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手電
或許是那個論點實在是太過貼近自己, 陳年在比賽上妙語連珠,甚至還創造了幾句引人思考的句子,惹得觀眾與評委連連對她一致好評。
比賽結束后, 甚至有人將她的話單拎出來做成了語錄本, 傳至京北大學的貼吧里,共所有人享用。
但貼吧里最高點擊量還屬于某位同學錄下來的一段視頻。
視頻里的陳年, 一身黑色小西裝,頭發被規矩的扎成馬尾束在腦后,兩邊耳側旁落下來幾絲頭發, 眼神堅定而有力量。
她向對面辯手陳述著自己的觀點:“本可以在一起卻因為外界因素導致不該甚至不愿邁出那一步, 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終究是遺憾。最好的愛是放手, 而不是擁有。喜歡一個人, 從不計較得失,這或許在你自己看來,這是多么偉大的愛情,可在別人眼里, 或許就顯得幼稚無比,每個人都有遺憾, 但大多數者都是為了“早知道在努力一點就不會有遺憾了可卻沒有如果”這句話而遺憾, 所以我方認為, 從未在一起過更遺憾。”
從未在一起過, 這六個字本身就是遺憾。
拼命熱切的無效追逐,傷身又傷心, 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像她未曾有結尾的暗戀一樣, 漂泊無定。
陳年在說完那段話后想到了自己, 想到她年少時期暗戀著的陳延白。心底層層涌起一道密密的鉆心的難受,像有無數根小針扎在她心臟上,就快要扎出洞來。
盡管那場辯論賽他們對峙得有多激烈,最終浙南大學還是以領先一分的優勢在這場比賽中取得優先勝利。
但這不足以讓京北大學的學生忽視陳年在這場辯論賽里的表現。貼吧里,她的視頻點擊量暴增,甚至有隔壁院校的學生也偷偷潛伏進京北大學的帖子里,看陳年的這一口伶牙俐齒。
甚至還有男生直接在里面公開求愛要微信要信息。
陳年也在一瞬間,人氣飆升。
這四面八方的大學里的學生,都知道了京北大學里的陳年。
辯論賽精彩是一方面,主要是她長得漂亮。清秀眉目里溫軟,卻又藏一抹不知名的清冷,眼睛明亮,神色堅定,就像是掛在天邊的一輪月,干凈澄透。
辯論賽結束有好一段時間了,陳年就當這只是個普通比賽,結束之后就快速回到了自己正常的生活與學習之中,但別人不是。
這天她剛從圖書館里回到宿舍,就看見了她桌上堆放在一起的禮物盒。陳年走過去,眉心微蹙,“這些都是什么?”
聽見陳年聲音的陶粒從衛生間里探了個頭出來,“你回來啦?”隨即她就從衛生間里走出來,跟她解釋她桌上的那些東西,“你回來的正好,看看你桌上的東西,全都是你的追求者送給你的哦,我都幫你全部收了回來,怎么樣,你感動不感動?”
陶粒正等著她夸自己。
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根手指戳腦門兒的動作,“誰讓你收他們東西的?”
“可不是我主動收的,是他們硬要塞給我啦,說是給你的,我又不好替你拒絕。”陶粒擺著手,一臉真誠的看著她,認真的說,“年年,脫單就看今天了,你挑挑,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姐姐幫你拉拉紅線?”
陳年不跟她玩兒這些幼稚的游戲,自顧自拉開椅子,將肩膀上的書包卸下來,“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了,一點也不好笑。”
陶粒癟了癟嘴,“你真的不想打開幾個看看嗎?”
“不想。”
她沒興致。
“那我幫你看?”陶粒最喜歡拆盒子了,看見盒子手就癢,她十只爪子動了動,一副忍不住的樣子,“我已經快忍不住了。”
陳年失笑,“隨便你。”
之后陶粒就陷入了拆盒子行動,她先是拿了一個方形的盒子,兩三下的功夫盒子就報廢了,里面裝著一枚很別致的胸針,以及一張玫紅色的卡片,暗紅的顏色高檔,陶粒打開來看,發現是一封小情書。
“你就好比這枚胸針,適合佩戴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下面還有署名和電話號碼。
陶粒一個字一個字的念了出來,肉麻的話讓她手指一頓,然后將那封小情書反扣在陳年桌上,吐槽道:“這好肉麻啊,快受不住了。”
陳年將那封情書拿過來看了看,眉間攏起,像盛了愁云。她看了看陶粒手里的那枚胸針,玫瑰花型,做工別致,低調奢華,一看就是高檔品。
她受不起這樣的高檔品。
于是手掌向陶粒一攤,“快遞盒呢?”
陶粒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頓時摸不著頭腦,“你要快遞盒干嘛?”
“把東西寄回去。”
“哈?”
陳年以為是她不理解,于是解釋道:“快遞上有寄件地址,那張卡片上有聯系人的名字和電話號碼。”
“不是,你干嘛給人家寄回去啊?”陶粒眨了眨迷蒙的眼睛,“我不喜歡收別人這么貴重的禮物。”
一旦收下了,便有負罪感。
她不想自己有這樣的負擔。
陳年最后還是這樣做了,他一個禮物一個禮物拆開看了一眼,并給每個送禮物的人回了信,和禮物本身一起寄了回去。
不是她不接受這些東西,而是她承受不起別人這樣的厚愛。
只是因為一次辯論賽而已,她展露在大眾視野面前的形象只是冰山一角。
到最后一個禮物盒了,是長方體的藍色盒子。那種藍色是陳年最喜歡的藍色,是像澄凈天空的透明薄荷藍,顏色很淺,落在人的眼睛里,視覺上會覺得很放松神經。
陶粒故意將陳年最喜歡的顏色盒子留在最后一個開,就像是會覺得能開到神秘大獎一樣。她故弄玄虛的看她一眼,拿著盒子要開不開的故意吊她胃口,“年年,就剩最后一個盒子啦,這盒子的顏色還是你最喜歡的藍色哦,真希望你能為它破戒,將這份禮物留在這里。”
“真好奇這里面是什么東西。”陶粒一邊拆著,一邊絮絮叨叨的說:“希望它能驚艷你。”
在打開這個盒子前,陶粒設想了無數個小禮物,有浪漫的,浪漫的,最后還是浪漫的,但打開這個盒子之后,她瞬間大跌眼鏡,甚至有一絲絲的不理解。
盒子里躺著一只很小的手電筒,黑色的。
陶粒將它拿出來,橫看豎看斜著看,臉上顯露著不可置信,“手電筒????”
“這哪位奇葩哥送的啊,竟然送你一個手電筒???”陶粒比陳年還驚訝的起勁兒,她被逗笑了,“這哥們兒應該是來驚訝你的。”
“年年,你有被驚訝到嗎?”陶粒無語的將那只小手電交給她。
陳年確實被驚訝到了,她接過那枚手電。出乎意料的是,手電筒的把身摸起來很舒服,手感很好,手指指腹在上面摩挲著,她細細打量著那枚手電。
“是挺驚訝的。”
但手電筒,也挺實用的。
或許這在陳年來看,這是一個很用心的禮物,比之前的哪一個禮物都要認真。
但陳年依舊不想要。
她將手里的手電放到桌上,對陶粒依舊說著已經說了很多遍的話,“寄件地址告訴我一下,還有名字和電話號碼。”
“好像沒有這些信息欸……”陶粒抬眼看了看陳年,跟她說:“送這個禮物給你的人沒留下任何一點個人信息,好像就只是想送這個禮物給你一樣。”
不求任何回報。
陳年沒了辦法,禮物不能及時送回去,她也只好將這個手電暫時收著。但她也并沒有想到,手電筒竟然能在下一秒就派上了用場。
晚上的時候,陶粒洗完澡后出來發現自己耳釘掉了,她東找找西看看,沒找到耳釘的一點痕跡。宿舍里的燈光也不算太明亮,因為使用時間很長,白熾燈泡并沒有剛開始那樣亮眼。
陶粒突然想到陳年有一個手電筒可以派上用場,于是兩步跨過去,跟陳年打著商量:“年年,你能把那個小手電借我用一下嗎?我耳釘找不到了。”
陳年正在看書,聽見她的聲音于是抬起頭來,女孩兒神情淡淡的,臉龐溫潤素凈。從抽屜里將那枚小手電拿出來遞給她,陳年笑了笑,“沒關系,你用吧。”
一個就坐陳年旁邊的室友正好看見這一幕,她一邊擦著護手霜,抽出幾分心思來問陳年,“你什么時候買了一個小手電啊?”
陳年剛想要接話說這不是她買的時,嘴快的陶粒就替她回答了,“這可不是年年買的,是別人送的。”
這個別人,陶粒說得格外曖昧。
室友看破不說破,視線落在那枚手電上,笑盈盈的夸贊道:“倒是一個實用的東西。”
和他們打打鬧鬧了一會兒,陶粒就拿著手電離開了,她彎腰找著自己的耳釘,欲目窮極之時,她將手電打開了。
但卻令她視線一頓。
手電的光落在淡黃色的地板上,顏色是紅色的,像是櫻桃或者石榴的那種紅色,嬌艷奪目。光源深處呈現的是一朵玫瑰的形狀,所以落在地板上的光,是玫瑰色的光。
陶粒大腦跟宕機了似的,好一會兒才重新反應回來。她跟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似的,一把將手電筒關了,耳釘也不找了,轉身跟房間里的其他三位朋友說:“朋友們,我有新發現!”
擦護手霜的這會兒在涂指甲油,敷面膜的這會兒剛好將面膜丟進垃圾桶,看書的這會兒也正好轉過身來,視線一瞬間全都聚在陶粒的身上。
陶粒跟賣關子似的揮了揮手里的手電筒,然后走到陳年面前,拉她起來,一本正經額說:“這個發現,跟你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陳年:“?”
還沒弄懂這個千絲萬縷是指的什么,陳年就被陶粒拉到了過道中間。
她任由她將自己的身子扳正面對墻壁而站,然后她又聽見她跟他們說:“朋友們,為了這個驚奇的發現,我可否在這幾分鐘里,將咱宿舍的燈光全都關閉?”
