孫家,發現他家門口站在好多人。她下車走入人群,不用特意問,已經從大家的議論中明白——孫童被抓了。
“如今說是特殊時期,給關在拘留所,但現在歸G委會管。”
“下午公審呢。審好幾個。”
“他到底干啥了?”
“聽說是暗中殺人。”
“不會吧。他一個小孩子,怎么敢的?”
“誰知道呢。說是在學校里做的,之前被壓,如今有同學檢舉了。”
“學校?哎,去年那誰,我媳婦她們廠同事的弟弟好像就是在學校出的事兒。”
大家還在議論,洛蘭已經騎車離開。她剛進大門,迎面碰到南屋老太出門。老太急慌慌的滿臉焦躁,看到是她后神情一縮。
“大娘,你這是急著去哪兒啊?”
“哦,我聽說孫、那邊好像……”
“你說孫童啊,他已經被抓了。”看老太更緊張了,她故意靠近湊到對方跟前:“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誰要是跟他沾上,那可是完蛋。聽說鼓勵大家檢舉揭發,揭發有功。”
老太冷汗都下來了,神情恍恍然嘴唇哆嗦。眼看心理防線已經在崩潰的邊緣,洛蘭又加了一碼。
“他這一被抓,在人家手里一用手段。就他那小身板,估計什么都得招。到時候給他幫忙的可要倒霉了,說不定得陪著一起挨槍子。”
“啊?那可咋辦啊。”
“揭發檢舉啊,將功補過。”
“哦。洛蘭啊,昨兒晚上是我給開的門,可我是被他騙了。他說他是我兒子,我年紀大了也沒聽出來就給開了。”
“昨晚上是他啊。”
“對啊。我一個孤老婆子,也害怕他報復才不敢開口的。”
她這話,讓東西屋倆媳婦聽個正著。行了,這回人證也有,不怕她反口。死老婆子,居然聯合外人對付我們。這賬,咱們有的算。
如果只是鄰里之間發生些口角矛盾,那她也不會記仇,過去了就過去了。可這老婆子居然大半夜的放外人進來,其心可誅。
聽錯了?哼,你哄三歲小孩呢。
“大媽,那你趕快去檢舉揭發吧,別到時候被他反咬一口你是主謀,那可壞了。”
“哎,哎,我這就去。”
老婆子顛顛的跑去檢舉揭發,生怕慢了一步被人占了先。將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孫童身上。
騙門的是他、恐嚇她這個老婆子的是他、去周家的也是他。她只是一個可憐的被惡人欺負欺騙的老婆子。
“我說的句句屬實,都是他做的啊。”
系統:這甩鍋能力好像不太行。
洛蘭:別光顧吃瓜,今日積分先付了。
系統:放心,少不了你的。哎,下午你想辦法到現場去吃瓜行嗎?
洛蘭:積分?
系統:翻倍。
洛蘭:小氣。
系統:(咬牙)給你五倍。
洛蘭:成交。
查看下自己的積分,這一看驚了一跳。媽媽呀,一段時間沒看,原來已經這么多了嘛。好哎,為周岷山所花費的已經翻幾倍給她賺了回來。
為了積分,洛蘭下午申請去女同志家里做回訪。劉主任開口:“回訪一般都是兩個人一起。”
“可是劉姐今兒不在。”
“行、那你去吧。反正下午也沒啥事兒。”
這段日子天翻地覆正亂著,單位、學校都松松垮垮,她這理由很好的讓她擁有了下午的自由時間。
先去看公審,然后再回訪。事情她已經計劃好,從單位出來徑直奔向了公審現場。她來的正是時候,這里已經圍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吃瓜群眾。
“周岷山的確是孫童敲黑磚打死的,當時我被他爸威脅,所以才壓了下來,說是摔的。”
在這種父子反目的時代,互相傾軋的事情就更多。校長非常輕易的就說出了事實,而且把責任推給了孫父。一切都是他威脅,不是我要如此,我也是沒辦法。
孫父的批斗自然少不了,而作為始作俑者的孫童,當場就被人綁了起來。之前還是他的好兄弟,此時已經手拿鞭子開始施暴。
“啪、”
打人的年紀也不大,大約二十來歲。可下手是真狠,而且越打越興奮,一雙三角眼迸發出兇殘的光。孫童咬緊牙關忍著不吭聲,他最了解這個人。這人看著普通,實際最喜歡旁人喊叫,你越喊他越來勁。
“嗯、”到底還是沒忍住,一聲輕輕的出口,打人的那個更加興奮,眼睛都發了紅。
“殺人犯,就該當街被打死。”
洛蘭在人群中發現了婆婆和周俊慧,眼看婆婆快要暈倒,她趕快擠到了她們身旁,伸手將人扶住。
“你怎么帶媽來這兒了?”
婆婆搖搖欲墜,但搖頭強撐。“是我非要來的。”
“媽,回家吧。我扶您。”
婆婆渾身軟綿綿的無力,可還是掙扎著拒絕。“不,我不回。我要看著殺害岷山的人遭到應有的懲罰。”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們也就不再瞞你。可您一定得堅持住啊。別再自責,這事兒不是你的錯。”
女人沖著兒媳點點頭,她一貫害怕這種暴力的事情,可今兒她要看,她要看著那個暗中下手殺害她兒子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一個包庇罪犯,一個袒護自己的小崽子,一個年紀小小卻那么壞,拿磚頭砸人腦袋最脆弱的地方。這仨沒一個好鳥,看他們挨打她心里痛快。
“等一下,”孫童已經被打的見了血,這個時候周青山出現了。手里拿著一份報告。“孫童昨晚半夜潛入我家,給我家水缸里下毒。這是化驗報告。”
打人的男人接過看了一眼,他壓根不關注著報告細節,只周青山的話就讓他那血液再次沸騰起來。手里的鞭子高高揚起,猛的再次落到孫童身上。疼的他渾身打顫,肌肉都跳了起來。
“好啊,你小子簡直是個社會渣子。先是背地敲黑磚,再是暗夜下毒謀害人家全家。說,你小子還干過什么反人類的事兒?”
“沒,真的、”孫童渾身都在顫抖,疼的眼淚鼻涕流了滿臉。“沒有了。”
“呵、”男人冷笑,眼眸猩紅興奮又殘酷。“不說是吧,老子不信你不說。”
“啪、啪、”
“啊、你槍斃我吧,槍、啊……”
看著殺害自己兒子的人被打的求死不能,女人捂著嘴滿臉的淚。洛蘭和周俊慧扶著她,洛蘭沒見過小叔子所以很冷靜,周俊慧這個做姐姐的咬著牙一臉恨意。
“你也有今天,老天爺有眼啊。”
“啊、”孫童疼的又是一聲大喊,忽然他沖著人群大喊:“是她,就是她。是這個老婆子找我讓我對付周家人的。是她。”
南屋老婆子被嚇的下意識就想跑,可剛轉身就被人給提溜了回去。男人抓著她拖麻袋一樣給拖了回來。
“不是我,不是我。”
老婆子已經被孫童的慘狀嚇破了膽,渾身軟成一團。男人一松手她就摔在了地上,嘴里一個勁兒的說不是她。
“看你就不是好人。說,還干過什么壞事。年輕時有沒有搞過破鞋?”
好么,這人一開口就往這種事兒上靠,一看就不是好鳥。對女性抱有偏見的人,只能說他心里骯臟。這些日子洛蘭她們從來沒出來湊過這熱鬧,其實也是看不慣這些人。但今兒他們對付的卻是真正的壞人,看了還是解氣的。
“沒有啊,沒有。不是我、不是我、”
老婆子已經嚇傻了,語言邏輯混亂,表述不清。男人卻壓根不會再多問,直接用繩子將她捆了起來。
“歲數大了就別用鞭子了,這樣,你就好好跪在這兒吧。”
頭頂烈日跪著,老太婆嚇的渾身抖如篩糠。今兒因為有孫童這個殺人的爆出來,所以其他那些基本沒挨打。等天色漸漸暗下來這些人也開始收攤。其余人都放回家,等候隨時傳喚。
“孫童父子故意殺人,后又投毒害人,后天在南大溝挨槍子,大家到時候去看啊。我們是公平公正的。”這時期還沒有未成年保護法,殺人投毒哪一個都是死刑。特殊時期特殊的處理方式,讓后世人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的痛快。
大家走的時候一個個面有懼色,看看渾身是血的孫童心里害怕,又慶幸今兒有他頂著。不然他們不會這么容易過關。
孫童已經渾身是血,被解下來的時候走不了路。打他的那個男人抬腳踹他爸,“死人啊你是,背上你兒子一起走。”
孫家父子衣衫破爛,渾身是血,這慘狀讓周家人心里痛快。殺人兇手終于要伏法,岷山在天有靈應該安心了。
洛蘭發現自己被人緊緊揪著衣裳,一回頭看是周俊芳。女孩滿臉都寫著害怕倆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縮在她身后的。她輕輕拍拍小姑子胳膊安慰她。
“別怕。”
女孩俊秀的小臉揚起,故作鎮定點頭。“我不怕,他們是壞人,是害死弟弟的兇手。”
“對。壞人受到應有的懲罰,咱們該高興。”
“嫂子、南屋大娘會怎么樣啊?”
“關起來。具體不好說。”
“你們是周岷山的親屬吧?”
正說著話,沒注意剛才打人的那個什么時候站到了她們身邊。周俊芳看到他手里提著的鞭子,下意識的躲到了洛蘭身后。就連她媽和姐姐面對這人也有些怕。
“是。”
男人目光一直在追逐周俊芳,洛蘭不禁站在前頭擋的更嚴實。周俊芳軟綿綿小白兔一樣的孩子,可不能被這樣的男人給看上。可她不知道的是,這男人早在年初就見過周俊芳。
“哦,你好,我姓穆,穆云利。二十二歲。”
洛蘭伸出手:“你好,我是周岷山的嫂子。”
男人目光看向她身后:“這個女同志是周岷山的妹妹?”
“嗯。”洛蘭一手護著小姑子,一邊往后退了兩步。這男人眼神陰鷙,雖然極力在笑,但看他剛才表現和面相,都不是個善茬。面對老公的上前,她眼神示意他自己能行。
“你要沒什么事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也不待對方回答,她轉身護著小姑子就走,順帶還拉了一把周俊慧。周俊慧也非常有眼力見,趕快拉著她媽跟上嫂子。
家里幾個女人腳步飛快的離開,拐了彎走遠了,周俊慧回頭看了一眼。“看他打孫童是很痛快,可咱們可別跟他沾上關系。”
她媽也回頭,早已不見了那些人。看兒子就在身后,她膽氣也足了起來。“青山,離那種人遠些。”
說完女人又囑咐小閨女和兒媳:“你們也是,等看到那孫童父子伏法后,再也別來湊這種熱鬧。”
洛蘭和周俊芳都乖乖點頭。“知道了。”
南屋老太因為參與了投毒,晚上被關在了小黑屋。洛蘭她們回家時沒碰到鄰居,等她們吃了飯鄰居得到信都來了她們家。
“是真的嗎?南屋老太被關起來了?”
“她不是說都是孫童騙她,是孫童威脅她嘛,咋還給關起來了?”
周青山應付鄰居們:“不知道。孫童說是她主動找的他,讓他半夜溜進來害人。”
“啊、她那么壞?”
“誰知道呢,他們各有說辭。”
他在這邊應付著鄰居的八卦心,洛蘭趁著晚上的時間出去回訪。今天去的那家女人有工作,所以她才特意挑晚上。
婦女工作,大部分都是調解。去了正趕上兩口子打架,她一通忙亂,最后還是用電擊才成功讓男人住手,坐下聽她說話。
費了一晚上的口舌,男人終于答應不再跟媳婦動手。她從這家出來的時候時間有些晚了,她拿著手電沒走大路,而是挑那就近的小路走。
之前已經跟周青山說過她晚上出來有工作,但這時間晚了還是怕他們擔心,所以她腳步走的非常快。
手電筒晃一下,她好像看到有倆人抱在一起。那姿勢,是在接吻吧。媽媽呀,這是誰膽子這么大,居然敢當街接吻。這行為也是震了她的三觀,可那衣裳,怎么那么眼熟。
洛蘭:系統,那是不是周俊慧?
系統:是的。啊呀呀,好勁爆的瓜。周俊慧這是跟誰,是上回那個人嗎?
那倆已經發現了有人,拔腿就朝反方向跑,倆人腿腳還挺快,一溜煙的跑的沒了人影。洛蘭擔心小姑子做出什么糊涂事,關掉手電就在后頭追。
是不是小姑子,回家就知道了。她找不到那倆身影了,沿著小路一溜煙的跑回自家。院子門虛掩著,她自己推門進去依舊將院門虛掩。
沒回自己屋子,她進堂屋徑直去了倆小姑子住的房間。房間門開著,里頭一目了然。周俊芳坐著在看書,看她進來了放下書滿臉問詢。
“你姐呢?”
“出去了。”
“去哪兒了?”
“她說去同事家里有點兒事兒。”
婆婆聽到動靜從自己臥室出來,“怎么了蘭兒?”
“俊慧去哪兒了,怎么還沒回來?”
“是啊,這么晚了怎么還沒回來。她說去同事家有事,走了有一個鐘頭了。”
說著話周青山也進來,看她回來了也沒說什么。她沒抓到人,距離遠也不敢確認就沒說,自己到廚房打水洗漱。
“去回訪順利嗎?”男人提著水壺給她加了些熱水。
“應該還算順利吧,畢竟阻止了一次干架。”
“這工作是不是太瑣碎了?”
“沒事,女人的事兒嘛,就是婆婆媽媽的。”吃瓜有積分,問題表面都是沖突干架,但深層次的各家都不同。系統還是蠻感興趣的。
“你剛才回來急慌慌的,是俊慧有什么事兒?”
“剛才在路上碰到倆人,那女的我……距離遠我沒看清。”
“另一個是男人?”
“嗯。”說著她想起來今天去他單位,開口提醒:“聽你同事說那誰好像盯上你了,你可當心啊。”
說到這個,男人嘆口氣。“知道了。”
兩口子洗漱了沒有去睡,而是在堂屋等著周俊慧。沒多一會兒她回來了,進屋的時候輕手輕腳好像做賊。
“去哪兒了?”周青山一開口,嚇的她一哆嗦。
“沒,沒去哪兒啊。”
“剛才你嫂子在路上看到有一男一女,是不是你?”
“不是。我在同事家學織毛衣呢,嫂子在哪兒看到的人?”
