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熔煉出月牙形狀的高樓樓頂還殘留著橙色的液體火焰, 鐵水向下流淌,侵蝕著下方樓梯的棱角。
大量殘缺的菌種尸體散落地面,蛋白質(zhì)經(jīng)過火焰的炙烤, 濃郁的香味彌漫在整條街上。一些生命力頑強的昆蟲類菌種,即便頭顱與半面身軀全部都燒成灰燼,翅膀及關(guān)節(jié)依舊在不安分的抽搐。
造成毀滅性破壞的巨蟒哈爾比斯靜靜吐著蛇信,耳后的氣孔緩慢收縮。巨蟒慢慢將頭顱轉(zhuǎn)向地面, 遍地尸骸的街道上, 一身火紅的少年腳踏風(fēng)火雙輪于空中懸停。他手持火尖槍, 雙臂紅色絲帶隨風(fēng)翻飛,此時正毫不畏懼的對視回來。
巨蟒盯著少年, 即便已經(jīng)忘記了過去,但它依舊從少年的身上捕捉到某種熟悉感,這種感覺促使它拒絕傷害對方。
何況, 這位少年身上擁有的地宮鑰匙, 已經(jīng)符合開啟冥神遺跡的標(biāo)準(zhǔn)。
蛇類的眼睛沒有眼瞼, 白色的薄膜從一側(cè)眼瞳推向另一側(cè),隨即又快速撤回,就像人類在緩緩眨動著眼。哈爾比斯緩慢低垂頭顱,蛇信捕捉著少年的氣味, 終于做出某種決定。
巨蟒的身體盤繞上地宮。沉睡在地底多年的神殿被鋒利的鱗片摩擦,金屬與石頭的碰撞聲令人心底生寒。岸邊的海浪被這動靜影響,海水奔波飛濺出上百米高度, 還會帶起水下無骨的珊瑚與小魚。
最終,蟒蛇的頭顱落在地宮最頂端的位置, 層層盤繞的身軀下,隱約可見石門。
這姿態(tài), 這動作,似乎是并不打算出手的意思?
樓慕并不確定。
雙腳踩著風(fēng)火輪上前幾米,又因為遲疑停下了。
即便對方?jīng)]有做出攻擊的動作,但也不代表對方的友好。他不想貿(mào)然試探巨蟒對他還留有幾分記憶。
摩托車的轟鳴在此時響徹街道,少年偏過頭,就見一大群隊伍姍姍來遲。
“喂,小鬼。”
騎摩托車的男人在樓慕腳邊按下手剎,男人單腳落地,將車身傾斜后,推起鼻梁上的墨鏡。
“那玩意兒是自己盤起來的?”
樓慕向下瞥了一眼對方,因為那不禮貌的稱呼沒有說話。
反倒是后面跟來的隊伍中,一個身在越野車內(nèi)的女人禮貌的向樓慕咨詢了現(xiàn)在的狀況。
“那條……巨蟒。”他糾結(jié)了一下稱呼問題,隨即流暢開口,“在燒死了所有的菌種后就盤到地宮上面去了。”
女人禮貌的道謝,反倒是騎摩托的男人冷哼一聲:“早點回答不就完了么,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爺們,小心老子度了你。”
男人壓下墨鏡,按著手剎,擰動車把。機(jī)車發(fā)出轟隆隆的鳴響,就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獅子在咆哮著。
“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當(dāng)確認(rèn)周圍沒有威脅,且都是符合進(jìn)入標(biāo)準(zhǔn)的人,哈爾比斯就不會做出攻擊。”
男人放下手剎,機(jī)車如出鞘的利劍飛速彈射出去。
“我先進(jìn)入了諸位!等拿到了寶藏老子就娶365個老婆天天入洞房!哈哈哈哈!!”
黑色機(jī)車如一道閃電沖向柏油馬路的盡頭。
剛剛還圍攏在樓慕腳邊的眾人看到此情此景,一個個快速返回到交通工具,大部隊飛速向地宮行進(jìn)。
“看來不僅菌種被吸引到了伽羅,大批登陸的游客中也有奔著冥神遺跡而來的。”
樓慕停在空中,目視跑遠(yuǎn)的隊伍,依舊沒有動。
黑色的機(jī)車沖上沙灘,轉(zhuǎn)眼就來到地宮近前,那時哈爾比斯的鱗片已經(jīng)大到堪比一面落地窗,蟒蛇頭顱放于神殿最頂端,此時正無喜無悲的注視沖來的男人。
男人將摩托把手?jǐn)Q的更加用力,抵達(dá)門前時絲毫沒有降低速度的意思,摩托車如猛獸沖向大門,在半路借著一塊球星健身器材起飛,直直的撞向地宮大門。
“刷——”
“嘭!!”
可兩聲清脆的響聲過后,地上僅余大片零件混雜著血水。
第一聲脆響是巨蟒身上的鱗片如尖刀般對外豎起,將沖來的男人斬成幾段。
第二聲巨響是上下兩條蛇身合并,將男人連人帶車碾蒼蠅般碾碎。
“吱————!!”
剛剛還向著地宮大門狂沖的隊伍集體拉起手剎,車子的脫胎印在地面留下鬼畫符般的印記,所有人仿佛相片被定格在原地。
但是金錢名譽地位及力量的誘惑近在眼前,所有人僅忌憚了幾分鐘,便用眼神達(dá)成互相合作的短暫協(xié)議。
這一次,隊伍謹(jǐn)慎的靠近地宮,先是擁有防御菌能的隊伍在上下兩層蛇身上搭建起能量架,又有力氣大的將車子等交通工具丟到上面做二次支撐。
慢慢的,除了門的位置,兩條蛇軀上布滿了支撐的道具。
“那,誰先來?”
幾人面面相覷,似乎全都沒有上前的打算。
還是一個女人率先打破寂靜。
“一個一個的,不是男人。”
女人手中幻化出打炮,一邊向前一邊朝著門的方向轟出一炮。
“轟!!!”
巨響過后,煙塵散盡,那地宮的大門竟被女人轟開一道縫隙。
“成了!!”
女人得意的丟下炮,準(zhǔn)備靠近。幾個站在原地的男人面露狂喜,但是下一秒——
無形的力量波動震蕩開來,如潮水如行進(jìn)的蟻群,無差別朝著四周暴虐的掃去。
遠(yuǎn)處,樓慕瞳孔劇烈收縮,這場面讓他想到夢中那群活尸打開地宮后的場景。
“!!!”