不知道陶粒要整什么幺蛾子,但大家都對陶粒說的那個發現感到好奇,于是就由她去了。
“啪嗒。”
宿舍里燈光全滅,整間屋子都陷入了黑暗,只有窗戶外隱隱泄進來一絲暗黃的路燈光線。陶粒摸瞎的走到陳年旁邊與她并肩而站,她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狡黠的跟她說:“年年,你可要看好了啊。”
下一秒,陶粒將手電打開,一簇光射出去,投落到陳年面對而站的墻面上,一張玫紅色的玫瑰圖悄然綻放在她的眼前。
那上面還有星星點點的白光,它盛放在這樣的黑暗空間里,就像是綻放在浩瀚的宇宙中。
陳年目光怔了怔。
甚至有一些失神。
室友都被眼前看到的這一幕驚訝的說不出話,身邊連連發出的驚嘆聲慢慢的將陳年的神思拉了回來。
她突然知道這個小手電是誰送的了。
陳年將目光神色都斂了斂,心里像是裹了一層蜂蜜的那般甜。
身邊傳來陶粒的聲音,她看著墻壁上那朵玫瑰,恍然大悟的說:“原來這個小手電暗藏著這么多小心機啊,這應該是自己做的吧,商場里好像買不到這樣別致的。”
“真沒看出來,剛開始嫌棄的竟然變成我最喜歡的了。”陶粒轉頭,看見陳年被手電的光照得溫柔的側臉,“年年,這個送你禮物的人還真的費了心思,比那些不是送你香水就是送你口紅的男生好多了,我很看好他哦。”
說完陶粒又陷入了另外一種憂愁:“哎,可這個人聯系方式都沒留下。”
她說著,惆悵的過去開了燈,將手電關閉,還給了陳年。
陳年看著手里的黑色小手電,不期然的想到了那個人。這個手電確實不像是市場上的買賣品,倒真跟陶粒說的那樣,像是純手工制作的。
但做出這么好的手電筒,甚至連光源形狀都是她最喜歡的玫瑰星云,那個人應該花費了不少的功夫吧。
幾乎就是在下一秒,桌上的手機震動。陳年收好自己的情緒,將手電放在一旁,取而代之的是拿過手機,視線很輕的垂落到屏幕上。
她看見了陳延白的一條微信消息。
【陳:今晚有流星雨,要一起來看嗎?】
第52章 自嘲
陳年答應了。
她帶著那個小手電, 一起赴了陳延白的約。
泛涼的薄秋夜,黑漆漆的天空里星星疏散。風刮著梧桐樹葉靜悄悄的飄落,陳年逆著人群行走, 她穿了一件棗紅色的呢子大衣, 雙手伸進口袋里,右手卻緊緊的攥著那枚小手電。
陳年到和陳延白見面的地方時, 陳延白正站在欄桿前,他穿了件很薄的夾克衫,下面是一條黑色的牛仔褲, 手里拿著一支望遠鏡, 正對準自己的眼睛,向黑沉的天空望去。
她突然想到, 自己好像也有這么個望遠鏡, 也是細長款。
那是她大一買來看月亮和星星的。
陳延白無聲無息的悄然離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陳年幾乎每晚都能夢見不一樣的他,有時是溫柔的,有時又是冷酷的。高考后的那段日子, 陳年每天都過的很煎熬,她給陳延白發越洋短信, 他不回;打越洋電話也不回。于是她就換著號碼打, 但終于在某一天, 她打通了一次, 遺失的驚喜又重新被她找回來,她剛要出口叫他的名字, 可是電話那頭的人出聲卻比她快一秒。
不是陳延白的聲音。
她幾乎是瞬間就怔愣在了原地, 那個名字被卡在喉嚨里, 怎么也吐不出來。
之后她聽見易瑤問陳延白:“有人給你打了電話, 但是個陌生號碼。”
陳延白的聲音順著電流的磁波傳過來,是一如既往的好聽,也是一如既往的毫不在意,“掛了吧。”
陳年是在被易瑤掛斷電話后才回過神來的,夜晚很靜,夏天明明是燥熱的,可吹在手臂上的風卻刺骨的寒冷,她盯著某一處怔怔發神,突然恍然大悟過來,或許她只是陳延白成長路上的一道風景而已,沒有特不特別,也沒有普不普通。
畢竟他們的成長路線曾經相交過,但也只是曾經了。
但她做不到很快忘掉他。
真心喜歡過的第一個人,她怎么舍得就這么輕易忘掉他呢。
她在時間的大海里沉沉浮浮,偶爾那陣強烈的癮席卷全身時,她就會獨自一人來到窗前,抬頭看向遙遙遠掛的那輪明月。
任何東西都是會變的,月亮不會,它亙古不變。
看月亮的時候她就會忍不住靜靜的想,陳延白會不會也在某個時刻想念過她,哪怕只是一瞬間。
回憶結束后,陳年鼻尖涌了些酸楚,眼眶也溶了層濕潤。她側過頭抬手擦了擦,也正是在這時,搗鼓手里望遠鏡的陳延白無意一抬視線,抓住了她的身影。
他視線一頓,隨即抬腳走了過去,“怎么來了都不說一聲?”
“剛到。”
陳延白將她領到自己剛剛站的那個地方,兩個人扒著欄桿而站,京北大學夜晚燈光明亮,穿進樹葉里在地上落下一道重影斑駁,時間有些晚,這會兒看不到太多學生經過,周圍只有簌簌的風聲。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這份沉寂保持了很久。陳年抬頭看向漆黑的天空,仰頭的動作,將她的脖頸拉得很長,線條纖細又柔軟。天臺上掛著淡黃色的小壁燈,將她的側臉輪廓照得清晰。陳延白在旁邊靜靜的看著她。
直到她收回視線來,才發現站在自己旁邊的這個人正用一雙沉澈的雙眼看她,他的視線太過灼熱,甚至比以前參雜了更多的東西與情緒,陳年心一頓,慌里慌張收回視線,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不由得攥緊。
她稍稍有些慌。
“你看著我干什么?”
“沒什么。”陳延白用一種很輕松的語氣回答:“就是覺得,你變了很多。”
陳年扯了扯唇,下意識回道:“不是所有事情所有人都是一成不變的。”
陳延白贊同這句話,但也沒完全贊同這句話:“但有一點你沒變。”
“什么?”
“你還是會害怕。”
害怕我。
陳年就是這樣,在他面前,始終做不到坦然自若,只要他一個眼神,她必土崩瓦解。她聽懂了他的畫外之意,裝作掩飾的笑了笑,語氣很淡的糾正他嘴里的話。
“害怕是人之本能。”
“但我不害怕你。”
她只是怯懦,害怕從里面解讀出本不該屬于她的東西。她只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再繼續將過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罷了。
從前的她在他那里受傷,欣喜,那種兩種對立的情緒存在于她的心里,任何人難救她于水火之中。
但不代表她現在會了。
陳延白不在的這幾年里,她早已學會不再依附任何人的情緒行走。
她應該是個獨立的個體。
聽見她的回答,陳延白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弧度淺淺,他手指把玩著手里的望遠鏡,提到另外一件事,“辯論賽,你講得很好。”
“謝謝。”
“我聽見了你陳述的全部。”陳延白云淡風輕的聲音順著風飄過來,像是不經意間的提起,“那個你舉例的案例,是真實存在的嗎?”
陳年神色一怔,指尖微縮,指腹擦過兜里手電的筒身,有些酥酥麻麻的癢。
在辯論賽上,為了讓更多的人信服自己那一方的觀點,陳年特地將自己的親身經歷拆解成幾個板塊橫插在里面,她有提到幾個小事件。本只是想在那上面再錦上添花一筆,她并沒有想到,自己陳述的那些只言片語會被陳延白聽進耳朵里。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覺得很窘迫,眼睛也發酸。
陳年眨眨眼,想要逼退眼里的酸意,大大方方的跟他解釋道:“之前在網上看到的案例罷了,應該是真實的。”
下一秒,漆黑的天空上劃過幾道銀色的細線,陳年的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她抬頭看著天空,漆黑的眸里有光影瞬間移過。陳延白的那句“那你呢,有經歷過一樣的嗎?”生生的卡在了喉嚨里。
最后他妥協了,手指勾著望遠鏡,默默的扭過頭,和陳年一起看了場流星。
就算,記憶里那場她沒看見的流星雨,他在今晚補給她了吧。
流星很短暫,甚至是稍縱即逝。但陳年還是看得很認真,因為她想到了高中那年,她錯過的那場流星雨。
今晚她就悄悄自私一點,當這場流星雨是他補給自己的吧。
流星雨結束后,陳延白將陳年送回了宿舍樓下,兩人分別在即,陳年突然出聲喊住他。
陳延白轉身,身子立在高高的路燈下,光影攏住他整個人。他此時眉眼含笑,撩著眼皮看她,愜意又吊兒郎當,恍然瞬間,光陰向后倒退,陳年看見了她日記本里的那個輕狂恣意少年。
她將口袋里的小手電掏了出來,伸向他,“這個是你的吧?”
陳年視線落在她手里的手電筒上,他發現是那個他熬了幾個通宵做出來的玫瑰星云手電,眉毛一挑。
他不回答,陳年就認為他是默認的意思,于是說:“這個東西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陳年發現陳延白的周身氣壓低了幾分。他微瞇著眼看她,極具壓迫性的危險氣息傳來,他一字一頓的說道:“什、么?”
“給我說清楚。”
陳年重復了一遍:“這個東西是你的,物歸原主而已。”
“這是我給你的。”
“我不需要。”她甚至是不想再與他糾纏下去,手又遞過去了幾分,下著逐客令,“時間已經很晚了,你趕緊回去吧。”
陳年實在是太過固執,陳延白盯著她拿著那個手電的細嫩的纖手看了幾分,最終他沒收,嘴角勾了一股笑,凄涼又孤寂,后退了一步與她保持距離,咬了咬牙,“陳年,你就這么想與我劃清界限嗎?”
陳年白的控訴讓陳年的心一頓,她像是突然沉入了大海里,那種她好久都沒體會過的窒息感又瞬間涌上來。
她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種悲悸的神色,心臟像是被細針扎破,有點密密麻麻的疼。
他的眼睛里泛著涼意,比秋葉的風還要涼,聲音也冷淡:“好啊,是我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那個手電,你要是不想要就扔了吧。”
說完,陳延白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那里,他的背影很單薄,看起來又孤寂落寞,逐漸與夜色混為一體。
那天之后,陳延白沒在找過她了,甚至是之前每天早中晚安的信息也都一同消失不見。可陳年像是形成了習慣,睡覺前起床后總會拿起手機點進微信看一眼,在看到和陳延白的聊天框里什么都沒有時她才反應過來,陳延白好像被她氣走了。
沒看見他的信息,竟然也會覺得有些不習慣。
她該是昏了頭了。
陳年將手機放下,然后反身下了床。
陶粒正在化妝,她見到人下床了,手里拿著粉撲轉過身往后看了一眼,瞧見陳年神情懨懨的樣子,忍不住問了句:“你昨晚沒睡好啊?”