看錯了?洛蘭再看她那衣裳,好像是不太一樣。她剛進門沒多久,對小姑子沒那么熟悉,也許真看錯了。
“就東面的小路上。我還以為是你呢,原來是看錯了。”
“我才不會那么不檢點呢,大晚上跟男人在路上干什么啊。”
“不是你就好。”周青山接著說:“去洗漱吧。”
她轉身去廚房打水,屋里周青山跟母親說話。“俊慧也不小了,媽你跟你的老姐們說說,看有沒有合適的給她介紹一個。”
“好,知道了。”女人嘆口氣:“青山,那個孫童真的會被槍斃吧?”
原來母親還在擔憂這個,周青山開口給她安慰。“肯定會的。”
“那我就安心了。這事兒你是不是早知道,你怎么知道的,為什么不告訴我?”
她說著神情已經開始激動,洛蘭趕快給她倒了溫水過來。“媽你別激動,我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受刺激。現在罪犯伏法,你該寬慰才是。”
女人說著就開始流淚,一晚上了她都在憋著情緒,不想讓孩子們擔心。可是心里太受沖擊,這股勁兒得泄出去才能安穩。
“我的岷山,終于可以安息了。”
“媽,您想哭就哭吧。”周青山聽醫生說的,激烈的情緒需要紓解,適當的發泄有助于病情恢復。
女人憋了一晚上的情緒在兒子這句話里徹底破防,拿著手絹捂著臉無聲痛哭。從孩子出事到現在,她無時無刻不在被自責所凌遲。到今天,兇手終于被揪了出來,終于要伏法了。
洛蘭兩口子無聲陪著,聽到動靜的周俊芳也從屋里出來。小姑娘就那么站著,拿著手絹哭泣的姿勢跟她媽媽簡直一模一樣。
洛蘭因為剛進這個家不久,所以情緒沒那么強烈。她默默的觀察著小姑子,周俊芳這弱柳扶風的模樣簡直像是一幅畫。這么脆弱又這么美麗,偏又趕上這么個時代。
“好了,別哭了。”
周青山起身安慰妹妹,周俊芳撲進哥哥懷里依舊在抽泣。“哥哥,你可要好好的。爸爸不見了,你就是我們的靠山。”
“嗯,哥哥會好好的。別哭了,你這么哭,媽那邊也停不下來。”
“嗯。”女孩擦擦眼淚,抽泣著走到媽媽身邊。“媽,別哭了。不是你的錯,你別再責怪自己了。是那人太壞了,他想學校里就經常暗中欺負同學的。大家都拿他沒辦法。”
母女倆抱頭痛哭,宣泄的是欣慰的淚水。洛蘭兩口子在一旁陪著,等安頓好這倆才出去回自己屋睡覺。
她撩起被子,脫衣上床。“你這小妹妹從小就這樣嗎?”
“嗯。膽子小軟乎乎的,爸在的時候特別疼她。”
“她今年高三了吧?”
“是啊。如今、該怎么安置她呢?現在一團亂,好多工作都安頓不了。”
“等畢業再說,別急。”
“嗯,還有快一年呢。她上學晚,過年就十九歲了。”
“怎么提年紀,難道你打算讓她嫁人?”
“沒合適的。”
“她長的這么好,學校里有沒有同學喜歡啊?”
“之前有同學給她寫情書,被我發現教訓了。現在應該沒了。”
“我就知道。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不吸引人。”
“今天那個男人,得注意。”
“你也覺得他是對俊芳有意?”
“那種人,不配我妹妹。”
“得多加提防。那種人不擇手段的,心黑手狠。”
“現在城里是他們的天下,實在不行讓俊芳下鄉去。”
洛蘭蹭一下坐起來,“你開什么玩笑。就俊芳那嫩呼呼的模樣,她下鄉怎么能行?風吹日曬的,她可受不了那苦。”
“可是,萬一真的被那種人盯上。還不如下鄉去曬太陽。”
“不是,就沒人能管得了他們了嗎?”
“目前來看是。”
“先別急著煩惱這個,也許那人壓根不是這意思。而且,就算他真的有意,我們見招拆招就是。”
“嗯。”他輕輕笑起來。如今時局這樣,命運將會走向哪里誰也不知道。“如果她以后需要下鄉,我想辦法讓她到你們大隊。到時候拜托你找人照顧一下。”
“只要能到我們大隊,那沒得說,我家人肯定照顧她。我跟小隊長媳婦關系也不錯,托小隊長照顧,給她找個輕省活計。”
“謝謝你。”
“又說見外的話。”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有媳婦這態度他心里安穩一些。擔心的話沒跟她多說,轉身關掉了臺燈。
“睡吧。”
————
翌日洛蘭上班,一到辦公室劉姐就湊了過來。“哎,昨兒那個校園殺人的,你聽說了沒?”
“聽說了。死者是我家小叔子。”
“真的啊?”劉姐很震驚,完全沒想到。“昨兒我不在,聽鄰居說的。說是去年的事兒,被壓下了,如今才爆出來。都只是高中生啊,沒想到這么狠。”
“現在那些高中生還不狠嘛。”
“是。”
她倆說著話,劉主任也提著公文包進來了。洛蘭拿著抹布打掃衛生,又將辦公室里的水壺給填滿。這才進他那邊,跟他匯報昨兒回訪的情況。
“男人酗酒不改,女人帶著仨孩子說不離婚。我勸了好久,但我看著作用不大。”
劉主任含笑沖她擺擺手:“不用太在意,盡了心就行了。這種事除非女方愿意離婚,不然咱們一個外人插進去基本不起多大作用。你太上心了,氣的只會是你自己。”
“知道了。”
“對了,你把之前的報告整理一下,我有用。”
“哪個時間段的?”
“上旬。”
“好的。”
單位里一邊工作一邊聽同事聊八卦,有不懂的就去問劉姐。她一邊學一邊做事,一天的時間過的很快。
翌日借口有事請了一會兒假,她抽空出去到了南大溝。人山人海的費了好大勁才找到婆婆和小姑子。周俊芳滿臉害怕,原本躲在媽媽身后,看她來了又躲她身后。
“嫂子,會不會有血啊?”
“害怕就別看。”
本來想著你要不就先回家,又覺得不妥,還是等會兒母女倆一起的好。將小姑子護在身后,在行刑前等來了周青山。
今兒要槍斃的有好幾個,洛蘭隔著人群仔細搜尋著。孫童在,可沒有他爹。她來的有些晚,很快執行的人開始瞄準。
砰、砰、應聲落地,人群中響起驚呼,有些膽小的喊了出來。真是的,害怕就別來看這個啊。
周媽媽也被兒子捂著眼睛,等結束后才放開。在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人倒下了,其余細節都看不到。
殺害兒子的兇手終于伏法,親眼看到后周媽媽又忍不住哭了一場。結束了,終于結束了。清明上墳,她終于可以告慰兒子的在天之靈。
“兒子啊,我的兒子、”
“孫子,童童,我的孫子……”
孫童的母親和奶奶哭著上前,倆人太激動沒走到跟前就摔成了一團。倆人此時已經軟的路都走不穩,當初無助哭喊流淚的終于換成了她們。
“媽,別哭了。”周青山勸慰母親:“當初你承受了多少,如今她們也一樣。殺人償命,她們種的果她們也嘗到了。”
周媽媽泣不成聲,場內那倆女人抱著已經沒了氣息的人同樣感到天塌地陷。沒法活了。年紀大的那個哭著哭著沒了聲兒,軟軟的倒了下去。孫童他媽去扶,試過鼻息后居然哈哈大笑起來。
“死了,你也死了。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去陪你孫子。我就說你別那么慣孩子你不聽,你害死他了,是你害死他的。”
洛蘭給老公一個眼神,兩口子扶著母親回家。夕陽的光將人影拉的好長,婆婆臉上還有淚痕,但眼眸的苦痛已經淡了許多。
殺人者受到懲罰,既能告慰死者,又能撫慰家屬那顆受傷的心。也能警示那些膽大妄為者,天道昭昭做壞事要付出代價的。
第二十六章
周媽媽一路走一路哭, 當天到小兒子墓前燒紙,告慰孩子在天之靈。家里人都陪著,從墓園出來,一家人都卸去了心頭大石。
周俊慧擦干眼淚呼出胸口濁氣:“媽, 一切都朝前看。我以前不懂事都是我不會說話。這事兒不是你的錯, 是那個姓孫的太壞了。他如今已經得到懲罰,你也放過自己吧。”
周媽媽眼淚又涌出, 被女兒伸手給抹去。她重重點點頭, 回頭看看墓園, 深呼吸一口又抬頭看看天。
今兒是大晴天,夕陽無限好, 如錦緞般鋪撒在天地間。她有多久沒關注過身邊的美好了,逝者已逝, 一切都該朝前看。
“希望岷山來世投個好胎。”放下心中的執念,獨留一份兒期盼與祝愿。
“會的。咱們岷山那么善良, 來世肯定投個好人家。”
洛蘭伸手牽住婆婆:“向前看。別哭了。害死岷山的人已經伏法, 我們該欣慰才是。”
女人抽噎著點頭:“嗯。”
一家人了了一樁大事, 回家讓婆婆去休息平復心情,她們幾個到廚房做飯。平時只顧學習的周俊芳今兒也來幫忙,洛蘭這才發現這姑娘居然不會做飯。
“不是, 你從來沒做過飯啊?”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 她皮膚白嫩笑起來兩頰有梨渦, 可愛漂亮的女孩這誰能扛得住。難怪從小沒下過廚,要是她有這么個閨女, 她也舍不得她進廚房。
“你就幫忙剝蒜就好。”
“好。”
時間晚了沒割到肉, 今兒包素餡兒餃子。洛蘭負責弄餡兒,她一邊干活一邊關注周俊芳, 發現這姑娘做事那叫一個仔細。
剝蒜而已嘛,她弄的比繡花還精細。一點一點撕開外皮,再一點一點剝去里層,最里頭一次薄薄的膜也仔仔細細撕干凈。
我的老天爺啊,她這都將雞蛋出鍋,粉條剁碎,木耳切碎放進去了,她那兒幾瓣蒜還沒剝完。
女孩發現了她的目光,轉頭看向她還一臉問號。“嫂子,我哪兒做的不對?”
“沒。”反正已經剝好了,下一步就是搗碎。你總不至于……算了,還是多說兩句吧。“你拿來我給你切一切,這樣搗起來快。”
“好。”
她拿著刀三下五除二嘁哩喀喳將蒜瓣給切了裝蒜臼子里,將搗蒜錘連同蒜臼子一起遞給她。女孩禮貌的跟她道謝,然后端著蒜臼子一下下認真的搗蒜。等她這跟周青山包了餃子,她那蒜也終于搗好了。
別說,搗的那叫一個細膩,都成泥了。連一絲蒜絲都不見。里頭加了醋,一家人圍坐一起吃餃子。
周俊慧剛才也在包餃子,自然知道這蒜是誰搗的,吃了一口就開口說:“小妹真是太沒脾氣了,這蒜搗的一點都不辣。”
當地一個傳言,脾氣火爆的人搗的蒜辛辣,要是這蒜都不辣啊,那搗蒜這人指定是個好脾氣。這話得到周家人一致認可,今兒這蒜是真不辣。
周媽媽看著小女兒乖巧的臉,不禁又開始犯愁。這孩子太乖了些,偏又趕上這么個時候。以后可怎么好?
“青山,你妹妹的事兒你上心。”
“知道了。”
做父母的大概都是如此,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小兒子的事兒剛落地,這又開始愁小閨女。說完她又轉頭看向大閨女。
“俊慧,你也不小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該提上日程。你們單位有沒有看上的,媽找人去給你說說。”
周俊慧看一家人都看自己,神情有一瞬間的緊張。“媽、怎么又提這個。別急,別急,我又不是過三十了,你急什么啊。”
“怎么不急,你那同學有的都生孩子當媽了,你還在這吊著。”
“吊什么啊,說的跟上吊似得。”周俊慧低著頭嘟囔,完了深呼吸一口好像下了什么決心。“別急,我估計也快了。”
“是嘛。你有對象了?哪兒的人,什么工作,多大?”
“媽,連珠炮一樣的問,讓人先回答你哪個。”
“別跟我啰嗦,你趕快說說,到底對方是做什么的?”
“我沒說我有對象了,我是說我感覺我可能也快了。你會不會聽話啊。”
“去、”周媽媽白她一眼:“我還以為你有對象了呢,說半天在這兒跟我打哈哈呢。”
周俊慧嘻嘻一笑也不多話,但洛蘭注意到她神情有一瞬間的失落。這姑娘到底在干什么,正常談對象的話也沒必要瞞著家里啊。
周俊芳乖乖巧巧的,吃完飯拉著媽媽撒嬌。“媽,我今兒跟你睡行不行?”
周媽媽拍她一下:“都是大姑娘了,你這樣讓媽可怎么放心啊。”
女孩愛嬌的摟著媽媽胳膊,將腦袋緊緊的貼在上頭。“不放心就把我一直放在身邊,這樣不就放心了嘛。”
周媽媽搖頭失笑,拿小女兒沒辦法。這孩子從小就乖巧,又長的可愛漂亮還是家里的老小,她們兩口子難免偏疼些。渾然不覺的就將她養成了這個樣子,家里接二連三出事后這孩子沉默了好一段,如今又會跟她撒嬌了。
“要獨立啊,媽媽不可能跟你一輩子的。”
“媽媽、我們學校里有同學說要下鄉,到廣闊天地去。以后高中畢業不分配了,都得下鄉。下鄉是去做什么啊,種地嗎?”
“啊?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我怎么不知道?”周媽媽急了,成天只顧沉浸在悲傷往事中,對身邊的變化感知太遲鈍。
“就是這個月開始啊。雖然好多同學都說不想下鄉,可也有很多想去的。媽媽,種地難不難?”
“我的天,那苦哪是你能受得了的。”
周媽媽急了,拉著她去找兒子兒媳。今兒晚上是周俊慧收拾的碗筷,洛蘭兩口子洗漱完已經躺在了床上,聽到她叫門,倆人趕快把衣裳又穿上。
“媽,怎么了,什么事急火火的?”
“俊芳啊,以后怎么辦?沒法考大學的話,她難道要去種地嗎?”
原來這事兒啊,洛蘭默默松口氣。讓婆婆和小姑子坐,“我跟青山商量過了,最好的辦法是讓她下鄉兩年。然后我想辦法讓人推舉她上大學去。”
“能行嗎?”
“想法是這么個想法,但這個推舉啊一般都是推舉工作中突出的人。但你別太擔心,到時候咱們想想轍唄。”
“為啥非得下鄉去才能被推舉?”