他下意識的想要飛走避開這股能量攻擊,可注意到腳下的城市,動作又硬生生的截停。
“……只能試試哪吒的力量了。”
不然整個伽羅的人都得死,包括老板娘。
冥神的力量對普通人可能是致命的,但對擁有眷族血脈的身體,應(yīng)該沖擊沒那么大,畢竟原身只是沖到了腦子,變成傻孩子而已。
希望沒事吧……
雖然這樣分析,但樓慕手心還是泛起一絲汗。面對滾滾而來帶著滅頂壓力的能量波,他抬起手中的紅纓槍,以快速旋轉(zhuǎn)的姿態(tài)想要化解沖來的冥神之力。
“使用技能【無限再生】。”
鋪天蓋地的紅纓槍出現(xiàn)在樓慕的四周,以攔截的姿態(tài)組成一面墻。
所有槍身順時針快速旋轉(zhuǎn),帶起獵獵風(fēng)聲,于空中組成一朵朵艷紅又無法令人捕捉脈絡(luò)的花朵。
“轟隆隆隆——”
高樓在恐怖力量下被層層分解,平整的地面似被推土機(jī)般鏟起,風(fēng)沙裹挾碎石與鋼筋,仿佛沙漠千年難遇的龍卷風(fēng),向著少年渺小的身軀滾滾而去。
“轟!!!!”
它來了!
112
巨大的力量如海嘯般呼嘯而來沖擊渺小的游輪, 那火紅色的身影在空中后退了幾步,又被風(fēng)火輪強行頂住。
細(xì)瘦的手臂因為用力鼓起條條青筋,樓慕咬著牙閉上眼, 即便手中的火尖槍裂開條條縫隙,手臂也跟著劇烈顫抖,他依舊沒有后退一步。
痛苦模糊了時間的概念,這讓他感覺仿佛過去一個世紀(jì)般的長度, 就這樣僵持不知多久, 手下的力道驟然一松, 潰散的力量致使他身形不穩(wěn)向前栽倒,下一秒, 樓慕又硬生生挺住了。
四周無數(shù)把火尖槍頃刻碎裂成灰。
“結(jié)束了么……”
少年喘息著緊盯遠(yuǎn)處大門,盤繞神殿的巨蟒輕佻的動動腦袋,隨即吐著蛇信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盤著。蛇軀之下, 剛剛開了縫隙的石門卻沒有如預(yù)料中的關(guān)閉。
心沉下去的瞬間, 仿佛印證樓慕的猜想, 第二道沖擊波再度向四周擴(kuò)散。
已經(jīng)淪為廢墟的伽羅海岸再次被掘起地面三尺,黃沙伴隨土石滾滾而來,其中渦漩的漩渦凝成一張猙獰的鬼臉。
這波沖擊明顯比上一波還要兇險。
“使用技能:無敵風(fēng)火輪。”
雖然心里沒底,但他依然沒有退縮。混天綾帶著他向后飄移, 腳下的風(fēng)火雙輪有意識般上前幾米,隨即徒然變作直徑六米的巨大雙輪。它們一個滾著風(fēng),一個帶著火, 平穩(wěn)而果決的迎接下一波沖擊。
“轟!!!!”
災(zāi)厄再次滅頂而來,金色的雙輪輪骨如脆皮核桃般出現(xiàn)裂紋, 輪上力量出現(xiàn)明顯的凝滯,隨后燃燒本源力量般, 瘋狂迸發(fā)強大的狂風(fēng)與火焰。
“使用技能:無限再生。”
樓慕見狀,再次使用火尖槍技能,復(fù)制無數(shù)把助力與風(fēng)火輪并肩作戰(zhàn)。
可怕的力量推著風(fēng)火輪與火尖槍,也推著少年,就像拓展疆土般一寸一寸碾碎完好的地面。
樓慕臉色蒼白,平時瓷白的皮膚此時透著一股脫力的透明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
力量還在壓倒性碾壓少年,直到風(fēng)火雙輪承受不住沖擊炸裂開來,飛濺的金屬將他的身軀沖飛出去,那股力量猶如脫韁的野馬瘋狂擴(kuò)散開來。
——一只強壯的手臂于半空攔截住少年的腰。
“封、封、封、封、封、封——”
“固。”
骨節(jié)分明的食指指向遠(yuǎn)方,頃刻無數(shù)文字組成字墻將狂暴的力量暫時抵擋。
做完這些,伽羅蒼表情淡淡的低下頭,注視臂下少年:“沒事吧?”
因為伽羅蒼的出手,樓慕有了暫時喘息的時間。
“嗯。”少年點頭,“只是有點脫力而已。”
伽羅蒼點頭:“疏散市民花了一些時間。”
因為少年獨自面對災(zāi)厄,伽羅蒼難得解釋了一句。
“沒事,來了就好。”而樓慕也不是喜歡計較的人。
金屬裂開的脆響傳入兩人耳中,能量波擊碎了所有文字再度排山倒海的碾壓而來。伽羅蒼踩著金色權(quán)杖,再度使用伽羅文組成字墻。樓慕也再次使用了火尖槍的技能。
“轟!!”
文字被震碎一波。
“轟!!!”
被震碎兩波!
“轟!!!!”
被震碎三波!!!
短時間內(nèi)不斷輸出大量文字,又失了權(quán)杖寶石的力量加成,饒是伽羅蒼再強大,依然控制不住彎腰吐出一口血來。
“你還要看戲到什么時候?”
血色艷了男人的唇色,伽羅蒼輕蹙起眉,直起腰身,眼珠移向一側(cè)已經(jīng)被冥神力量吞噬大半的高樓。
此時漏水的水箱頂端,不知何時坐了一個男人。棗紅色的禮帽沒因狂風(fēng)而飛走,通身同色系的西服服帖的穿在男人身上。
“抱歉抱歉。”說著道歉的話,可男人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歉意。對方撐開笑,“看你們努力掙扎的樣子實在太有趣了,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
不管是表現(xiàn)出的態(tài)度還是說出的話都實在是太欠揍了,樓慕忍不住瞥向說話的人。
“啊……”
是火車站遇到的男人。
他從遙遠(yuǎn)的回憶中扒拉出對于男人的稀少記憶。
之所以印象深刻,大概是因為對方是唯一一個會花重金與地獄犬合影的人。以及,對方也算是提供第一桶金,讓他順利離開冰玉市的金主先生。
遠(yuǎn)處性格惡劣的金主先生不緊不慢的站起身,在遠(yuǎn)處伽羅文及火尖槍再次抵擋不住冥神力量的瞬間,金主先生隨意的打了個響指。
“冰封萬里。”
咆哮的力量終止于無盡冰雪.
那日之后,冥神地宮的大門再次關(guān)閉。
即便是樓慕擁有地宮鑰匙,依然沒有選擇輕舉妄動。
在摸清楚巨蟒這條障礙的放行規(guī)則之前,他先要做的,是按耐住性子,靜待時機(jī)出現(xiàn)。
也是那日之后,登陸基地的人更多了,具體的從旅店爆滿的入住率以及火爆生意中就能以點概面。
“小王!將牛柳給三號桌的客人送去!”
“麗姐你過來收拾一下后廚的碗筷!”
