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上次兩人站在同一片天空下看煙花, 還是吵架到昏天黑地,想要分手的時候。
而此刻,兩人的手,終于又牽在了彼此手中。
煙花燃燒的最后時間, 靳嶼微微低頭, 將一個吻落在賀星苒的嘴唇。
家里人還都站在一起, 賀星苒有些害羞,抬手擋在臉前, 避免大家的視線。
那個吻很輕,如鴻毛似的。
很快也分開。
大家紛紛從煙花里收回視線,互相說著新年快樂。
外面天冷,大家寒暄過后就進房間, 長輩們開始給小輩發(fā)壓歲錢。
靳家沒有到多大年紀就不可收壓歲錢的規(guī)矩。
靳觀西、趙詩空還有錢玉書給錢衛(wèi)平以及之下的小輩壓歲錢,錢衛(wèi)平也要給靳嶼、賀星苒這輩的壓歲錢。
靳嶼和賀星苒要給鄧點點這群小朋友壓歲錢。
賀星苒口袋里已經(jīng)被收來的紅包塞得鼓鼓的,手里又拿著給小朋友的紅包。
每個小朋友分到一個,都會乖乖鞠躬對兩人說:“舅舅舅媽,過年好~”
等到了點點這里,她轉(zhuǎn)著紫葡萄似的眼珠看著兩人, 奶聲奶氣道:“謝謝姐姐,姐姐過年好!”
靳嶼“嘖”了一聲:“小鬼頭,怎么不謝謝舅舅?”
點點見他說話,就往靳嵐身后躲,還小聲嘟囔著:“舅舅壞。”
靳嶼看小孩子可愛,忍不住繼續(xù)逗她:“舅舅哪兒壞了?”
點點小拳頭握著, 最后視死如歸似的說:“舅舅剛剛咬姐姐的嘴巴!”
話音落下。
大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靳嵐帶頭, 在一秒鐘的沉默后,爆發(fā)出巨大的笑聲。
所有笑聲像潮水一般向靳嶼和賀星苒兩人襲來, 知道大家沒有惡意,但賀星苒還是臉上紅紅。
靳嶼先是看了賀星苒一眼,稍稍揚了揚眉,含笑看她。
然后蹲下來,用跟點點一致的高度,平視著她的視線說:“舅舅不是在咬舅媽,”他沒有半分羞赧和扭捏,“舅舅是在親舅媽。”
點點隱約感覺“親”是一個好行為,但還是不能理解,弱弱反駁:“姐姐……姐姐把你推開了。”
靳嶼:“……”
好了,這下全家人都知道他親自己老婆但是被拒絕了。
大家看兩人的眼神都有些古怪,好在靳嶼并不在意。
“姐姐沒有推開我,”他當著全家人面向賀星苒求證:“苒苒,是不是?”
“……”
賀星苒硬著頭皮點頭:“嗯。”
點點的眉頭皺得更嚴重,靳嶼捏了把點點的臉:“不過我們點點也要記住,只有自己喜歡的人才可以親自己,當然,你要是不愿意,就把那個人推開,再告訴媽媽。”
本來只是單純的童言無忌,但畢竟是被小孩子看到,靳嶼就耐心而簡短的開展了一場性教育。
點點半理解地點了點頭:“嗯嗯。”
“真棒。”靳嶼摸了摸她的頭,然后起身。
已經(jīng)不早了,大家都要睡覺,于是又互相寒暄著,向自己的房間走。
福瑞早就困得躺在地上睜不開眼皮,靳嶼單臂給它抱起來。
小狗不安地哼唧一聲,靳嶼立馬拍了拍它的頭,給它安全感,然后用空下的那只手,來牽著賀星苒。
一步步上樓。
他的手掌寬厚溫熱,賀星苒心里莫名平和。
她想,像靳嶼這樣人格健全的人,確實適合當一個好爸爸。
回到房間,福瑞被放到地上,搖著尾巴自己找地方睡覺去。
賀星苒摸了摸小狗頭,把它當自己的孩子,很認真地說:“寶寶,新年快樂!”
小狗“汪”了一聲。
就當它回應(yīng)了,賀星苒從口袋里拿出準備給它的壓歲錢。
靳嶼一邊掛起她脫下來的大衣,一邊笑著問她:“小狗都有壓歲錢?”
“小狗也要枕著紅包睡,”賀星苒說,“萬一年獸來找它呢,你也給一份。”
靳嶼:“?”
賀星苒揚揚下巴:“你從爺爺媽媽那里收了那么多呢。”
靳嶼“嘖”了一聲:“好好好,給你好兒子紅包。”
走過來,塞一個到福瑞的頭下。
福瑞不知道這兩個人類在干嘛,睜著眼睛看了看,又閉上眼睛。
賀星苒立馬從它枕頭下面抽出紅包,塞進自己口袋。
靳嶼:“?”
原來都是要上交給老婆的。
“老公,”賀星苒試探著叫一聲,見他如小山似的喉結(jié)緩緩蠕動,于是又說,“過年好啦,給我紅包,老公。”
靠。
都叫老公了有什么不能給的。
靳嶼大方地給了她兩個。
賀星苒接過,還以為他給多了,努努嘴:“多了一個?”
“沒多,”靳嶼坐在梨木椅上,雙臂自由地張開,翹著二郎腿,看著浪蕩又風流,“再叫一聲老公聽聽。”
賀星苒:“?”
賺錢這么容易的嗎!
她都要懷疑靳嶼在算計她什么了!
見她猶豫,靳嶼以為她不肯,把收上來的全部紅包都往她面前一推。
家里人出手闊綽,一個紅包里至少是三千的現(xiàn)金。
賀星苒額角青筋一跳,甜甜道:“老公!”
靳嶼滿意地點了點頭:“拿去當零花錢吧。”
賀星苒:“……”
數(shù)了一下紅包個數(shù),她內(nèi)心暗想著,大少爺小時候零花錢都是五位數(shù)大幾起步,還真是令人嫉妒。
手機忽然收到轉(zhuǎn)賬提示聲。
賀星苒納罕地低頭一看,銀行卡到賬五十萬。
轉(zhuǎn)賬人:靳嶼。
賀星苒:“?”
靳嶼手撐著額頭看她,聲音莫名有些沙啞:“先叫三聲老公聽聽。”
賀星苒:“?”
“還是別了。”賀星苒嚴肅道。
靳嶼皺眉:“不夠?”
賀星苒搖頭:“還是叫你三十聲吧,否則這錢我賺得不安心。”
靳嶼:“……”
賀星苒還是叫了,從站在他身邊到坐在他腿上叫,從“老公”叫到“哥哥”,從最開始端著嗓音,到最后發(fā)自內(nèi)心的甜膩。
窗外,有人放煙花,色彩映在玻璃上,點點光芒落在靳嶼的眼睛。
賀星苒后腰位置被他寬厚的手掌覆蓋住,掌心溫熱干燥的溫度順著脊背逐漸攀升。
身下,她能感受到靳嶼的情緒在她的一聲聲呼喚里逐漸鼓脹。
她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靳嶼的臉,在他右側(cè)雙眼皮的褐色小痣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靳嶼的睫毛抖了抖。
西褲的面料有些滑,賀星苒臀部往下滑了些,被他掐著腰拽了回來。
似乎更近了,靳嶼壓著她的耳根問她:“寶寶,為什么總喜歡親這里?”
“因為和別人都不一樣,”賀星苒抬手,輕輕地點著那顆褐色小痣,“下輩子你也長這樣一顆痣吧。”
她的聲音很軟,靳嶼喉嚨莫名干渴。
“這樣下輩子我就能一眼認出你,我來追求你,”賀星苒呢喃著說,“我會告訴你,我從上輩子就開始愛你,一直都愛你。”
這樣說話時,賀星苒有種講故事娓娓道來的感覺。
靳嶼卻感覺她現(xiàn)在有點要傷感,回敬一般親了親她的臉頰:“下輩子也該是我追你,反正跟你在一起,多久我也愿意。”
煙花在他眼里熠熠生輝,他像是古希臘時期的神明。
賀星苒情不自禁,再次吻他。
而靳嶼扣著她腰身的手愈發(fā)用力。
他們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靳嶼掀開她的裙擺,大刺刺坐著。
煙花的光芒不斷飄散成光輝:“新年新氣象。”
賀星苒不明所以的嗯了一聲。
靳嶼挑挑眉:“所以,寶寶主動一些?”
賀星苒:“……”
她很討厭任何需要自己賣力氣的時刻。
可這又是新年的第一天,這天就拒絕人是不是有些不好?她正思考著,靳嶼就按著她的腰,坐下去。
“……”
一聲嗚咽。
福瑞耳朵動了動,睜開眼睛,模糊胡的眼前只有糾纏在一起的兩道影子。
仿佛是在水面,起起伏伏,不斷蕩漾。
已經(jīng)將近凌晨一點鐘,但山上還有人在放著煙花。
嗶嗶啵啵的聲音在山間間或響起,回蕩。
不斷有煙花沖上天空,然后蓄力,綻放。
逐漸的,賀星苒腰泛酸,為了保持舒適,腳趾也很難踩在地面上,椅子和地面碰撞,發(fā)出悶悶的聲音。
靳嶼光捂著賀星苒嘴巴防止她泄露秘密還不夠,地板的聲音已經(jīng)出賣兩人,小狗的耳朵最尖,直接跳了起來,對著兩人叫了兩聲。
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賀星苒被嚇了一跳,攬著靳嶼的脖子,渾身顫抖。
腦子里一片白光浮現(xiàn),什么也不記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么。
梨木椅和地面的敲打聲戛然而止。
靳嶼的呼吸仍舊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紊亂,撥開因為汗水黏在臉上的發(fā)絲撥過去,在她臉頰上親了親:“寶寶,你好棒。”
這個時候,他仍舊啞著聲音夸獎她。
然后將她抱得更緊一些,又在她頸間親了親,等待她的呼吸平復(fù)。
外面又有人放煙花,這次的聲音很大,成立一種相當有用的遮掩。
“還行嗎?”靳嶼出聲詢問,但并沒有爭取她同意的意思,反而像是一個時間上的指令。
緊接著,疾風驟雨。
捂住她嘴巴的手被松開,喉嚨得到解放。
爆竹連續(xù)不斷地“砰砰砰”聲成為留在她身體內(nèi)的節(jié)奏。
她仿佛是在海面上漂泊的一艘小船,遇到了颶風和海浪,颶風卷著她,海浪淋濕她。
……
跟隨最后一聲爆竹聲結(jié)束一切。
世界重新回歸安靜,小狗驚魂甫定地重新趴好。
靳嶼身上的衣服幾乎算得上整齊且嚴絲合縫,褲子上卻有一片明顯變暗。
他拍了拍雙眸虛焦的賀星苒的臉蛋,輕聲道:“誰弄臟了誰來洗。”
“……”
賀星苒抬手在他胸口扇了一巴掌,但沒有力氣,輕飄飄的,跟撫摸似的。
靳嶼低沉地笑了聲:“累不累?”
賀星苒翻個白眼,有氣無力道:“你說呢。”
“還是身體素質(zhì)太差了。”靳嶼說著,抱她起身。
“好哥哥,”賀星苒兩條赤條條的白腿勾緊他的精瘦細腰,“以后別讓我這樣了。”
“身體素質(zhì)差才應(yīng)該鍛煉,”給人放在床上,靳嶼說,“我們得多多運動。”
賀星苒:“……”
靳嶼:“心率上來,運動時間就長了。”
賀星苒:“……”
她生無可戀地把被子蒙在頭上,不肯說話。
但又性子敏感的,總是不可避免地想很多,于是又弱弱地問:“我們不會被聽到吧?”
靳嶼在翻找什么東西,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剛才聲音那么大,現(xiàn)在才擔心是不是有點兒晚了?”
“……”
她臉上一紅,但嘴上不肯求饒,回懟道:“還不是你的問題?”