“嗯……”
她昨晚很晚才睡覺。
本來和陳延白看完星星后回到宿舍就已經很晚了,她很快洗漱完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腦袋里裝著的,全是昨晚陳延白失望離開的樣子。
陳年打開衣柜,從里面取了一件衣服去了衛生間。身后陶粒現在在涂口紅,一邊涂一邊催促她,“你快點啊,上課快要遲到了。”
等陳年收拾好已經是二十分鐘后,他們兩人趕到上宇宙天體的大課教室,時間快要接近上課,教室里已經坐滿了人。只剩下門口迎風的那兩個位子還沒有人坐。
陳年和陶粒第一反應是想另外找位置坐的,可他們直著脖子找了一圈,也沒發現其他空位,再不濟就是座位太靠后,而上這門課程的老師又給他們布置了額外的規矩,那就是在他的課上盡量都靠前坐。
無可奈何,陳年和陶粒只好坐在那兩個迎風的位置上。
門外的風簌簌吹進來,冷風拂面,叫陳年好一頓搓手。
上完那節課,陳年就和陶粒很快的離開了,陶粒抱著陳年的手臂,整只手都塞進她的咯吱窩里,“好冷啊,今天怎么這么冷。”
陳年也覺得冷,整個身子都跟打寒顫似的縮了縮,“不知道呢,我們趕緊回宿舍吧。”
“好。”
不知不覺一周就過去了,外面天色陰沉,不一會兒就下了小雨,宿舍房間里的光很暗。陳年看著玻璃窗外至上而下掉落的水珠,心情也跟著陰郁幾分。秋天的雨,任何一個季節都要涼。
下雨天她不打算往外跑,打算就在宿舍里看會兒書。手在抽屜里亂翻著,視線一撇,她突然看見了那個黑色的小手電,手指一頓,她改變了方向將它從抽屜里拿了出來。
她突然想到上次陳延白自嘲的跟她說過的話:
“好啊,是我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她突然有點落寞,又突然有點后悔,心里跟塞了一大團羊毛似的,悶得她上氣不接下氣。
陶粒發現了她的異常,扯了個凳子到她身旁坐下。看她盯著手里的那只手電筒怔怔發神,陶粒沒忍住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陳年驚嚇得回了神,視線飄忽著移過來。
陶粒托著腮正看她,“年年,你怎么走神了?”
“沒……”
“打住。”
陳年剛說出一個字就被陶粒打斷。
“你心里肯定有事,你要是愿意說你就說吧,我當你的樹洞。”
陳年向她訴說了自己最近心里的煩心事,話題中心圍著陳延白展開,她神色淡淡,愁眉苦臉著,“我好像把他惹生氣了。”
“就這?”
陳年沒說話,陶粒就當她默認了。
她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很認真的說道:“年年,其實你還是很在意陳延白的對吧?”
“你還喜歡他。”
陳年神色一怔,反應過來反駁:“才沒有,我早就忘掉他了。”
“小騙子。”
“……”
陳年很躲閃這個話題,陶粒也沒有再繼續與她深入的交流下去,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好想一想吧,想想你對陳延白,現在的態度是什么。”
“只有這個問題解決了,你心里面想的問題,才能更順利的解決不是嗎?”
第53章 生病
陶粒說的話很有道理, 從陳延白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開始,她心里的那顆磐石好像就已經在開始劇烈的搖晃。
明明都快要塌掉了。
她還是忘不掉陳延白。
第二天中午陳年和陶粒去食堂買飯,排隊的間隙, 陶粒忽然提到陳延白的事情, 她手碰了碰陳年的胳膊,問她, “年年,關于你和陳延白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嗎?”
陳年點頭, 淡淡的出聲:“我好像, 還是忘不掉他。”
從他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倆似乎就會一直這么糾纏下去。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不知道。”陳年的目光有些茫然無措。
陶粒突然明白了幾分, 她眨眨眼問她, “你是還在想你們高考之后發生的那件事嗎?”
這是一部分原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
陳年誠實的告訴她,“有一部分吧。”
“這件事已經過去得太久,仔細認真的想一想其實他沒有錯, 是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把自己的地位在他心里想得太重了, 而我又太固執了些, 總覺得他要出國留學這件事, 應該要他自己親口告訴我的。”
“或許, 他還沒察覺到我喜歡他吧。”陳年眼底溢出一絲苦澀。
“我覺得不對。”
就憑她陶粒看了十幾年的狗血愛情小說來說,她覺得陳延白并沒有陳年說的那樣簡單。她甚至有時候會覺得, 陳延白提前從國外畢業來到京北大學, 為的就是陳年。
于是她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了陳年聽:“你說會不會有這么一種可能, 陳延白選擇來京北, 是為了你。”
陳年神色一頓,眼底閃過幾分別樣的情愫,但很快就被覆蓋。她很驚訝陶粒會有這種想法,“你想多了吧,他來京北念大學,是為了天文宇宙而已。”
“我這是合理的猜想,那也是有可能的。”
“概率低下,可能性不大。”
“……”
“但我就是感覺,他來這兒是因為你。”一個隱隱的想法突然降落在陶粒心頭,比剛剛的想法更天馬行空,“你說,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
陳年抬眼看她。
“陳延白其實也暗戀你。”
陶粒的可能越來越偏離實際,陳年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
其實她自己心里也是有過這種可能的,在每一次他對她的好里。
陳年已經有很久都沒見到過陳延白了,上次在上天體宇宙課上,老師點過名,他有意識的跳過了陳延白的名字。她沒太在意,自認為他應該是請假了。
可這次因社團活動需要召集社團人員參加會議,陳年依舊沒看見陳延白的身影。社長孟盛陽同樣是點名到齊,他跟天文學老師一樣,準確無誤的跳過了陳延白的名字。
這讓陳年起了疑心。
一直到會議結束喊解散的時候,陳年也還沒收回自己的神思。
她在想陳延白不出現在這里的可能性。
走路沒多心,她快要撞門上,好在孟盛陽眼疾手快,手掌及時擋在她的額頭和門的中間,這才沒讓她直接撞上去。
陳年瞬間回神,孟盛陽的手還覆在她的額頭上。她后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孟師兄。”
手掌里的溫熱消失,孟盛陽愣了下,遲鈍的收回自己的手,他對陳年笑了笑,笑容如沐春風,“你在想什么呢?有心事?”
陳年搖搖頭,“沒什么。”
“那就是不開心?”
陳年抿出一個極淡的笑,再次搖搖頭,“也沒有。”
兩個人并肩一起走出教學樓,今天沒有太陽,天氣陰沉沉的,溫度有些低。
涼涼的風刮來,陳年的裙擺微微飄動。
女孩兒神情很淡,纖細眼睫細細的垂落著,掩映著落寞,孟盛陽靜靜的陪在她身邊,什么也沒問也什么也沒說。兩個人路過奶茶店,孟盛陽去買了兩杯奶茶。
陳年接過,對他說了聲謝謝。
孟盛陽搖搖頭,說:“請你喝奶茶是想讓你開心。”
“你的臉都快變成苦瓜了。”
陳年噗嗤一下笑出了聲,轉而她又嘆了口氣,主動跟孟盛陽分享自己的煩惱:“我好像惹一個人生氣了。”
“朋友嗎?”
“算……是吧。”陳年喝了口奶茶,認真又慢慢的說:“其實高中的時候我們才算真正的朋友,大學聯系又少,他又好不容易來見我一面,但我因為個人原因傷害了他,孟師兄,我是不是很自私?”
“自私倒說不上,或許就是情緒使然,上了大學之后你們見面少,不比高中時期那樣頻繁,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以及生存環境都在發生改變,你不必太過在意的。”
“我倒希望是如此。”陳年心情舒暢許多,她嘴角彎了彎。
孟盛陽見她心情好了幾分,自己也笑了笑。
兩個人走到岔路口,孟盛陽就跟她揮手作別,見他往校門的方向去,陳年多嘴問了一句:“你要出去啊?”
“嗯,陳延白那小子生病住院了,這會兒正催著我過去呢。”
他邊說,從兜里掏出手機示意似的跟陳年搖了搖。
陳年反應不及,有些愣,看著他慢半拍,“陳延白……住院了?”
“他沒告訴你嗎?”孟盛陽也是一愣,他以為陳年知道才毫無遮掩的說出來的,但現在看著她臉上錯愕的表情,她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沒有。”陳年搖搖頭,眼里閃過一絲慌張,但還是保持著一絲平靜,“孟師兄,你能告訴我他怎么了嗎?”
孟盛陽沒瞞她,“突發性的急性闌尾炎,前天進的醫院,昨晚做了手術,問題不大。”
陳年聽完松了一口氣,聲音喃喃:“那就好。”
但她的細眉緊皺不松,很明顯的擔心浮于她的臉上。
孟盛陽有些于心不忍,下意識的邀請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好。”
二十分鐘后,孟盛陽帶著陳年來到了醫院,住院部三樓304房間,陳延白一整個人躺在最中間的那張床上,他穿著白色的淡點病服,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削瘦。他的脖頸很長,腦袋靠在松軟的枕頭上,淺淺的閉著眼睛。
穿上病服的他身上有種病態感,眉間神色懨懨,眼瞼下還有一團烏青,被鴉羽似的睫毛輕輕掩蓋,添了一股頹感。
明明之前都還好好的。
陳年扒著門上的透明玻璃悄悄地往里面看,陳延白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蒼白感。她突然有些心疼,眉間神色擔憂。
站在一旁的孟盛陽細心察覺到她對陳延白的擔憂,下意識出聲:“擔心他?”
“有點。”
“那就一起進去看看吧。”孟盛陽正要用手擰動門把手,就被陳年制止了。
“不了,師兄。”
孟盛陽:“怎么?”
陳年找著推辭,“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些事情沒做,我就先不進去看他了。”
她轉身就要走,腳步很急切,但走了幾步突然又返了回來,她神色認真的看著他,跟他說:“等會兒你能不能不要告訴他我來過?”
知道孟盛陽會問原因,陳年又繼續胡謅道:“就是陳延白他挺要面子的,他以前總認為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什么病都不會生,還跟我們打了賭。”
孟盛陽卻被陳年這滑稽的語言逗笑了,他笑著出聲,“他以前還打過這樣的賭?”