旅館的生意如火如荼,樓慕依舊坐在老位置,看頭頂新聞的播放內(nèi)容。
最近島上的伽羅頻道一直實時播放冥神地宮的動態(tài),那些登陸的人有些會找旅店安頓,有些則迫不及待的跑到地宮門前送死。
一波又一波人用生命試探著巨蟒的【游戲規(guī)則】。就算有超百人的團(tuán)隊兵分兩路,一路激怒巨蟒將它引走,一方則用盡渾身解數(shù)嘗試打開大門,甚至還有專門開鎖的菌能者現(xiàn)場配鑰匙。
可惜,所有人無一例外的全都失敗了。
新聞將又一波人被巨蟒攪碎的畫面打了馬賽克,而樓慕也暫時失去興趣,低頭將最后一口早餐吃掉。
旁邊的手機(jī)屏幕在這時亮起,他滑開屏幕鎖,定格的頁面顯示出20分鐘前自己給藍(lán)龍發(fā)的短信內(nèi)容。
7:02
【樓慕:能幫我查查蒂德現(xiàn)在的位置么?】
現(xiàn)在,屏幕上顯示出藍(lán)龍的回復(fù)。
7:22
【藍(lán)龍:你就那么確定他還活著?說不定被巨蟒噴出的火柱燒化了呢。】
雖然話不太中聽,但里面的信息還是令樓慕敏感的察覺到了什么。
【樓慕:看來你也在伽羅基地。】
肯定的語句發(fā)送過去。
【樓慕:地宮現(xiàn)世那天,蒂德沒在那群菌種里,我看的很清楚。】
短信發(fā)送沒多久就被回復(fù)過來,藍(lán)龍沒打算隱瞞自己身在伽羅的事。
【藍(lán)龍:行吧。】
【藍(lán)龍:最近看那群人推boss正好有些無聊,我也陪你一塊去找好了。】
多個幫手確實多份戰(zhàn)力,樓慕已經(jīng)想好,蒂德如果不配合就把人綁回來再教育的可能。
【樓慕:行吧。8點鐘游樂場門前集合。】
【藍(lán)龍:ok】
樓慕從椅子上起身。他走到窗口位置和忙碌的女人打了聲招呼,答應(yīng)對方不靠近海邊突然冒出來的【小島】,就叫車去了游樂場。
沒了游客的游樂場少了當(dāng)初的熱鬧繁華,多了幾分蕭條的冷清。看看手機(jī)時間還早,樓慕在場內(nèi)走走停停,又去坐了把上次沒坐過的云霄飛車,最后來到大門附近的噴泉池邊。
剛剛開春,化凍的噴泉池還沒有運行,只有一汪還算干凈的清水。
長條凳坐久了,涼意透過褲子滲透到大腿根部,樓慕?jīng)]坐多久便站起身,走去一旁的奶茶鋪。
“麻煩你,給我來一杯香芋奶茶,要熱的。”
“好的。”
制作臺的小姐姐拿出空杯,去盛芋泥,機(jī)器的運作聲中,一道微不可察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勞煩這位小姐,給我來一份咖啡,要冰的。”
優(yōu)雅的嗓音帶著獨特的韻味,來人一身棗紅色的西服,高高的禮帽讓他的身材更加高挑完美。
“好、好的,先生!”
制作臺內(nèi)的小姐姐紅著臉開始制作兩人的茶飲,手忙腳亂的動作沒了剛剛的從容。
“那么現(xiàn)在,是獨屬于我們的二人世界了。”
“好久不見,樓慕。”
身旁的男人摘下禮帽,垂頭向樓慕笑瞇瞇的打了個招呼。墨藍(lán)色的海藻長發(fā)滑落肩頭,那雙血紅色看起來有些危險的眼珠倒映出少年此刻的模樣。
樓慕很少會將過分強烈的情感呈現(xiàn)在臉上,比如憂傷,比如憤怒,或者是震驚。
此刻,血紅色的眼眸倒映著少年不敢置信的臉。
“……你是藍(lán)龍!?”
113
“你對我是藍(lán)龍這件事似乎還有些消化不良。”
氣氛幽靜的咖啡廳, 高大的綠植將桌與桌之間分割。兩人面對面端坐,窗外的街道依舊是游樂園蕭瑟的那條街。
“不。”
樓慕下意識否定了男人,隨后又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感受。
他垮下眉眼:“也算吧。”
服務(wù)員端來的冰淇淋船斬斷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半米多長的海盜船, 雕成骷髏頭形狀的冰淇淋擺放在船頭,四周是堆著各種財寶樣式的水果與巧克力塊。
最好看的大概是角落里擺放的巧克力船舵了吧。
樓慕僅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剛開春的天氣還是太寒涼了,他不打算揣著一坨冰在肚子里, 一會兒還要找蒂德呢, 他可沒忘此次出門的目的。
“不打算嘗嘗么?”
能力是控冰, 愛好也是吃冰的男人手指海盜船,對著樓慕優(yōu)雅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了, 還是你吃吧。”樓慕搖了搖頭。
“那好吧。”
無所謂的收回手,男人拿起船身上的長柄銅勺,優(yōu)雅的將一口混雜巧克力的冰淇淋送到嘴里。
甜食的味道令男人享受的瞇起眼, 但沒持續(xù)多久, 桌面上的手機(jī)便發(fā)出震動。
屏幕亮起的瞬間, 雖然并不想窺探對方的隱私,但樓慕還是眼尖的瞥到對方手機(jī)背景圖片上、那只表情奶兇奶兇的黑色奶犬。
“……”
他暗自吸了口涼氣。
沒看錯的話,那是他離開冰玉市前的“玉照”。
奶兇的黑犬通身遍布火紅色的巖漿紋理。熒幕角落位置,黑色的小犬爪抬起, 下面撐著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黑與白的配色鮮明,就像互為一體的太極陰陽在彼此糾纏, 看得人坐立不安。
該死,身體強化之后連記憶力都強化了。
桌下的雙手手指攪起, 樓慕忍了又忍,在男人掛完電話后, 沒忍住問了那張照片的事。
“你說小黑啊。”
“……”
……什么?你連名字都起好了?
男人按亮屏幕,露出迷之微笑注視屏幕中的小奶犬:“難得有小動物喜歡我呢,那感覺挺好的。所以就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回報這份喜歡。喏。”
男人轉(zhuǎn)動手機(jī),向樓慕展示起熒幕上的合照,就像戀愛中的男人向朋友秀著優(yōu)越感。
“可愛吧?可以隨便揉哦,當(dāng)時讓它做什么動作都會聽話呢。這么乖的狗狗,一定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我才這么配合的。”
……呃,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對方是因為生活所迫才出賣rou體的?
樓慕張開嘴,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沒說出“對方其實根本不喜歡你”的話。
“可惜,等我下定決心想要收養(yǎng)它時,再回去那個車站已經(jīng)找不到它的身影了。”
“……”
冷汗從后背流了下來,此刻的他無比慶幸當(dāng)初男人沒有直接把他綁回去關(guān)籠子的行為,不然這片大陸上演的將會是另一則故事了。
比如:《我不當(dāng)人那些年》
再比如:《穿越后,我成了超能力者的愛寵》
一絲憂郁出現(xiàn)在男人的臉上,男人拖著下巴望向窗外:“希望小可愛不會被一些危險分子抽筋扒皮端到餐桌上,不然我可是會忍不住動手殺人的。”
“……”
我謝謝你嘞。
但這猜想也太離譜。
樓慕忍著惡寒,小小的懟了男人一句:“……放心吧。他現(xiàn)在過得比你還好,別提多自在了。”
“嗯?”