靳嶼“嘖”了一聲:“行,是我的問題。”
目光四處搜索著,最后落到領(lǐng)帶上,他稍稍偏頭,漫不經(jīng)心地取下來,看向賀星苒,微微抬眉。
“那下次再發(fā)出聲音就用這個綁住好了。”
賀星苒:“……”
“睡覺吧,已經(jīng)很晚了……”她悶悶地說。
夜晚太過勞累,賀星苒頭暈暈的,已經(jīng)開始犯困,盡管還沒開始洗澡,迷迷糊糊之間,她感覺手腕上一涼。
靳嶼翻找出他許久沒使用過的APPLE WATCH,電量還有不少。
戴在賀星苒手腕上,他輕輕道:“檢測心率,運動可視化。”
賀星苒:“……”
一次運動之后,他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呼吸不疾不徐,臉色都不變下。
“還是先洗澡?”想了想,他又發(fā)問。
不等賀星苒回答,他先幫她做出決定,將人從被窩里撈起來-
衛(wèi)生間,熱氣裊裊上升。
水聲嘩嘩響著,用一種聲音掩蓋住另外一種聲音。
靳嶼在這件事上,有著很強烈的喜好。
比如浴室,比如車里,比如逼著賀星苒開口。
如羽毛般掠過,若有若無地撩撥。
賀星苒擰著身子,想逃,又被他無情地壓了回來,戴著電子手表的那雙手被他高高舉起,壓在瓷磚墻面上。
手表上不斷冒出紅色,滴滴聲刺耳明顯。
近10分鐘您似乎處于非活躍狀態(tài),但心率一直超過120次/分。
“不是不喜歡么?”耳邊是靳嶼若有若無的低啞笑聲,“怎么心跳這么快。”
賀星苒:“……”-
翌日清晨,九點多的光景,家里就吵了起來。
賀星苒睜開眼時,感覺眼皮沉重,在衛(wèi)生間照鏡子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折騰出了三眼皮。
涂抹眼霜、用冷水敷……
通通不起效果。
恰好靳嶼走過來,對她道:“今天家里人要出去吃飯。”
賀星苒沒忍住,將冰涼的毛巾摔在他臉上。
“又怎么惹你了祖宗,”靳嶼的聲音含笑,“昨天晚上不是說最喜歡靳嶼哥哥了么。”
想到那些被他壓著,強迫說出的話,賀星苒不禁臉上一紅。
昨天他讓她戴著電子手表,換著花樣看她心率,那些曾經(jīng)她不承認喜歡的體位,在冰冷的機器監(jiān)測下無處遁形。
她一直跟坐過山車似的,直到手表沒電關(guān)機。
“床上喜歡是床上的,”賀星苒咕噥著,“不是我現(xiàn)在還喜歡。”
靳嶼無聲哂笑:“你倒是懂什么是床下無情。”
賀星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還怪我無情,你這要我怎么見人?”
靳嶼湊近了些看她,趁其不意在她臉頰上啄了一下。
“多翻出一層臉皮看著更靈動俏皮,”他的目光仔細地在她身上掃過,“剛好你這條裙子有蝴蝶結(jié)元素,看著很清新,風格更一致了。”
夸得很具體,賀星苒抿了抿嘴:“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靳嶼安慰她,“大家昨晚都沒睡好,我看靳峋精神都不佳。”
“真的?”賀星苒并不是很相信靳嶼。
他揚了揚眉:“這有什么騙你的。”
又磨蹭了一會兒,兩人下樓,一家人已經(jīng)坐到了一起。
吃過早餐,又開始打牌的打牌,聊八卦的聊八卦。
靳嵐和一個嫂子正在討論今年的新年禮物。
姐夫給靳嵐買了個愛馬仕包包,黃金包型和配色,靳嵐挺滿意,一直在笑。
嫂子收到了一份名家書法。
她在高校當老師,就喜歡風雅的東西。
靳家家風如此,男人風趣幽默懂得疼老婆;女人也能獨當一面。
大家聊完,看向賀星苒:“阿嶼準備了什么?”
靳嶼貌似沒有給自己準備禮物。
即便是從前逢年過節(jié)他也會給自己準備的,賀星苒心里有點難過,不過只當他忘了,并不真的放在心上,還在親戚面前幫他說話:“他給我轉(zhuǎn)賬。”
“摸不明白我喜好嘛,給資金讓我來買就好了。”她說,反正昨天的五十萬也確實是靳嶼轉(zhuǎn)過來的。
幾位女性一發(fā)話,她們的丈夫紛紛教靳嶼如何討老婆歡心。
大年初二,大家各奔東西。
畢竟各有各的家庭,也需要回家。
賀星苒并不在這天回賀家,兩人反倒是先去了墓園。
賀星苒看姑姑,靳嶼看望爸爸。
靳嶼對賀蘭芬說:“姑姑,答應(yīng)您的我已經(jīng)辦到了,并且會持續(xù)辦到,我會對苒苒好一輩子。”
下山的路上空氣清冷。
車子抵達家門,賀星苒先下車,正準備往里走,靳嶼忽然按了下喇叭。
賀星苒聞聲回頭。
后備箱已經(jīng)打開,里面立著一捧色彩鮮艷的玫瑰花。
“新年禮物,”靳嶼把花遞到她的手上,又變戲法式,拿出一條項鏈,“別人有的,我老婆怎么可能沒有。”
他稍稍仰著下巴,表情有點傲氣。
這條粉鉆項鏈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蘇黎世拍賣行,賀星苒瀏覽網(wǎng)頁的時候多看了兩眼。
于是,靳嶼讓它成為她的。
一定要有一雙對愛人仔細的眼睛,才能注意到那些塞在生活里的細枝末節(jié)。
能看到她水腫折出的三眼皮,能注意到她新裙子上的蝴蝶結(jié),注意她頭發(fā)卷曲的弧度。
當那些跌宕起伏的劇情結(jié)束,能在平靜中有效愛人,才是生活的重點。
靳嶼在有效地愛,賀星苒有效地感覺到被愛。
她眼眶發(fā)紅,笑道:“謝謝老公。”
“還有,”靳嶼似乎有些緊張起來,喉結(jié)上下蠕動,他從后備箱的一個箱子里,拿出一本書,“希望你喜歡。”
那本書的書名是三個字:
《賀星苒》
作者:靳嶼
第 52 章
靳、錢兩家人一直在軍政兩界打轉(zhuǎn), 響應(yīng)計劃生育政策,錢衛(wèi)平和靳元兩人只有靳嶼一個孩子。
兩家子孫單薄,靳嶼自出生起,就是在六位長輩的寵愛里長大, 每年生日, 家里人都會給他寫一本書, 記錄他當年生活里的趣事和大事。
從0歲到18歲,家里直系親屬都會在此著墨。
錢衛(wèi)平懷孕時寫:“終于和阿元有個一個孩子, 聽寶寶每天在肚皮里亂動,想來是個健康的孩子,我和阿元一致認為,寶寶只要健康平安長大就好。”
靳元在靳嶼八個月的時候?qū)懀骸敖裉彀Z急著讓我?guī)?#8204;出去玩, 但我還在整理文件,他情急之下叫了我爸爸,這是阿嶼第一次開口,拿全世界和我換阿嶼我也不換。”
……
如此種種,完完全全是一家人對他的愛。
大學(xué)那次戀愛,兩人悄悄在錢家老宅見面。
最初的熱烈勁兒過去, 賀星苒趴在靳嶼的床上翻看著家人為他寫的書。
靳嶼(1)到靳嶼(18),作者處印了全家人的名字。
她一邊翻來靳嶼的童年影像和文字,一邊又忍不住將自己和他對比,有些擰巴地吐槽:“你家里人都好愛你。”
靳嶼“嗯”了一聲,大大方方承認,然后沉默片刻, 又真心回答:“可能也是他們太閑, 時間很多。”
這確實也是一句實話,賀星苒努努嘴:“我家里人閑我不會這么做。”
靳嶼沉默兩秒, 輕快地敲了敲她的額頭:“那我?guī)湍阕龊昧恕!?br />
賀星苒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靳嶼這種在愛里長大的小孩,對“不愛”的理解實在是缺乏想象力。
不被家里人重視的感覺是什么樣的呢?哪怕她小時候家里已經(jīng)有了照相機,但父母的眼睛都只會停留在賀月升身上,照相機里兩人的占比也差得離譜。
而很多時候,就算是被記錄下影像,可能家里人也不知道正是在何年何月何日,因為何事幫她拍照的。
她從來沒有質(zhì)疑過靳嶼的承諾,只感覺這件事難如登天。
而如今,躺在掌心厚重的一冊書,足以說明,即便是登天那般難的事情,靳嶼也會努力試試看。
“你從哪兒弄到我的照片?”賀星苒有些驚訝。
靳嶼揚了揚眉:“姑姑給的。”
想到分開這些年,靳嶼時常去看完賀蘭芬,一切也就不再奇怪。
賀星苒心里泛起一陣感動,故作不在乎似的說:“搞這個干嗎,怪浪費時間的。”
靳嶼勾著嘴角,笑容和煦:“在你身上花費時間,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浪費。”
賀星苒匆忙垂下頭,靳嶼有預(yù)感她又要哭了,連忙從她懷里接過玫瑰花,然后牽起她的手:“先上樓。”
二月稍微有些轉(zhuǎn)春的跡象,春風里還夾雜著透骨的寒氣。
福瑞本來正趴在一盆蝴蝶蘭旁邊睡覺,聽到開門聲,蹦蹦跳跳的跑過來,朝兩人偏頭賣萌。
靳嶼蹲下來在它頭頂揉了兩下,轉(zhuǎn)頭直接走到開放式廚房,給個兩個人倒了溫水。
賀星苒脫掉外套,再看到這本名為《賀星苒》的書,手指蜷縮了兩下。
伸出一口氣,鼓足勇氣似的將它翻開。
第一頁是靳嶼手寫的一句——致我的星星。
再往后翻,是賀星苒在襁褓里的照片。
靳嶼寫道:“原來我老婆剛出生就這么好看,是我在幼兒園會追在后面跑的小美女。”
賀星苒噗嗤一笑,又因為下面的那句話,眼眶微微發(fā)燙。
“姑姑說你剛出生時叫得聲音很小,像只小綿羊。”
再往后,是五歲的賀星苒穿著好看的公主裙,坐在家門口等媽媽齊朝回來看她。
靳嶼說:“如果有人不喜歡小綿羊,那就是這人眼光有問題;如果有人拋棄小綿羊,那一定是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后面附贈姑姑的一句:“今天決定把苒苒接回家撫養(yǎng)。”
賀星苒終于忍不住,眼淚滾滾而下。
生命里的所有痛苦擺在面前,靳嶼也能用溫和的文字和筆觸將她融化。
前半部分的所有照片都是從賀蘭芬那里拿的,并且靳嶼和賀蘭芬說過需要照片的原因,賀蘭芬也把所有照片的場景和自己的心情口述給靳嶼聽。
靳嶼全部將這些記錄下來。
還有一些姑姑印象很深,但沒有照片留證的畫面,靳嶼都堅持自己動筆畫了出來。
他并沒有系統(tǒng)地學(xué)習過美術(shù),畫畫水平在賀星苒這位專業(yè)人士看來有些拙劣,但仍舊能通過簡單的筆觸還原賀星苒,甚至比照片還要生動。
賀星苒第一次給姑姑做飯。
賀星苒考試數(shù)學(xué)59分,被爸爸訓(xùn)斥,回來躲到姑姑懷里哭。
賀星苒第一次離開家,去臨宜上大學(xué)。
在臨宜高鐵站,姑姑默默偷拍她的背影。
靳嶼說:“那時候還不知道,愛賀星苒的接力棒,馬上就要來到我手中。”
后面的照片逐漸豐富起來,并且?guī)缀醵际墙鶐Z拍攝。
他們第一次見面,賀星苒穿著寬大的軍訓(xùn)服;和室友們出去聚餐;團委排練元旦晚會,賀星苒被迫去跳舞;他告白成功;賀星苒趕期末ddl,頭發(fā)亂蓬蓬地在畫室畫畫……
再到后面,兩人分手,再重逢。
拍攝了賀星苒和福瑞在一起玩的畫面,靳嶼說:還好買了這只小狗,果然有小動物陪伴后,苒苒開心不少。
這只小狗叫福瑞,free的發(fā)音,希望苒苒擁有自由。
厚重的一本書,很多都是生活里無聊的小事,但是通過愛人的視角寫出來,就沒有了枯燥,反而滿滿都是愛意。
靳嶼在最后寫下一句:
姑姑不是不在了,她只是回到了天上,用另外一種形式來愛你。
……
一頁一頁翻到最后,賀星苒淚流滿面。
“哎呦,怎么又哭了。”桌子上的溫水已經(jīng)涼了,靳嶼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我可不是為了讓你哭的。”
賀星苒抽搭著,說不出話。
賀星苒在姑姑去世的那個瞬間,確實有種天馬上就要塌下來的感覺,特別是那個時候和靳嶼的感情并不明晰。
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一瞬間將她擊中,她連著病了很多天。
大病初愈后,她隱隱明白,愛是不能靠別人的,只有自己愛自己才是唯一立身的方式。
她決定堅強一些,獨立一些,少去在乎別人的眼光,而靳嶼仍舊用年少時那副熱烈恣意的姿態(tài)來到她身邊,說著愛她。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賀星苒伏在他的胸口,喃喃發(fā)問,“我真的值得這些么?”