“規定。”
好吧,周媽媽閉嘴了。這是大環境,不是哪個人能改變的。人生在時代的洪流之下,單憑哪個人都無法逆流而上。要做的是順勢而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別犯愁,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總不會被尿憋死。”洛蘭一向積極,給婆婆倒了水遞給她:“沒有哪個當父母的能跟著孩子一輩子,農村也沒想像中那么可怕。”
周媽媽嘆口氣:“我也是農村人,我不是歧視農村。是俊芳、要我去我肯定沒問題。可這孩子,她生來就沒種過地。”
“鍛煉一下未必是壞事。”她們在想辦法給俊芳找其他的,但事情沒成之前還是沒說,免得辦不成讓人失望。
“我也知道是這么個理。”她喝了水將水杯放下,“行了,不打擾你們休息。既然事情已經是這樣,那就迎著上吧。退縮也沒用。”
周青山和洛蘭對視一眼,都為母親的狀態感到欣慰。是啊,人活著就怕失了精神。只要有這股子不怕的精神,那什么都打不垮你。
家里最擔心的一個如今好像安穩了,兩口子夜里睡的都格外香。放下了心事一家人都輕松許多,吃了早飯該上學上學該上班上班,婆婆留在家里。
“蘭兒,你中午回來吃嗎?”
“不了,我就食堂吃一口得了。”
“要不趕明兒你也跟俊慧一樣帶飯?”
“也行。”
周俊慧拿著飯盒陷入了思考,她今兒煎的雞蛋是不是讓媽媽看到了?不管了,得跟他好好談談。看他到底幾個意思,沒住的地方不是這么偷偷摸摸的理由吧。
婦聯的工作沒多少體力勞動,但需要很多的口水。上午接待了倆大姐,洛蘭說的口干舌燥感覺要冒煙了。中午的時候拿著飯盒和劉姐一起去食堂,路上忍不住吐槽。
“不會每天都有這么多人來求助吧?”
“不會。好多人其實還沒意識到什么叫婦女保護,被欺負了也想不到該反抗,該求助。”
“是,我們村里人就沒幾個知道的。知道了也只會說家務事告訴旁人也沒用,家丑不可外揚。”
“是啊,就知道欺壓女性。女人是受委屈的那個,憑什么不能說。”
“對,有些事就得鬧大了才好處理。”
“嗯。你今兒接待的這個是什么情況?”
“跟丈夫吵架,說是婆家把她趕出來了。我說陪她一起回去,她答應的好好的,我就上了趟廁所的工夫,回來沒影兒了。”
“是那個穿藍衣裳的女人?”
“對,就她。沒工作單位,目前有仨孩子。我問她她丈夫為什么跟她吵架,她支支吾吾的不說。”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行了,既然她自己走了,你就別管了。”
“你倆走哪兒都一起啊。”
正說著話,劉主任端著飯盒過來了。她們坐的桌子是個四人桌,她和劉姐坐對面,劉主任過來坐到了她旁邊。她往一側讓一讓,倆人中間空出來好大的位置。
“主任、你不是帶飯的嘛,今兒怎么也吃食堂?”劉姐開口閑聊。
“別提了,老娘嫌棄我,飯也不給做。”
“為啥啊這是?”
“催婚。”
“哈哈、”劉姐笑的開懷,指著領導開玩笑。“老母親急著抱孫子了吧?”
“倒是沒提過孫子,只說我這光棍再不結婚,以后她死了沒人給我洗衣做飯。”離了,再婚挑三揀四依舊沒個著落。
劉主任說著看向洛蘭,洛蘭低頭吃飯這話題根本不插。三十的人了,你居然不會洗衣做飯。你媽說的沒錯,她死了你不餓死也得埋汰死。
別看她生在農村,可她爹卻是會做飯的。家里大哥也會,就二哥笨的啥也不行,當初結婚多花了幾十的彩禮呢。
外頭亂歸亂,但日子該咋過還得咋過。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先用眼神詢問男人,得到他安穩的眼神后,她才能放心。
晚飯后她發現周俊慧鬼頭鬼腦的藏著東西出了門,她在系統的催促下也跟在后頭。一路跟到一處小樹林,她躲在拐角處一棵大樹后。
周俊慧焦急的等待著,大約等了有十幾分鐘,一個男人偷偷摸摸的跑了過來。周俊慧急的開口埋怨。
“你怎么才來?”
“拉著我打撲克,才脫身。”
“王喜寬,咱倆的事兒你到底打算怎么辦?我媽催好幾回了。”
“我這、主要是沒地方住啊。”
“那也不能就這么偷偷摸摸的啊。先告訴我家人,大家想想辦法。”
“能有什么辦法,住房又變不出來。你家也沒地方住。”
“那怎么辦?”
“我再想辦法。你別催嘛。”男人說著話上前將周俊慧摟進了懷里,還非常流氓的親了一口。這還沒結婚呢就這樣,洛蘭對這個男人感官不好。
周俊慧半推半就,最好還是任由他摟著自己。“你別光花言巧語,倒是拿出個主意來啊。就算先不結婚,但也別這么偷偷摸摸吧。”
“這樣多好玩,你不覺得這么更有情調嘛。”
“什么呀、”沒想到周俊慧也會這么嬌嗔。“我不管,我媽再催我就要告訴她了。你找個機會到我家去。”
“行。到時候再說。你別急,現在時機不到,等到了我一定跟你結婚,風風光光把你娶回家。”
男人一再推拒結婚大事,卻是油嘴滑舌的已經親了上去。這種少兒不宜的場景洛蘭躲在樹后沒再看,心里暗自咬牙。周俊慧這個傻丫頭,就這樣的男人你居然還跟他進行到了這一步。
一個男人占你便宜、不止不跟你結婚,甚至都偷偷摸摸的沒讓旁人知道。就這樣的人,他真的打算跟你共度余生嗎?
她真的很想出去將這個小姑子拖回家,幸好周俊慧自己還有點兒分寸,沒做出更進一步的事兒來。跟男人膩歪一陣后兩人出去分開,她自己在黑暗中往回走。
傻姑娘啊,傻姑娘。這么黑燈瞎火的他都不送你,這是把你放心上的表現嗎?
洛蘭默默跟著她,一路看著她回了家。在家門口站著不進去,來回的度步。這傻姑娘還想什么呢,該跟家人坦白了吧。
“俊慧,不進去在這兒干嘛呢?”她從黑暗中走出,盡量聲音輕柔了,可還是嚇了周俊慧一跳。
“沒、沒事。”
她走近:“你、你是遇到什么事兒了。有什么為難的跟我說,說不定我能幫你。”
姑娘,話我都給你說到這地步了,你就趕快交代吧。誰料周俊慧還是沒接茬,笑著說自己沒事。
“真沒事?”
“真沒事。”
這姑娘在外頭跟她這么說,然后進屋后先回了自己房間。她自己選擇隱瞞,洛蘭也不好戳破。這事兒關系到一個女孩的臉面,自己不能貿然插手。
翌日,廚房里婆婆開心的跟她說悄悄話。“俊慧有對象了,說是過幾天來家。”
“是嘛,那很好啊。”
看來這姑娘是這么跟母親說的,洛蘭聞言點頭。要是真能順利結婚也好,哪怕對方條件不好,但耐不住當事人自己喜歡。
“是啊,她再一成家,我又了一樁心事。”
“嗯,你也別催她,到時候這不都好了嘛。”
“是。對了,南屋老太被她兒子背回來了,癱了。”
“該。”
“就是這么著估計又恨上咱們了,一個院里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是她不仁在先,又不是咱們害她。”
“反正以后離南屋遠些。她閨女說是過幾天回來,以后留下照顧她。她閨女性子跟她幾乎一模一樣,這么多年鄰居,跟院里人基本都吵嚷過。”
“哦,我知道了。”
上午出門上班的時候她在南屋門口碰到了老太的兒子,男人看她一眼后轉身去打水,她推著車子出了門。周青山跟她一起出來的,倆人到路口準備分開。
“今兒開資。”他簡短的說了這么個消息。
“上交嗎?”她含笑望著他。結婚第一次開工資,他這話的意思應該是給她支配吧。
“給媽生活費,剩下的都是你的。”
“基本不剩了吧?”
“還是有余量的。爸那邊還在領補助,俊慧也會交生活費,俊芳一個人讀書花不了多少錢。”
“好,知道了。”
結婚的錢,那是多年積攢。家里婆婆病好的話以后能省一筆醫藥費,她這里還有工資,最主要的是積分。
哦,查看一下積分。好哎,昨兒的已經到賬,又加一筆。她目前日常生活吃飯穿衣絕對能靠積分過的不錯,但她的目標不止與此。之前是一直想著房子,如今這形勢擁有的越多越麻煩,就目前這樣就挺好。
洛蘭:系統,我想買塊布。
系統:就這樣,你自己挑。
洛蘭:怎么有氣無力的?
系統:昨晚沒睡好。
洛蘭:你個系統還需要睡覺?
系統:我也是需要休眠的啊。
跟它逗了幾句嘴,她騎車到單位后停好車開始看系統那些布料。天會越來越冷,再做的話不是棉衣就是罩衣。
系統:別那么老土,這么多成衣你直接買不就得了。
洛蘭:我還是土點兒吧。
槍打出頭鳥,這道理絕對真摯。在這個隨便扣帽子的時代,做事還是謹慎些好。扯布自己做衣裳,樣式比不上系統的,但穿著放心。
要不要給婆婆小姑子挑?這是個問題。她坐在自己座位上仔細挑選,在旁人看來就是在發呆。劉姐過來拍她一下,指指手里的大茶缸。
“怎么不泡茶?”
“哦。”
“哎,跟你說個事兒。”劉姐湊近她,兩個女人開始八卦。“我婆婆啊,昨兒一大早就找我麻煩。拿著個發霉的饅頭非要讓我吃。結果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
“我堅持不吃,她還嘟囔我。就這我也堅決抵制沒吃,她怕可惜自己吃了,昨兒晚上拉肚子折騰了一宿。我的娘呀,我們說帶她去醫院,她怕花錢堅決不去。今兒早晨,拉虛脫了。”
“現在怎么樣?”
“在醫院,她兒子陪著呢。”
“這可真是,沒省下還得多花倆。”
“可不,肉疼的在病床上抹眼淚。我就說了兩句她就不該吃那發了霉的饅頭,我家那個哎,居然跟我吵架。我真是、讓他們母子自己待著吧,老娘不管了。”
洛蘭搖頭失笑沒接話,劉姐將自己泡好的茶給她倒了些,這才開始吹著茶葉沫子喝水。
“哎,沒聽你說過,你家婆婆怎么樣?”
“挺好的。”
“別太實心眼。不是姐挑撥,這天底下啊婆媳是天敵,它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洛蘭沒再多說,她來到這個家這段日子,婆婆對她的確是挺好的。她也從來沒想過婆婆要對她比對自己的親閨女還好,有王家前婆婆做比較,只要不找事兒的都是好的。
今兒開資,她們單位也是如此。不過她來的時間短,這個月沒她的。劉姐拿著錢票開心的很,第三季度的票發下來了。
洛蘭回家老公將信封給她,里頭同樣的有錢有票。他們家的糧食供應是在一個糧本上,買糧只需拿糧本就好。所以發的票證沒有糧票,只有布票和其他生活所需。
“還有煤票啊。”
“冬天了嘛。”
男人粗心的很,將錢票給她后也不多過問她怎么支配。反正是全部上交了,該怎么用你自己看著辦。
她將生活費給婆婆,一氣給的兩人份兒。婆婆又給她推回了一部分。“先給一半就好。你這剛工作,工資下個月才有。”
“夠的,你就拿著吧。家里這么多人吃飯,冬天了該買煤,到處都要用錢。”
“好吧。”
周青山結婚,她自己又病,將家里積蓄也花了個差不多。手里那么一點點積蓄,留著以防萬一。其實那一點點錢也許做不了什么,但總比一分沒有強。
還得換煙囪,家里兩處住處加廚房就是三處。去年的煙囪她撿好的留著幾節,今年給兒子兒媳換新的吧,他們就湊合用舊的。
周媽媽收起了錢回屋,進門看周俊慧在,不由的開口問:“周末他來,給他做什么飯合適?”
周俊慧也將生活費給了母親,“做紅燒排骨吧,我起大早排隊去買。”
“行。這個月的肉票一頓排骨估計就沒了,你一定挑好的買啊。要不,讓你哥夜里就在那兒等吧,排骨不好買。”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我起大早,三點就去。”
“穿厚點兒,天氣冷了。”
“知道了。”
第二十七章
周俊慧說對象要來家里, 一時間家里氣氛非常的好。對于招待新女婿需要一次性花光家里一個月的肉票洛蘭沒任何意見,都是一家人這些都是應該的。紅燒排骨,剩余一點兒豬肉還可以包餃子。
“媽,豬肉太少了, 要不跟人借點兒肉票吧, 下個月還就是。”她開口提議,想著家里人也多, 不好弄的太少。
“那吃了這頓, 家里可倆月都沾不到葷腥了。”
“沒事。以前在農村家里一年就兩次肉, 中秋和過年,也只是一點點。”
“行吧, 那我就跟人借了啊?”
“行,你去借吧, 要是借不到再跟我說,我想辦法。”
婆媳倆決定了事情, 婆婆當天也跟鄰居借到了肉票。周俊慧自己拿著錢票半夜起來去排隊, 到的時候已經有許多的人。
“哎呀, 這些人也太積極了吧。”
沒辦法,現在市場就是這樣,物資匱乏。一天就那么一點豬肉, 稍微晚些好的就叫人搶了去。更何況是想買排骨這樣的緊俏東西, 還想搶點肥肥的肉包餃子。
農歷九月了, 半夜氣溫還是挺低的。她來的時候穿了棉衣,跟在一個大爺身后。店鋪八點才開門, 得在這兒站五個小時。
站五個小時排隊買東西, 這在后世簡直無法想象。可這時候卻是常事,聽說什么東西要上架, 緊俏的物資都是這么早早來排隊購買。
“小同志,你準備買啥啊?”
“排骨。”
“我也是。哎,前頭還有那多人,要都是買排骨的,那咱倆是不是夠嗆能買到?”