男人因為這句話而側(cè)目,但他明顯當(dāng)成了安慰。
于是男人惆悵的嘆了口氣:“行吧。”
長勺再次被修長的美手執(zhí)起,男人繼續(xù)吃他的海盜船。
樓慕表情一言難盡:為什么他剛剛真的覺得這男人是在為一只犬難過?
說好的游戲人間、專注看戲一百年、擁有反派氣場亦正亦邪大boss呢?
哦,boss此時在吃冰淇淋。
“……商量個事。”
“嗯?”男人抬眸。
“把手機(jī)背景圖刪了可以嗎?”
“你不喜歡那張?”男人放下勺子,點點頭,“可以哦。”
在樓慕放松下來的瞬間,對方打開手機(jī)相冊里的一堆合照,讓樓慕挑選。
“你覺得哪張最好看?”
“……”
樓慕眼前一黑。
“……不,剛剛的話當(dāng)我沒說。”
那不是他那不是他那不是他……
地獄犬已經(jīng)成為過去式,只要他不說,這事就會爛到肚子里。
嗯,對。沒有人會知道他為了火車票錢在火車站擺攤“賣參”。
樓慕面無表情的拿起桌上余下半杯的香芋奶茶,默默的吸了一口。
嗯,味道一般。
嚼嚼嚼的咽下。
下次試試百香果口味的,那個能酸一點。
因為男人的身份,本不太融洽的氣氛,被對方無意暴露的反差蠢而化解掉了。
雖然化解的方式令人極度社死。
現(xiàn)在樓慕已經(jīng)為男人打上【毛絨控】的標(biāo)簽。
不過,做他的寵物大概會被喂成豬吧。
想到對方錢包里那厚厚一沓錢,樓慕默默甩掉腦子里的奇怪猜想.
今天的海面不太平靜。
離開咖啡廳,兩人踏上尋人之旅。由情報網(wǎng)遍布世界的男人帶路,他們一路來到城市的邊緣。
海水一望無際,那里沒有冥神地宮,是與地宮相對應(yīng)的基地另一片海域。
快艇早已等候在那里,上面的麥色肌膚青年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走來的兩人,摘下墨鏡掛在胸口,抬起手臂擺了擺。
“那是這里水性最好的人。”
也是開船最野的人。
男人將后半句咽了回去,向著遠(yuǎn)方頷首,隨即帶領(lǐng)樓慕上了那艘快艇。
海面掀起白色的浪花,快艇在飄來蕩去的蔚藍(lán)海面上飛馳,有時如海豚般跳起,有時又如披荊斬棘的利劍,分離不太安分的海水。
所以坐在船上的人被顛簸的很慘。
樓慕死死抓著船邊的扶手,屁股連一刻都坐不到座位,只能學(xué)著男人跟隨船只搖擺的節(jié)奏晃動身體,因為只有這樣才不會被彈跳的快艇甩出去。
快艇在海面拉出一條長長的白色絲帶,大概行了兩個小時,海面逐漸趨于平靜。
厚重的云朵在天邊連接成片,半小時后,身旁的男人突然對著樓慕招手,又指了指天邊的一片云。
樓慕瞇眼望去,很快在云層中發(fā)現(xiàn)了正在捕食鹿頭雁的蒂德。
此刻的蒂德又變換成另一種模樣,一身七彩鱗片的蝴蝶仿佛通話中走出的精靈,只是完美的面容看起來更像一張?zhí)摷俚拿婢摺?br />
一只鹿頭雁被他抓在手里,蝴蝶完美面容下,自脖頸部位裂開一道縫隙,布滿牙齒的大嘴出現(xiàn)在視線中。昆蟲類的指節(jié)扯著鹿頭雁的翅膀,正要將鮮活的肉類送進(jìn)嘴里——
“蒂德!”
但他的動作卻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叫停。
這個名字,自從離開研究院以后,已經(jīng)很久沒人叫過了。
冰冷麻木的心此刻仿佛裂開一道口子,露出里面遍布傷痕的血紅心臟。
咚。
咚。
咚。
面具上的眼珠緩緩轉(zhuǎn)動,蒂德向著下方看去,當(dāng)淺淡瞳孔鎖定船上少年的身影,蒂德就像被針刺了一般,淡漠完美的面具再也維持不住,手下一松,放跑了手中的鹿頭雁。
蒂德慌不擇亂的向遠(yuǎn)處飛去。
“跟上他!”
快艇上,樓慕指著蒂德離開的方向發(fā)出指令。
駕駛快艇的麥膚青年回頭瞅了眼樓慕的指向,將船瞬間九十度旋轉(zhuǎn),船身傾斜著劃過海面,用更快速度向蒂德飛馳。
接下來是海上追逐戰(zhàn)。
樓慕用時快時慢的游擊理念徹底將蒂德拖沒了力氣,直到對方落在海面一處礁石,他才讓游艇徹底慢下速度。
“接下來的距離我游過去。”
他決定先勸勸蒂德,實在不行再喊男人幫忙來硬的。
礁石附近是淺水區(qū),樓慕先是跳下游艇,再是深一腳淺一腳的靠近。
兩人距離漸漸拉近,直到靠近礁石五米遠(yuǎn)距離,剛剛還癱軟在礁石上的蒂德瞬間撐起翅膀,自他漂亮翅膀的中心,幾道白煙糾纏升騰。
白煙幻化成七八張猙獰的人臉向他沖來,帶著將他撕成碎片的氣勢。
“吼——啊啊啊啊啊啊!!!”
鬼哭狼嚎的聲音極度刺耳。
樓慕停在水中,雙手撐在水面。他注視迎面而來的鬼臉不躲不閃,只平靜的透過眾多鬼臉去看后方已經(jīng)有些陌生的少年。
“蒂德。”
他平靜的說出對方的名字。
“攻擊我,你可要想好了。”
但蒂德只垂著頭并不看他。
眾多鬼臉們剎那來到近前,似乎轉(zhuǎn)眼就要將他撕碎。
樓慕還是不閃躲。
就在那群鬼臉即將碰到自己的瞬間,無形的力量將它們頃刻打散,數(shù)只色彩斑斕的蝴蝶繞著自己翩翩飛舞。
錯愕出現(xiàn)在眼中,蝴蝶們圍著樓慕灑下金粉,隨后是天旋地轉(zhuǎn)般的強烈暈眩感。
他只感覺自己向后倒了下去,逐漸被黑暗包圍的視線中,巨大的蝴蝶再次展開翅膀,飛遠(yuǎn)了。
然后,他的肩膀仿佛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拖住,等再次恢復(fù)意識,快艇之外的天空,已經(jīng)黑了。
“……我睡了多久?”
身體隨著浮蕩的船左右搖擺,樓慕按住還有些暈眩感的腦袋。
男人此時正在手機(jī)上挑選新的屏幕背景。
“大概10個小時吧。”
對方隨意回答。
而快艇外的那片礁石附近,幾只蝴蝶被尖利的寒冰穿透在水面之上。
“催眠蝶,比較稀有的品種,會將獵物催眠后食用。看來那小子以前吃過這種生物,所以才能變成那樣。”
男人選好圖片,放下手機(jī)。
“看來他對你還是有很深的感情基礎(chǔ)的,不然這種蝴蝶翅膀內(nèi)養(yǎng)的寄生蟲早就把你吃干凈了。”
“是么。”
樓慕強忍著惡心,從船上坐起,發(fā)黑的視線讓他緩了一會兒才開口。
“還能查到蒂德的方位么?”他淡淡的問。
男人詫異的抬眸:“怎么?你還要找啊?”