他直接將人拉起來,雙手捏著她的雙臂,對著她的眼睛,認真且堅定地說:“賀星苒,你當然值得。”
“我都要受之有愧,還不起了。”賀星苒眼皮通紅,不敢看他。
“為什么要還?”靳嶼揚了揚眉,“我愛你,所以我對你好,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什么回報。”
賀星苒被他眼里的堅定和熱烈灼燒。
靳嶼的語氣柔下來:“我心甘情愿的意思就是,我能對自己做的一切負責,并且已經(jīng)做好了遇到最壞結(jié)果的風險預(yù)測。”
在愛里長大的人,永遠有一顆勇敢去愛人,敢坦誠表達自己,不怕被傷害的心。
賀星苒此時慶幸,她愛的男人是在如此被愛包圍的環(huán)境里長大。
她抬手,趕緊捂住靳嶼的嘴。
“呸呸呸,”最討厭賀澤剛迷信這一套的她,此時也迷信起來,皺著眉嚴肅道,“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我也很愛很愛你,”確保靳嶼安靜下來,她才松開手,“絕對不會讓你遇到什么壞結(jié)果。”
哪怕這是一次風險投資。
賀星苒也會確保靳嶼穩(wěn)贏。
聞言,靳嶼揚了揚眉,無聲笑道:“寶寶,我覺得你現(xiàn)在勇敢了很多。”
賀星苒思考了片刻,認真點了點頭:“好像確實是。”
知道賀澤剛就是一個天生涼薄的人后,她就很少在不被他喜歡這件事里消耗情緒,人就變得健康開朗起來。
特別是和靳嶼在一起,高能量是會傳遞的。
她把書輕輕合上,覺得在靳嶼面前可以放肆一下,輕聲問道:“我可以提出一點意見嗎?”
靳嶼揚眉:“嗯?”
她回頭笑了笑,露出小梨渦:“等我三十歲,再送我一本我們的書。”
靳嶼低頭,悶悶笑了一聲。
這姑娘現(xiàn)在真是很少內(nèi)耗,還敢跟人提條件了。
她開朗起來,其實相處就更容易。
“自然沒問題,”靳嶼頓了頓,“其實我也有個不情之請。”
賀星苒眨了眨眼睛:“知道不合情理,那你就別請求了。”
靳嶼:“……”
賀星苒起身,抱著書回書房,站在壁櫥前面端詳著要把這本書放在哪里。
靳嶼雙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跟了過來,福瑞也跟在后面,在進門那一刻,被老爸無情地關(guān)上門。
福瑞:“……”
嗚嗚。
做壞事還是得背著點兒小狗。
靳嶼走到賀星苒身邊,從身后給她圈在壁櫥和自己之間,溫熱的鼻息撲在賀星苒的脖頸,她縮了縮脖子,稍稍回頭看他:“干嗎?”
靳嶼又靠近些,他身上有著好聞的香柏木氣息,在體溫的蒸騰下,團團將人包圍。
“我還沒說我的不情之請呢,”他黏人時,聲音有些軟軟的,“讓我說一下。”
“……”
強迫著她聽自己的“不情之請”。
賀星苒抿了抿嘴:“那你說。”
靳嶼稍稍揚眉:“我想試一試車里,書房,陽臺……”
隨便說幾個地方,就足夠讓賀星苒羞得臉紅,她推了推他:“你你你怎么不想去公園呢!”
“寶寶喜歡這個?”靳嶼順桿子往上爬,“試一試也行。”
賀星苒:“……”
她沒有這個癖好,當然不會同意這些的。
不過好在靳嶼也并不是很在乎,兩人撕扯了好久,最后靳嶼拿出筆記本,認真記錄:“那就說好了,下次還你在上面。”
賀星苒:“……”
“說好了要穿那條粉色兩根繩子帶蝴蝶結(jié)的裙子。”
賀星苒:“……”
“還有,”靳嶼冷靜思考,認真補充,“按照數(shù)據(jù)和公式,我們現(xiàn)在還不到29歲,頻率是年齡首位數(shù)x9,2x9等于18,就是十天之內(nèi)進行八次。”
賀星苒:“……”
哪來的理論?!
“八次?” 這不得給她累死。
“你也對這個頻率不滿意?”靳嶼稍稍揚眉,“確實,這個是美國人研究出的公式,和我們亞洲人具體身體情況可能有出入。”
賀星苒瘋狂點頭:“那我們……”
“那我們湊個整數(shù),”靳嶼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計算,“九天久次。”
賀星苒:“……”
第 53 章
不過靳嶼計劃很好, 可真正實施起來,也沒辦法按照9天9次的頻率進行。
因為工作的原因,他幾乎不存在連續(xù)九天都待在家里的情況,而偶爾瘋狂一次, 賀星苒還勉強可以接受。
三月初, 賀星苒在某中東高級定制品牌定制的婚紗終于漂洋過海來到國內(nèi), 靳嶼在這家男裝線也定制了婚禮西裝。
兩人本打算自己驅(qū)車去工作室,但因為前一天是在錢家老宅吃飯, 錢多多在本市一座985院校上學(xué),還是在市里的小區(qū),一般情況都是走讀:回家睡覺回家吃飯。
因為剛剛在寒假拿到駕照,錢和平并沒有給她購車的計劃, 她想拿靳嶼的車練手,主動請纓開車載兩人去工作室試婚紗。
靳嶼的車子不喜歡被人亂碰,錢多多就來求賀星苒,說想看她穿婚紗,還想給她當伴娘。
賀星苒經(jīng)不住小姑娘軟磨硬泡,答應(yīng)了。
一上車, 錢多多調(diào)好座椅靠背,摸了兩圈方向盤,轉(zhuǎn)頭看向坐在副駕駛,規(guī)規(guī)矩矩系好安全帶,還抓著把手的靳嶼,欲言又止。
靳嶼掃她一眼:“開吧。”
“哥哥, 我有一個小問題, ”錢多多小心翼翼地問,“哪個字母是前進擋。”
聞言, 后排賀星苒默默系好安全帶。
靳嶼瞟了賀星苒一眼,對錢多多說:“先放手剎。”
錢多多:“……”
“哦,哦……”
賀星苒更害怕了,連忙扶住前排靠背。
錢多多手剎一放,掛擋,車子立馬竄出去。
一段驚心動魄的馬路之旅,還好是工作日,路上沒有多少人。
抵達工作室,已經(jīng)有工作人員在等待,分別邀請靳嶼和賀星苒去試衣服。
只有錢多多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喝茶水不亦樂乎。
西裝試穿比較快,靳嶼換好衣服出來,錢多多震驚了一下,夸張道:“哥哥,你好帥。”
這件西裝是燕尾服的設(shè)計,相當紳士且正式,恰好,靳嶼身高腿長,身材比例非常優(yōu)秀,穿上身矜貴優(yōu)雅嗎,想當好看。
靳嶼知道自己好看,同時也不覺得自己的好看有什么。
對著鏡子隨便照了兩下,按照工作人員的要求,做幾個抬肘彎腰的動作,看適合不合適。
錢多多給他一杯水。
這里還在跟工作人員交流,那頭的換衣間門被推開。
賀星苒垂頭提著裙擺,工作人緩緩跟在身后,她走出來,先是看了靳嶼一眼,然后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
錢多多在后面都要流口水了,有些激動地喊靳嶼:“哥,哥、哥。”
“怎么了?”靳嶼皺著眉頭看她。
錢多多指了指賀星苒:“你看嫂子。”
靳嶼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先是淡淡抬眉。
下一刻,似乎沉浸在天大的震驚里,賀星苒噓噓側(cè)身,喚他:“阿嶼?”
靳嶼大夢初醒似的,手一抖,熱茶灑在價值六位數(shù)的西裝外套上。
工作人員和錢多多的驚呼聲一起響起:“我的媽呀——”
欲哭無淚,這外套可是高級定制!
靳嶼終于回神,淡淡囑咐道:“重新做一件。”
然后目光光明正大地落在賀星苒身上,后者則抿嘴憋笑。
她有著相當美好的面孔,素顏的一張臉,黑發(fā)被隨意挽在腦后,露出一張分外干凈的臉。
繁復(fù)而隆重的婚紗套在身上,并不顯得頭重腳輕,她的顏值很輕易地將這件婚紗撐起來。
賀星苒歪了歪頭,問她:“好看嗎?”
靳嶼喉結(jié)稍稍蠕動:“好看。”
“有多好看。”賀星苒又問。
靳嶼說:“和我第一次見你時一樣好看。”
賀星苒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當時她中暑暈倒,臉上不是紅就是白,怎么可能好看?
工作人員讓兩人站在一起看看婚紗禮服的效果,錢多多夸張地尖叫:“哥哥嫂子,你們真的好般配!”
“我這輩子也沒見見過比你們還般配的人了。”
靳嶼勾了勾嘴角,不動神色問她:“說吧,要多少零花錢?”
錢多多立馬伸出五個手指頭。
靳嶼大方轉(zhuǎn)賬過去-
回程的路上,在錢多多的車技摧殘里,靳嶼短暫出神,看著手機屏幕。
“怎么了?”賀星苒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詢問道,“怎么了?”
靳嶼抿了抿唇,將手機舉給她看:“你爸喊我們過去。”
這下輪到賀星苒表情嚴肅。
靳嶼沉吟片刻:“我拒絕吧。”
“別,”賀星苒道,“還是去一趟,早點解決早開心,先回公司一趟。”
充當司機的錢多多:“?”
從這里開車到賀星苒公司,再從公司開到賀澤剛家里,確實為難新手。
靳嶼讓錢多多在路邊停車,有給她轉(zhuǎn)了點兒五位數(shù)起步的零花錢,讓她自己打車回家。然后開車載賀星苒回公司,又到賀澤剛家。
賀家玉盤珍饈已經(jīng)備齊,只等兩人到場。
見兩人進門,還從酒柜里拿出一瓶茅臺,給兩人滿上:“來來來,趕緊坐,就等你們呢。
熱情到有些過分。
云匯木業(yè)的生意實在不好過,前面賀澤剛還信算命先生的話投資房地產(chǎn),結(jié)果現(xiàn)在房地產(chǎn)三條紅線政策一出,開始暴雷。
他的合作伙伴已經(jīng)捐款跑路,現(xiàn)在賀澤剛不僅血本無歸,并且資金鏈馬上要斷了,云匯木業(yè)岌岌可危。
兩人一起坐落,誰也沒有接賀澤剛的話。
“苒苒最近都沒回家,”賀澤剛滿臉熱情,給賀星苒夾了一只龍蝦,“最近在婆家怎么樣?”