周俊慧歪著腦袋往前瞅,聲音帶著些許擔心。“不知道。”
“小同志,我上趟廁所,你幫我占著地,我來了可不算插隊。”
“行,我認住你了。你快點兒啊,時間太長旁人不認的。”
“好,好,我盡快。”
老大爺走了大概十多分鐘回來,站這兒繼續排。別說,他擔心的真有道理,這就有人看到他開始嚷嚷他插隊。
“大半夜的都不容易,年紀大也不能插隊啊。”
老大爺趕快澄清:“不是插隊。我之前就在這兒的,不信你問這位女同志。”
周俊慧跟人解釋:“大爺上廁所了,他排在我前頭的位置。”
好吧,解釋清楚也就得。有些自覺來的早,其實已經晚了,看隊伍這么長排骨估計是買不到了,買肉吧。
太陽升起,終于等到開門。今兒只有一頭豬,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前看。到周俊慧的時候只剩二斤排骨,她全都買了去,還買到了肋條肉,肥瘦相間包餃子的好材料。
到家時家人早已吃了早飯,洛蘭接過材料讓她吃了飯去睡。“午飯我做,到時候我喊你。”
“好,謝謝嫂子。”
“不用客氣。快吃飯去吧。”
周末,洛蘭攬下了做飯招待新女婿的任務。婆婆給她幫忙,她看著在院里看書的周俊芳眼眸閃過愁思。這孩子,漂亮的臉上一派天真,眼睛純凈的像一汪清泉。這么個溫室里的花朵,以后可該著落到哪兒才好。
“媽,讓俊芳來幫忙吧?”沒法考試了,讀書就沒那么重要。不管以后著落到哪兒,生活技能不能什么都不會啊。
“對,你考慮的周到。這孩子我是大意了,是該教她做飯什么的。”女人說著到門外,揚聲喊小閨女進來。“俊芳,來,過來。”
周俊芳乖乖巧巧的拿著書起身,走到廚房門口望著媽媽的眼神不解。“媽,叫我干什么?”
“來幫忙做飯。”
“我啊?”
“不然呢。”周媽媽笑嗔:“大姑娘了,以后也得學著這些。”
“哦,好。”
女孩這乖乖的模樣讓洛蘭心里軟成了一團棉花,就這么小白兔一樣的妹妹,她真的不忍心讓她做飯啊。好吧,洗菜總能干吧。洗菜不累。
“俊芳,你把菜給嫂子摘了。然后再洗干凈。”她拿了個瀝水藍遞給她:“洗干凈放這個籃子里。”
“好。”
女孩乖乖的提著去洗菜。洛蘭拿刀將排骨剁成小塊,起鍋燒水給它焯水。“媽,花椒八角干辣椒,幫我拿一下。”
“好。”
她這邊排骨焯水,洗掉血沫后起鍋燒油,下冰糖炒了糖色。排骨上色后加調料進去炒出香味。加開水沒過排骨,蓋蓋燉。
一時間整個院里都能聞到排骨的香氣,讓少油少葷腥的人饞的忍不住咽口水。她這邊都開始削土豆皮準備排骨的配菜了,那邊周俊芳還沒從院里進來。
她利索的削了土豆皮,干豆角拿出來淘洗干凈。手在圍裙上擦拭著,抬腿出了廚房。院里周俊芳還在自來水跟前。
上午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槐樹撒在她身上,她今兒穿了件粉色的襯衫,袖子挽起到手肘處,露出的胳膊圓潤細膩,點點陽光下好像美玉一樣漂亮。鬢邊絲絲碎發,微風下輕撫白瓷般的臉頰。
洛蘭本來是想喊的,隔著一定距離聲音大很正常。她嗓門也很高,農村田間地頭練出來的高音。之前大隊組織演唱,她就是那個唱女高音的。平時在地里干活,隔著一道溝她大喊都能讓對面聽清。
今兒出來后也張大了嘴,可那聲音在嗓子里積蓄,卻憋死在了口腔。這畫面太美好了,漂亮溫柔,讓她不忍出聲,生怕驚碎了這美好。
“俊芳、”這話溫柔的像是春風,周俊芳聞聲回頭。看著女孩那稚嫩美麗的面孔,她聲音依舊輕柔。
“菜洗干凈了嗎?”
“馬上就好了。”
女孩洗個菜,她這都做好了一個大菜。瞅瞅小姑子這仔細的溫吞勁兒,她在廚房剁肉餡時忍不住跟老公嘮了起來。
“哎,俊芳寫作業快嗎?”
周青山接過她手里的刀開始剁肉,她就靠墻站在了一旁。“說話啊,問你話呢?”
周青山轉頭看了她一眼。“剛跟俊芳說話多溫柔,跟我說話就這么大嗓門啊?”
“嗐、你這個男人。”洛蘭好笑出聲:“俊芳跟個粉團一樣,你這泥娃娃能比啊。”
“區別待遇。”
“別給我打岔。你說啊,俊芳做其他的是不是也這么、”考慮了一下她將溫吞換成了:“細致。”
“不知道。”
“你個當大哥的,你知道什么?”
“我當兵走的時候她才幾歲,粉團一樣的娃娃,印象里就是膽子小,老喜歡躲在媽媽身后。我也是今年剛回來,家里好多事都不是很了解。”
“唉、這孩子太、我是怕她以后吃虧。”
“溫室里的花朵,被我媽養的太嬌氣了。”
“多好看啊。”洛蘭非常矛盾,一邊欣賞喜歡,一邊又擔憂。“是環境不好。我覺得環境應該是包容性非常大的,什么樣的人都適合生存才對。”
“要不,現在開始改變她?”
“不急,慢慢來。”
這樣的孩子如果真的得去下鄉,那得給她好好謀劃一番。周青山已經在找關系,想要把妹妹安排到就近的大隊。洛蘭她們大隊是首選,如果去不了,那別的也行。總之一個原則,就近。
“嫂子、”周俊芳從廚房探進腦袋,女孩白皙的皮膚顯的眼眸特別黑亮、靈動。
“怎么了,找我有事?”這姑娘,膽子太小了些吧。那是你哥,不是土匪。怎么剛開了個頭,看到他在立馬縮了出去。
“沒。我就是、我就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
“幫忙搗蒜吧。你搗的蒜不辣,好吃。”
“好。”
女孩又繡花一樣的仔細認真的去剝蒜了,洛蘭這邊手腳麻利的開始準備涼菜。周青山和了面,兩人在廚房里包餃子。沒一陣婆婆也進來,仨人一起很快包了兩蓋簾。
“十一點多了,這怎么還沒來?”周媽媽包著餃子也在關注外頭,臉上滿是關切。
“媽你別急,新女婿上門也許不想來的太早,怕尷尬。”周青山開口安慰。
洛蘭的目光轉他身上,看婆婆出去了,小聲問他。“你也這樣嗎?在媳婦娘家會感到尷尬。”
“不是。我隨口安慰媽的話。”
這人,洛蘭目瞪口呆,他跟她印象中那種刻板形象差好多。平時話不是特別多,都是默默做事。像是他弟弟的死,在她調查時他也已經查清楚。但家里人卻全然不知,口風嚴謹。
一切準備就緒,周媽媽將回來補覺的大閨女喊起來。“去、到外頭迎迎。”
周俊慧起床洗漱換衣,這一磨蹭就到了十一點半。她剛出門,正好男人提著東西前來。兩人結伴進來,周媽媽將客人讓進了屋。
洛蘭打個招呼到廚房去下餃子、拌涼菜,屋里周青山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他在部隊時是連長,這么冷肅著不說話的樣子還是讓人緊張的。
“大哥好。”
“聽說你跟俊慧一個單位,是零時工。”
“是。”
“你家是哪兒的,家里什么情況?”
周媽媽一輩子基本不怎么管事,家里只負責養育孩子做家務,此時也只管倒了水坐在一旁。
如今丈夫不在家,這些事兒兒子在她才覺得有主心骨。這也是周青山決定轉業回來的原因,他媽在經歷大的變故后喪失了精神支柱、安全感。他回來,有助于母親病情康復。
周俊慧的對象穿著件藍色的中山裝,但那衣裳明顯有些大、不合身,應該是借的。提著的是老式的槽子糕,但洛蘭看那色澤,應該是存放好久了。他本來就有些緊張,看到大舅哥這一身冷硬的氣質后更加緊張的額頭冒汗眼神飄忽。
“我、我家姊妹八個,我是老六。”
“父母還健在嗎?”
“不在了。”
“應該沒有住房吧。你們結婚的話,單位能提供住房嗎?”
“沒。”
男人抬手擦汗,緊張的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兒。坐在那兒兩條腿不住的抖動,就這一個動作就讓洛蘭對他沒了好印象。這人長的也算五官端正,身形也不錯。可這么沒深沉,怎么看著不像個靠得住的樣子。
“那你打算怎么辦?”
“沒、沒想好。”
周青山轉頭瞪了大妹妹一眼,這就是你選的結婚對象。都到這地步了,居然說沒想好呢。他到底打沒打算結婚,什么都沒有不可怕,可心里連個打算都沒有,這能靠得住嗎?
周俊慧被大哥瞪了,心里一咯噔,但還是開口給男人解圍。“哥你別這么嚴肅嘛。他膽小,都被你嚇的不會說話了。”
周媽媽也開口:“先吃飯吧,先吃飯。”
全家人仨月的肉票集中起來一頓用來招待新女婿,可這男人卻讓周青山不滿意。吃飯時也沒正經客套。
周媽媽還是顧及女兒面子,倒是拿著筷子一個勁兒的給男人夾菜。男人跟周青山坐在一起,被他強大的氣勢震的只敢低頭吃飯,飯桌上話都沒多說一句。等吃完了就借口說要上班,要告辭離開。
周媽媽這回也有些不樂意了,排骨吃那么多,你這正事卻沒個章程能行?“別急啊。今兒來啊就是商量你們結婚的事兒,咱們具體看怎么辦。”
男人重又坐下,兩條腿又開始跟被電擊一樣的抖動。今兒洛蘭收拾的廚房,她做飯都是邊做邊打掃,所以最后只有一個大盆,四個盤子七八個碗需要清洗,活兒不多,她就交給了周俊芳,讓她鍛煉一下。
女孩挽起袖子非常乖的應聲,端著盆去了院里的水龍頭那邊。這事兒簡單洛蘭覺得她應該沒問題,自己就轉身回了堂屋。聽聽那男人說啥。
“我這邊給俊慧準備的不算多,但基本過日子也夠。縫紉機我這有,你們暫時先來這邊用。現在的問題是住處,你有沒有什么辦法解決的?”
“我、我們宿舍八個人,沒法結婚啊。”
周青山在一旁已經不欲再多說,周媽媽面對這問題也沒了辦法。最后男人還是借口說有事離開了,他一走周媽媽就瞪了大閨女一眼。
“這怎么連個章程都沒有,他到底想不想跟你結婚?”
周俊慧還替那男人說話:“單位房子占不上,他有什么辦法。”
“那就分了,找個能結婚的。”
“我不。”
“你這死丫頭,你想氣死我啊你。”
娘兒倆爭執起來了,洛蘭兩口子默默的出門回了自己臥室。按照正常思維,男方沒能力的話女方也能幫忙。可他倆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不滿意。這男人太沒擔當,連說句硬氣話都不敢,這以后能行嗎?
“俊慧會不會想著住家里?”洛蘭這么猜。
“家里怎么住?”
“媽和俊芳住一個,她們兩口子住一間。”
周青山無語,洛蘭的猜測還真不是憑空,就他那妹妹,說不準真能這么打算。可家里已經有他們兩口子,如果再多妹妹一個小家就太那啥。生活中磕磕碰碰的摩擦太多,兄弟姐妹之間成家了還是要有一定距離才好。
“如果她這么打算,那我想辦法我們搬出去。”
“好。”
兒大不由娘,這房子也不是他們的,萬一周俊慧非要嫁那個男人,洛蘭其實真不想跟他們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一個鍋里攪和。主要是她看不上那個男人,不想跟他在一個家里生活。
還是她老公好,事情一出就在尋找解決辦法。出去找房子住,哪怕他單位不行她單位也可以申請。最主要的是他有這個心,遇到問題首先想的是想辦法解決。不逃避。
兩口子在這邊商量著如果各種結果該怎么應對,忽然洛蘭在門口看到一個小腦袋。周俊芳頭發烏黑油亮,她那倆垂在胸前的辮子先晃了進來,然后才是敲門聲。
“俊芳、進來吧。”
周俊芳看大哥也在,頓時就想撤出去。可今天都快過了,她也沒找到跟嫂子單獨說話的機會,再不說的話周末就這么過去了。
“你找嫂子有事兒?”
女孩乖乖點頭,倆手背在身后,看那樣子估計是拿了什么東西。周青山知道小妹妹膽小有些怕他,當即出門給她們讓出空間。
洛蘭伸手拉小姑子過來坐:“行了,你哥走了。要說什么說吧。”
女孩沖她笑笑,然后看了看門口才將背后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個草紙包,洛蘭接過來在手上,憑手感估摸著是布料。
“什么啊?是你送我的還是……”她一個高中生,零花錢頂多五分一毛,不可能有能力購買這些東西。
“不是。”女孩說話聲音輕輕的,柔軟的像棉花糖。“是一個男生送我的。我說我不要,可他塞給我就走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跟媽說她應該也很為難。”說完她看看門口:“我不敢跟大哥說。”
洛蘭將東西打開,草紙包著的居然是一塊布料。純棉的布料細膩光滑,粉色印櫻花圖案,活潑而充滿朝氣。粉色很適合周俊芳,她皮膚細膩白皙,人長的甜美,穿這個會更加俏麗。
“是個什么樣的人,你見過嗎?”
什么臭男人,居然一上來就送東西?他什么目的,周俊芳剛滿十八周歲,還在讀書,他這是想做什么?
一時間洛蘭心生警惕,雖然不愿意將人都想的那么壞。可如今這時代已經開始亂了,周俊芳這么軟乎乎的小白兔一樣的乖娃娃,可不能被人給算計了。
“不認識,他說是替大哥給我送的。”
“我、之前還有沒有人送過你東西?他是第一次出現吧。”
“之前、有同學送我筆記本,我沒收。”提到她這個年齡段正該用的東西,女孩眼眸亮了起來。“嫂子,你不知道,那個筆記本可漂亮了。可是媽媽說過不許要旁人的東西,所以我就沒要。”
“有幾個人?”
“兩個。我都沒要哦。”
洛蘭伸手摸摸乖巧的女孩,這個動作和眼神都帶著夸獎性質。女孩果然開心了,知道自己做對了,嫂子贊同她的做法。
“嫂子,那個人我不認識,這個布怎么辦啊?”
女孩的目光在那塊漂亮的花布上,洛蘭看得出她眼眸中的喜歡。正是青春的女孩子,她又長的這么好。若是家里物質太匱乏,她很容易被引誘。
“還回去。你想要新衣裳,嫂子給你做。”
“真的嗎?”
“真的。”不就是一塊花布嘛,給你兌換一塊就是。“你喜歡什么顏色?就要這種粉色印花的嗎?”