“找。”樓慕斬釘截鐵,“我今天出來就是為了把這事解決的。”
不解決就不回去。
似乎看到少年眼中的決心,男人想了下,對著少年面容打了個響指。
冰晶在眼前散落,清涼感終于讓思維清醒了許多。
“阿彪,向南前進(jìn)五十海里。”
男人翹著腿,斜靠在船,懶散的指揮。
麥色肌膚的青年聞言,放下手中的干糧,開始干活。
快艇開始向南前進(jìn)。
114
快艇迎著星辰靠近了那座無人島, 瑩白的沙灘在月色下帶著一種靜謐的美。
濃郁的血腥味充斥鼻端,往里走,沙子出現(xiàn)明顯的拖動痕跡, 其中混雜某種生物脫落的鱗片及鮮血。
他是在無人島中心區(qū),一處廢棄多年的祭壇中找到蒂德的。
碎裂的神像只余下半面身軀,高懸的月亮越過石像殘存的身軀,將華光照在神像切口光滑的平面、照在流淌著溪水的祭壇之上。
充滿歲月痕跡的祭壇中央, 模樣怪異而丑陋的菌種少部分軀體淹沒在溪水里, 那鼓脹如蛙的眼珠直直的盯著頭頂?shù)?#8204;月亮, 水潤的眼瞳已經(jīng)不再光鮮富有活力。
死去菌種的肩膀在這時動了一下,手臂滑下石頭, 掉落在流淌的溪水里。目光向下,原來是埋在它腹部的進(jìn)食者撕動肉塊所致。
樓慕走出樹叢的陰影,將身軀暴露在月光之下。清冷的銀白披在他的肩膀, 他靠近祭壇, 在神像的腳下停步。
“擦——”
鞋尖觸碰石子發(fā)出清脆響聲, 隨后石子掉下臺階,滴答滴答的滾進(jìn)祭壇中央的溪水里。
正在進(jìn)食的人此時明顯停頓了一下,留長的淺藍(lán)色長發(fā)蓋住臉,讓人看不見真實想法。
一聲清冷的嗤笑在寂靜空地回響, 仿佛自暴自棄般,蒂德再次低下頭進(jìn)食。
樓慕就站在高處望著蒂德,他既沒有阻止, 也沒有靠近。
月亮越升越高,臨近午夜, 月色與繁星更加璀璨,仿佛要將整個夜空照亮。
在那夢幻般的天景之下, 蒂德的進(jìn)食速度越來越慢,直到停下動作。
“好吃么?”
高處的少年這樣問。
祭壇中心的少年沉默了一秒,隨后揚起滿是血污的臉。英挺立體的五官,即便被污濁掩蓋,依舊難掩風(fēng)華。
“樓慕,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那樣脆弱好似易碎瓷器般的小心試探,其背后隱藏著深沉的殺意。
現(xiàn)在的蒂德,只會用毀滅掩蓋內(nèi)心的脆弱了。
高處的少年嗤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將祭壇中,少年的心也跟著笑入谷底。
“看你笑話?你覺得我千辛萬苦找到這里,就是為了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祭壇中跪坐的少年目光直愣愣的,木訥太久的腦袋好像并沒反應(yīng)過來樓慕話中的含義。
高處的少年此時嘆了口氣,收回恨鐵不成鋼及失望的情緒,向著祭壇方向邁開步子。
月光將少年的那頭黑發(fā)鍍上一層銀亮的光邊,他居高臨下注視你的樣子,是那樣盛氣凌人宛如驕傲的天鵝。
蒂德仰頭注視少年,對方的身影與臺階之上的神像完美重合。神像的身后,破碎的拱形門猶如一道殘缺的月牙朝向月亮,門扉吸收了月華,反射成一道神圣的光圈,此時正在樓慕身后靜靜綻放。
那是一道……
對方瓷白瑩潤的臉,讓此時的蒂德,心中竟生出一種朝圣者的滾燙感。
那是一道……
“樓慕……”
蒂德輕輕開口。
那是一道……
“嗯。”
是一道純白的靈魂。
濕潤的觸感出現(xiàn)在臉上,蒂德突然卸下了藏在皮肉底下的刺,溫順的閉上眼睛。
樓慕正拿著濕巾,一點一點擦拭蒂德臉頰上的血污。
那包濕巾是為了吃糖后方便擦手準(zhǔn)備的,樓慕也沒想到有一天會用來給蒂德擦血。
當(dāng)褐紅色的污跡從藍(lán)發(fā)少年的臉上一點點褪去,當(dāng)那張俊秀的面容再次重見天日,樓慕放開了手。
“好了。”
藍(lán)發(fā)少年的睫羽輕輕顫動了一下,眼皮下的灰色蛇瞳隨著睜眼的動作再次展現(xiàn)。
這一次,樓慕不再用堪稱溫和的氣場對他。
“你覺得,做一只野生菌種能讓你感到快樂?”
“……”
藍(lán)發(fā)少年縮了下脖子,心猶如被針刺了一下。蒂德下唇微動,并沒有說話。
可樓慕并沒打算輕輕放過。
“你說,成為一只只知道殺戮與進(jìn)食的菌種,會讓研究院的殘余感到痛苦,還是感到快樂?”
些微的窒息感令蒂德低下頭,還是沒有說話。
“抬起頭看我。”
堪稱命令的語氣,令蒂德茫然的抬起頭。他注視眼含鋒芒的少年,就像仰望高山之上無法觸碰的倩影。
“我來替你回答——做一個人;做一個人上人;做一個比任何人活的都好、都要自在的人上人。”
樓慕繼續(xù)說。
“做到這一點,不僅能令你感到快樂,甚至?xí)屇愕?#8204;仇人永遠(yuǎn)忌憚你,甚至恐懼的活在你的陰影之下。”
猶如神明的少年在月色下說出顛覆人認(rèn)知的恐怖話語。
“當(dāng)然,如果你忍著惡心遞出橄欖枝,你又會看到你的敵人會像狗一樣對你搖尾乞憐。”
“……”
灰色的瞳孔因為樓慕的話而顫動了一下。
手指被牽動,蒂德被樓慕拉扯著起身,踉蹌了兩步,終究還是沒舍得放開少年主動握上來的手。
兩人離開流淌冰冷溪水的祭壇,離開半面石像,離開那片被月光照耀的空地。
漆黑的樹影包裹住他們的身體。
蒂德被牽著手指前行,他低垂著腦袋,靜靜感受指尖上的溫暖。
這時,樓慕又說:“作為人間大殺器,你從一出生就是別人可望不可及的天花板了,有什么好自卑的。”
這句話令蒂德猛然抬起頭,一直令自己敏感的問題,好像這一刻,在少年的口中成了普通人無法觸及的山巔。
“呵……”
心間流淌過雀躍的河流,它們撫平傷口,漸漸溫暖了早已冰封的四肢百骸。
“謝謝你。”
蒂德?lián)纹鹱旖牵?#8204;衷的道謝。
“嗯?啊,我接受了。”
沒想到牽著他的少年一點也不懂得謙讓,或者說些漂亮的場面話,就這樣接受了。
靜謐的森林,再次響起蒂德的笑聲。
這一次,心情前所未有的輕快。
貓頭鷹在樹枝上睜開左眼、閉上右眼,視野中,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男人。
貓頭鷹被嚇了一跳,撲棱著翅膀飛向月亮。
樹葉在清風(fēng)下沙沙作響,背靠樹干的男人望著兩個少年消失的背影,放下環(huán)抱的手臂。
“這不是處理的很好嘛。”
磁性的腔調(diào)優(yōu)雅而慵懶,男人整理了一下西服的衣領(lǐng),抬手彈掉帽子上的樹葉,轉(zhuǎn)身消失在原地。
“可惜,難得發(fā)發(fā)善心免費幫忙,沒想到好像沒有用武之地了呢。”
寂靜的樹林回蕩男人最后一句遺憾.