賀陽辰皺眉:“爸,我姐……”
他立馬轉(zhuǎn)過頭呵斥賀陽辰:“你閉嘴!”
很拙劣地裝扮出好爸爸的角色,靳嶼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把賀星苒碗里的龍蝦夾了過來,對著賀澤剛的眼睛說:“爸爸,苒苒海鮮過敏,吃不了龍蝦。”
賀澤剛:“……”
瞬間,他臉上的表情比調(diào)色盤還要精彩。
江瀾不喜歡這位繼女,但現(xiàn)在一家子的興衰都系于她的一念之間了,她尷尬地賠笑:“呵呵,你爸爸最近為公司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記性差。”
賀星苒跟聽不懂似的:“那就給爸爸買點營養(yǎng)品補補腦。”
大家:“……”
知道姑姑去世的事情徹底傷了父女情分,賀澤剛尷尬地笑了兩聲,又問靳嶼:“阿嶼最近工作順利嗎?”
“……”
不喜歡聽他在這兒說場面話,賀星苒“噠”地放下筷子:“您有什么就直說,我和阿嶼還有事情要忙。”
主動推進度,賀星苒說完話,賀澤剛撓撓頭:“其實也沒什么大事……”
賀星苒立馬撂下筷子起身,“哎——”賀澤剛連忙攔住她,“苒苒別脾氣這么大。”
靳嶼感覺賀星苒不是想走的意思,敲了敲桌子,啞聲道:“您跟我說。”
賀澤剛立馬換上笑臉:“我們公司最近資金有點周轉(zhuǎn)不開,女婿你看……你……”
靳嶼看賀星苒在翻包,沒有立刻反駁,便繼續(xù)問道:“要多少?”
賀澤剛說:“一千萬左右。”
“一千萬?”賀星苒點了點頭,把從包包里拿出的文件遞給他。
賀澤剛皺眉:“這是什么?”
“云匯服裝的年利潤盤點,”賀星苒沒有重新坐下,平靜地說,“公司是您控股,但全部章程和運作都是我來負責,去年的凈利潤已經(jīng)有一個億。”
賀澤剛隱隱感覺不對,沒翻開文件,抬頭看她。
賀星苒又把另外一份文件給他,是她的辭職信。
“這些年,我沒少給您賺錢,用云匯服裝的錢去堵其他分公司的窟窿,足夠了。”賀星苒看著賀澤剛這張錯愕的臉,感到一陣解脫。
“你是要自立門戶?”半晌,賀澤剛問道。
“不是,”賀星苒話音落下,賀澤剛還來不及笑,就又聽她補充,“當你女兒這些年,該給您做的我也都做了,您之前無論怎么培養(yǎng)我,這四年云匯服裝的收益也足夠還您。”
靳嶼詫異地抬了抬眉。
她眼里有種堅韌很釋然的東西,比冰僵硬,但并不會融化。
全屋子的人都因為她而屏聲靜氣。
她緩緩說最后一句:“以后我們互不虧欠,我不會再管賀家的任何事,您也不要再用靳家岳丈的名義去云晟打秋風。”
她想斷絕父女關(guān)系。
說完,她轉(zhuǎn)身往電梯走,靳嶼起身追上。
上車之后,賀星苒長出一口氣。
賀澤剛在后面追,她透過車窗看一眼,對靳嶼說:“開車。”
得到命令,靳嶼立馬將車子竄了出去。
留下一些尾煙給賀澤剛。
駛出地下車庫,下山的路上,兩邊的花盛開著,草木青蔥。
賀星苒如釋重負地出口氣:“終于解決了。”
賀澤剛還在給她打電話,她直接給別人拉黑。
靳嶼欣慰似的笑了聲:“沒想到你在憋大招。”
賀星苒聳聳肩:“可惜把公司給他,誰讓他是我爸,血緣上沾上關(guān)系,就像沾上狗皮膏藥,很難甩掉。”
“你已經(jīng)甩掉了。”靳嶼拍了拍她的頭。
“我現(xiàn)在甚至想改名字,”賀星苒有些解脫,“不想姓賀了。”
靳嶼道:“可以跟媽媽姓。”
賀星苒聳聳肩:“她又不喜歡我,還是得跟喜歡我的人一個姓。”
她想到什么似的,看看靳嶼,又很快搖搖頭:“跟你姓太封建。”
“還是姓賀吧,”靳嶼淡淡寬慰道,“你是姑姑的的孩子。”
賀星苒被他話里的溫柔打動,點了點頭:“嗯。”
姓甚名誰不重要,她逃脫了這個牢籠,以后天大地大,她是自由的。
“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去慶祝一下。”
靳嶼語氣清淡地說。
賀星苒努努嘴:“別高興太早,總感覺他還是會來找我們的。”
靳嶼快刀斬亂麻:“到時候就給報警好了。”
賀星苒噗嗤一笑。
靳嶼揚了揚眉:“騷擾我們,值得一個報警拘留。”
他無情起來還真是無情。
賀星苒由衷地點了點頭,半開玩笑的語氣說:“當初他扇我巴掌的時候,就應(yīng)該報警說她虐待女兒。”
“ 還有他強行拉我去醫(yī)院檢查處.女.膜,我就告他——”
一陣急剎車。
賀星苒系著安全帶才沒有被甩出去,后面的車主被搞得一愣,路過兩人時還按了按喇叭。
“什么?”靳嶼忽地偏過頭看她,眼眶似乎紅了一下,喉結(jié)緩慢地滑動,難以置信,“你說什么?”
他渾身的氣場變得很低,賀星苒先是因為自己居然把心里的疙瘩輕而易舉說出來而震驚,轉(zhuǎn)變成因為他情緒驟變的緊張。
她咽了咽口水,裝傻:“我說什么了?”
靳嶼不理會她的顧左右而言他,嚴肅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賀星苒蜷起手指捏了捏包,不打算說話。
靳嶼已經(jīng)猜到了大概:“分手那會兒是嗎?”
見到賀澤剛會對賀星苒動手,他對其忍耐已經(jīng)為零,而檢查處.女.膜,這種操作太羞辱人,靳嶼已經(jīng)在狂亂的邊緣。
恨不得給賀澤剛撕碎。
賀星苒用很平靜的聲音回答:“都過去了。”
靳嶼攥著方向盤的手指,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在白皙的肌膚上幾乎破骨而出。
“不能就這么過去。”半晌,他啞著聲音說。
他抬起右手,輕輕地抓住賀星苒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著,“讓你受了這么多苦,我……”
他垂著頭,聲音很低,喉嚨里像是含著一把沙子,欲出口的愧疚也被磨碎。
“從來都不是你的錯,”賀星苒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捏了捏,“是賀澤剛從來不給我當女兒,把我當成他賺錢機器。”
靳嶼的情緒逐漸恢復(fù)過來,抬手在她臉上輕輕地撫摸著:“以后不會了。”
賀星苒晚起嘴角笑了笑:“嗯。”
已經(jīng)決定把所有從賀澤剛那里拿來的東西全部還給他,像哪吒剔骨一樣,日后就兩不相欠了。
但她不知道,靳嶼的話,有更深層的意思-
賀星苒離開公司的消息一出,林喬三番五次來敲打她的打算。
云匯服飾能一直蒸蒸日上,除了運營管理外,和老板的情懷,藝術(shù)眼光脫不開關(guān)系。
而讓公司由賀澤剛負責,很快云匯服飾就會成為給云匯木業(yè)輸血的機器。
良禽擇木而棲,林喬正計劃跑路。
而賀澤剛卻沒有真正意義上放棄和賀星苒的關(guān)系,仗著自己是老子,總是打電話騷擾賀星苒。
最近房地產(chǎn)再次暴雷,賀澤剛坐立難安,沒想到卻接到了女婿的電話。
靳嶼邀請他出來見面,地點選在臨宜市中心的五星級酒店。
“呦,女婿,”賀澤剛連忙跟他招呼,“苒苒最近還好吧?小姑娘氣性大,我以后好好哄哄她。”
靳嶼喜愛賀星苒,他如何看不出來,只能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對賀星苒的好。
“不必了,”靳嶼忍著一拳將這位衣冠禽獸打趴的沖動,冷冷道,“我們談?wù)隆!?br />
賀澤剛正色一些,眼珠子提溜轉(zhuǎn),盤算著。
靳嶼推來一個文件:“我來跟你談收購云匯服飾的事。”
賀澤剛震驚地睜大眼睛,拿喬:“我也沒說要賣,這是我苒苒的心血……”
“因為是苒苒的心血我我才想收購,”靳嶼完全不留情面,“我知道現(xiàn)在云匯木業(yè)和地產(chǎn)都虧損嚴重,把云匯服飾賣了,你能立馬回血。”
點到為止,他抿了口咖啡,然后翹起二郎腿,悠閑地坐在真皮座椅上,俯瞰整座城市。
靳嶼并不著急。
因為云匯服飾雖然連年盈利,但是在主理人是賀星苒的基礎(chǔ)上,此時負責低端品類銷售的林喬也準備離職,拿到云匯服飾的空殼子,日后盈利如何大家得盤算一下。
賀澤剛看似有選擇,實際上并沒有。
因為地產(chǎn)上虧損實在太嚴重,云匯的資金鏈要斷了。
賣了云匯服飾,能回血。
他摸著下巴,思來想去,翻開文件,仔細地過了一遍:“其實我真不想賣。”
賀澤剛壓價。
靳嶼并不心急,輕嗤一聲:“那您得想好了。”
走出這間酒店,未必有人愿意花這么高的價格收購云匯服飾。
“這是苒苒的心血,”賀澤剛覺得還可以抬一抬價,“我不能賣!”
現(xiàn)在演父慈女孝了。
“你也知道是苒苒的心血,”靳嶼偏過頭,不屑地掃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我也未必看得上這點兒資產(chǎn),也犯不上跟你談。”
賀澤剛額頭沁出冷汗,半晌,道:“好!”
靳嶼好整以暇地揚了揚眉,似乎對這一刻并不吃驚。
“您想賣,我也是有要求的,”他慢條斯理地拿出另外一份文件,推到賀澤剛面前,“我要求你和賀星苒斷絕父母關(guān)系。”
他嘴角翹了翹,對賀澤剛的耐心告罄,聲音冷若寒蟬地說:“以后無論生老病死,都別來打擾苒苒。”
第 54 章
賀澤剛還是簽了字。
猶豫了那么幾秒, 然后立刻簽上名字,臨走之前,并沒有繼續(xù)裝出對賀星苒的寵愛和不舍,反而問靳嶼, 準備什么時候打錢。
相當荒唐。
靳嶼只能從法律角度, 最大程度上讓賀星苒和這位人渣劃清界限。
靳嶼又抿了兩口咖啡, 手機響了一聲。
賀星苒:【來接我?】
地址是一個私人會所,今天她在和那位從臨江來的設(shè)計師聊合作。
靳嶼詢問一下大致的結(jié)束時間, 抬起手腕看了看,感覺時間差不多,離開酒店-
臨江來的這位設(shè)計師名叫林稚晚,在為自己的第五場國風大秀做準備, 要大量使用蘇繡元素。
兩人這次碰面,互相交流,然后把合同簽好。
賀星苒還在為工作室選址,只能讓兩人在這間私人會所見面。
簽好合同后,兩人禮貌地握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臨宜是賀星苒的大本營,本應(yīng)該在工作結(jié)束后, 邀請林稚晚再去社交,但她提前說過是和丈夫出門過二人世界,賀星苒也就沒再多話。
見她偶爾低頭回消息,林稚晚罕見問道:“賀小姐結(jié)婚了嗎?”