“嗯。”
這可真是,一出手就拿捏了你的喜好,這背后的人有備而來啊。什么時候被人看上了,哪個混蛋這么討厭。
“還有一件事……”周俊芳倆手拽著自己倆衣角,來回揪扯著。說話欲言又止,看著洛蘭怯怯的,像極了闖禍的貓貓。
“你說。”看她還是在猶豫不敢,洛蘭只能開口放柔了聲音。“大膽說,有什么事兒嫂子給你兜著。”
“那你說好了不罵我。”
“好,不罵你。”
“我剛才洗碗,不小心打破一個。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滑了。沒摔碎,就是碗口有個豁口。”
幾個碗幾個盤子一把筷子,你洗了半個多小時,臨了還說打破了一個。這工作效率也是沒誰了。
“沒事,破了就破了吧。”
好了,所有的事都告訴嫂子了,那就是說這些事兒都有嫂子兜著。女孩神情輕松起來,看大哥在門口,她站起來臨走還不忘來一句好聽的。
“嫂子你真好。”
也不問嫂子都不知道那人是誰可怎么給人還,反正事情跟嫂子說了,她就放下了心事。任由嫂子處理。
她開心的從耳房出去了,周青山進來就是一聲嘆。他知道小妹畏懼他不敢說,但又擔心小妹有什么事兒,所以剛才壓根沒走遠。該聽的都聽到了。
“過年十九了。”
洛蘭接話:“不管怎么說,這東西絕對不能要。但不認識對方,這東西怎么還是個問題。”
“暗中下手估計他不敢。要是明擺著打主意,那他肯定要現身的。”
“還是注意些。這樣吧,以后晚上去接她放學。”
“行。只是我有時候要值班。”
“你值班就我去。我不上夜班,晚上有時間。”
“行,先這么辦,咱們守株待兔。”
“這方法有些被動。”她的視線轉到了那塊兒粉色花布上頭,抬手一拍巴掌。“有了,咱們可以引蛇出洞。”
“怎么引蛇出洞?”
“你別管了,我自有妙計。”
男人看她成竹在胸的,也就隨她做主。家里倆妹妹的婚事,恰逢這樣的時代,也不知道最后會花落誰家。
第二十八章
周俊慧還真是打著回家住的主意, 被媽媽數落后自然說了出來。周媽媽面對女兒,那是左右為難。愁的一晚上都沒睡好,翌日頂著倆黑眼圈起來做的早飯。
洛蘭看出婆婆的愁緒,開口給她寬解。“媽, 車到山前必有路。凡事還有我跟周青山呢, 你該咋還咋,沒必要愁。好好休息, 舒緩心情, 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周媽媽看著兒媳, 鎖著的眉頭松開了老多。“我們周家哪輩子修的福氣,娶你這么好的媳婦。”
“是你這么認為吧, 外頭不是傳我不會生養嘛。娶了沒用。”
“胡話。”周媽媽這倆字說的斬釘截鐵。“過日子事情多著呢,生孩子比起來反而不重要。家里這段亂的, 媽知道你默默的肯定做了不少。還有這倆閨女,以后都是……”
說著周媽媽搖頭, 倆閨女比兒子還讓她不省心。大閨女偏找那么個男人, 她覺得靠不住可閨女不聽。小女兒倒是乖巧的很, 軟乎乎的小白兔一樣。可趕上這么個時代,得找個靠得住的護著才行啊。不然不得被狼給叼去。
洛蘭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其實還是很看重女人的生養價值的,婆婆這么說是通情達理給她這個做兒媳的寬慰。遇到這樣的婆婆是她的幸運, 真生不出來, 大不了抱養一個。
“別把旁人的話太當回事, 日子都是自己過的。咱們自己覺得好就好。”周媽媽安慰她:“過些年要還這樣,咱踅摸看誰家孩子多養不了的抱養一個。從小帶著, 都一樣的。”
“三年, 三年后如果還這樣咱們再說。”
“行,這事兒聽你們的。不管是生的還是抱養, 反正我給幫忙帶,你們安心工作。”
婆婆都支持她,她還有什么放不下的。當下是真的輕松起來,這事兒再不往心上壓。早飯婆婆做,她洗漱了就開始跟系統溝通。
洛蘭:系統,有沒有和這個一模一樣的花布,我想兌換。
系統:這個啊,這簡單。喏,你看,這不是一樣的嘛。
洛蘭:啊(驚喜),還真是啊,好像就是從這一匹上頭扯的一樣。不過好像更細膩,光澤色澤更好。
系統:那當然。這可是高支高密的,加了高科技,不變形不縮水不褪色。
洛蘭:兌換六尺。
系統:一大早把我喊起來,你才兌換六尺?
洛蘭:那,兌換一丈二,我也來一件。
系統:還說我小氣,你這也大方不到哪兒去。
洛蘭:這樣咱來才是好搭檔啊。
系統:你這小姑子,你打算怎么安排?
洛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系統不出聲,洛蘭聽不到:虐文女主,已經被人盯上算計。這是隱藏任務被你觸發,如果完成會有跨越時間的獎勵。
兌換了一丈二的花布,也不用婆婆,她自己就會剪裁。之前跟系統兌換過一本縫紉的書,此時翻看著尋找合適的樣式。
秋天了,中午單穿襯衫還行,可早晚卻是得加衣的。她看中一款荷葉花邊的襯衫,可愛型的很適合周俊芳。
當即從抽屜里找出塑料尺子,到堂屋去給周俊芳量身。一米六的身高,一尺八的腰、這姑娘骨骼纖細,看著瘦,實際骨肉均勻,并不是那種骨干的,反而胳膊圓乎乎的。
“嫂子,給我做新衣嗎?”
“對,給你做新衣。”
“這么快?用什么,用那塊布嗎?”
“你別管,你只管穿新衣就好。”
“好。”
洛蘭結婚的時候做了兩身新衣裳,新毛衣也已經織好。所以這布她打算給倆小姑子一人一件,也算作嫂子的一番心意。周俊慧鬧著要嫁那個人,要是結婚的話再給她加條褲子。
心里有這樣的打算,她記下小姑子三圍后回屋裁剪衣裳。一大早上的在忙活,周青山看到她在裁衣,但沒有多問。那布料明顯就是夠兩件的,她用這方法引蛇出洞估計能行,但這布料是哪兒來的?
吃了早飯上班,周一上午開例會。之前都是匯報各部門工作,如今卻是傳達上級精神。轟轟烈烈鬧革命。
一個會開到了十一點,劉主任這家伙也夠能說的,車轱轆話連軸轉,轉的人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覺。
會議結束后洛蘭去了他辦公室,開口詢問:“主任,我能申請單位住房嗎?”
劉主任抬頭:“你不是結婚了有住房嗎?”
“家里有些困難,所以我想搬出來給騰個地方。”
“單位住房能住是能住,不過只是宿舍一個床位。一個宿舍八人,你要想住就寫報告遞交。”
八人一個宿舍,那她住著能行嘛。劉主任望著她臉上是和煦的笑。“這種事都是男人該解決的,你個女人別強撐啊。”
“主任,你可是婦聯的。婦女能頂半邊天,不是一句空口號。時代變了,你這思想可不能落下吧。”
“是,是。”男人趕快附和:“瞧瞧我,覺悟還沒你高。以后要向洛蘭同志學習。”
周一就不下鄉了,辦公室里做了事情后開始摸魚,不由的又想起周俊芳的事兒。腦海中浮現提著鞭子的那個男人,男人很年輕,估摸著也就二十來歲。長的也不錯,可那眼眸和做事的手段,讓人不寒而栗。
“嗨,想什么呢?”劉姐過來拍她一下。
“沒什么。你中午回家還是單位里吃?”
“單位吧。”劉姐在她旁邊坐下:“真的是,我要不是婦聯的我都得來婦聯求助了。”
“怎么了?”吃瓜,吃瓜,說出你完整的故事。
“我婆婆,挑唆我兒子說媽媽跟他不親,昨兒因為他非想摸燒開的水壺,我就讓蒸汽微微燙了他一下。沒多嚴重,就是稍微有些紅。本來是想讓他實踐一下知道這很危險,結果他哭了,我婆婆就開始數落,說我這個當媽的狠心。不親孩子。”
劉姐氣的不行:“最關鍵的是我兒子,居然跟著我婆婆罵我,說我是壞媽媽,以后再也不要我了,要讓爸爸給他找個新媽媽。”
“你兒子幾歲?”
“四歲。上頭倆是女兒,第三胎才生的他。”
“四歲的孩子能說出這種話嗎?”
“指定是老太婆教的啊。所以我才氣,怎么能挑唆孩子跟媽的關系。這樣以后我怎么教育孩子。”
“她一直這樣嗎?”
“嗯。”劉姐有些泄氣,“我愛人是家里獨生子,四個姐姐后才生了這么個兒子。本來我婆婆就慣的厲害,我進門這些年家都是婆婆當。我愛人工資給我婆婆,想做什么都得老太太同意。”
“你自己的可以給自己花,家里她當就她當。”就這么點死工資,一家子夠花都不錯,有什么好當家的。
“別提了。閨女的衣服她都不管,一說就是閨女湊合養就行。我得給閨女做衣裳啊,不能穿著露肚臍衣裳去上學。還有我自己的,反正這么多年一分沒落下。哦,對了,上個月還借了二十。”
“你沒想過分家?”
“公公早死了,這家根本沒法分。不能把老太太一個人分出去,那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我家那個也不會同意,我敢說非得打一架不可。”
“那就把經濟權拿回來。”
“難哪。”
“姐,你可是婦聯的。說旁人說的津津有味,怎么輪到自己了這么糊涂。”
他們今天能教你兒子仇視你,明兒就能教孩子你偏心倆姐姐,讓孩子更加仇視你。明明是因為他們才導致你不得不多關注倆閨女,到頭來成了你不關心兒子。
這話沒說透,她覺得劉姐能懂。劉姐默默點頭,看樣子道理她的確知道,應該是不想,或者不敢打破現在的平靜。可是,粉飾太平又能有多久。
“找機會吧。”
這種事兒外人只能點到為止,說到這了洛蘭也沒再往深了說。中午下班她騎車回家,之前不知道,原來中午有兩個半小時呢,那當然回家吃啊。帶飯或者吃食堂都不如回家的好。因為,她家里有人做飯。
到家吃現成的,婆婆做的玉米面貼餅子味道非常好。吃了飯回屋做衣裳,一個中午她裁剪合適,拿著去了堂屋。
“媽,我想做衣裳用下縫紉機,可我以前沒用過。”
夏天過了,婆婆今兒沒午睡。看她這嫩呼呼的顏色,作為女人沒有不喜歡的。可這顏色跟她其實不搭,不如天藍色的更好。但這種話婆婆沒說,當即領她去放縫紉機的地方。
將縫紉機上頭蓋著的罩子拿下來,打開蓋子拿出機頭,找出粉色的線。聽到動靜的周俊芳也從臥室出來了,看到嫂子手里拿的已經裁剪好的布,水潤的杏眸睜的圓溜溜的。
“嫂子,這不是……”
洛蘭回頭:“給你做的。等下啊,縫紉機做很快的。”
周媽媽回頭:“是給俊芳做的?”
“對啊。這么嫩的粉色不適合我,我要買就買桃紅或者藍色的了。”
“給自己做多好,你如今要上班,穿的體面些。俊芳還小呢,衣裳不破就行。”
實際周俊芳這幾天穿的外套胳膊肘子都是打了補丁的,洗的有些泛白的衣裳還打著補丁,按說應該很破舊。可周媽媽給她把補丁做成小兔子樣子的,縫的針腳非常隱蔽。所以即便是舊的打了補丁的衣裳,在女孩身上依舊那么可愛。
“俊芳也是大姑娘了。我們結婚時就買的料子,一直沒顧得上給她做。還有俊慧也有,一模一樣的。不過樣子做區別,俊慧的更利索。”
“還不謝謝嫂子。”周媽媽轉頭沖閨女嗔道。周俊芳一聽真的是給自己做新衣裳,當即開心的過來。挽起了嫂子胳膊道謝。
“行了,你忙著上班走你的,我給她做就好。”
衣服都裁剪好了,婆婆下午有時間她做也一樣。洛蘭將各部分跟她說了下,出去騎車上班。走的時候帶的小姑子,先將周俊芳送去了學校。
“有什么事及時跟我說。”
女孩乖乖點頭,手里摟著本書跟她道別。“嫂子,再見。”
有婆婆幫忙,傍晚洛蘭下班到家,周俊芳的衣服已經縫合一起,只需要開扣眼,縫扣子就能穿。女孩開心的不行,回家先換上試了試。
粉面桃花相映紅,只是一件衣服而已,立馬將她那股子嬌美又襯托高幾分。這姑娘,真真的披個麻袋片子也是好看的。更何況換上了新衣。
“嫂子,好看嗎?”
“好看。”
女孩穿著還未開扣眼的衣裳在鏡子前左瞧右看,最后才不舍得脫了下來。媽媽喊吃飯了,不能弄臟新衣裳。
周俊慧也回來了,看到妹妹的新衣眼眸閃過羨慕。然后就聽媽媽說嫂子給她也準備了,當即開心的跟洛蘭道謝。
“嫂子、我的跟俊芳的一樣嗎?”
“一樣的。”
“嗯,我也喜歡這個料子。”
周俊慧其實并不太適合粉色,她膚色沒妹妹那么白,穿粉色顯黑。洛蘭之前還想著要不要給她換個顏色,但剛才看到她的眼睛立馬改了主意。她明顯是喜歡這個布料。
“你、你們商量好什么時候結婚了嗎?”
“十一月。”
“農歷?”
“對。十一月初,我的利月。”說著轉向媽媽:“你看他還是很上心的,都知道這個。如今人們都不講究這些的,他說結婚給我買呢子大衣,還有皮鞋。”
畫大餅,這招數周媽媽這個作為過來人的除了嘆氣沒別的。看閨女這樣,這事兒是攔不住了。如今要考慮的是給她找個房子,不能真的一大家人擠著。閨女女婿、兒子兒媳,倆小家再加她和小女兒,這組合時間長要出矛盾的。
周媽媽什么都沒說,暗自思量著哪里有合適的地方。哪怕只有一間耳房呢,能住就好。她們這院子外院就有這么個地方,不過好像是歸街道。要不,下午找街道問問去。
她這廂做著打算,洛蘭吃了飯已經利索的將周俊芳的衣裳開了扣眼,然后讓她自己縫扣子。
“這個我會。”
女孩做事一板一眼非常認真,洛蘭原以為她是夸口,結果這孩子還真會。看來周媽媽也不是什么都沒教過,看這樣子針線上還是會的。
“嫂子,我明兒能穿這個上學嗎?”
“能。中午放學別急著走,我去接你。”
“嫂子,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就行,又不遠。”
“聽話。”
女孩乖巧的點頭應了。衣服縫好扣子穿身上,喜歡的都舍不得脫。“嫂子,你之前不是說這個要還回去的嗎?怎么……”
她講話聲音小小的,不用刻意壓低就跟悄悄話差不多。“當然是要還的啊。喏,你那布在這兒。”
看嫂子居然又拿出一塊兒來,她拿到手中兩相對比一下才發現,手里這個是她拿回來的那塊兒,身上的這個比手里的好像更細密。
“哇、”女孩驚呼:“嫂子你太牛了,哪里弄來一模一樣的布料?”