“去哪了?”
當(dāng)男人回到海岸,樓慕和蒂德已經(jīng)上船。
“是島上有危險么?”
樓慕轉(zhuǎn)過頭,詢問步伐平穩(wěn)的男人。
“嗯?”回來的男人笑著開口,“沒有危險哦,只是找了地方放水而已。”
優(yōu)雅的男人說出極其不優(yōu)雅的話。
“……你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樓慕承認(rèn)自己在嘴皮子上遇到了克星,于是他選擇閉嘴。
“好了,開船吧阿彪。”
男人跳上船,掃了眼正在聊這段時間過往的兩個小小少年,笑著再次對麥膚青年下達(dá)指令。
快艇猶如迅猛的獵豹飛向遠(yuǎn)方。
天亮前,他們返回到伽羅基地。
115
巍峨如山的冥神遺跡, 經(jīng)由一波又一波人以生命為代價的試探,一月后,終于摸清了一條規(guī)則。
巨蟒會在月圓之夜沉睡, 那時會有兩個小時的時間開啟冥府大門。
只是問題來了。各路人馬都不知道大門的正確打開方式。
暴力破開大門的后果已經(jīng)在巨蟒剛剛登陸時見識到,那被摧毀的城市大樓以及被鏟平的街道都在給人們敲響警鐘,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當(dāng)摸清楚令巨蟒變得無害的規(guī)則后, 本地圖書館成了繼冥神遺跡后的另一大人流密集的“景點”。似乎一夜之間, 所有人都在致力于破解地宮大門的秘密。
只有樓慕自己知道, 那扇門無須咒語,不用獻(xiàn)祭, 更不用在門前載歌載舞舉辦什么奇怪的儀式。和每個人的回家方式一樣,冥神地宮的大門,只需將鑰匙插進(jìn)門鎖, 隨后向某一方向擰開。
但這個消息他不會對外公布的。
他又不傻, 為自己制造競爭對手的事, 他才不會干。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個亦敵亦友,擁有反派氣場的毛絨控男人,某天與樓慕聊天時,狀似“無意”的道出普陀雪山、位于玉樹之下的王國被大火覆滅的事。
伽羅蒼也手段通天, 隔了幾日便找上門,直接開門見山,希望樓慕能開啟冥神地宮。
那時樓慕正在旅館與蒂德玩著跳棋。他沒搭理伽羅蒼, 直到與蒂德的那局棋結(jié)束,才掀開眼皮看向依舊站在一旁的男人。
“好啊。”
少年沒為難對方, 輕輕答應(yīng)。
“有一個條件:把島上的競爭者全部都清出去。”
對樓慕來說,清理覬覦冥神遺跡財寶的推門者是一件極其有難度的事, 但對于一座基地的掌權(quán)者,且是最高權(quán)利統(tǒng)治者,這并不算是難題。
何況,就算樓慕不提出這項要求,伽羅蒼依然會照做。
“好。”伽羅蒼依舊寡淡著表情,“三天后月圓,這座島只有你我兩位能力者。”
達(dá)成協(xié)議后伽羅蒼離開。那日之后,伽羅一族展現(xiàn)出令人驚嘆的執(zhí)行能力。島上所有能力者都被強制送離基地,凡有偷渡者,一律被伽羅蒼丟到海里喂魚。
一向熱鬧的伽羅基地,這次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大蕭條景象,本應(yīng)欣欣向榮的街道開始難見一個行人。
三天后的夜晚,在巨蟒對月沉睡之后,樓慕依約前來。
鞋子踩上布滿碎石鋼筋的地面,滿目瘡痍宛如垃圾場的道路盡頭,地宮的入口正靜靜佇立在夜色下。
“等很久了吧?”
樓慕注視大門,并未回頭。
身后響起鞋子碾過沙石地面的沙沙聲,伽羅蒼自身后走來,與樓慕并肩站立。
“沒事。”
伽羅蒼不說自己從早上靜坐到現(xiàn)在的事,輕輕抬起下巴,示意樓慕去開門。
樓慕?jīng)]有廢話,他召喚出游戲背包,從背包格子中拿出了那把金銀色糾纏的地宮鑰匙。
螺旋紋理的鑰匙在掌心泛著神秘的光滑,在伽羅蒼的注視下,樓慕上前幾步,踩著巨蟒的身軀,來到地宮的大門前。
“咔嚓——”
鑰匙插入孔洞,仿佛是為了匹配地宮大門的尺寸,金銀相交的鑰匙瞬間變大,變成仿佛游輪船舵的大小。
樓慕雙手握住鑰匙的上下把手,順時針向右旋轉(zhuǎn),古老的機(jī)關(guān)因啟動而發(fā)出轟隆巨響,門內(nèi)的機(jī)關(guān)上下分離、左右互換,隨著石頭齒輪亮起冥文的符號,大門向內(nèi)緩緩開啟。
潮濕的風(fēng)撲灑在人的臉上,門內(nèi)的世界既沒有堆積如山的財寶,也沒有令人癲狂的權(quán)利與神級力量。
樓慕愣愣的站在那,汽車的喇叭聲響徹耳畔,清新的花香從透明的玻璃瓶上幽幽散開,嬌艷欲滴的百合正向著窗吐著花蕊。
那是一間單人病房。
明亮的窗外是春意盎然的景象,高大的柳樹被風(fēng)吹起柳枝,絲絲柳條掃著窗戶,仿佛是想喚醒床上沉睡的青年。
他躺在病床上,就像童話里的公主,無知無覺的沉睡著。被子下骨瘦如柴的身體插滿管子,一旁的心電圖正緩慢而有力的躍動。
他哥哥正坐在病床的旁邊。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神情寡淡,氣質(zhì)冷漠。此時,男人正坐在單人沙發(fā)上看著雜志,偶爾會停下來接個電話,或者處理下屬送過來的加急文件。
只有在面向床上沉睡青年時,男人才會柔和了表情,卸下一身的疏離。
從哥哥的姿態(tài)上看,他在這間病房處理公務(wù)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樣的畫面讓樓慕心中涌現(xiàn)千般萬般的情緒,他邁出步子,正要進(jìn)入大門,金屬類兵器的破空聲自身后襲來,瞬間攔住了他的去路。
伽羅蒼出現(xiàn)在巨蟒的蛇軀上,金色權(quán)杖攔截樓慕的前路,男人淡漠的目光落在少年臉上。
“你看到了什么?”