賀星苒咬了咬嘴唇,并不羞赧地回答:“嗯,他也在樓下等我。”
兩人相約著出門。
樓下, 恰好停著兩輛豪車。
賀星苒一眼就看到了靳嶼。
今天他很難得地穿著一身西裝, 但版型比較寬松,領(lǐng)帶的長度超過皮帶, 腳上踩著板鞋,有些商務(wù)氣息,但更是休閑恣意些。
見了她出來,嘴角輕輕一勾,很矜持似的,并沒有抬手招呼。
賀星苒努努嘴,稍稍往旁邊看過去,大G前面有一輛勞斯萊斯,車前站著一個氣場很強的男人,臉型流暢下頜線條清晰,單眼皮,但是眼窩很深,琥珀色的眸子有種很懶散的漫不經(jīng)心。
賀星苒定睛多看了兩眼。
那人忽地牽了牽嘴角,朝她的方向招了招手。
賀星苒:“?”
下一秒,林稚晚褪去談合作時的老成和矜持,小跑著撲到男人懷里,輕聲跟他講話:“阿宴,等多久,冷不冷?”
池宴緊繃著下頜線,說了句“還好”,然后把林稚晚塞進車子。
賀星苒也走到靳嶼跟前,他用寬大的手掌包住他的手,就見池宴回頭,朝兩人微微頷首,頗有禮貌地說:“再見。”
賀星苒連忙擺手:“再見!”又透過后車窗看到林稚晚也往回看,又道:“林小姐再見。”
……
勞斯萊斯車門被合上,飛速開走。
林稚晚戀戀不舍似的系好安全帶,嗔著池宴:“哎呦,你慢點兒。”
“慢點兒干嘛?”池宴的語氣有點兒吃味,“讓你多看那個小白臉幾眼?”
剛剛林稚晚的目光都黏在靳嶼身上,池宴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林稚晚弱弱反駁:“不是……”
“不是什么?”池宴冷聲反問。
林稚晚:“那個弟弟長相可不是小白臉。”
池宴:“……”
林稚晚:“按照現(xiàn)在流行的說法,應(yīng)該是松弛感,痞帥男。”
“差不多行了,”池宴擰著眉頭說,“再夸我可真生氣了。”-
冷風吹散最后一絲尾氣,賀星苒看著那個囂張的臨A6666的車牌漸行漸遠的,有點唏噓地搖了搖頭。
林小姐的丈夫和靳嶼一樣是個囂張的公子哥呢。
“嘆什么氣?”一坐上車,靳嶼就擰著眉頭,看著氣兒很不順的樣子,“看不到那個老男人就這么不開心?”
賀星苒:“……”
什么鬼?
“哦,無話可說了,”靳嶼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偏頭很有壓迫感地看她,“知道自己錯了?”
老公就站在一旁呢,眼珠子都要你黏在老男人身上了。
賀星苒咽了咽口水,無視他的拈酸吃醋,認真道,“老公,我有話要說。”
靳嶼被這聲“老公”搞得心里舒坦,佯裝生氣:“你說。”
“據(jù)我所知,林小姐的老公是92年的……”
越說聲音越小,靳嶼側(cè)過頭,送上一記冷冽的眼鋒,賀星苒破釜沉舟似的:“他也就比我們大三歲,還……還算不上老男人。”
靳嶼:“……”
前面是紅燈,他踩了剎車,猛然湊近了讓賀星苒看自己。
“苒苒,專注一下自己老公呢,”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臉,“我這張臉不差吧?”
這男的怎么這愛吃醋啊!
她迷戀小明星他吃醋,多看了眼合作伙伴的丈夫他也吃醋。
怎么辦,自己男人自己哄吧!
賀星苒連忙在他嘴唇上啄了兩下:“很帥很帥,我老公最帥了。”
紅燈還有兩秒變綠,車子就停橫線前面,賀星苒匆忙哄完人,倆忙對他說:“趕緊掛擋,要走了。”
在幸福里還沒浸淫兩秒的靳嶼:“……”
身后的車子已經(jīng)開始鳴笛催促了,他不情愿地掛擋,將車子開出去。
然后嘴里念念有詞:“苒苒,我們才復(fù)合多久,你就厭煩我了是嗎?”
賀星苒選擇無視他的話。
“……”
靳嶼:“看電視喜歡上男明星,買他代言的護膚品,你嫌棄不好用扔給我用。”
提到這里,靳嶼話就多了起來:“買他代言的睡衣,全家人一人一套。”
賀星苒:“……”
“全家一人一套,”她聲音小但很堅定地反駁,“不是沒少了你的么。”
靳嶼:“……”
“哦,還有,”本來沒覺得有什么,靳嶼越說越感覺自己最近的生活很慘,“他代言的兩百萬的車子,你也眼睛不眨就買。”
賀星苒弱弱辯解:“那是因為本來我也該換車子。”
“……”
靳嶼:“還學(xué)會巧言善辯了。”
賀星苒:“……”
不就是多看了池宴兩眼么!
人類都是視覺動物,怎么牽扯出了這么多不滿。
賀星苒最近確實在追星,因為和錢多多一起看一個偶像劇,她很喜歡男主,恰好影視劇大爆,男明星飛升,資源變好。
錢多多說,支持一個明星最好的方式就是買他的代言。
賀星苒就照做了。
也奇怪,被賀澤剛的父女關(guān)系內(nèi)耗的時候,賀星苒感覺自己愛靳嶼都沒力氣,跳脫出父女關(guān)系怪圈,她都有余力去追星了。
今天是例行回錢家老宅吃飯的日子。
大抵是車上的幾句話令靳嶼當真感覺不爽,一直到抵達老宅,也沒和賀星苒繼續(xù)說話。
一進門,錢多多立刻拉著賀星苒去看男明星的新物料,她有些踟躇地看了看靳嶼,他已經(jīng)被舅舅錢和平拉過去研究股票。
到了吃飯的時候,靳嶼仍舊話不多,賀星苒才意識到他應(yīng)該是真生氣了。
她悄悄在群里問大家:【男人生氣了要怎么哄?】
是格子不是鴿子:【詳細說說】
星星:【就是我今天多看了合作伙伴老公一眼】
是格子不是鴿子:【?】
【真的假的?我感覺靳嶼心眼沒有這么小】
賀星苒:“……”
【好吧,我最近還在追星】
【是有一點冷落他】
細細:【……】
是格子不是鴿子:【…………】
倆人幾乎同時發(fā)出來文字:【那是生氣嗎!】
【那是吃醋!!!】
【哄!你去好好哄,人家靳嶼多陽光開朗一男的都被你整抑郁了】
賀星苒默默反駁:【也沒有到抑郁的程度吧……】
倆人:【……】
【反正你就這么一個靳嶼,你看著辦吧】
賀星苒:“……”
她暗自思索著,隨便夾了一筷子,送到嘴里,還沒咬,就感覺味道不對,從手機上抬頭又嗅了嗅。
“……”
好像是肥肉。
靳嶼不動聲色地瞧她一眼,把碗往她前面一放。
賀星苒心領(lǐng)神會,把肥肉放了進去。
靳嶼默默挪走碗,打定主意不跟她說話-
晚上回到家,靳嶼跟福瑞晚了一會兒,直奔器材室,開始今天的體能訓(xùn)練。
賀星苒隱隱有點發(fā)愁,看著小狗,拍拍它的腦袋:“去看看爸爸在干嗎。”
小狗跟真聽懂了似的,屁顛兒屁顛兒去看,然后又回來。
一人一狗,四目相對,福瑞歪了歪頭。
賀星苒:“……”
狗還是指望不上。
她在客廳里轉(zhuǎn)了兩圈,最后決定燒一壺熱水,再兌點礦泉水,成了溫水給靳嶼送進去。
運動嘛,會出汗。
喝點兒溫水挺好的。
計劃得很合理,水燒好后,她端過去敲門。
“阿嶼?”她探進去半個身子。
靳嶼正在機器上練臥推。
自己在家訓(xùn)練,他上半身赤.裸著,隨著推舉的動作,胸肌和手臂肌肉不斷鼓脹,汗水在上面閃著光。
賀星苒走進些,靳嶼瞄她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收回視線,繼續(xù)練。
她看了看靳嶼的腹肌,又向上,看到喘氣時滑動的喉結(jié),忍不住咬了咬嘴唇。
確實……
好澀。
好誘惑。
但現(xiàn)在是哄他的時候,賀星苒把溫水放在一旁,柔聲道:“我給你倒了一點溫水,一會兒慢點兒喝。”
“不用了,”靳嶼隨意一瞥,“我喝電解質(zhì)水。”
賀星苒:“……”
狗東西,還挺難哄。
她干站著沒意思,回到房間,洗了個澡,吹頭發(fā)的時候忽然想到點兒什么。
立刻放下吹風機,在客廳堆著的還沒拆封的快遞里翻找。
動作很急,福瑞都忍不住過來歪頭看。
找打那個保密發(fā)貨的快遞。
賀星苒依然有幾分胸有成竹,愉悅地揉了揉小狗頭,轉(zhuǎn)身回了主臥。
把頭發(fā)吹得半干,涂一點瑩潤豐澤的唇釉,換好衣服,裹著睡袍,她重新回到器材室。
靳嶼已經(jīng)開始練腿,負重深蹲。
見賀星苒不打招呼進來,視線先是落在她有些潮濕的頭發(fā)上,再是落到她的嘴唇。
“阿嶼,你要多久才能練好啊?”她放緩語調(diào),聲音軟軟的。
靳嶼不著痕跡地偏過頭去,根本不吃這套,冷冷道:“還要一會兒。”
賀星苒:“……哦。”
“嗯。”靳嶼象征性地回答一聲,
可賀星苒并沒有走,蹲完最后一組,他還沒完全起身,納罕地偏過頭看一眼。
“咣當”一聲悶響,杠鈴砸在吸音地板上。
靳嶼喉嚨間泛起一陣干渴,小山似的喉結(jié)飛快蠕動。
浴袍堆積在腳邊,賀星苒穿上那個靳嶼喜歡的,粉色蝴蝶結(jié)只有兩條帶子的裙子,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
白皙的肌膚在暖黃色光線下更是溫和如玉。
“現(xiàn)在呢?”她稍稍揚起眉梢,“要多久練好?”
“已經(jīng)練好了。”
靳嶼的聲音發(fā)啞,一步步朝她逼近。
賀星苒欲蓋彌彰地步步后退,直到被抵在內(nèi)收訓(xùn)練儀前,手掌撐在他的胸口,努力讓兩人挪出一點距離:“你要不要歇歇?”
這是在質(zhì)疑他?