“你別管,你只管穿新衣就好。”
“好。”
趕著給她做好了衣裳,翌日一早她就穿在了身上。早起氣溫低,外頭又套著她平時穿的外衣。洛蘭特意交代過,等中午放學后把外衣脫掉。
“不行,就是中午單穿這襯衫也有些冷。凍著了感冒可是麻煩。”洛蘭感知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能就這么穿:“你等一下。”
她進屋拿了自己的針織背心出來,這是她織毛衣剩的線織的,剛剛才織好自己還沒穿過呢。
米白色的背心,搭配粉色的襯衫,v領將襯衫那荷葉邊的領子翻出來,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襯的本就可愛的女孩更加乖巧漂亮。
“你穿這個正合適,就給你吧。”
“真的嘛大嫂?”周俊芳驚喜壞了,沒想到能一次性得兩件完美搭配。
“不行,襯衫拿了背心穿一天就好,明兒還給你嫂子。”周媽媽聽見了,開口反駁。
“好,知道了。”
周俊芳這姑娘是真的好乖,雖然很喜歡這身搭配,但媽媽說不許要她就乖乖的不要。這樣聽話的孩子誰會不喜歡呢,洛蘭這個做嫂子的伸手捏下她細嫩的臉頰,臉上滿是笑。
“怎么就這么乖呢。不過你可太瘦了啊,腰身都不足一尺八。幸好臉頰上還有些肉,不然胖人以為家里人欺負你呢。”
女孩喜歡嫂子,任由她捏自己。像只慵懶的小貓,居然還蹭了下她的手心。“嫂子,等姐姐結婚的時候你能借我再穿一次嗎?我想穿新衣裳參加姐姐的婚禮。”
“那個時候就冷了,可穿不了背心襯衫的。到時候嫂子給你做件罩衣,保管漂亮。”
“好,謝謝嫂子。”
周媽媽在一旁嗔道:“蘭兒,你留著自己穿,別老慣著她。”
“我有數的。”
你有什么數啊,聽她跟你笑著你那眼神都軟了。周媽媽搖頭失笑,盤算著怎么能多弄點兒布票回來。哎,不容易啊,這些都是管制品。要是家里寬裕,她也樂意給小女兒穿好的。孩子從初中畢業后沒再長個,就再沒給舔過新衣。
吃了飯走的時候洛蘭送她去的學校,特意又囑咐了一遍。“放學等我,我來接你。”
“好,知道了。”
洛蘭單位上午有點兒事,她忙起來時間就過的飛快,等下班時已經超過十二點。她將自行車蹬的飛快,生怕小姑子等不及自己回了家。
她今兒特意讓女孩穿上了那件衣裳,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將那個幕后的人給引出來。自家好白菜讓誰惦記上了,得弄清楚知道才行。
路上想著周俊芳會不會等不及先回,結果她到的時候女孩乖乖的等在兩人約定地點。陽光下身穿粉色襯衫的女孩特別亮眼,吸引了許多的目光。
“嫂子、”
“還以為你等不及先回了呢。”
“不會,說好等你的啊。”
“來,上車。”她騎車帶小姑子。“有沒有人跟你說話,上回塞給你東西的人。”
“沒有。跟我說話的都是同學,打聽我在哪兒買的布料。都說好看。可是……”
“可是什么?”怎么講話老是說一半。
“一個女同學說我這是小資,該批評。”
“她懂個六啊她。這就是件衣裳,還跟什么小資不小資的掛上鉤了。”
“嗯,其他倆同學也是這么說的。不過現在流行軍綠,我們同學有好幾個都做了新軍裝。”
“想要那個了?”
“沒有,我就是說說。”
塞給了她布料,正常的肯定會關注后續。中午沒吸引到人也不氣餒,晚上照舊。晚上也沒吸引出來人,翌日中午洛蘭到的時候終于看到了人。
沒到近前,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她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是誰。H衛兵頭子,那個拿著鞭子打人的男人。
他和周俊芳站在一起,這么看他比周俊芳高出一個頭。他身形頎長結實,襯得周俊芳更加嬌軟。
“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你。”周俊芳講話帶著一絲絲地方口音,軟乎乎的。
“沒關系。現在認識也可以。自我介紹一下,我原先叫穆云利,現在改名叫許紅兵,二十四歲。”
“許主任、”洛蘭騎車過來了,他們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再次見他,原本冰涼的五官居然帶著笑。可不管他讓自己的面容多柔和,洛蘭依舊能看到他眼眸中的陰狠。
“那塊布是您送的吧?”先問清楚。
“是。”他坦蕩的承認,目光落在周俊芳身上。“果然跟俊芳很配,她穿很好看。”
“無功不受祿,我們不能要您的東西,您拿回去吧。”
面對忽然的歸還,男人明顯楞了一下。他特意托人從上海帶回來的貨,她都明明穿在身上了,她嫂子怎么還能拿出布料來?
洛蘭將外頭的紙打開,露出里頭的布料。粉色印花的,正是他之前讓人送給周俊芳的東西。
“您檢查一下,應該沒有損壞。”
說完,洛蘭直接塞進了他懷里。知道是他在打小姑子的主意,這東西更不能要。以后得離他遠點兒,交代小姑子放學就趕快回家。最好跟同學結伴,晚上讓周青山來接。
“走了,俊芳。”
周俊芳乖乖的聽話坐到嫂子車后座,乖巧的小女孩還想抬手跟男人道別,被洛蘭給拍了下來。你個傻姑娘啊,小白兔都差點被大灰狼給叼走了,你還傻呵呵的跟人講禮貌呢。
“等一下、”眼看洛蘭要走,男人開口喊。
“還有事?”
“嫂子、”
“別,不敢當。”
“這是我送周俊芳同志的東西,不該由你來處理吧?要不要接受,不該問問本人意見嗎?”
“首先,我小姑子是周俊芳同學,她高中還沒畢業呢。再則,我也算她的監護人,她的事兒我說了算。”
洛蘭果斷拒絕后,無視他已經沉下來的臉色。“再見。哦,不對,再也不見。”
第二十九章
將旁人硬塞來的東西還了回去, 這回心里輕松不少。回去的路上自行車蹬的飛快,嚇的周俊芳緊緊的摟著她的腰。下車的時候還長長嘆息一聲,望著嫂子瞪大了眼眸。
“嫂子,你是不是特別高興?”
“嗯, 特別高興。”
中午周青山不回來, 這事兒她壓根沒跟婆婆說,免得她幫不上忙白白擔心。晚上回來周青山一到家就被她拉進了房間, 小聲的跟他說了事情經過。
“真的是他?”
“對啊。許紅兵, 后來改的名字, 原來不叫這個。他說二十四歲,人長的也算周正, 可他那眼神、讓人覺得不舒服。”
“俊芳絕不能嫁他。”
“你也這么覺得吧。俊芳嫁給他,那不等于小白兔進了狼窩里。喜歡的時候能給每天拔草挑水, 不喜歡了還不給一口吃進肚子。”
周青山看她一眼,老婆的感覺跟他一樣。周俊芳過年十九, 這個年紀在當地來說結婚也可以了。可這男人絕非良人, 就他那拿著鞭子的陰狠勁兒, 也不是周家人所喜歡的。
“你說,他會不會再使別的招數?”洛蘭這么猜。那人一看就不是好打發的,口頭拒絕估計不管事。“你說他要是死纏爛打可怎么辦。老話說好女怕纏郎, 他要使出水磨工夫來, 我怕俊芳頂不住。”
“他的招數應該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
“周末我陪你回趟娘家吧,現在是不是秋收差不多了?”
忽然間換了話題, 但洛蘭一下就猜中他的想法。這是準備將周俊芳換地方了, 別在市區那人的地盤上。距離遠了,也許能斷了他的心思。
“行。”她想了下給他提醒:“得先跟俊芳和媽商量一下吧?”
“這事兒我能做主, 就這么辦,等辦好了通知她們就行。”
周媽媽一向沒什么主意,這種事兒肯定還是聽兒子的。既然周青山這么說,洛蘭也就不再多言。因為周俊芳就是拖到明年畢業,也得是下鄉。就這幾個月的時間,早晚沒多大區別。
周媽媽不知道有人看上了她的小乖乖,她最近在忙大閨女的事兒。找了街道好幾回都沒找到負責人,晚上跟洛蘭吐槽。
“亂的一鍋粥,連個正經管事的都找不著。有人說讓我去找革、會,要不我明兒去一趟。”
周媽媽說這話自己都沒底,那地方,她看著那些人行事都害怕。所以不待洛蘭回答她,她自己就先打了退堂鼓。
“算了,我明兒再去街道問問吧。”
“媽、你別急,青山如果能申請到單位住房的話我們搬出去,要是申請不到咱們就先擠著。”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兒女大了父母也拗不過啊。周媽媽又舍不得閨女,不愿閨女埋怨她重男輕女,那只能是先擠著。當然,這只是權宜之計。
“其實,家里擠擠是能住下的。”
“對啊,所以您急什么。放寬心,給她備結婚的東西吧。對了,我這有布,我給俊慧做結婚穿的新衣。這個您就別操心了。”
“是嘛,你還有布啊?”周媽媽雖然驚訝,但沒刨根問底。
“嗯,有呢。要不我拿給你,你給她做。”
“行。你上班忙你的,我做就行。”
藍褲子、襯衣,這一套中規中矩。當下不愛紅裝愛武裝,最流行的是軍綠。這布料非常緊俏,市區供銷社已經斷貨好長時間了都進不到。所以洛蘭也沒給準備這個。
“媽、能不能想辦法扯一丈二的軍綠布啊?”正說著話周俊慧進來了,一開口就是這個。
“你想做那個穿?”
“不是。是、我想給他做一身。他個子高,穿這個好看。”
洛蘭對小姑子這種行為有些不快,但她作為嫂子什么都沒說。盡人事聽天命,她做嫂子的已經給了一身衣裳做結婚禮物就夠了,至于其他,她們娘們自己商量吧。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她人命運。這婚是周俊慧非要結的,那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至于結婚細節洛蘭不介意,婆婆若是有辦法給人家閨女弄來,她作為兒媳也不挑理。
且不說周媽媽為了大閨女的婚事頭疼,洛蘭周末和周青山一起騎車去了她們大隊。他騎著車帶的她,坐后座的感覺也不錯。不用出力也不用關心路況,倒是有閑心打量地里的莊稼。
原先豎立著的玉米、高粱、谷子,如今全都被放倒,且只剩下了桿子。有些地里已經空的連桿子都不剩。紅薯土豆胡蘿卜也都起了,能看到院里堆著的各種瓜。北瓜、面瓜、南瓜、都是可以放地窖儲存過冬的。
“嬸子、還沒來得及放地窖呢?”直接去的支書家,支書媳婦她認識,開口熟稔的打招呼。
“吆,洛蘭啊,你可是稀客。來,來,快屋里坐。”女人說著給掀起了門簾,“剛弄回來,下午往地窖里放。今年紅薯豐收,等下走的時候你拿上些,可甜。”
“是嘛。咱大隊紅薯是出了名的好吃,我正想這一口呢。”
“喜歡就拿些去吃,又不是啥稀罕貨。”
她手里提著個紙箱子,支書媳婦這話說的也漂亮。一番客套進了屋子,洛蘭坐下跟熟人先是嘮了一會兒家常,這才進入了正題。
“孩子沒吃過苦,想著給她找個輕省的活計。咱大隊學校之前不是要找個代理老師嗎,她高中生教小學沒問題,嬸子你看這事兒能行嗎?”
說著話她將箱子里的東西拿了出來放炕上。麥乳精、紅糖、東西是洛蘭準備的。臨出門周青山看了眼她那個箱子,但沒問。此時看她將東西拿了出來,眼神暗了暗淡沒說什么。
支書媳婦今年五十出頭,是個非常和藹的人。笑著說話的樣子非常親和。“你小姑子這城里文化人愿意來我們當然歡迎。只是這代理老師,我聽你叔說一個月只有二十二斤糧,其他都沒有。你看?”
二十二斤糧食,這還不夠一個成年人一個月的嚼谷。難怪兩年了沒找到合適的人呢。
要是再過些年知青多起來倒是能找到,好多城里來的知青都有家里貼補。當代理老師不用下地,就跟其他老師一起種種學校那幾分菜地就好。可如今這才剛開始,農村里想找這么個文化人,條件還這么苛刻,那可是難。
“不能再多給幾斤嗎?這點兒糧食,女人也有些不夠吃啊。”
“說是公社開過會,就這條件。”
“那行吧。您把我叔喊來,咱當面說準了,看啥時候讓人來。住哪兒?”
“你等著。”
女人風風火火出去了,周青山給老婆一個感謝的眼神。有他這態度,洛蘭心里頓時開心。不枉費她盤算一場,還跟系統兌換了這些好東西。這些東西在系統那里并不需要太多積分,但在這個時期可是妥妥的好物。
很快支書被媳婦拉了進來,已經被媳婦告知了情況,一進門寒暄一番后直接點頭。“這個月啥時候來都行。住處嘛,就住學校。吃飯自己做,來了先給預領一個月口糧。年底跟社員一樣,有一丈二布票。每月兩塊錢補貼。”
“行。叔,那咱可說定了。”
“說定了。”
炕上的東西誰都默契的沒吭聲,出門后支書媳婦將個袋子塞給洛蘭。“不是啥好東西,紅薯土豆,留著冬天吃。”
“謝謝嬸子,我正想這口呢。”
“喜歡吃就再來,嬸子歡迎。別的不敢說,紅薯管夠。”
提著紅薯從支書家出來,周青山問她回不回娘家。“大嫂應該在家里,順路去看看吧。”
她瞅一眼紅薯,男人立馬明白。“把紅薯給大哥提去,你想吃咱們再買。”
“行,那走吧。剛才我還留了一包紅糖,給大哥大嫂拿去。”
“嗯?我怎么沒看到。”
“我放在衣裳里呢。”
以后小姑子來這里,免不得需要人照應。兩口子提著換來的紅薯去了大哥家,一進門大嫂一個人在家里。大哥家五個孩子,最小的閨女身體不好老是生病,這些年吃藥就把家里吃的緩不過氣來。
“吆,你倆咋來了呢?快進屋坐。”
大嫂讓著進屋,其他人都上工去了,家里只余她們母女倆。小閨女今年七歲,瘦的皮包骨頭。看到洛蘭后怯怯的喊了聲小姑,洛蘭從兜里掏出糖來給孩子。
“大嫂、那袋里是紅薯,你給小丫做紅薯干吃。零食磨牙,省的她無聊。還有這紅糖,給孩子吃了補血。”
“你們自己吃吧,想著她干啥啊。”
大嫂內心非常高興,紅糖可是緊俏的好東西。女人補血,小丫正好臉色不好。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心疼,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長大。如果不能,她希望孩子活的能舒服點兒。
“謝謝小姑。”說是給糖,小姑一出手就是一把,有四顆呢。而且是大白兔,高級奶糖。
“你們這回來是有事吧?”大嫂開口問。
洛蘭將事情簡單說了下,大嫂立馬主動開口:“那好啊,到大隊當代理老師多好的事兒。放心,來了有啥事就來家,我跟你大哥照應著。”
“謝謝大嫂。”周青山開口道謝,是他妹妹來。
“這謝啥,都是一家子,應當應份的。”
洛蘭:系統,孩子哮喘能治愈嗎?