為了避免孟盛陽察覺出自己的心虛,她幾乎是在他說完話之后的下一秒就點頭肯定,臉不紅心不跳的一臉真誠:“打過的。”
躺在病房里壓根沒睡并且將他們在門外說的話聽了全部的陳延白:“……”
賣他賣得真漂亮。
陳延白緩慢的睜開眼來,視線淡淡的往門口掃,病房門中間是由一塊兒小方玻璃的,透明又干凈。陳延白的視線從里面延伸出去,他只看見陳年一半的側臉,雖說只有一半,那側臉弧度也能美得恰到好處,她水潤的嘴唇緩慢甕動著,蜜粉的顏色,令人垂涎欲滴。
陳延白將視線挪開。
門外依舊傳來她跟孟盛陽的話。陳年執意要走,好像是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多呆,而孟盛陽在挽留。
“要不就進去看看吧。”
“還是不了,這次來的匆忙什么都沒帶,等下次吧。”
孟盛陽拗不過她,還是點點頭放了人。
叮囑她路上注意安全后,孟盛陽看著她的身影在這條走廊上消失后才擰開門把手朝病房里走進去。陳延白已經醒了一大半,臉色看起來蒼白,但卻一點不失那份隨意姿態。
倒像個沒事人一樣。
見他醒著,孟盛陽走過去,坐到他床邊的椅子上,“你醒著呢?”
“嗯。”陳延白許久沒說話,這會兒一開口,嗓音很沙啞。他抬起眼皮看向他,“你來的怎么這么慢?”
“路上耽擱了些時間。”孟盛陽只字不提陳年,一直跟他說其他的,“你餓了嗎?”
“不餓。”
兩人突然就沒話了,陳延白看了他一眼,見他沒有要說陳年來過的跡象,自己主動說道:“剛剛陳年來過了?”
孟盛陽一愣,而后又稍稍反應過來,“你從剛剛就一直醒著呢?”
陳延白沒說話,像是在默認,不置可否。
還真是什么事情都瞞不了他,孟盛陽點頭,“來過了,但又走了。”
“我知道。”
但孟盛陽不知道原因,于是問他,“你倆鬧矛盾了?你最近這些天像是一直在躲著她,課也不去上。”
誰說不是呢。
矛盾稀里糊涂就鬧上了。
陳延白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他回答:“算是吧。”
……
陳年逃竄似的回了學校,時間剛好到吃飯的點,她給陶粒發了消息,問她需不需要跟她一起去吃飯。
得到回復的陳年往食堂那邊走,她剛走到食堂門口,就看到了朝她跑來的陶粒。
陳年驚嘆于她來得巧,抬手為她順了順貼在臉頰上的頭發,笑她,“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真會算時間。”
陶粒叉腰喘氣,“這叫我跟你心有靈犀,你信嗎,換個人我就不行了。”
“油嘴滑舌。”陳年還是笑她。
兩個人一起去了食堂二樓吃小砂鍋,陳年點了三鮮的,陶粒點了番茄的,砂鍋很快就煮好了,兩人端上后,面對面坐在一張小方桌上哼哧哼哧的吃了起來。
剛煮熟的砂鍋煙霧繚繞,米線被筷子挑起來,再被送入嘴里,香氣在口腔里四溢,逗弄舌尖味蕾,越吃越讓人上癮。
剛吃一半,兩個人的身子就像是泡了溫泉那樣暖和。
陶粒滿足的吸溜著米線,她閉著眼從只剩滿碗番茄湯的砂鍋里抬頭,隔著一層薄薄的煙霧,看見陳年魂不守舍的樣子。
“你怎么啦年年?”她出聲詢問,“你看起來像是有心事哦。”
陶粒是她分享關于陳延白的事最多的人,她早已經把她當成密友,于是在她面前也不遮遮掩掩,她問起來,陳年就向她吐著自己的煩心事,“陳延白生病住院了。”
“啊——”
“之前開會遇見了孟師兄,他告訴我的,然后我們一起去了醫院。”
“那他嚴不嚴重啊。”
“應該不嚴重。”陳年神情懨懨,她的眼睫向下垂著,聲音細緩,卻帶著一點憂愁,“孟師兄說手術已經做了,休養幾天應該就可以出院了。”
“那挺好的。”陶粒為她松了一口氣,但看著陳年還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她小心翼翼的問:“你擔心他啊?”
陳年不敢說足了,“有點吧。”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怎么了,只是聽說他生病住院這件事,她整個人就會陷入一種慌亂的狀態,就跟以前一樣。
關于他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開心的不開心的,她好像也一同受著。
坐她對面的陶粒可算是看明白了,她嘴角翹起一個狡黠的笑容,蔫壞的看著她,輕聲說:“年年,你已經墜入愛河啦。”
還是一條無盡頭的愛河。
河流流得越遠,她就陷得越深。
陳年剛想反駁,陶粒就比她先出聲,打斷她,“反駁無效,你就大大方方承認吧,你就是還喜歡著陳延白。”
他是你的劫,你跑不掉的。
陶粒跟她說了很多也說了很久,最后提到她一直都敏感的那件事情,“或許有可能,你們高考之后的那件事情就是一個誤會,陳延白有可能有他自己的苦衷,我覺得你們應該找個機會把那件事情從頭到尾講清楚,畢竟你還喜歡他,那他就是你重要的人。”
陳年回宿舍后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想到自己確實還喜歡著陳延白,也想到陶粒跟她說的那些話。
“既然你還喜歡他,那為什么就不愿意給他一個向你解釋的機會呢,年年,在愛情里面不要成為膽小懦弱的人,不然吃虧的,只能是你。”
陶粒這句話說得很對,因為高中時期小心翼翼的暗戀陳延白,她膽小卑怯,不敢讓他發現一絲一毫的動靜。她只敢在他轉過頭去時大方看他,也只看小心翼翼的隔著三米遠的距離跟在她身后。她一直都這樣的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到好像自己都已經習慣了。
都說暗戀脆弱得像一層薄紙,它經不起試驗,也受不住任何有重力的東西。
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害怕。
害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害怕自己卑微的在他面前抬不起頭來,更害怕自己從此離他越來越遠。
陳年腦袋里思緒極亂,她整個人翻身側躺著,手臂下意識的往枕頭旁伸去。她拿過了手機點開,然后點進微信,和陳延白的聊天框里,里面躺著差不多一個月前的聊天記錄。陳年手指往下劃動著,將他們之前的聊天記錄認真的看了一遍。
之前的陳延白幾乎每天都跟她說早安晚安,好像一天都沒落下。情緒使然,她竟雀躍的彎了彎唇角,腦海里忽然就浮起他的樣子。
陳年輕輕閉眼,像是在腦海里,將他的樣子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她輕輕的動唇,念著他的名字,只發出氣息的聲音:“陳、延、白。”
還是她記憶里的那個陳延白。
陳年睜開眼,重新看著和陳延白的聊天框,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一股沖動,她點開打字框,手指在上面打字。僅憑著這一絲沖動,她就將打的字發送了過去。
上面的信息顯示發送成功后,陳年才慢慢后悔起來,她手指快速的點了撤回。
可就在下一秒,陳延白回了她信息:
【陳:?】
【陳:都看到了,撤回干什么?】
陳年隔著屏幕就能聯想到陳延白吊兒郎掉問著她的樣子,她臉頰一熱,胡謅著理由為自己的突然打擾補救:【陳年:我是誤發的,抱歉。】
對方根本不聽她的生硬辯解,直接甩過來幾個字,【陳:誤發發我名字,又想讓我背鍋?】
【陳年:什么?】
陳年雖然看不懂他的這句話,但心里卻隱隱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陳延白就發了信息過來,陳年只看著他發過來的信息,都能感受到作為受害者的無辜與無奈。
【陳:沒什么,就是今天下午做了個夢,夢里有個小姑娘說我好面子,還說我金剛不壞之身,說讓人替她保密,別讓我丟了面子。】
【陳:同桌兒,你還真是為我考慮周到啊。】
陳年的心“咯噔”一跳,立馬想到了之前和孟盛陽在陳延白病房外說的那些話。
竟然被他聽到了!!!
她猛地一個起身坐起來,雙手捧著手機又認真看了幾秒陳延白發來的信息,手機微弱的光亮映照著她的臉頰,薄色緋紅。陳年眼睫輕顫著垂下,遮掩玻璃眸珠。她并沒料到自己胡謅的理由竟然被陳延白聽完了全部。
光是隔著一個手機,陳年就能想象出陳延白此刻的表情,懶散,吊兒郎當,沒個正形。
但陳年并沒有讓自己就此尷尬臉紅下去,她抓住陳延白發過來的信息里的漏洞,臉不紅心不跳的回復:
【陳年:你也說了,是在做夢,夢都是假的。】
醫院這頭的陳延白看著陳年發過來的這條信息,莫名笑出了聲。窗外的月光泛著清冷色調,風將窗簾吹得高高的,薄紗輕輕的飄著,送進來一股秋意涼風和一束月色,溫柔慘淡。
靠在床頭還未入睡的男生一手拿著手機,一只手的手背上還打著吊針,嘴角的笑卻肆意。
這些年沒見,她確實成長了不少。
陳延白眼底泛著柔軟,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陳年發來的信息上。
只看著那行文字,陳延白突然聯想到小姑娘一本正經的在他面前辯解的樣子,應該是害怕被拆穿又竭盡全力的模樣,然后用那雙明亮澄澈甚至里面帶著肯定神情的眼睛認真的看著他。
嘖嘖嘖。
多可愛。
陳延白越想,腦袋里陳年的樣子就越來越被放大。他翹著上揚的唇,歪了歪腦袋,映在墻面上的影也跟著動了動。
這間病房里只有他一個,孤單冷清,顯得格外寂靜。而此刻的陳延白,卻覺得其實并沒有那么冷,他靜靜的看著手機,骨節修長的手指劃動著屏幕,眼里滿溢無限溫柔。
稍而,他低聲緩緩,余音在這份夜色里,愛往人心里頭鉆:
“這次可是你先惹我的。”
作者有話說:
陳延白壞壞!!!