靳嶼冷笑一聲,大掌扣在她的細腰上。
“接下來該訓(xùn)練你了,”稍稍貼近她的耳廓,輕輕道:“你該擔心擔心你自己。”
賀星苒:“……”
第 55 章
賀星苒始終沒搞明白, 靳嶼到底哪來的這么好的精力。
又是臥推又是深蹲,還有閑情逸致漫不經(jīng)心地找到小裙子的三根帶子的起始端,不疾不徐地將它勾開一些。
肌膚上的汗?jié)n貼在她的肌膚,黏濕又熱, 在春日的晚上像是一個人型火爐, 無路可逃。
賀星苒喉嚨干涸, 身體像面餅似的,不斷變扁, 被壓在內(nèi)收訓(xùn)練儀上。
最后只剩下兩股戰(zhàn)戰(zhàn)。
靳嶼饜足過后,心情舒坦,嘴角若有若無地勾著。
賀星苒要站不穩(wěn),趕緊朝他張開雙臂, 軟軟地喊他:“阿嶼,抱抱。”
她的力氣已經(jīng)完全不能支撐她走回房間。
靳嶼好整以暇地揚了揚眉毛,并不吝嗇地給她圈在懷里,有些玩笑意味地笑她:“嘖,這就不行了。”
賀星苒:“……”
靳嶼:“還是需要好好鍛煉。”
指甲深深陷在靳嶼手臂的肌肉里,賀星苒的注意力都有些渙散, 小聲反駁著:“不,不要了。”
剛剛她一直都在叫,喉嚨干燥,嘴巴上的皮膚也有些起皮,配合細細的聲音,撒嬌似的。
他的心里莫名軟了很多, 再次將她抵在儀器前, 低頭吻了她。
咬了咬她的嘴唇,逐漸將其潤濕, 等到賀星苒逐漸有了一些力氣,聲音也恢復(fù)正常,才松開她。
“自己走回去?”他明知故問。
賀星苒連忙將他抱得更緊一些:“要你抱抱。”
靳嶼直接打橫給她抱起來,心情愉悅地揚了揚眉毛,語氣也輕松:“看那么多男人有什么用?最后還不是老公抱你。”
“……”
這是哄到位了,開始跟自己邀功撒嬌呢。
賀星苒發(fā)現(xiàn),靳嶼雖然看著是大少爺脾氣,很難討好,實際上他并沒有那么多王子病,只要肯愛他,多說幾句他愛聽的話,就能很輕易地哄好他。
當然,這只是賀星苒的經(jīng)驗之談,錢多多和季航都認為,因為靳嶼什么都見識過,什么都不缺,所以很難討好。
“嗯,”她細條條的雙臂緊緊地攬著靳嶼的脖子,輕聲道,“阿嶼最好了。”
因為養(yǎng)狗的緣故,客廳和臥室都有監(jiān)控。
靳嶼給她放在一旁的儀器上,拾起落在地板上的浴袍套在她身上。
賀星苒用下巴指了指地面上的那灘水,趁機提意見。
“你把那里擦擦?”
原來也是這樣,她弄臟了床單,靳嶼主張退房時賠錢。
但賀星苒不肯,不想讓床單被人看到,央求他半夜起來洗床單。
靳嶼已經(jīng)習慣了,無論是在家里還是外面,不給服務(wù)人員添麻煩。
他“嗯”了聲,四處看看,沒有趁手的工具,最后目光落在賀星苒的身上,一雙桃花眼瞇了瞇。
賀星苒預(yù)感到他沒想什么好事兒,連忙把浴袍裹得更嚴實一些,警惕道:“你要干嗎?”
靳嶼沒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手指順著她干凈白皙的腿部肌膚一點點向上,扯開小裙子三條細帶子的其中一條。
身上一涼。
賀星苒驚呼一聲。
再回神,小裙子已經(jīng)被靳嶼揉成一軟攥在手里。
賀星苒:?
靳嶼抬了抬眉,沒有半分羞恥地說:“反正都是一次性的,干脆再利用一次,當抹布了。”
賀星苒:“……”
“這不是一次性的!”她弱弱為這條漂亮的小裙子申辯。
哪有衣服是一次性的!
靳嶼已經(jīng)將賀星苒沒有幾塊布料的小裙子扔在地上,擦拭干凈那灘她制造出來的水。
“理論上來說衣服不應(yīng)該是一次性的,”他語氣冷靜,跟在做述職匯報似的,“但穿過一次,新鮮感一過,就不能再穿了。”
賀星苒:“……”
好吧,被說服了。
雖然感覺這個理論有很大bug,但又莫名其妙有些合理。
擦干地面,靳嶼直接將她抱回臥室放在床上,又去給浴缸放水。
賀星苒腦袋里忽然靈光一閃,裹著浴袍小跑著走到衛(wèi)生間,倚著門口,對靳嶼說:“阿嶼,我想到了。”
靳嶼有些怔忪地抬頭看她:“嗯?”
賀星苒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反駁他的邏輯。
稍稍揚著下巴,像小孔雀似的走到他面前,認真道:“不是一次性就不是一次性的,就算是你覺得沒有新鮮感,那也不是一次性的。”
靳嶼:“?”
這姑娘這么半天都在想怎么反駁自己呢?
他根本沒在乎,手伸進水里試探了一下水溫。
賀星苒像是祈求家長關(guān)注的小孩子,立馬湊得更近一些,認真道:“你聽我說!”
靳嶼頭也沒抬:“嗯,聽著呢。”
賀星苒也沒管他其實是在敷衍,因為她現(xiàn)在貌似沒那么敏感:“其實,是因為你看我穿過才覺得不新鮮,但穿給別人看,人家還是會覺得新鮮。”
靳嶼:?
他撥弄溫水的動作一頓,抬起臉,有些凝重的目光鎖定她。
賀星苒絲毫沒意識到他眼里散發(fā)出的危險預(yù)警,直接下結(jié)論:“所以,qqny不是一次性產(chǎn)品。”
靳嶼:“……”
自己老婆,忍一忍。
但實在忍不住。
“哦。”他站直身體,向前一步,離她更近一些。
賀星苒渾然不知為危險已經(jīng)悄然靠近,直到他的手指在胸口敲了兩下。
熱氣撲在耳邊,靳嶼啞著聲音,挑逗似的問:“你還想穿給誰看?”
“……”
下一刻,賀星苒整個人旱地拔蔥似的被抱起來,扔進浴缸。
溢出來的水敲擊地面,嘩嘩作響。
賀星苒頭發(fā)沾水,濕漉漉地貼在胸口,吸飽水的浴袍重得像一床棉被。
“靳嶼,你瘋了?”她驚魂未定地出了口氣,眼前男人已經(jīng)單腿邁進浴缸。
又一波水蕩漾到浴缸外,撲向地面。
靳嶼低頭,拍了拍她的臉蛋:“苒苒,不可以亂說話。”
明明是帶著怒火威脅的動作,但是他做起來,仍舊有著嬌寵和珍視。
一點點向她貼近,靳嶼的聲音和水聲交融在一起:“我忍不住會吃醋。”
賀星苒:“……”-
賀星苒已經(jīng)記不清,當天晚上是怎么睡著的了。
隔日,還是靳嶼起床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將她驚醒。
賀星苒揉了揉眼睛,聲音還有些睡眠不足的倦怠:“阿嶼,幾點了?”
“還早,”他抬手摸了摸賀星苒的臉,語氣分外溫柔,“你多睡一會兒,我去云晟,有點事要我處理。”
靳嶼在靳家的企業(yè)里雖然只是掛名,但開股東會,也需要他在場。
想來最近是集團內(nèi)部有大變動,三番五次要他去開會。
賀星苒并不多想,迷迷糊糊“嗯”了一聲,還是不想他走,順著床滾過來,雙手攬在他的腰間。
腹肌在不發(fā)力的時候也是軟的,特別是男性的體溫一般高于女性,又很溫熱,舒服極了。
抱著靳嶼,賀星苒撒嬌似的在他腹部蹭了蹭。
靳嶼牽起一側(cè)嘴角輕聲笑了笑,在她頭頂摸了摸:“怎么跟小貓似的?”
他之前飛了遠途國際航班,兩人已經(jīng)很久沒見,賀星苒給他抱得更緊一些:“我不想你去工作,我想你一直陪著我。”
還真是在撒嬌呢。
靳嶼的聲音愈發(fā)柔軟:“就是去開個會,很快就回來了。”
賀星苒照舊眼睛不睜開一下,但手臂勒得更緊:“那你回來給我?guī)〉案狻!?br />
“好。”靳嶼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兩下,賀星苒這才放手。
關(guān)于收購云匯服飾,是靳嶼出面做的,但和整個云晟集團都有關(guān)系。
他要早點解決好這部分。
而賀星苒撒嬌歸撒嬌。
最多在家里多躺一個上午,之后一段時間里,靳嶼忙著集團內(nèi)部的事,她也都在忙工作時選址。
而靳嶼似乎越忙越對那件事有興趣,兩人雖然在一起的時間變少,實際上陪伴質(zhì)量是不斷升高的。
賀澤剛對云匯服飾的管理從大家的口碑中就可見一斑,很多人已經(jīng)人心惶惶,準備跳槽。
賀星苒再次創(chuàng)辦工作室,仍舊要堅持云匯服飾的模式:資本可以隨意退場,但那些購入機械設(shè)備、辦廠搞生產(chǎn)、廠里工人等上游人員,經(jīng)不起失業(yè)破產(chǎn)打擊。
賀星苒這些年雖然是給賀澤剛打工,但是她不是沒有留心眼。
一些高級定制,她都是沒走公司賬戶,雖然交稅多一些,但實打?qū)?#8204;給自己攢了一些本錢。
即便賀澤剛那里大廈將傾也要時間,但接了林稚晚秀場的單子,賀星苒哪怕不急著立刻將工作室投入運營,也得找到合適場地,帶著手下的匠人開工。
先把手里的單子做好。
阿瑤陪她見中介,在臨宜政府扶持的產(chǎn)業(yè)園里尋找租金和大小適宜的場地。
沒有找房看房的經(jīng)驗,連續(xù)幾天深夜和靳嶼“加班”,今天不出意外又起晚了。
阿瑤在樓下等著,賀星苒不好意思讓她久等,隨便穿了一雙新高跟鞋就出門,沒想到走起路來打腳。
才走了幾間場地,賀星苒走路的姿勢就有些變形,逐漸放慢腳步,注意力也就沒那么集中,才發(fā)現(xiàn)這兩人都有異樣。
阿瑤時不時盯著她看,又很快收回視線,一臉的欲言又止,中介小姐姐似乎也不太敢看自己。
賀星苒看兩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禁皺眉,對著手機屏幕照了兩下并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常,于是便問道:“阿瑤,我怎么了?”
被她這么一問,阿瑤干脆臉紅了,指了指她的脖子。
“師姐……”畢竟還是個未經(jīng)人事的小姑娘,總是害羞更多,換了個更大眾地說法,“你,你是不是被家里的狗咬了?”
家里確實有狗。
賀星苒震驚了一下,以至于第一反應(yīng)是福瑞這只西高地,而不是靳嶼這只狗。
“啊?”
阿瑤認真道:“你后脖頸青一片紫一片。”
“破了嗎?”賀星苒問。
阿瑤搖搖頭。
賀星苒想了想,連忙把所有頭發(fā)捋到胸前,看看具體是什么情況。
可自己一只手繞不過去,她喊阿瑤來幫忙。
阿瑤扭捏地舉著手機,總是位置不對,賀星苒最開始還讓她往左往右挪,忽然腦海里靈光一閃,直接把手機倒扣到桌面上。
什么都明白了。
靳嶼這狗!!!
福瑞那么大點兒的身體,能啃人腳趾頭都不錯了,更別說咬人后脖頸。
除非是她在睡夢中,福瑞上床偷襲她。
但是靳嶼對動物毛發(fā)過敏,怎么可能讓狗上床。
所以,不是福瑞咬了她,是靳嶼才是真的狗。
能給她親出這么多痕跡,足以見得昨晚到底有多激烈。
“……”
想清楚這一點,也就明白阿瑤的不對勁。
賀星苒不動聲色地長發(fā)分兩邊披散開,淡定地跟阿瑤和中介說:“我們繼續(xù)看吧。”
中介小姐姐連忙點頭:“好,我們看看別的。”
賀星苒嘴角挽了個笑容,跟她向前走。
實際上低頭給靳嶼發(fā)消息:【你個狗!!!】
靳嶼還在開會,通過三個字和三個感嘆號,完全可以想到賀星苒此時咬著嘴唇的生氣表情。
股權(quán)轉(zhuǎn)讓的董事會,來來回回開了幾次,他心意已決,厭煩不已。
悶悶笑了一聲,明知故問地回答:【我怎么了?】
賀星苒立馬回答:【你還好意思說,為什么要咬我!】
靳嶼:【哦,寶寶,可是你還在我胸口抓了幾條血痕呢】
賀星苒:“……”
好吧,自己也不占理。
眼看著對面“對方正在輸入……”消失又出現(xiàn),他有幾分玩味地挑了挑眉。
“小靳總?”執(zhí)行總裁喊了他兩聲。靳嶼這才回過神來,將手機屏幕按滅,恢復(fù)不動聲色的表情,道:“怎么了?”