系統:要積分的哦。
洛蘭:只要能利索治好,積分兌換也行。
系統:我這兒有一種效果特別好的噴劑,感覺氣喘噴一下立馬就好。
洛蘭:這么神奇,多少積分?
系統:這藥物對哮喘有奇效,積分也不貴。不過,并不能根治哮喘。
洛蘭:能立竿見影也行。每次吃的藥也不少,可有時候急性發作起來一下子上不來氣,那是很危險的。大哥大嫂一直害怕她那天忽然間上不來氣憋死。
系統:那要兌換嗎?
洛蘭:兌換。
毫不猶豫的兌換了藥物,在周青山逗著大嫂家小閨女說話的間隙,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她手上。她正在琢磨怎么給大嫂,正這時候周青山出去上廁所,屋里只余她們幾個。
她將東西拿出來給大嫂:“托人從北京買來的藥,聽說是針對哮喘的特效藥。上不來氣的時候一噴就能立馬通氣。你給小丫放起來,需要的時候用。”
大嫂瞪大眼,一時不知道是驚多還是喜多。拿著那小瓶子跟握著金丹一樣:“真的嗎?真的一噴就能立馬通氣?你都不知道,上回她就憋的臉都白了,把我和你大哥可嚇的不輕。人活一口氣,你說這氣上不來可不是要命嘛。三兩分鐘就能要了命。”
“嗯,大夫是這么說的。”
大嫂看著這管藥,仿佛看到了閨女長大的希望。“這藥不便宜吧?多少錢,我……我……我先欠著,等年底結算我給你。”
“一家人就別說這些了,有用比什么都好。你趕快收起來,別給弄丟了。”
“不會,不會,把我丟了也不會把它丟了。”
拿了小姑子這么好的東西,雖然還沒試驗效果,但潛意識就是覺得北京的東西指定好。洛蘭沒留下吃飯,臨走的時候她將家里積攢來換鹽的雞蛋全給拿上。
“嫂子,不用這么客氣。”
“拿著。”她手邊是一分錢都沒,為了給兒子結婚蓋土房,已經欠了錢。“你拿上,不然大嫂過意不去。”
“那好吧。”
雞蛋大概二十幾顆三斤左右,洛蘭提回家后婆婆才知道他們去了鄉下。面對如此重禮,婆婆十分不好意思。
“你們去的時候給拿東西了吧?”可別是空手去的,回來又拿人家這么貴重的東西。
“拿了一斤糖。”
“那就好。”
周青山開口跟他媽說情況。“我打算安排俊芳下鄉去,到洛蘭她們大隊當代理老師。”
“啊?”婆婆有些驚訝。“不是說是分配嗎,這還能自己找地方?既然高中畢業都得下鄉,這么著倒是挺好的。”
“現在一切剛開始,選擇余地大。我已經走好了門路,下周就給俊芳辦手續。”
“也好。現在學校里老師沒幾個,也學不了什么。找個這么近的地方,咱們也好照應。”
洛蘭娘家大隊,她大哥二哥還有姐姐三家近親,堂表親更是好多,有照應。這要是被動的不想去,然后被分配去其他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俊芳那個軟乎乎的樣子,她是真不放心。
“行,我給她收拾東西。”周媽媽跟兒子一個看法,與其被動不如主動。而且還能當老師,那咋也比種地強。
“你跟俊芳說一下,讓她有個準備。”
“好,知道了。”
安排周俊芳下鄉,這事兒家里人達成了一致。周媽媽跟閨女說情況,向來就乖巧的女孩依舊乖乖點頭。
“媽媽,可是我能教得了嗎?萬一小朋友都不喜歡我怎么辦?”
“你這孩子、”周媽媽笑嗔:“你是去當老師的,只管給學生們教授知識。這想的是什么啊?”
“可是,我要是管不住同學怎么辦?”
“你啊、到底過年也十九了,該嫁人的大姑娘了。難道真的連幾歲的孩子都管不住嗎?”
周俊芳皺起了臉,“可是、”
“別可是了,到時候要真遇到調皮搗蛋的,通知他家長,讓大人來管。”
“好吧。”
乖乖的姑娘接受了家里安排,極致的信任下是絲毫不會抵觸。知道哥哥是為她好,相信家人不會害自己。
翌日中午放學,她出了校門后猶豫了一下。今兒嫂子沒說讓她等,可早晨是大哥送她來的,那是自己回去還是等人來接?之前都是她自己走,市區沒多大,大家基本都是自己通勤,沒有家人來接這一說。
“周俊芳、”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她一抬頭就看到了昨兒那個男人。他長的好高,跟她哥差不多高。她穿著米色的針織背心,倆辮子上綁著同色彩綢。他穿著深藍中山裝,倆人一深一淺,她忍不住的打量了下他的衣裳。
“你穿這個襯衫很好看。”
被夸了,女孩忍不住的臉頰發紅。陌生人說這種話,她覺得不舒服。可她不敢反駁他,只能小聲的說:“我要回家了。”
“不急。”男人站在那里不動,她根本沒法走。“百貨大樓有個柜臺的崗位,我覺得你去很合適。你滿十八了吧,去上班的話就不用下鄉。”
這可是重磅誘惑,這個時期是賣方市場,賣東西的跩的很,一個個跟二五八萬似得。他自認為拿出的夠分量,可惜眼前的乖乖女卻并不上鉤。
“我哥哥安排我到農村去了。”說著她再次想走:“同志,我真的要回家了。”
“你哥安排你下鄉?”男人明顯惱了,這話沒多大聲,但敏感的姑娘還是感覺到了懼怕。看她往后退了一步,男人再次放柔了聲音。
“你這樣的哪是農村生活的人。你哥這決定是害了你。你聽我的,到百貨大樓去。柜臺工資高,又有面子,多好。”
“無功不受祿。”關鍵時刻洛蘭來了,站在已經低著腦袋明顯畏縮的小姑子面前。“同志、我家小妹還小,凡事自有我們這些家人給她做主,就不勞煩您了。”
你算那顆蔥啊,一上來就送衣裳料子,又給安排工作。貓給耗子拜年,你沒安好心眼子吧。
“嫂子、”
“別,不敢當。”洛蘭第二次拒絕,這人這殷勤勁兒讓她警惕心更重。“同志你沒什么事兒的話,我們該回家吃飯了。”
說完也不待他回答,洛蘭拉著小姑子就走。路上問她倆人都說了些什么,女孩一五一十的都交代清楚。
“我都說不去了,他怎么還……嫂子,他不會拿鞭子打我吧?”
你這丫頭,這是想哪兒去了。“不會。”
“哦。我剛才好怕,幸好你出現了。你就是我的大救星。”
中午周青山不回來,洛蘭跟婆婆說下午別讓俊芳去學校了。“壓根沒人管,讓她在家看書吧。”
“行。”
周青山趕著給妹妹辦手續,周媽媽想著能把外頭門房那半間房租上。跑了一下午,晚上回來跟兒子兒媳搖頭。
“說是現在都歸革、會管,我去了一趟,居然是那個誰。”
“那天打人那個吧。”洛蘭接話。
“對,對,就是他。你猜怎么著,他居然說給咱們住了。”
“千萬別要。”洛蘭驚呼。你可別上當啊,他現在就等著給咱們好處呢。
“我知道,我沒要。我先開始說的是想租,后來趕快改口說不用了,其實家里住得下。”
周青山開口:“俊芳搬走后,把高低鋪換成個大床,讓俊慧住。”
“我也是這么打算的。”周媽媽說著有些懊惱:“我這個腦子啊,真是反應慢的很。今兒就不該去那兒。俊芳一走,那屋里能放下個大床。衣服就放床底下,我給騰個木頭箱子。”
仨人在廚房里低聲說話,很快周俊慧回來了。吃飯時周青山問她結婚的打算,“在哪兒辦,單位里還是家?”
“我、還沒跟他商量呢。”
“時間都近了,這些該說的得商量好。你們要在單位,那就簡單的請同事們吃糖,若是在家里,怎么也得多備些茶水。”
食堂里請客吃飯太奢侈,他家這情況不適合。當初他結婚也只是請大家吃糖喝茶,去洛蘭家六個人簡答吃了口便飯。
“知道了,我明兒問問他。”
周俊慧低著頭應諾,粥也不好好吃,拿著筷子一下接一下的戳著。周媽媽看不慣她這樣,抬手拍了她一下。
“好好吃飯,別魂不守舍的。”
“哦。”
家里兩件大事都有了著落,周媽媽那心也放了下來。吃了飯去收拾,泡著腳聽著南屋里的吵鬧聲都沒再影響到她。心里太輕松了,晚上忘記了吃藥。可她居然睡著了,沒吃藥的情況下睡的還挺沉。
“我昨晚上忘記吃藥了。”早晨跟洛蘭隨口說的。
“不能停吧。媽你可別擅自停藥,感覺好也得繼續鞏固。等下個月俊慧結婚后我或者青山陪你到省城醫院去檢查。看醫生囑咐怎么弄。”
“嗯。”周媽媽臉上都是笑,心里輕松下自己感覺完全好了。“我知道了。其實我自己有感覺,應該是好了。不用再吃。”
“別急著下結論,等醫生看過再說。”周青山說過,醫生說她這病得鞏固,不能輕易停藥,不然可能復發。
“好,聽你的。”
第三十章
倆小姑子安頓有了著落, 婆婆的病也基本好了,洛蘭這日子過的正有滋有味。過兩年如果還是不生育,那就抱養一個孩子,不論男女, 撿著那遠的地方, 家里孩子多養不了的人家,她假裝懷孕對外就說是自己親生。
一切都有計劃的在進行, 上班的時候面容輕松, 劉姐從外頭進來遮遮掩掩的, 她拿著拖布在拖地沒注意,等上午忙過一陣后才發現劉姐臉上居然一大片的淤青。
“怎么弄的?”
劉姐情緒低落, 這是今兒第三次被人問了。傷在臉上太明顯,這一看就不對, 任誰也要關心兩句。
“自己摔的。”
“劉姐、”這話帶著問詢,我是想幫你的。但你要是依舊是這個答案, 那我不在追問。
“跟他打架打的。”劉姐講話聲音非常低:“他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抓了他臉上好幾道。”
“為什么啊?”
“我娘家娘病了, 在縣醫院住院呢,說是中風偏癱。我手里沒錢,就想著跟我婆婆要, 畢竟這么多年我家那口子的工資都是她保管。可你猜那死老婆子怎么說?”
“嫁進我們家了, 就少管娘家事兒。”
“嗐, 一字不差。妹子,看來你也很有生活嘛。死老太婆就是這么說的, 我當即氣炸了。平日里忍著讓著孝順著, 這到了關鍵時候,她說的這叫人話嘛。那是我親媽, 生我養我的親媽。我能放著不管?”
“要到錢沒?”
“沒。他也向著他媽,我倆一言不合動了手,獨家文后續追更氣訛/峮把以寺八衣流酒柳三互毆了一頓。死老太婆說什么不給我錢,我剛跟主任說能不能預支工資,主任說可以。我先預支一個月工資,看能不能借一點兒。”
“我們家要安頓倆小姑子,我這手頭……”
“你剛結婚手頭肯定緊。放心吧,我才不會吃虧。既然撕破臉了,這事兒沒完。”
“用不用幫忙?”
“要不,你去一趟?我是這么琢磨,這事兒你作為婦聯的去過問,那就成了公家管,死老婆子覺得我是兒媳所以不怵,你去了說不定能嚇住。”
“行,我去試試。”
正說著話呢,倆戴紅袖章的進來了。“誰叫王月娥?”
辦公室里另一位女同事站起來臉色煞白,看到這些人誰都是心里一哆嗦。“我、我是。”
“你們家是不是有海外關系?”
“沒、不是啊。我不知道。”
“據可靠情報,你那失蹤了的大爺如今在Y國。說,你們是不是間諜?”
“沒,沒有,怎么可能?不是的,絕對不是。”這個年輕的自視甚高的,不跟洛蘭說話的女人此時驚慌極了。“他失蹤都多少年了,我都沒見過他。”
“那就是跟你爸媽有聯系了?”
“沒有,沒有。”
“別跟她廢話,先帶走再說。這樣的人就得去再教育,不然不知道會是誰的狗腿子。”
這些人簡單的辯解根本不信,拉著王月娥就走了。辦公室里四個人,這回少了一個。洛蘭和劉姐還好,那個卻是嚇的渾身在打顫。
“小許,你別太害怕了。這最多也就是去農場種地。不會有大事的。”小許人還好,洛蘭開口安慰。
“洛蘭姐、”對,她比洛蘭小一個月。“我大伯也被打倒了,我會不會被牽連?”
“別怕,怕也沒用。大不了就是去農場種地,天塌不下來。”
“我從小就沒種過地啊。我出生在市里,壓根不知道地怎么種。”
“種地啊,很簡單的。沒聽過一句老話嘛,笨到地笨到地,就是再笨的人都會種地。再不會,看人干啥你干啥就行。種地,特別簡單的事兒。”
小許唉聲嘆氣,生怕下一個就輪到她。洛蘭出身沒問題,她家成分八輩貧農,更沒有一個跑出去尋門路的。一切都有據可查,背景干干凈凈。所以她不怕,就算真的讓她回去種地,她也覺得沒什么可怕的。
她的工位和劉姐的挨著,她小聲問劉姐:“你家沒什么事兒吧?”
“應該沒有吧?”
“你爸媽公婆以前都是做什么的?”