第54章 意外
或許正是因為陳年的那條信息, 兩個人之間的冰刃似乎有在悄悄融化。
陳延白只在醫院待了一周就趕著出院了,那天陳年正呆在圖書館里翻看宇宙天體運行軌跡的資料,上周老師在課上給他們留了課后作業, 只針對于專業生, 非專業生可以只隨便了解了解,知道個大概就可以了。
但陳年對天體宇宙很感興趣, 于是來到了圖書館打算翻翻資料看看。陳年看書有個習慣,就是旁邊總會放一個小本子,看到了自己覺得寫的很好的東西, 她就會摘錄下來。
這個習慣, 她從初中就已經養成了,總覺得這樣, 才算真正的吸取書本里的知識。
圖書館里的人很多, 來來往往絡繹不絕,陳年坐在靠近墻角的位置,紅檀木的書桌上放著她從書架上取來的書,兩三本重疊著。此時她正翻到一處她感興趣的地方, 蔥白細嫩的手指指過去,淡柔的臉頰神情專注。
陳延白就站在不遠處的地方, 他一眼就瞧見了角落里的女孩兒, 她穿著白色的軟糯羊絨毛衣, 姣好的臉蛋白皙, 粉.唇薄嫩,頭發柔順的披在腦后, 耳邊掉下來幾根碎發, 她抬手用小指將其勾到了耳后。低垂著眉眼正看著什么東西, 整個人遠遠瞧著婉約又溫柔。
陳延白有些心動, 心臟在胸腔里撲通撲通的跳著。
他深深的彎了彎唇,目光貪婪的放在她身上。
書桌上落下來一道斜斜的黑影,光線變得模糊,陳年抬起頭來,視線一頓,捏著筆的手一松,像是一碰就要掉落。
她沒想到陳延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嘴唇甕動,說話有些磕巴:“你……為什么在這兒?”
“來學習啊。”
相比起陳年的驚訝,陳延白十分淡定,他繞過書桌,走到陳年旁邊的空位上坐下,隨手拿過桌上放著的書籍,身子向后一靠,一整個人都懶散,手指捻著書頁翻了翻。陳延白坐到她旁邊,這讓陳年莫名變得局促起來,黑色夾克衫敞著懷,里面是一件同色系的薄T恤,他身上還是那股她熟悉的淡淡氣味,陳年神經有些緊繃。
“你不是應該在醫院嗎?”
“我出院了。”
陳年驚訝,“你的病好了?”
“沒好,挨刀子的地方還疼著呢。”
他說的格外的云淡風輕,好像說得不是他自己一樣。
但陳年聽得認真,心一揪,“那你怎么不好好在醫院養養,提前出院了?”
“怎么,關心我?”
陳年噎聲,半瞬間竟說不出話來,她搖搖頭:“…沒。”
“沒?”陳延白眼里揶著一股狎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那你管我這么多。”
“……”陳年臉熱,有些語無倫次的為自己辯解,“我只是作為普通同學關心你一下而已,你別想太多。”
“普通同學?”他刻意咬重這四個字,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故意將她的“罪行”抖出來,“那你這個普通同學當得真棒,住院期間,都不來看我一下。”
“嘖嘖嘖……”
那語氣可憐酸酸的,像是在控訴。
陳年更加臉熱了,她快速翻了翻手里的書,也不知道翻到了那一頁去,“我那是怕打擾你休息……”
害怕他繼續說些另外的話,陳年這次變聰明了,直接截斷這個話題,“我要看書,不跟你說話了。”
說著,還作勢警告他,“你也別跟我說話。”
陳延白:“……”
嘚。
白委屈了。
他到底還是習慣性遷就她,之后當真沒說話,身邊只有沙沙翻著書頁和筆寫在紙上刮痧的聲音。
就像以前一樣。
安靜得過分。
陳延白看著看著,就感覺有些困了。臉色倦怠,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又甩了甩腦袋。眼周的酸澀感似乎隨著時間變得越來越重,肚子上的手術傷口才縫合好,身子不能向下彎,于是他就打算闔下眼皮簡單的打著小盹。
書被他輕輕的合了起來。
陳年專注于書本,并沒有發現陳延白的異常。
直到肩膀上一重。
她轉過頭來看。
陳延白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他身子傾斜,腦袋正好靠在她的肩膀上。
陳年的心跳有些急促,她的視線放在他身上。
他的頭發烏黑濃密,長了不少,柔順的搭在額前遮住眉眼,睫羽纖長,因為光線的角度落下一小片陰翳,挺巧立體的鼻尖上有顆很淡的小痣,下面是一張菲薄的紅唇,燈光的照耀下,濕潤又有光澤。
陳年身子僵著不敢動,她害怕把他吵醒。但她還是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身子,可這換來的,是陳延白更加的親昵。或許是這樣睡覺有點不太舒服,陳延白動了動腦袋,靠她更近了些。
有些硬的黑發有意無意的摩挲著陳年脖頸上的軟肉,有些曖昧的癢。
陳年蜷縮著手指,紅唇緊抿,臉頰也開始變得緋紅。
“對不起……”
突然,靠在她肩膀上沉睡的人嘴里輕輕囈語。
陳年沒聽見他在說什么,只看見他的嘴唇在輕輕翻動,好像念的是誰的名字。
是誰的名字?
陳年有些好奇。
她的視線落在他的唇上,看它時不時翻動的樣子。陳年咽下一團唾沫,目光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變得纏綿。像是不受控制的被某種力量吸引著,她緩緩低下頭,用耳朵去靠近他,想去聽他在說什么。
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鼻子里噴吐出來的溫熱氣息拍打在她的臉上,溫熱酥癢。陳年在最后一刻停下了,理智告訴她,不應該靠陳延白這么近。
她撿拾著碎掉的理智,想要落荒而逃。
可是下一秒。
陳延白的腦袋猝不及防的向上仰了仰。
暖黃燈光下,無人空間里,陳延白的唇淺淺的擦過了她的唇角,像羽毛輕撫過,柔軟輕盈。
他們在圖書館里接了一個不算吻的吻。
那些天陳年深受那個吻折磨,她只要一閑下來就總會想起那天在圖書館里發生的事情。這個吻是個意外,她怎么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和陳延白接吻了。
雖然只是淺淺的一碰,可那也算的。
一想到這個,陳年就覺得羞恥。
她雙手捂著臉,耳根紅了一片。
怎么就跟陳延白接吻了呢。
她可從來沒想過這一步啊。
或許是念曹操,曹操到。陳年下一秒就收到了陳延白的信息。
看到來信人消息,陳年手指一頓,四面八方的恐懼朝她四肢百骸的襲來。
【陳:有空嗎?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他不會是知道了吧!
陳年心跳如雷,腦海里設想著陳延白知道和她接吻后的各種后果。
罵她。
打她。
質問她。
厭惡她。
曝光她。
所有她能想到的情況她都想了一遍。
陳年只覺得心臟密密麻麻的疼。
她不能見他。
于是她顫著手指打字:
【陳年:我身體不舒服,能不能改些天再聊。】
對方很快回了話:【陳:你怎么了】
沒有標點符號,這是在質問她嗎?
陳年后脊骨發涼,她有些心虛,只好繼續編著謊言:【陳年:肚子疼,等我緩幾天就好了。】
之后陳年沒再收到陳延白的信息,她的心七上八下格外不安。
而這邊的陳延白,在收到陳年說身體不舒服得那條信息時他剛到女生宿舍樓下,今天過來這里,他是打算告訴陳年高考后的那件事的,可在知道她生病了時,他已經無暇顧及其他。心里有些慌,他打字很快,按完那四個字就點了發送,最后他說是肚子疼。
陳延白想也沒想,就直接離開了那里。
他去了學校的醫務室買了治肚子疼的藥,滿滿的一個塑料袋。之后他就又跑去了她的宿舍樓下,剛想摸手機給她發消息讓她下來取藥,陳延白視線往旁邊一晃,掃見她的室友陶粒。
陳延白認得她。
之前有見過幾次面。
于是他走過去,叫住了她。
陶粒轉頭,看見是陳延白,目光稍稍有些驚訝,“你怎么在這兒?”
陳延白將手里的塑料袋遞給她,“陳年說她肚子疼,這是藥,請你幫我捎給她。”
“肚子疼?”
陳延白神情嚴肅,點頭,“越快越好。”
陶粒接過,有些不明不白的看著他。陳延白像是真的很擔心,眉心都揪在了一起。
她只好先點了點頭。
陶粒拿著陳延白的那袋藥回了宿舍,一打開門,就看見陳延白口中那個肚子疼的人正托著臉愁眉苦臉著,看起來不像是肚子疼,是做了虧心事還差不多。
于是她用力的清了清嗓。
陳年回神,扭頭看過來。瞧見上課回來的陶粒,她耷拉著精神問候了一句:“你上完課了?”
之后視線落到她手里的塑料袋上,隱隱約約看見了幾個藥瓶。
“你生病了啊?”
陶粒慢條斯理的走過來到她身邊,將塑料袋往她桌上放。正疑惑著她是不是放錯位置了,陶粒的聲音就傳來:“不是我生病了,是你生病了。”
陳年:“?”
“沒有啊。”
“那陳延白怎么說你生病了?”陶粒不解,“這是他給你買的藥,還讓我趕緊帶上來給你來著。”
“而且他說是你跟他說的,陳延白那個樣子看起來,不像是在騙人。”
這……
那是她躲避他不見面的借口啊。
陳年心跳像是在打鼓,七上八下接二連三,慌神慌意之間,她下意識的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好像是有點疼來著……”
“還裝?”
陶粒歪著腦袋看著她,眼里明意的笑容很深,她將她看得透徹。
“……”
欺騙失敗。
陳年更加心虛起來,她下意識抿了抿唇,目光掩飾性地挪開。
“你為什么要騙他?”
“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嗎?”
作者有話說:
虧心事:我們接吻了。
陳延白:這叫接吻???
陳延白:雖然我覺得不算,差了點意思,但我不介意再來幾遍。
第55章 躲我
陳年將和陳延白在圖書館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陶粒, 陶粒驚訝地嘴巴張成“o”形,她用手捂著嘴:“你說陳延白親了你?!”
陳年手指揪作一團,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不是吧不是吧, 你倆真……親啦?”
“我這個樣子看起來像是在說假話嗎?”陳年因為這件事情苦悶, 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那個吻是個意外,是他們兩個人都沒意料到的。
但好在當時陳延白閉著眼睡覺并無察覺, 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所面臨的后果是什么。
就只是這樣想著那件事情,陳年就頓覺自己唇角又像是被輕飄飄的羽毛撫過,酥酥癢癢。她抿了抿唇。
跟陶粒說道:“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辦, 一直躲著陳延白嗎?”
陳年也沒想太多, 她搖搖頭,聲音低下去, “起碼最近得躲躲吧, 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那這袋藥怎么辦?”