執(zhí)行總裁說:“合同已經(jīng)擬好,請過目。”
“法務(wù)看過了嗎?”靳嶼問。
執(zhí)行總裁:“嗯。”
靳嶼低眉隨意翻了兩頁,頗有禮貌地回答:“辛苦了。”
手機又響了一聲,賀星苒的消息進來。
靳嶼瀏覽完她的文字,緩緩起身,直接告辭。
云晟的股東們看他,有的人想再勸說兩句,即便是這些天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可靳家少爺認準的事從不悔改,即便是有人躍躍欲試,但看掌權(quán)人錢衛(wèi)平的臉色,也都偃旗息鼓,終究落敗-
短暫的打情罵俏后,賀星苒還是因為工作室選址的問題發(fā)愁。
之前工作室和廠區(qū)在一起,方便她開會和管理,但這次她想多發(fā)展高端蘇繡,想把工作室設(shè)置在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園區(qū),也方便在年輕群體里傳播。
但產(chǎn)業(yè)園要不是太吵,要不是客流量太少。
賀星苒走到腳上打出血泡,今天仍舊是無功而返,跟靳嶼抱怨了兩句,舒服地洗個澡,然后繼續(xù)投身工作,看中介發(fā)來的工作室選址。
靳嶼到家的時候,拎了小蛋糕,還有碘伏和創(chuàng)可貼。
看到賀星苒在書房忙碌,敲了敲門才進去。
蛋糕推到她面前,巧克力味道的。
賀星苒笑了笑:“謝謝,但是我現(xiàn)在有點兒焦慮的沒心情。”
靳嶼拆開藥店的塑料袋子,發(fā)出嘩嘩的噪音。
他扯過一旁的椅子在賀星苒前面坐下,將她的腳輕輕抬起來,搭在自己腿上,說些閑話:“不著急,先吃蛋糕,好不容易養(yǎng)胖些,別再瘦回去。”
對于她的體重,靳嶼有執(zhí)念似的。
生怕她太瘦影響健康。
“謝謝你,”賀星苒因為他的搭話,被迫中止工作,默默挖蛋糕吃,“我已經(jīng)胖了三斤了。”
“這么久才三斤?”靳嶼皺眉。
賀星苒:?
立馬反駁:“一個月三斤,已經(jīng)很多了!”
她不想自己很胖。
靳嶼沒跟她辯論,悉心地在她腳上被高跟鞋磨破的地方都涂好藥水,貼上創(chuàng)可貼。
賀星苒自然而然地收回腳,踩在拖鞋上。
“其實可以最近在家辦公。”半晌,靳嶼沉吟著開口。
“在家不方便吧,機器還是很多的,搬上來也很麻煩,”賀星苒說,“就算可以作為過渡,也有點奇怪,更何況早晚要開工作室。”
靳嶼對著她的眼睛,斬釘截鐵道:“不用。”
賀星苒努努嘴:“我當然得有自己的工作室!”
在工作上有分歧,賀星苒會相當堅持己見。
“不是說不讓你搞工作室。”靳嶼情緒穩(wěn)定地回答。
“我是說,云匯服飾還是你的,”他聲音很輕,桃花眼里有愛意翻涌,“你還可以回園區(qū),不用繼續(xù)忙選址。”
賀星苒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什么?”
可看他的堅定并沒有一絲動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說真的。
“你……”賀星苒有些倉皇。
云匯服飾的市值多少,她還是有估量的,又想到大少爺最近忙進忙出,心里已經(jīng)有了大概估量。
嘴巴動了動,還沒等她出聲,靳嶼緩緩道:“我收購了云匯服飾。”
他拿出文件,推到賀星苒面前,“這是你的心血,不能讓賀澤剛浪費。”
本是哪吒剔骨還父的壯舉,可靳嶼不忍心看她多年心血付之東流。
賀星苒心里感動。
靳嶼雖然有錢、在云晟有股票有分紅,可收購云匯服飾著實要費不少力氣,而他就這般拱手相讓。
“我不要,我可以自己再建立一個公司。”太貴重了,賀星苒看都沒看一眼,趕緊將合同推了回去。
“我不想你這么累。”他的語氣平和,但分外認真。
“一切都是我想為你付出的,”靳嶼說,“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壓力。”
賀星苒搖頭,對著他那雙桃花眼,溫和開口:“阿嶼,我不想你因為我在股東那里難辦。”
“不會難辦,”靳嶼說,“我想做什么一定會辦到。”
他就是這樣的意氣風發(fā),堅定不移。
靳嶼卻用寬厚干燥的手掌按住她的手,那雙多情的桃花眼,分外認真地看著她,語氣重比千金:“苒苒,我娶你,這是聘禮。”
在星野趕路,跋涉過所有明寐不清的旅程。
如今愈發(fā)靠近愛情、等于愛情。
所有金銀細軟都微不足道。
千金以聘,聘者為卿。
第 56 章
最后賀星苒仍然沒有同意靳嶼的提議, 兩人都各退一步,分別拿了云匯服飾百分之五十的控股權(quán)。
而企業(yè)的管理權(quán)和話語權(quán)仍然在賀星苒,靳嶼完全不干涉公司決策。
這是賀星苒提出的解決方案。
意識到云晟的元老們會對靳嶼施加很大的壓力,如此一來, 就讓人說不出什么。
一晃初夏。
賀星苒和林稚晚合作的國風大秀在江南水鄉(xiāng)臨宜正式開秀, 在業(yè)界內(nèi)取得了不凡反響。
賀星苒的名號再次打響, 不同于上次因為錢衛(wèi)平的關(guān)系,在臨宜上流社會依托人際關(guān)系拿到訂單, 這次前來遞出橄欖枝的,有相當一部分是中國時尚界名流。
設(shè)計師、模特,全部都有。
林稚晚是個很好的合作伙伴,看到她遇到蘇繡“技藝”出名而不是“品牌”出名的困境后, 在如何打造個人品牌上,給她相當多的建議。
這次從臨江回家,除了簽訂幾個大合同,還有就是和林稚晚的私人見面。
公務(wù)車抵達云匯園區(qū)。
司機早早就看到老板丈夫在門口等著。
落日余暉里,他站在高大的越野車前面,上身的白色T恤涂抹上夕陽旖旎的色彩, 在冷硬漆黑的車子前,愈發(fā)突出而明亮。
男人鮮少吸煙,手腕上簡單地戴著袋子表,黑色外套被搭在肩膀上。
本是低頭看手機的,但看到車子過來,就轉(zhuǎn)過頭。
目視著車子逐漸靠近。
“李哥。”
本在后排戴著真絲眼罩小憩的老板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眼睛, 提過前擋風玻璃看到前方的愛人, 語調(diào)都變得有些輕快:“您在門口給我停車就行。”
“咚。”一聲。
車門因為急切合上而發(fā)出的噪音響起,賀星苒像一只輕盈的鳥, 向靳嶼撲過去。
而靳嶼張開雙臂,迎接他的夏天。
抱著賀星苒原地轉(zhuǎn)了兩圈,似乎還掂了掂,最后發(fā)表評價:“怎么又瘦了?”
賀星苒蹬著腿要從他懷抱里下來,但好久沒見,仍舊依依不舍地勾著他的脖子,嬌嗔似的:“你這是掂量豬肉呢?”
靳嶼:“……”
“哪兒敢,”他趕緊討?zhàn)垼缓笳?jīng)道,“讓你和我運動你也拒絕,馬上又到夏天,又要吃不進飯。”
不吃飯就會快速消瘦,這對身體并不好。
賀星苒努努嘴,顧左右而言他:“你的運動是正經(jīng)運動么?”
靳嶼:“?”
“我又不是只有床上運動邀請你了,”他說得很自然,并且沒有收斂聲音,賀星苒連忙左右看看,見四周沒有人,才免了捂住他的嘴,“邀請你游泳,跑步,你不是都不愿意。”
“……”
倒也是事實。
賀星苒偷偷給自己辯解:“但我身體比大學(xué)的時候好多了。”
兩人深夜活動,無論再怎么折騰,她也不會因為過度興奮而發(fā)燒。
靳嶼學(xué)著她的模樣努努嘴,明白了對她這話的不屑。
賀星苒也不管他,直接從他口袋里拿出車鑰匙解鎖,然后上了副駕。
靳嶼:“……”
作為司機,不上車還能怎么辦。
這次賀星苒在臨江市進行為期三天的出差,而靳嶼也在執(zhí)飛短途航班,雖然兩人三天沒見到,但同頻的不在家不見面還是很幸福的。
兩人今天約了國內(nèi)一個新銳珠寶設(shè)計師在家里溝通婚戒款式,此時正往家里趕。
賀星苒對著后視鏡左右照了照,并沒有感覺到自己到底哪里瘦了,收回目光,和靳嶼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我路過臨航,看到正在準備校慶呢。”
靳嶼“嗯”了聲:“我們月末一起回去。”
賀星苒:“啊?”
雖然百年校慶這種重要場合,校友們重聚是很正常的。
但他們畢業(yè)時間很短,在各個行業(yè)里做出名堂的人實際上并不多,更重要的,賀星苒是在工科學(xué)校讀了藝術(shù)專業(yè),真正混出名堂的并不多。
靳嶼習慣性的用食指點了點方向盤:“我們班里有同學(xué)聚會。”
賀星苒努努嘴:“可是我們班沒有。”
靳嶼沉吟開口:“可以帶家屬。”
賀星到底是有點社恐,連忙搖頭:“我不要。”
靳嶼也并不逼迫她,反而不疾不徐地拿出殺手锏:“可是你老公我有發(fā)言。”
賀星苒:“?”
她本來想問為什么,但一想到他在二十六歲時就升上機長,應(yīng)該是所有航空公司委托高校培養(yǎng)飛行員里,升機長最快的,也就了然。
完全是后輩的模范和榜樣。
這么一想,賀星苒有種與有榮焉之感的:“我老公這么棒?”
接受夸獎,靳嶼揚了揚眉。
瞧他嘴角稍稍勾著,怕被發(fā)現(xiàn)又忍不住的表情,賀星苒干脆利落地點了點頭,道:“那好吧,你把時間定下,我挪一下日程安排,陪你回去。”
靳嶼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謝謝老婆支持。”
賀星苒最近頭發(fā)愛臟,不喜歡別人摸,一把拍開他的手。
靳嶼:“……”
趁紅綠燈的時候,他拿起手機在群里艾特全體成員。
【@全體成員,苒苒搞定,大家準備好】
黃鈞澤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在一片收到聲里,只有他弱弱回復(fù):【嶼哥,這次真的穩(wěn)了吧?別我再放煙花結(jié)果是給你倆愛情送葬出殯】
靳嶼:【?】
季航和姜子格:【@黃鈞澤,烏鴉嘴,叉出去!】
……
而賀星苒渾然不知道靳嶼還在密謀什么,回到家里,仔仔細細洗過手,然后敷了一個手膜,等待珠寶設(shè)計師的到來。
兩人的婚禮時間因為上次吵架到近乎離婚被迫推后,后來又遇到兩人工作忙和酒店檔期的問題,又往后推了推,初步定在今年十月。
設(shè)計師Allen來的時候,靳嶼直接邀請人到會客廳。
賀星苒說了自己的需求和報價,然后拿出自己繪制的大致的設(shè)計圖紙。
是一只鯨魚抱著一顆星星的樣式。
鯨魚和星星貫穿兩人共有的生命的始終。
靳嶼全程只說了四個字:“都聽她的。”
賀星苒決策,然后他付款,分工明確。
因為思路清晰,賀星苒對寶石也有一定研究,因此溝通得很順利。
送走設(shè)計師,賀星苒捏著靳嶼光禿禿的無名指,暗自搖頭:“哎……”
“怎么了?”靳嶼問她。
賀星苒說:“我總覺得你手指上缺了點兒什么。”
靳嶼習習慣性地抬了抬眉:“我要是搞一個鉆戒多夸張。”
“不是鉆戒,”賀星苒本來對彩寶也沒多大興趣,解釋道,“就是那種很簡單的對戒,我們一人一個,象征結(jié)婚的那種。”
她這么說,靳嶼倒是來了精神,好整以暇道:“哦,看來賀小姐還是蠻有危機意識。”
賀星苒:“……”
雖然確實有不少人會因為他的姿色問他微信,但這完全不能引起她的擔憂。
或者說,不能動搖她對靳嶼的信任。
“你知道生肉檢疫嗎?”賀星苒問。
靳嶼:“?”