“我爸媽農村種地,后來我爸出來當了工人。公婆也是農民,但我家那口子是上過大學的。”
兩人對視一眼,各人心中自有一番計較。中午下班時間緊,晚上下班后她陪著劉姐回了家。進屋將蘋果給劉姐婆婆放下,老太太歡喜的讓座。
“瞧這姑娘長的真俊。喏,這桃酥新買的味道可好了,快吃一塊。”
“不了,謝謝大媽。”
老太婆還是顏控,一向摳門的人給洛蘭拿出了桃酥來吃。洛蘭也慣會跟女人們打交道,不管年紀多大她都能說得上話。一番客套后,老太婆被她說的眉開眼笑十分開心。她這才進入正題。
“該到享清福的歲數了,兒女的事兒讓他們自己看著辦就好。大媽你說是不是?我婆婆如今啥都不管,只需拿著生活費幫忙買買米面糧油,家里給做口飯,其余一概不問。”
“是,是這個理。”
“對了,大媽你聽說了嘛?”先吊起她的好奇心,才好說接下來的話。
“啥啊?”
“這回這場運動,念過書的都會被打成臭老九。”
“啊?”老太婆明顯驚了。“那可怎么辦?”
“接受再教育,其實沒什么。不過有些人家媳婦啊不愿意跟著受苦,好多離婚的呢。這幾天民政局一天到晚的在忙。”
“真的?”
“可不,我還能騙你不成。”
老婆子被嚇住了,接下來洛蘭的話她已經沒注意聽。當晚就跑去鄰居家里打聽,這閑話肯定是越傳越大,聽到的比洛蘭說的還嚴重,她回家的時候腿都是軟的。
翌日,一上班劉姐就跑到了洛蘭身邊。“妹子,還是你有本事啊。”
“你婆婆給你錢了?”
“對啊,雖然不是全部,但也解了燃眉之急。我家那口子也不那么兇了,低著腦袋像斗敗了的公雞。”
“你娘家媽好些了沒?在市中心醫院吧,我下班了過去看看老人家。”
“輸液治療著呢,內科主任被下放了,如今找個好大夫都難。”
兩人說著話劉主任來了,如今大家一個個全都戰戰兢兢,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辦公室里也就洛蘭和劉姐還輕松些。
原以為這場風波不會波及自己,結果當天下班,洛蘭發現老公身上有傷。臉上還不要緊,但晚上脫了衣裳鉆被窩睡覺,她眼尖的看到他胳膊上好幾道淤青。
燈光下難道看錯了,她揉了揉眼睛上前,伸手就要拽男人被子。周青山轉業才一年左右,身手敏捷當即就躲開了她的手。
“干嘛?”
他拽著被子捂著自己,看她的眼神帶著躲閃。但偏講話故作輕松,臉上也依舊掛著笑。
“哪有女人拽男人被子的,你耍流氓啊?”
洛蘭被他開玩笑的話弄的發笑,這家伙在家里和外頭簡直兩個模樣。“給我看看,你胳膊上那是什么?”
“什么都沒有。你個女流氓趕快睡覺,別盯著男人看。你看你臉上,一片片的都沒抹好。”
洛蘭剛洗漱完,臉上的雪花膏還沒抹勻呢。無奈一笑伸手繼續摸臉,將臉上的雪花膏抹勻,脫了衣服上床睡覺。她躺好后男人拉熄了屋里的燈,頓時室內一片黑暗。
這人,手也太快了,他平時不是個特節儉的性子啊。屋里就一個八瓦燈泡,費不了多少電。這么著急忙慌的趕快拉熄,是怕我看到什么吧。
洛蘭轉身朝著他:“哎,你之前說的單位住房的事兒,有影兒沒影兒。小姑子結婚后就是一個小家庭,日常洗衣做飯的難免摩擦,能出去單過的話更好。每月給媽生活費就是,搬出去也不是不孝順老人了。”
“恐怕暫時有些困難。”
“沒事。”她有心理準備。“那以后我注意些就是。俊慧結婚我給她準備了一身衣裳,你看還用不用再給什么東西?”
“媽那里還有積攢的錢,我讓她拿出來給俊慧辦婚事,該買的媽會買的,咱們就不用再多出一份兒。”
“你當兵幾年?”他媽手里的錢,那就是他爸的工資積累和他當兵的津貼了。
“十年。”
“哦。”既然他之前的錢攢在婆婆手里,洛蘭也就不再多管。她頭回結婚的彩禮和訛詐許家三兄弟的錢也都在,還有他給的彩禮,加起來是不小的數目。不過他以為她把錢買了自行車,也不知道之前的錢。
“你干嘛,剛不是說困了嗎?”男人聲音中帶著絲絲笑意,絲絲無奈。老婆那光滑的腳丫子不安分,在他腿上來回摩擦,生生摩出觸電的感覺來。
“哎呀,這種事兒就不用明說了嘛。多不好意思。”
這種時候要不上,那就不是個男人。兩人都是正當年,結婚后這種事兒也算頻繁。老婆伸伸腿一勾,男人立馬附身上來。
這個時期的人都挺老實,尤其他又是軍營里混的,這種事兒就這么一個姿勢。洛蘭也不嫌棄,這家伙活好,每次都很舒服的。
房間里響起曖昧的粗喘,一切結束后渾身都是汗。洛蘭想起身去開燈,屋里沒有臺燈,點燈繩在門口的位置,想開燈就得起了才行。
“別動,我給你打水。”
月色透過窗簾進來,那光也就隱約有個微弱的影子。但男人去沒開燈,就這么黑著給她打了水過來清洗。她為了懷孕,每次結束都會平躺一會兒。等自己感覺差不多了,快要睡著的時候又起身,清洗了一下才返回去睡覺。
“周青山,你真的沒事吧?”
“真的沒事,你趕快睡吧,我去倒水。”
迷迷糊糊的很快睡去,翌日一早她起床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婆婆說:“他說單位有點兒事所以早走一會兒。”
“哦,知道了。”也許是給周俊芳辦手續,這幾天他挺忙的。
“媽,俊芳走的話得帶被褥,家里的夠用嗎?我這兒有條新的,要不給她拿去用。”
“不用。讓她帶走她現在用的那一套就行。”
“那把我這條給您拿去,留著俊芳回來的時候用。”
這個時期真是什么都缺,家里能每人一套被褥都是寬松人家。農村里好多人家都是姊妹倆甚至仨蓋一條被子。空席面上睡覺,床單褥子一概沒有。周父在廠子里當采購,家里算是非常寬裕的。但被褥也沒多余的。
“那多不好,我再給她做吧。家里還有幾條被面,喪事后扯的孝布也夠一條被里的。再想辦法買點兒棉花就行。”
“別做了,我那現成的給她用就好。都是一家人不用分這么清楚。你那被面留著,誰家有事兒了給人搭禮用。”
這時期家里有紅白喜事的上禮錢的有,但給東西的也多。周媽媽那被面就是洛蘭他們結婚旁人送的。這就相當于錢,留著用于人情往來挺好。
“那我替她先謝謝你。”
“不用這么客氣。俊芳多可愛的姑娘,我喜歡她呢。”
姑嫂關系好,周媽媽這個做老人的自然開心。大閨女也要結婚,她手里的票只夠給大閨女做條新被子的,實在也是抽不出多余的再給小閨女。兒媳一番心意她記下了,以后對兒媳好點兒比什么都強。
周媽媽在張羅著大閨女的婚事,小閨女一時間手續沒辦好她也沒多想。隨著時間流逝,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好,結婚穿的衣裳新被子都放在一邊,再過三天領證到單位里熱鬧一下就算成。
晚上周媽媽將這些新東西又打開來看了一下,歡喜的撫摸著那身新衣裳。深藍褲子粉色上衣,都是洛蘭給拿來的料子。這料子厚實不變形,她喜歡的很。
“蘭兒,你這料子哪兒買的?這料子真好,比百貨大樓的都好。”
“我們單位一個大姐,托人從上海買的。”
“還是大城市啊,這東西就是好。”
“媽,暖壺、臉盆、茶缸什么的都不用買嗎?”
“同事說好了要送的,俊慧說這些都不用準備。對了,我忘了剪幾個喜字了。這晚上燈光暗,等明兒的吧。”
“家里有紅紙嗎?”
“有。”
“那你找出來,我來剪。”
“你連這個都會啊。”周媽媽有些欣喜,兒媳真是能干。這媳婦找的真好,她是一百一千個滿意。
“會。我娘那會兒剪紙可好了,過年剪窗花,各種各樣的可漂亮。我小時候就跟著學,沒我娘那么厲害,但喜字還是會剪的。”
紅紙折疊,一把剪刀來回彎曲的剪,很快一摞四個紅雙喜就剪好。大大小小的剪了十幾個,周俊芳過來拿起來在燈下看。
“嫂子,你手好巧。”
周媽媽笑嗔:“這丫頭被我養的不好,這么大孩子了啥都不會。哎,以后離開我身邊,到外頭可怎么好?”
“別愁,又不是走多遠。大隊里我姐在呢,她啥都會。有什么事就找她,她肯定照顧你。”
周俊芳白嫩的笑臉在燈光下更顯俊俏,這么個乖乖的女孩子,軟乎乎的以后也不知道會嫁個什么人家。可得好好挑挑,窮富是其次,得家人好對她好,這是頂頂重要的。
“媽、他們姊妹幾個俊芳最像你,你年輕時候也是俊俏人吧。”
“老了。我年輕時候也被人夸,但沒俊芳這么……其實普通女孩子,長的周正就行。”
周俊芳長的過于漂亮了些,而且她性格還這么軟。跟洛蘭不同,洛蘭屬于帶刺的那種,能護得住自己。可俊芳太軟了,周媽媽忽然間發現小閨女居然這么大了。不禁有些頭疼。
“俊芳,媽跟你說啊。沒媽媽允許,你不許跟男同志走的近。聽見沒有?”
“聽見了。”
女孩應聲很快,從小就聽話的性子讓媽媽一貫放心,此時卻是無奈一笑。三人正在說著話,周俊慧從外頭進來了。
門簾被她甩的響起來,動作大的像土匪。周媽媽剛想開口呵斥,她已經哇一聲哭了出來。
“媽,媽,我怎么辦啊?”
周媽媽被驚了一跳,洛蘭心里不禁埋怨這個小姑子。都知道婆婆在生病不能刺激,周俊芳對媽媽說什么都應諾說好。他們兩口子也是有事能自己解決就自己來,等有結論了才跟婆婆說。你倒好,什么事啊這么咋咋呼呼的。
“俊慧,你先別哭,看嚇著媽。”
洛蘭這個做嫂子的開口,聲音有些不太好,但周俊慧沒空理會這些,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被洛蘭拉到了椅子上坐下。
“別哭啊,有事就說。”周媽媽拍拍胸口,心臟突突跳的厲害。洛蘭見狀趕快將藥給她拿來,萬一真有什么事趕快先吃藥。
“媽、我們約好了在小樹林見面的,可我等了他一個小時都沒見他來。”
洛蘭深呼吸一口,“沒等到也許他臨時有事,就這么個情況你哭什么啊?”
“我到單位他宿舍去找了,他舍友說他今兒下午收拾東西走了。”
這回周媽媽擔心了,焦急的問:“收拾東西走了,走哪兒了?沒告訴你一聲嗎?”
“沒有。”
洛蘭遞給周俊慧一張紙:“先擦擦淚別哭了,好好的仔細說說到底怎么回事?這眼看到婚期了,東西都準備齊了,他到底怎么回事。”
周俊慧拿了紙擦淚,猶自在一抽一抽的。“我昨兒還剛跟他、說了結婚給他做的新衣裳好了,讓他來家里試試。他還答應了,可今兒約好見面的,他就沒來。”
“他宿舍的人是怎么說的?”
“說他回老家了,其他的不知道。”
“沒去人事部打聽下?”
“沒。”
周媽媽急了,但她也沒主意,轉頭看向兒媳。洛蘭看看外頭的天色,這都晚上八點了。要做什么也得等明早。正欲開口,被同學喊出去的周青山回來了。
“怎么了?”
周媽媽趕快將事情跟兒子一說,周青山當即拿了主意。“明兒周六,我到單位轉一趟,么事的話就能走。你先別哭,大不了結不了婚多大點兒事兒,有什么好哭的?”
大哥訓了一頓,周俊慧不敢再出聲。可她依舊低著頭滿臉愁容,卻是不敢跟家人細說。只能期盼明天能找到男人,到時回來結婚。
有周青山管,洛蘭也就不再多話。翌日照常上班,中午還抽空去醫院看望了下劉姐的老母親。老人在床上躺著,半邊身子沒知覺,話也說不出,看著真是可憐。
劉姐送她出來,回家后在大門口碰到了周俊慧和周青山兄妹倆。周俊慧還在哭,被她哥訓的只敢低聲啜泣。
“什么情況?”她開口問老公。
“零時工,不干了回老家了。”
“其他的呢?”
“老家地址打聽到了。不過我的意思是既然他如此做,那就是悔婚了。事情就此作廢,之前怎么過現在還怎么過。”
洛蘭點頭,她也是這么想的。不過,周俊慧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回家跟婆婆說了事情結果,周媽媽脾氣那么好的人,也忍不住氣的罵人。
“婚姻大事,這是鬧著玩呢。混蛋東西,怎么能這么欺騙人?”周媽媽氣的轉頭數落閨女:“瞧瞧你什么眼光,看上的這是什么人啊?黃了就黃了吧,大不了被街坊四鄰的說幾天嘴,總會過去的。”
洛蘭沒說什么,也是覺得這婚事黃了就黃了。那男人她瞧著就不喜歡,總覺得不實在。周俊慧被哥哥和媽媽都訓了,低著頭默不作聲。
男人逃婚,周家人一致認為這事兒就這么算了拉倒。大家決定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周六下午不用去單位,洛蘭是個閑不住的,在家里坐著織毛衣。就余一只袖子就完工了,正趕上天冷了穿。
她之前兌換的米色的毛線,織成一朵一朵的大花。大俗即大雅,在這個毛衣稀有的時代,周俊芳進來一眼就驚喜的不得了。
“嫂子,你毛衣好好看。”女孩伸手輕輕撫摸,將之前穿過的針織背心給她放在床上。“毛線可難買了,你這是托同事給帶的嗎?”
“對啊。喜歡啊,要不要織好了先借你穿穿。”
“不了。這毛衣跟嫂子很配,你穿才好看。”實際是已經穿過嫂子的針織背心,不能新毛衣也先她穿。媽媽說過的,不許再貪嫂子的東西。
小姑子這么乖巧懂事洛蘭很喜歡,想著明后年給她也織一件。沒生孩子呢,面對乖巧可愛的小姑子總有種養孩子的感覺,打扮一下她會很有成就感,讓人愉悅。
系統:你玩娃娃裝扮游戲呢?
洛蘭:什么是游戲?
系統:就是……
洛蘭:說啊。
系統:一種放松心情愉悅自己的事情,能從中獲取多巴胺內酚酞。雖然花錢了,但是挺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