伽羅蒼淡淡的開口。
“什么?”
因為門內(nèi)的景象,被萬千思緒左右的樓慕一開始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伽羅蒼的話,但他很快調(diào)整心態(tài),開始分析對方話里的意思。
“問別人之前,要先回答自己的才能體現(xiàn)誠意吧?”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樓慕反問對方。
伽羅蒼這么問的目的,很可能是因門內(nèi)的世界與他渴望的差距甚遠(yuǎn)。
果然,如樓慕猜測的那樣,伽羅蒼淡漠的表情未變,甚至出現(xiàn)結(jié)冰的趨勢。
“門內(nèi)……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樓慕重復(fù)一遍。
伽羅蒼頷首。
這下連樓慕也納悶了,但他還沒開始分析原因,伽羅蒼手持著權(quán)杖向樓慕脖頸近了一步。
“如果冥神遺跡一次只有一個名額,那么打敗你,我便有可能獲得那個資格。”
伽羅蒼的話不無道理,不然也不會出現(xiàn)自己這邊直接連通家的通道,而對方什么都沒看到的景象。
冷笑出現(xiàn)在樓慕的臉上,他直視伽羅蒼的眼睛,沒有了平常的寧和氣場。
“那么現(xiàn)在,我們就是敵人嘍?”
權(quán)杖毫不留情的抵在下頜。
“你想這么理解的話。”伽羅蒼頷首,“沒錯。”
116
漆黑的羽毛如雪花飄然落入人間, 烏云遮蔽了天上的月亮,形成漩渦緩緩降落,籠罩在少年的周身。
變身——
路西菲爾。
飄落的羽毛被颶風(fēng)攪動, 如鋒利的刀在龍卷中快速旋轉(zhuǎn),那纖細(xì)的輪廓在羽毛的旋風(fēng)中緩緩抽長,最終變作身披黑色長袍的男人。
男人睜開漆黑不見底的雙眸,羽毛潰散的瞬間, 巨大的十二對翅膀自背后撐開。
翅膀遮天蔽日, 充滿不詳氣息的男人注視伽羅蒼, 眸子里也寫滿了與死亡掛鉤的不詳。
異世界的地獄之主張開手,漆黑的權(quán)杖在掌心具現(xiàn)化, 最終直指伽羅蒼的面門。
“轟——!!!”
球形的能量波瞬生瞬發(fā),心生警惕的伽羅蒼側(cè)腰閃躲,那能量波擦過男人的身體, 擦過巨蟒的身軀, 瞬間瓦解了遠(yuǎn)處一棟樓的樓頂。
這恐怖的力量令伽羅蒼跳下巨蟒身軀, 踩著權(quán)杖飛上天際。
作為路西菲爾的樓慕?jīng)]有怯戰(zhàn),余光瞥向門內(nèi)的病房,注視哥哥給自己掖被子的場面,心中道了一句“抱歉, 我晚點再回去。”,同樣撐開巨大的羽翼飛向空中。
接下來,寂靜的夜空被菌能形成的光線照亮, 伽羅文字與墮天使力量齊飛。兩道身軀在空中快速移動,只聽到爆破聲從東響到西, 從天打到地,絢爛的色彩碰撞著, 比夜空的繁星還要好看。
直到伽羅蒼能量釋放不暢動作出現(xiàn)破綻,樓慕趁此時機(jī)狠狠向?qū)?#8204;方揮出一杖。
勝負(fù)已分。
他在心中這樣說道。
但砍下的權(quán)杖在觸及伽羅蒼的瞬間出現(xiàn)阻隔,漆黑權(quán)杖的杖尖狠狠敲在一堵冰墻上。
“刷——”
樓慕狠狠滑開冰墻,煽動翅膀懸在空中,目光落在遠(yuǎn)處城市。
“你不說將所有能力者都清理走了么?”
這句話是問伽羅蒼的,但樓慕卻緊盯著遠(yuǎn)處不放。
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夜色下。
沙石道路上,高挑的男人不急不緩的向這邊走來,棗紅色的西裝面料柔軟而有光澤。
“嗨。”
男人挑起禮帽的帽檐,微笑著向這邊打招呼。
“很抱歉哦,這次我的雇主是伽羅蒼呢。”
男人的這句話令樓慕蹙起眉。
“伽羅族長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這嘲諷的話沒讓伽羅蒼眉頭皺一下,伽羅蒼繼續(xù)維持著那張冰塊臉。
“抱歉。但我確實做了兩手打算。”
伽羅蒼坦然承認(rèn)自己的不要臉。
樓慕輕輕哼了一聲,漆黑如深潭的眼眸落在下方的男人身上,緩緩開口。
“真巧,猜到你為了弟弟的不擇手段,所以來之前我也做了一些安排呢。”
烏黑的云朵降下彩色的鱗粉,蝴蝶模樣的蒂德自云層中降下,飄然來到樓慕的身邊。
“現(xiàn)在是2vs2了。”
樓慕撐起笑容,轉(zhuǎn)過頭,看向權(quán)杖上站立的伽羅蒼。
那長期被冰霜覆蓋的面容,因為樓慕的一席話,竟然也勾起淺淡的笑容。
“啊,那就給我一場——痛快的戰(zhàn)斗吧。”
新的伽羅文在權(quán)杖尖端慢慢凝聚,位于地面位置,棗紅西裝的男人手中凝結(jié)出寒冰長劍,男人瞬間躍向空中,劈向菌種化的蒂德。
兩兩對決再度開始,此時距離巨蟒醒來還剩半小時的時間。
兵器在空中碰撞,夜空再次升起絢麗的煙火。
另一邊蒂德翅膀釋放菌蟲,蟲子化作鬼臉沖向西服男人。
“百臂佛陀。”
男人勾起笑,身后冰霜凝結(jié)出巨大佛像,擁有上百手臂的佛陀面容含笑,抬手拍散襲來的鬼臉菌蟲,另一雙手瞬間拍住沖來的蒂德。
但卻拍了個空——
棗紅西裝的男人收斂笑容,危險的瞇起眼睛,紅色眼眸猶如涌動的鮮血,一眨不眨打量四周的動靜。
慢慢的,
——起霧了。
霧里有巨大的身影快速穿梭,余光看去,僅能瞥見一閃而逝的純白影子,那抹純白時聚時散,并不能捕捉到全貌。
百臂佛陀揮舞起手中的各類武器,但在霧中,這些武器并不能對潛藏其中的生物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
“沒想到30級皇級菌種你也吃了。”
棗紅西裝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執(zhí)行任務(wù)多年,他一直殘留著一擊必殺的習(xí)慣,十分討厭這種沒完沒了的消耗戰(zhàn)。
佛陀降下手臂托起男人的身軀,直到來到霧的最上層。
但即便脫離了霧氣,下方仍舊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霧內(nèi)的實體。
“嗷————!!!”