陶粒視線掃過放在陳年桌上得那袋藥。
那袋藥就像是一個負擔,在無形之中給了陳年一定的壓力。再怎么說,這也是陳延白的一片真心,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只是說:“先放那兒吧。”
然后那幾天陳年為了躲著陳延白,課沒去上, 社團活動也沒參加, 就連圖書館和食堂, 她也都一概沒去。
孟盛陽大概是聽陶粒說起她生病, 在下課后給她發了短信。
陳年收到孟盛陽的短信時,她正在宿舍里看書。其他人都不在, 宿舍里只有她一個, 顯得很空。
【孟師兄:我聽陶粒說你生病了, 嚴重嗎?】
陳年視線掃到“生病”兩個字。她有些心虛, 忙打字回復:【陳年:好多了,謝謝師兄關心。】
【孟師兄:那就好】
【孟師兄: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
【陳年:嗯。】
時間到了飯點。
陶粒答應最近這一周負責幫陳年打飯回宿舍里,所以幾乎是下課鈴一響,她人就急急忙忙的跑向了食堂里。
她在手機上問了陳年要吃什么。
陳年點了一份辣子雞。
陶粒去辣子雞窗口點了餐,二十分鐘后,她取餐打包準備離開。離開食堂的路上,她遇見了陳延白。陶粒跟他簡單的打了個招呼不打算多說什么,可就在自己抬腳離開時,陳延白出聲喊了她。
陶粒腳步一停,提著熱乎乎的辣子雞回頭,“你有什么事嗎?”
兩個人保持著高度的安全距離。
陳延白的視線在她身上掃了掃,最后停在陶粒手里提著的塑料袋子上。
“那是給陳年的?”
“你說這個嗎?”陶粒將手里的辣子雞掂了掂,“給年年買的午飯,她最喜歡吃的辣子雞。”
“辣子雞?”陳延白皺了一下眉,“她肚子疼怎么吃辣子雞?”
陶粒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說錯了話,差點就被陳延白識破了這個謊言。
但她反應快,憑空捏造:“年年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吃辣子雞了。”
“那也不行。”
陶粒噤聲,她看見陳延白的臉上浮現一絲嚴肅的神情。
本想著還繼續辯解幾分,可剛想說話,陳延白就又突然說:“跟我過來。”
“啊?什么?”
“我重新給她買。”
最后,陶粒提著食堂里最清淡的小白粥回了宿舍。
陳年沒看到自己想要的辣子雞,扭頭問她:“辣子雞呢?”
“被陳延白沒收了。”
陳年:“?”
最氣人的是,陳延白不僅沒收了陳年的那份辣子雞,還沒收了陶粒的麻辣燙。
那可是她想了一周的麻辣燙!
她好不容易排上隊點到了自己喜歡吃的麻辣燙!
“那這小白粥……”
陶粒生無可戀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陳延白買的。”
“……”
“他讓我監督你,肚子疼期間,只能喝小白粥。”
“嘿嘿嘿,買一送一,我也喝。”
“……”
陳年喝了一周的小白粥,全是陳延白買的。
她臉都喝白了。
胃里嘴里全是白粥的味道,寡淡。
陳年覺得,她要是再不吃點有味道的食物刺激刺激味覺,恐怕她受不住寡淡的折磨。
于是她去了小賣部。
小賣部里的人不算多,陳年拿著小藍筐在貨架與貨架之間繞來繞去,她買的零食全都是辛辣的。選好后她就去了收銀臺結賬,付完錢從小賣部里出來,她一抬眼,就看見了朝小賣部走來的陳延白。
他倆幾乎是撞了個正面。
陳年腳步一頓,攥著塑料袋的手指縮緊。
能在這兒見到陳年,陳延白也覺得很意外。細算下來,他已經快一周沒見到她了。
他抬腳走過去,高大身影靠近她,擋住一些光亮。
離得近了,他才發現陳年的臉色泛著白,一雙盈盈杏眸里盛著水光,是一種脆弱感。她的頭發被一根橡皮筋松散的束在腦后,有一些碎發散著,垂落在頰邊。
柔和里添著一股無力。
陳延白不免有些擔心,他神情有些嚴肅認真,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刻意又灼燙。
他不會是看出我在騙他了吧。
陳年心虛的想,眼神慌亂的四處飄。
“你……肚子還疼嗎?”
陳年有些愣,重新將視線放在他的臉上。她好像已經有很久都沒見到過他了,但認真數一數發現其實也只有六天。可這六天里,陳延白看起來比之前更好看了一點。
他的頭發剪短了些,額前的發只稍稍蓋住眉。一雙漆黑黝深的眼睛露出來,黑珀色的瞳孔里,她看見了自己的臉。
很認真的。
明明只是一句很正常的關心話語,陳年卻覺得自己像是嘗到了蜂蜜。
心里齁甜。
陳年抿了抿唇,“已經不疼了,謝謝。”
“可我看你臉色不好,要不要去醫院再看看?”
“不用了。”
陳年沒想著要在那里和他多待,她害怕和他繼續說話會露陷。
于是抬腳就要走。
殊不知在經過陳延白的身邊時,陳延白突然出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陳年心里還想著那件事,脊背陣陣發涼。
下一秒,陳延白稍沉的聲音傳來,讓她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你在躲我?”
陳年俶得彈開,反應有點大,“你想多了吧,我為什么要躲著你。”
“因為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才沒有。”
“是么?”陳延白聲音淡,咬字又輕,落在陳年的耳朵里,憑空生出一種不相信的意思。
“那你為什么見到我就想跑?”
“……”
陳年被他繞來繞去,最后腦子有些亂。她張了張唇想說些什么話,可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陳延白看著她莫名有些呆地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眼神寵溺:“你傻不傻。”
“逗你呢。”
陳年這才后知后覺,他這是在逗她。她有些氣急敗壞,好看的眉輕輕皺了皺,沒忍住脾氣小聲嘟噥道:“你怎么老喜歡逗我。”
這話一出口陳年又頓住了,因為她剛剛想到了曾經高中和他坐同桌時,陳延白也這么刮過她鼻子。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不確定他還記得。
他,還記得嗎?
直覺給出的答案是他不記得,陳年也覺得他應該不會記得。畢竟像他這樣的人,永遠生活在別人的目光里,站的比任何人都高,哪會記得和她發生過的那些小事呢。
可讓陳年沒想到的是,陳延白就是記得這些小事。
他唇角懶散的勾著,眉眼目光清明,只在她臉上流轉,里面的情緒真誠肆意。
她聽見他說:“習慣了。”
陳年的心里像是剛剛綻放過一簇煙花,劈里啪啦的敲著她的心臟。
心花怒放,說的就是這個感覺。
……
每年的這個時候,京北大學和隔壁京南大學會組織一場籃球友誼賽,旨在表現兩校之間的友好,促進兩校之間的合作與交流。
友誼賽還沒到來的三周前,陳年就已經從陶粒的嘴里得知這次校籃球友誼賽,陳延白也會參加。
“我記得你之前說,沒看過陳延白打籃球吧。”
陶粒認真的回憶著那天晚上陳年給他們講的她和陳延白的故事。
好像是真沒有。
“那你這次可以看見了,也算了了你年少時期的一個遺憾?”
或許是時間隔得太久,讓陳年覺得也沒什么可遺憾的了,她笑了笑,認真的回答陶粒:“好像不覺得遺憾了。”
“嗯?什么?”
“高中的時候,總覺得不能錯過與他有關的任何一條信息,哪怕只是閑言碎語也好,可現在覺得,其實也無所謂。”
她記得高中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偷偷扮演在角落里偷聽別人講話的人,像一個不敢見天光的膽小鬼。她默默收集著歲月里關于陳延白一條一條瑣碎的信息,然后偷偷藏起來,堆成寶藏。
堆成她自己的寶藏。
這些事情,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啊——”陶粒聽得云里霧里的,“那你這意思是,不打算去看他們打籃球了嗎?”
“再說吧。”
盡管陳年是這樣說,但籃球友誼賽正式開始的那一刻,她還是跟著陶粒進了體育館。
體育館里聲勢浩大,籃球賽還沒正式開始,歡呼聲尖叫聲就如海面的浪花一層一層激蕩的涌來。陳年被陶粒拉到最前面的兩個空位上坐下。
按理說這種很靠前的位置應該有很多人搶,而他們這樣的人應該是搶不到的。陶粒看出了陳年的疑惑,還沒問陶粒就對她說:“這兩個位置是孟師兄特地拜托他在體育部的好哥們兒給我們留的。”
“孟師兄?”
“對啊,而且這次籃球賽,他也參加。”
陳年還沒從陶粒的話里反應過來,周圍的尖叫歡呼聲甚至更大了些。她眨了眨眼,看見體育館里出現兩列隊伍。
他們排成隊,依次從體育館的入場口進來。
一列紅隊,一列藍隊。
兩個隊伍前面各有一人舉著與各自隊服相統一的顏色的旗子。
那面紅色的旗上寫著京北大學四個字,藍色旗上寫著京南大學四個字,被人一揮,兩面旗迎著風飄揚起來。
薄薄的陽光露出云層照射下來,似乎也在刻意的歡迎這場籃球賽的順利舉行。
光線有些刺眼,陳年抬手擋在眉上,視線延長出去,她下意識地在那列紅隊里尋找某個人地身影。
身旁的陶粒早在籃球隊員們一出來就坐不住了,她將手放在嘴唇兩邊,高興的歡呼尖叫著。
俶而一個聲音傳過來,給她尋找某人身影指了一個準確的方向。
“年年!我看見陳延白了!”
“在那里!”陶粒激動的抬手指了過去。
陳年順勢看。
兩個隊伍正好走到各自的休息區域,舉旗人將旗幟收了起來。
視線開闊了一大片。
淺薄的光影在空氣中浮動,陳年下意識瞇了瞇眼。她順著陶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五六個人的人堆里,陳延白穿著紅色籃球服,烏發朗眉,身形高挑的立在其中。籃球服是無袖設計,露出他兩只結實有力的臂膀。他微側著身,陳年看見他硬朗的下頜弧線,優越的脖頸線條順滑的隱進隊服里。
她看見他身上的籃球服后面的數字“9”,以及他的名字縮寫:
Chen.Y.B
人的視線,往往帶著刻意。
大概是他有所察覺。
陳延白突然扭身朝這邊看來。
星眸劍眉,在陳年的眼睛里變得越來越清晰。
一層薄薄的光線籠罩著他的臉,刻意修飾著他的臉廓,凌厲,硬朗,甚至還帶了幾分若有若無的男人味道。
那是一種荷爾蒙氣息的蔓延,順著他的視線,蔓延進了陳年的眼睛里。
陳年心跳如鼓,砰砰砰的亂作一團。
搭在膝蓋上的手指揪了揪,她下意識想撇過視線。
可就在她想這么做的這一秒里,她看見籃球場里的少年不知在什么時候走出了那群人堆。陳延白面對著她而站,他整個人高挑的身姿完全暴露在她的眼睛里。
淺淺拂過的微風吹亂他額前的發,他臉上神情懶散,嘴角勾著笑。視線似有若無的看向她這邊。
陳年抿了抿唇,耳邊的心跳聲像是早已蓋住了滿場的歡呼聲與尖叫。她看著他抬起手舉過頭頂,五指張開,任由微風親吻他的指尖。
就跟以前一樣,每場比賽勝利之后,少年總喜歡抬起手,感受燥熱夏風拂過他每一根手指。
而她也知道。
那是他志在必得的手勢。
遠處的男生恣意張揚,和他記憶里的樣子重合,陳年淺淺的彎了彎唇,溫軟眼波掩藏著那份接踵而至的愛意。
她偷偷的在心里念:
陳延白,加油。
作者有話說:
這里是我為年年補的一個遺憾,高中的時候沒看見陳延白打球比賽的樣子,就在這里實現啦!