直覺告訴他不是一個好比喻。
果然,賀星苒娓娓道來:“你戴上跟我的對戒,就像是出廠的豬肉蓋上檢疫印章。”
靳嶼:“……”
賀星苒挑了挑眉,繼續(xù)說:“證明你是我的。”
靳嶼:“……”
話糙理不糙。
靳嶼當晚就研究對戒,畢竟,賀星苒的那張臉擺在哪兒,總是會有爛桃花往上貼。
他也得證明。
賀星苒,是他的-
對戒還沒徹底研究妥當,圈子里卻出了另外一件令大家在茶余飯后忍不住提起的事。
今年六月,國外留學(xué)的祁頌?zāi)旰蛦叹拌《紤?yīng)該畢業(yè)。
喬景琛今年不知道是不是走了什么大運文昌奇好,居然畢業(yè)回國了。
而問題就出現(xiàn)在祁頌?zāi)晟砩?#8204;。
畢業(yè)前夕,她就已經(jīng)回國等待畢業(yè)證,大家來問也都說自己喜歡在國內(nèi)待著,等畢業(yè)慶典回學(xué)校就好。
而這次,是有人發(fā)現(xiàn)她被舉報學(xué)術(shù)造假,直接被取消了學(xué)位證和畢業(yè)證。
“我靠,這個祁頌?zāi)暾娴奶泄?jié)目了,”姜子格現(xiàn)在的八卦消息都比賀星苒來得及時,“你還記得今年年初她被爆出來當小三嗎?咱們這里后來也沒有風聲了,大家就以為是過去了。”
姜子格講故事時繪聲繪色:“但原配其實一直過不去,也覺得逮人當小三的事兒說沒意思,就憋個大的。”
“祁頌?zāi)瓴皇且恢绷W(xué)霸人設(shè)嗎?實際上發(fā)的幾篇SCI核心都是買的,有的實驗數(shù)據(jù)根本就對不上……原配家里也有點來頭,根本不怕她在國內(nèi)威脅,直接給她舉報到校方。”
“還有那個出軌的渣男,也一起被舉報學(xué)術(shù)作風有問題,倆人都完蛋了!”姜子格繪聲繪色講了半天,聽到電話那頭沒動靜,疑惑地叫了聲,“苒苒?”
賀星苒“嗯”了一聲:“我在聽。”
姜子格問她:“你怎么不說話,大快人心啊!”
賀星苒回答:“我在給靳嶼選母校演講的禮服呢?你說是純黑正式一點好,還是稍微偏休閑一些?”
姜子格:“……”
她就多余問!
她想到那天上網(wǎng)看到的一句話:沒人可親的嘴巴,才會講故事。
啊啊啊啊啊!
賀星苒現(xiàn)在事業(yè)愛情雙豐收,又怎么會在乎這個曾經(jīng)試圖離間自己和靳嶼感情的人?
反正惡人自有惡人磨。
太在乎惡人反而影響了自身修行。
賀星苒確實沒怎么在乎祁頌?zāi)甑降兹绾危诖钆浣鶐Z的禮服上來了性質(zhì),每天變著法試驗。
那天航班結(jié)束,喬景琛聯(lián)系靳嶼。
他本是不想見的,但喬景琛已經(jīng)和他領(lǐng)導(dǎo)打過招呼,等在航空公司辦公樓。
“怎么?”靳嶼連一杯水都沒有給他,直接發(fā)問。
喬景琛聳聳肩:“我知道你現(xiàn)在恨我,但我們應(yīng)該都討厭祁頌?zāi)辍!?br />
他把一個U盤推到靳嶼面前:“這里有能讓她身敗名裂的證據(jù)。”
和那個男的在一起時,祁頌?zāi)昱牧艘曨l。
出軌的那個教授也不是什么好人,原配隨便一威脅,他就把視頻給了出去。
原配和喬景琛互有合作,但在這種對女性還有羞辱的證據(jù)上,她并不愿意放出來。
對于喬景琛來講,他跟祁頌?zāi)暧谐鹪梗恢劣谌绱?#8204;。
于是處置權(quán)到了靳嶼手里。
靳嶼并不接,繃著下頜線,冷聲道:“把燙手山芋給我,你算盤打得不錯。”
喬景琛苦笑一聲:“你就這么想我的?”
又想著現(xiàn)在自己在發(fā)小眼里確實是這樣的人,于是默默認下:“隨便你怎么想,反正是給你了。”
他往后退了兩步,直接走人。
靳嶼:“……”
追還是他媽不追啊!
好在喬景琛沒走兩步,又回頭看他:“還有句話忘了說。”
靳嶼的怒氣又上來了,厲聲道:“磨磨唧唧的,可以不說。”
“……”
“哪兒來的這么大脾氣,”喬景琛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很快正色看著靳嶼,“這幾個月我也想了很多,但具體想了什么,你肯定也不愛聽。”
靳嶼:“……”
喬景琛收斂了些:“我挺對不起你和賀星苒,替我跟她說一句抱歉。”
說罷,他轉(zhuǎn)身離開。
由于家庭環(huán)境,他從來不對感情之事有任何憧憬向往,也始終高傲地認為,人世間的關(guān)系無非是利益往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喬景琛是個從始至終都如一的人,堅定地擁躉這套利益法則。
可真在這個法則圈子里兜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一個悖論:真心最可貴。
靳嶼并沒有轉(zhuǎn)達這句對不起。
該是誰的錯就該是誰認錯,讓別人轉(zhuǎn)達認錯是什么態(tài)度?-
回到家里,賀星苒此時已經(jīng)給福瑞洗過澡,又對著他的西裝鉆研起來。
靳嶼感覺她有種執(zhí)拗的可愛,笑道:“就這么幾套西裝,你別盯出花來。”
賀星苒卻仿佛得到什么提點,一拍腦袋:“對哦,確實就這么幾套西裝,能發(fā)揮的空間太小了。”
靳嶼:“……”
賀星苒說:“我讓柜姐帶著男裝成衣上門吧,多挑幾件。”
靳嶼走到她身后,將正在忙碌的小人圈在懷中。
“我怎么都可以,”她的發(fā)尖有著撫慰人心的清澈茉莉香氣,“寶寶不要太累。”
賀星苒正在搭配手表,在他手腕上搭了兩下,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不累,有種玩游戲的感覺。”
就是他們童年時會玩的4399換裝小游戲。
只不過是從給女生換裝變成給男生化妝罷了,很有成就感。
靳嶼被逗笑了:“我是你的大玩具嗎?”
賀星苒點點頭:“全自動的。”
靳嶼:“……”
沒想到有一天能讓她先自己一步開車。
看來真是越來越開朗。
拿現(xiàn)在的賀星苒和去年此時的比較,就知道愛的滋養(yǎng)會讓人的精神面貌如何煥發(fā)新生。
靳嶼思索片刻,對她說:“今天我見到喬景琛了。”
本來以為提到這個人,賀星苒會不舒服,但她手上的動作都沒有半分停頓,直接問他:怎么了?”
靳嶼索性扳正她的肩膀,用直視的角度,坦誠布公地說:“他給了我一些和祁頌?zāi)晗嚓P(guān)的證據(jù)。”
賀星苒皺起眉頭,斬釘截鐵道:“不要。”
“你知道是什么?”靳嶼反問。
“不知道,”賀星苒說,“但無論是什么我都不在乎,她本來就就是跟我們生活無關(guān)的人。”
“可是她之前對你說了那些……”
“可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讓我們真的分離。”賀星苒此時完全可以真正地說自己不在乎,聳了聳肩膀,“而且惡人自有天收。”
靳嶼對賀星苒此時的釋然有些詫異。
反而賀星苒拍了拍他的手臂:“我之前一直陷在明明我也是賀澤剛女兒,但賀澤剛并不喜歡我的思維怪圈,所以我無法原諒我自己,可一旦跳出來,就發(fā)現(xiàn),錯的是他,我為什么要折磨我自己?”
賀星苒說:“和祁頌?zāi)暌彩牵e的是她,我為什么還要在她身上花時間。”
衣帽間的光并不是很亮,暖黃色的燈光在她周身照射出格外溫柔的質(zhì)感。
像是希臘神話里的女神像,溫柔但堅硬,性感而神性。
她終于在他的日復(fù)一日的愛里,褪去從童年就裹在身上的悲傷痛苦的外殼,成為一個勇敢且自洽的大人,向往日后的生活。
靳嶼對背包里的u盤有了答案。
“好,”靳嶼鄭重其事地點頭,“我們把時間都用在相愛和感受生活上。”-
祁頌?zāi)曜?#8204;近的日子當然不會好過。
在這樣滿是精英的家庭里長大,所有人對她的期待都是要做最拔尖的那個,要當人上人。
學(xué)歷要最頂尖。
于是,她選擇出國留學(xué),在一次次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后,不敢示弱,只能走上學(xué)術(shù)造假的歧途。
比起他曾經(jīng)插足人感情的丑聞,家里人更不能容忍她在學(xué)術(shù)方面的不真誠——這完全是一種能力低下的行為。
之前一貫縱容她的家里人在得知他被取消學(xué)位證和畢業(yè)證之后,仿佛都成了穿的光鮮亮麗的野獸,爸爸一個巴掌直接打在她的臉上,一項溺愛他的媽媽也開始長吁短嘆。
所有用偷工減料壘成的寶塔,最后坍塌時只能更嚴重。
她的本質(zhì)無法支撐她好好生活,無數(shù)的嘲諷和謾罵向潮水向自己涌來,祁頌?zāi)杲邮懿涣藦纳駢涞姆床睢?br />
接到靳嶼的電話時,她本是不同意見面,但礙于他手里的“證據(jù)”。
祁頌?zāi)昴呐乱呀?jīng)打了很厚的粉底液,仍舊掩蓋不了眼底的疲憊,還有光環(huán)褪去后無所適從的張皇。
即便是在咖啡廳最里面的位置,仍舊時不時的四處打量,警惕性很高,像是陰溝里的老鼠。
靳嶼大方的在她對面落座,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她已經(jīng)分不清這樣的無視是輕蔑還是保護。
不過大少爺向來不需要別人懂。
他做的一切也不是給別人看的,因此更自洽,更松弛,更從容。
她之前暗戳戳跟他比較的是什么?
好像不只是分數(shù)和配偶,祁頌?zāi)曜?#8204;討厭他的,也就是最想要的,都是他不在乎別人的目光,恣意灑脫的人生。
小小的U盤就在他的左手指尖隨意地轉(zhuǎn)動,她的神經(jīng)完全被系到上面,跟隨著每次轉(zhuǎn)動而緊繃打結(jié)。
靳嶼慢條斯理地喝了杯偏甜的咖啡,又品嘗了一下這家的蛋糕,認為滋味不錯,又跟店員下單了一些,準備帶回家給賀星苒。
U盤轉(zhuǎn)動的動作忽而停下。
祁頌?zāi)甑男呐K提到嗓子眼。
“還給你,”靳嶼根本沒在乎她的表情似的,也沒有解釋半分,“不過有一個條件。”
一瞬間,祁頌?zāi)甑男呐K從天堂跌落地獄,顫抖著開口詢問:“什么?”
“苒苒灑脫,不和你計較,”靳嶼終于在此時點名主題,擲地有聲道,“但你錯了就是錯了。”
“我需要你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