一頭巨狼猛然襲來,白影如海中躍起的海豚,瞬間咬掉了佛陀一條手臂。
男人眼疾手快,控制佛陀的另一只手抓住巨狼的身軀,可下一秒,手感落空,巨狼再次霧化消失在濃霧中。
男人氣笑了,紅色眼眸如巖漿般紅亮。
“你是不是忘了,我擁有控冰的能力。”
男人打了個響指,朱唇輕輕開啟。
“冰封萬里。”
所有霧氣在眼前瞬間凝結(jié)成細(xì)小的冰花,冰花在空中懸停,透過細(xì)小的縫隙,很容易鎖定霧中定格的身影。
佛陀撥開空中的冰花,拖著男人降到冰狼的面前,同時佛陀伸出無數(shù)只手將冰狼圍在其中。
似乎插翅難逃了。
定格的冰狼宛如甕中之鱉。
笑意重新在男人臉上綻放,直到佛陀上百手臂即將觸碰到狼軀的剎那,懸停在空中的冰狼——
眼眸動了一下。
男人瞬間警惕起來,但因輕敵的表現(xiàn)致使雙方距離過近,冰狼轉(zhuǎn)頭咬來的大嘴已經(jīng)無法截停——
與此同時,另一邊來自天空的戰(zhàn)斗也進(jìn)入尾聲。路西菲爾的身影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翅膀被運用到極致,他在空中極速旋轉(zhuǎn)又極速停止,再次向著空中快速飛去——
向著伽羅蒼的后方,路西菲爾伸出權(quán)杖。
近了!
墮落的天使在伽羅蒼回身的一瞬間,將權(quán)杖尖端捅入對方的谷溝!
一殺!
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伽羅族長,未來大概要在醫(yī)院很長一段時間,為了修復(fù)一下直.腸.
戰(zhàn)斗分出勝負(fù)的一瞬間便結(jié)束了。
伽羅蒼強撐起身體注視樓慕,這一次,對于樓慕離開的動作,男人并沒有阻止。
“你……看到了什么?”
擦掉臉上因擦傷溢出的血痕,伽羅蒼低沉著聲音開口。
樓慕向前的腳步停頓住,他回眸看向直視自己的伽羅蒼,想了想,撐開笑。
“有哥哥。”
那樣雀躍又迫不及待的心情經(jīng)過無形的通道傳遞到了伽羅蒼的心口,受傷的男人露出淡淡的笑,語氣很輕。
“是么……”
哥哥啊……
他后知后覺的想起,面前的少年,也是期盼回家的弟弟。
將眼底的落寞收斂,伽羅蒼一瘸一拐的向回去的路上走。
這一次換樓慕注視對方的背影。
此時距離巨蟒的蘇醒時間還剩十分鐘。
樓慕掃了一眼身后敞開的大門,再次回眸喚出游戲背包。
最后一張卡牌靜靜放置在卡槽之中,下面還有999張復(fù)制卡沒有用。
樓慕想到什么,手指輕輕點開那張未激活的卡牌,潔白的羽毛上下翻飛,那張卡牌在少年的期盼中,描繪出應(yīng)有的樣子。
【死神】
【等級:神級】
【信仰值:0/100】
【技能1:通向地獄的馬車】
【技能屬性:將生者帶到亡者之地。注意:限時一小時,否則永久留在亡者之都。】
【技能2:溝通亡者的魔鏡】
【技能屬性:看到你心中所想的那個人,與其溝通。注意:限時一小時,一小時后影響消失。】
【技能3:復(fù)活的平衡秤】
【技能屬性:與亡者之都的守門者做交易,支付代價,獲得想要的靈魂。注意:如果讓守門者不滿意,你的靈魂也將成為亡者世界的一員。】
死神的三個技能都與亡者有關(guān),雖然存在風(fēng)險,但最后一項技能甚至有可能直接將伽羅白拉回來。
不過,現(xiàn)在的樓慕已經(jīng)沒時間再變身幫這個忙了。
“喂。”
他喊住伽羅蒼,在對方回轉(zhuǎn)身體的剎那將那張卡放在對方掌心。
“臨別的禮物。”
他又將背包里的999張卡牌放在對方的另一一只手手心。
“這樣你就有999次機(jī)會把伽羅白帶回來了。”
時間還剩兩分鐘,少年慢慢交代。
“如果你將伽羅白帶回人間后,復(fù)制的死神卡還有剩,請將這些卡送給有需要的人。”
這變相告知自己能力的話語,令伽羅蒼眼底閃過不明的情愫。
他緊緊的抓著那張牌,就算掌心被卡牌鋒利的邊緣劃破。
男人鄭重的注視少年,沉寂的心跳也慢慢加速。
“謝謝你。”
伽羅蒼道。
“樓慕。”
“嗯。”少年仰起頭,“我接受了。”
他毫不客氣的接受了一個基地最高掌權(quán)人的友誼。
此時距離巨蟒蘇醒還剩一分鐘。
“不說了。”
樓慕擺擺手,向石門的方向跑去,當(dāng)身體即將越過最后一層障礙,身后拽他衣角的阻力令他再次停下動作。
“樓慕……”
解除菌種形態(tài),恢復(fù)人形的少年直愣愣的注視地面。
“你要……離開這里么……?”
干澀的嗓音昭示少年不平靜的內(nèi)心。
“啊對了。”
樓慕反手握住對方的手掌。
“抱歉,差點把你忘了。”
樓慕勾起歉意的笑。
“那么蒂德,要一起和我領(lǐng)略其他世界的風(fēng)采么?”
“可能那個世界有點平凡,有點無聊,真正的我也不如你想象中那樣好。”
此時距離巨蟒蘇醒還剩十秒。
蒂德抬起頭,灰色的蛇瞳注視向他拋出橄欖枝的樓慕。
“樓慕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么?”
此時距離巨蟒蘇醒還剩八秒。
“對,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哦。”
少年點頭承認(rèn),同時再次發(fā)出邀請。
“那么,要和我來么?”
此時距離巨蟒蘇醒還剩六秒。
蒂德想到上次研究院自己所做的選擇,想到留下來后自己所有的遭遇,想到了這個世界對自己的背棄與厭憎,想到……
此時,
距離巨蟒蘇醒還剩三秒。
“嗯,我和你走。”
這一次,我選擇你。
蒂德在心中默默想到。
樓慕嘴角的笑容越發(fā)的深,感受少年用力的回握,他牽著人一同踏入那片和平、寡淡,卻又擁有無盡絢麗光彩的世界。
此時,距離巨蟒蘇醒還剩兩秒。
一秒
歸零
巨蟒在伽羅蒼的注視下緩緩睜開眼眸,它的身影隨著遺跡地宮門扉的合攏而緩緩消失在月色下。
這一次的冥神遺跡開啟已圓滿結(jié)束,它再次潛藏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等待下一個有緣人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