第56章 情歌
籃球賽很快就開始了, 陳年看著兩支隊伍走到球場中間。京南大學走出來一位人高馬大的男生負責跳球,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健壯魁梧,手臂上結實的肌肉鼓起, 小麥色肌膚, 一看就是經常鍛煉的男生。
而京北大學這邊派出來負責與這個男生跳球的人,正是陳延白。
相比起那位男生的高大魁梧, 陳延白的身材在他面前就要稍遜幾色。但陳延白并沒有將這個放在眼里,友好地與他握手言和后,兩組隊員就正式進入了比賽狀態。
裁判手里拿著籃球走到他們倆中間。
陳延白瞬間進入狀態, 雙目緊緊的盯著那顆球, 凌厲警覺,像一頭狼。
他雙腳張開, 將重心落到腳下。
“嗶——”
裁判吹響哨聲。
幾乎是在同時, 那顆籃球被他拋向天空。
陳延白和魁梧男生同時起跳。
他騰空而起,身姿張開,手臂結實有力去夠那顆球。陳延白下頜弧線緊繃著,目光灼灼。手臂夠到那顆球后, 往自己隊伍里面一傳。
激烈的籃球賽況正式打響。
觀眾臺的歡呼聲一層比一層高,像是要穿破耳朵。
陳年的視線盯著那個籃球場上奔跑著的矯健身姿, 她看著他運著球奔跑著, 躲過一個又一個的攔截, 抓住時機, 他起身一躍。
手里的籃球飛了出去。
“哐當”一聲響。
籃球進框了。
京北大學率先獲得兩分。
場外一陣歡呼聲。
“啊啊啊啊啊啊陳延白好帥啊!!!簡直迷死了!!”
“好厲害啊,感覺他贏得好輕松的樣子!”
“哥哥好帥, 我好愛你!!!”
“……”
“……”
陳年也為他進球得分感到高興, 嘴角翹起淡淡的弧度。
高中的時候她錯失一場他的籃球比賽, 沒機會看見他在球場里的英姿煞爽, 今天在這個地方,全都補回來了。
每一幀每一影,還有獨屬于少年熱烈的身影,全都展現在她的眼里。
比賽并沒有就此停下,陳年看著少年重新從隊員的手里搶過籃球,正突破著對方層層隊員的圍堵。或許是上一次陳延白打球太兇讓他們都注意起來,三個隊員堵在他面前,陳延白無法突擊。
正僵持著,陳延白眼疾手快,將籃球投給了孟盛陽。
兩人一扔一接,配合的天衣無縫。
孟盛陽接過球,奮力運著。
不料也慘遭圍堵,對方選手從孟盛陽手里搶到球,一里一外的配合,最后進了三分球。
“哐當”的砸籃板聲音和哨聲同時響起。
上半場比賽結束。
最后比賽得分23:20,京北大學險勝。
兩支隊伍各自朝休息的區域走去。
陳年看著陳延白手里拿著毛巾在擦汗,從額頭到臉頰再到修長的脖頸,他腦袋微微揚著,露出一截修長性感的喉線。
陳年咽了咽唾沫。
有幾個人圍著他,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跟他說話,陳年瞧見他嘴角淡淡的笑意,肆意不羈又熱烈無比。
沒過多久,觀眾臺上的幾個女生羞羞答答地走下去,他們手里拿著水,嘴角彎著,一副甜滋滋地樣子。
那幾個女生邁著小碎步走向了陳延白,他們面對面而站,女生把水遞出去,是去送水的。
曾幾何時,也有人這樣為他送過水,
那個時候的他嘴角漾著笑意,會伸手接過,然后跟對方說一聲謝謝。
陳年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接,害怕自己會看見不想看見的一幕,她輕巧的挪開了視線。
直到身邊陶粒的聲音傳了過來:“年年,你看有人竟然給陳延白送水欸。”
“這人還真無情,連接都不接。”
“要是我送水被人拒接了,那我不得丟臉死。”
陳年重新抬眼看向那邊,只見那幾個女生手里捏著沒有送出去的水,一臉失望的回了觀眾臺。
這是……
沒接嗎?
陳年正這么想著,不料陳延白的視線就再次落過來,他們彼此的目光在空氣里交匯。
這一次,陳年是真真切切看到了他。
他雙手扶在腰上,淌著汗液的胸膛上下起伏著。
盈盈灼目,緊鎖著她。
陳年臉熱,心跳也此起彼伏的跳動著。她遲疑的收回了視線。
陳延白的那雙眼睛太過深刻,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
她突然起身想離開,陶粒抓住了她的手,“你去哪兒?”
“上……上廁所。”撂下這么一句話后,陳年就頭也不回的快速離開了那里。
她走的急切,陶粒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她沒怎么多想,重新收回視線,繼續混著人聲尖叫起來。
陳年跑下了觀眾臺,那些歡呼與尖叫的聲音被切割在耳后,變得模糊。她沉重的呼出一口氣,腳步虛浮的向前走了幾步路。
胸腔里的心跳聲強烈,沖撞著心房腔壁,像是快要跳出來。
她打算去旁邊平復平復心情,腳步剛想動,自己的手腕不料被人從后面扯住。
這里是一個類似于集裝箱的過道,薄薄的陽光斜斜的射進來,一些淺淺的光落在陳延白的身上,他穿著紅色的籃球服,額間還有密密麻麻的汗液,烏黑濕發耷拉著,軟塌塌的。
因為背著光,他的整張臉都陷落進陰影里,看不清情緒,唯獨一雙眼睛漆黑明亮。
灼灼地看著她。
他身姿挺拔,裸,露在外得手臂結實有力,上面攀附著幾根青筋,陳年覺得好看就多看了幾眼。
“你……怎么出來了?”
陳年沒敢多看,收回視線后問他話。
“來找你啊,你不是走了?”
陳年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他在說她剛剛離開觀眾臺的事情。
“我出來有事。”陳年簡單的解釋。
不料那人追問:“什么事?”
“買水。”陳年胡謅,“我口渴了,想買水喝。”
“那正好,幫我也買一瓶。”
“你不是有水?”
“喝完了。”
“剛剛……”陳年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緒,突然提到剛剛那幾個上前大膽送水的女生,“剛剛不是有人給你送了。”
“沒接啊。”
陳延白懶散著調子,嘴角勾著,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他像是猜中了她什么心思那樣,眼神狡黠,看得她心里直發毛。
但她也不想如他的意,“那你為什么不接?”
“別人的水,我喝不習慣。”
“那我也是別人。”
這話噎了陳延白一瞬,他頓了幾秒,隨后笑出聲來,抬手揉了揉陳年的腦袋,眼神寵溺,“不是吧,同桌,就讓你幫我買瓶水而已,你扯到哪里去了?”
有那么一瞬間,陳年有點期待陳延白會順著她的話接下去的,可是他沒有。
心里面涌起一陣失落。
“又沒讓你以身相許,瞧你怕個什么勁兒。”
“……”
“誰說我怕了,不就買個水嗎,幫你買總行了吧。”
說這話,陳年承認自己是因為陳延白覺得她怕才出口的。
可這話一說出去,陳年就后悔了。
男生突然向前靠近一步,陳年避之不及,腳步連連往后退。到最后陳年退到墻根,她退無可退。空氣里飄動著細微灰塵顆粒,風輕輕的吹過來,陳年的呼吸變得很淺。
陳延白縮小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慢慢的,一點點的靠近她。
他的臉在她的眼睛里無限放大。
陳年從沒與人靠得這么近,她嚇得腦袋往后縮,眼看著后腦勺要撞墻,陳延白眼疾手快伸過手去,一張大掌托住了她的后腦勺。
手掌溫度溫熱。
陳年心跳在加速。
她似乎能感受到男生淺淺的呼吸。
是同樣的滾熱灼燙的。
盈盈熱火。
她快要被他燒死了。
齒間一句話說的不流暢:“你……想干什么?”
他想補充他剛剛說的那句沒說完整的話。
一張臉上的表情很壞。
跟故意似的。
陳延白稍稍偏了偏腦袋,這個角度襯得他脖頸修長。
他在距離和她還有一分米的地方停下。
薄唇輕啟,喉間滾動,低沉的聲音像是被磨過一層磁,傳進她的耳朵里。
竄起一陣酥酥麻麻的癢。
他聲音拖得慢。
“不過,男未婚女未嫁,以身相許,也不是沒有機會。”
陳年大腦宕機,呆在原地。
臉頰爬上一抹清晰可見的緋紅,顯在白皙的臉頰上。
晶瑩透紅,令人垂涎。
陳延白瞧著她頰色,下意識瞇了瞇眼。
笑得更壞。
“嘖。”
“臉紅了啊。”
陳年最后捂著臉跑開了。
陳延白就站在原地雙手抱胸著,目光慢條斯理的黏在她身上。
眼里那道身影纖細瘦弱,及后背的長發隨著女孩兒跑動的身姿晃動著,向四處搖擺。陳延白深深的彎了彎唇,最后將笑意蔓延至眼角。他突然又想起陳年噎他的那段話。
不是他不接下去。
是覺得現在不合適。
至少,不應該就這么隨隨便便的。
她問他為什么不接別人的水,他說喝不習慣,她又說那她也是別人。
錯了。
她不是別人。
……
籃球聯誼賽比到最后,勝出者是京北大學。
觀眾席上一片歡呼,都在為這一場激烈的籃球比賽喝彩。
對方校友也表示了最誠摯的祝賀。雙方握手言和,最后擁抱在一起。
這只是一場聯誼交流比賽,雙方以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當天晚上,兩校合盟舉辦了聯誼晚會。
京北大學塑膠操場上,一群人圍坐在地上,認真聽著彈吉他的少年邊彈吉他邊唱著歌。他的聲音很特別,帶著一股沙啞感,歌聲起,像是唱出了一段故事。
陳年和陶粒坐在人堆里,她手托著臉,目光呆呆地看向正前方的那個彈吉他的少年。操場亮著燈,但因為空間大燈光四散,落在陳年身上的光就只有薄薄的一層。
或許是歌聲好聽打動了她,陳年淡淡的彎了彎唇。
而這一幕,恰好被與她隔得老遠的陳延白看見。
他順著女孩兒的視線看去,發現她正癡癡地看著前面那個彈吉他唱歌的小子。
那小子身穿著一件很趕潮流的拼接衛衣,頭發長至脖子,帶著卷。頭上戴著一只鴨舌帽,帽檐蓋的很低,只隱隱透著燈光瞧見他的一小截下巴。
很富有藝術氣息。
看起來很會打扮的樣子。
他甚至是下意識地垂眼看了看自己。
一身黑衣夾克,一條牛仔,一雙運動鞋。
簡系穿搭。
簡單地不能再簡單。
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勝負欲,煩悶情緒沖他腦門兒直撞。
他重新抬眼打量著他。
潮流?
搞藝術的?
京北大學藝術生?
穿得花花綠綠的,好像也不過如此。
就在陳延白一同亂想之際,吉他男結束了那首歌。
圍他坐一圈兒的學生紛紛為他鼓掌,陳年也在此行列。她手拍得很歡,一雙盈盈杏眸里水光閃閃,吉他男和她對視了一秒,靦腆得紅了臉頰。
這些微妙的舉動悉數都成倍數放大在陳延白的眼睛里。
他不可置信的看過去。
陳年齊肩的長發柔順的垂在腦后,夜晚吹著風,飄起她幾根發絲。她的側臉被一層柔光勾勒著,線條柔軟流暢,嘴角笑容也溫和。
在這多情的夜晚里,瀲滟生姿。
陳延白一顆心全在她身上。
直到身邊的一個哥們兒突然喊他,叫他也去彈吉他唱首歌。
“去唄,彈給咱們大伙聽聽。”
這邊動靜太大,惹得那邊的陶粒和陳年都跟著扭頭看來。然后陳延白身邊的人恰好說道:“你那天洗澡我可是聽見了啊,你這嗓子天生唱歌的料,不打算亮出來?”
陳延白對這個沒興趣,他根本不想上去唱。
他擺了擺手。
哪知身邊那人繼續道:“哥們兒,你看這里這么多好看的妹子,中文系系花也在,你要是上去唱了,我讓人把微信給你?”
“我有她微信。”
“不需要。”
那人更驚訝,低聲:“你竟然有系花陳年的微信?!”
陳延白看起來倒是淡定,“怎么?”
“很意外嗎?”
那人連忙擺手:“那倒沒有。”
“只是……”
“你連人家微信都加了,這說明陳年對你是有好感的,就更不能放過這么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了啊。”
嗯。
說的有道理。
不然他怎么追。
他突然又想起剛剛陳年看那個吉他男的眼神,淡淡的,柔柔的,像是一捏就能出水。
嘖。
酸溜溜的。
那種屬于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勝負欲又重新涌上來。
他是該讓他知道一下。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陳延白手撐著地站起了身,身旁喋喋不休的好哥們兒還費心費神的正勸說著。
瞧見他站起來,他嘴里的話止住了,一雙眼驚訝的看著他,“延哥,你干嘛去?”
“去打臉。”
男生:“?”
陳延白徑直走到了吉他男的面前。
他站他坐。
是很具有壓迫感的對視。
吉他男身處暗處,他抬頭,看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陳延白。
“哥們兒,你有事兒嗎?”
陳延白淡淡的點了個頭,語氣清冷:“吉他借我一下。”
吉他男莫名其妙的將身上的吉他取下來給了他。
陳延白接過,挑眉跟他說了聲謝謝。
隨后他走到剛剛吉他男彈吉他的位置,盤腿坐下去。
那看著是要彈吉他的樣子。
坐在人群間,也就是他對面的陳年一臉驚訝的看著他。
身旁陶粒也湊過來跟她好奇:“誒誒,陳延白這是要彈吉他嗎?”
陳年的注意力此刻全都放在陳延白一個人身上,她看著他坐在地上,腦袋微垂著,視線角度向下,左手指尖摁在吉他琴頸中部,右手指尖輕撥動著琴弦。吉他在他手指撥動下,發出一串順柔好聽的聲音。
他這是在試音。
因為光線的角度,將他的下頜弧線照得利落分明。
陳年是第一次看見彈吉他的陳延白。
她以前聽過宋林菲提起,陳延白會很多種樂器,只是她從來沒見過。
夜色里曖昧,陳年眼睛里似有光在閃爍。
彈吉他的人換成了陳延白,周圍的聲音漸小,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坐在中間的人身上去。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撥動,一陣舒緩好聽的琴弦音響起。
緊接著,低啞淡沉的聲音響起。
溫柔的,沙啞的,和這夜色的風一起吹進了陳年的心里。
“書里總愛寫到喜出望外的傍晚
騎的單車還有他和她的對談
女孩的白色衣裳男孩愛看她穿”
“好多橋段
好多都浪漫
好多人心酸
好聚好散
好多天都看不完”
那是她高中時期,MP3里播放的,次數最多的一首歌。
她年少時暗戀她的情感全寄托在這首情歌里。
可她記得,她從未與他分享過這首歌。
他是怎么知道的?
到底是巧合,還是故意的?
她不受控制的想著這個問題,神思四散。
這首歌原版是女聲唱的,溫柔婉轉。
可現在卻被他唱了出來,低磁稍沉的嗓音里帶著另外一種特殊的味道,一種能令人心跳酥酥麻麻的味道。
慢慢喜歡你
慢慢的親密
慢慢聊自己
慢慢和你走在一起
慢慢我想配合你
慢慢把我給你
這是一種深情的告白方式。
他的聲音緊緊密密的纏繞在她心間。
揮之不去。
陳年確定。
她快要沉溺下去了。
作者有話說:
PS;文中出現的歌詞來自莫文蔚《慢慢喜歡你》,侵刪。
陳延白他又醋了醋了!
第57章 虔誠
那首歌彈到最后, 周圍一片安靜。最后一個音拍落下,琴弦尾音漸止。
周圍傳來一陣連綿熱烈的掌聲。
就連陳年,也都下意識拍了拍手掌。她看著被眾人艷羨目光圍擁的那人, 心里間漣漪蕩漾, 和這夜風,纏纏綿綿的繞至她心尖。
在所有人都沒注意下, 她偷偷彎了彎唇角。
陳延白將吉他還給了那個吉他男,視線淡淡掃過與吉他男離得不遠的陳年。陳年翹起的唇角剛好被他看見,陳延白斂了斂神色多看了幾分。
隨后, 便被一眾人夸贊的話勾去。
“延哥, 沒看出來啊,你還會這玩意兒……”
一個男生摟著陳延白的肩膀, 臉上露出的, 皆是驚訝與意想不到的表情。
陳延白閑閑地手插兜,“你想不到的還多了去了。”
“……”
男生也沒跟他說太多,拍了兩下他的肩膀,就放他離開了。
人堆里還有在起哄的聲音。
陳年坐在他們中間, 視線不受控制的朝那邊看去。陳延白與她隔著很遠的距離,他盤腿坐在地上, 右手邊一個男生勾肩搭背的與他說話, 臉上表情賊兮兮的。而陳延白, 姿勢懶散, 眉眼也松怠,許是聽見了什么搞笑的話, 他突然嘴角一勾, 燈光薄透, 照他一身的淺光。陳年的心臟又不受控制的跳起來。
身旁陶粒也像是被剛剛陳延白的那番操作驚訝到了, 她捂著臉頰笑,跟陳年說:“真沒想到啊,陳延白竟然還會唱歌彈吉他,但是好好聽啊啊啊啊,年年,你以前有沒有聽過他唱歌彈吉他啊?”
陳年有些心不在焉,“沒有。”
“那應該是他不愛表現吧,那種很厲害的大佬大神都是這么給自己定位的,這么一想,陳延白的形象突然在我眼里很加分欸!”
“叮咚。”
兜里的手機響起一陣聲音。
陳年摸出來看,發現是陳延白給她發的信息。
【陳:好聽嗎?】
是在問剛剛的歌。
陳年下意識抬頭又朝那邊看了一眼,隔著老遠的距離,她突然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
陳年頓了頓,又突然看見他向她搖了搖手里的手機。
隨即,她埋下腦袋看信息。
【陳年:還行吧。】
【陳:和剛剛那個男生相比,誰彈得好聽?】
隔著屏幕,陳年就感受到了陳延白那想要一決高下的勝負欲,可他們不都說他彈得好聽嗎?夸贊難道還不夠?
大概就是這樣。
但陳年并不想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做出任何選擇,一方面是她真心覺得他們兩個人彈得都好聽,嗓音也各有各的特點;另一方面,是她覺得如果在他面前說喜歡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某一個人,總覺得選誰都不穩妥。
于是她回:【陳年:我覺得都好聽。】
陳延白:“……”
【陳年:你聽過這首歌啊?】
陳延白正無語中,還想著這姑娘存心就是來氣他的時,手機突然又進來了一條她的消息。
手掌里的手機震動,他低眼看去。
陳年發來的那條信息橫亙在手機聊天框里。
他怔了怔。
突然想到了以前。
那是高三的最后一學期,夏天進入最熱的時刻。
明晃晃的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曬得校園里的樹葉都折了精神。和宋林菲跑完小賣部回來,陳年馬不停蹄的趕緊拿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MP3聽起了英文。
最后一學期時間緊,學校要求他們每天早上早到校二十分鐘并提前進入自習狀態,以前陳年的英文聽力都是安排在早自習之前的。但因為時間被霸占,陳年不得不將聽英文的時間改到每天中午。
她將耳機塞進耳朵里,按了開始鍵。流利標準的美式英語從耳機里跑來,她聽得很認真,可聽著聽著,突然就覺得很困倦。
陳年閉著眼打了個哈欠,她顫了顫似乎千斤重的眼皮。
窗外的陽光燦爛得刺眼,照在人身上又覺得疲倦。
她終是沒抗住,最后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手臂壓桌的動作,她突然按到MP3上的按鈕,美式英語暫停,在她閉眼沉沉睡去時,耳機里突然傳來一陣舒緩優雅的歌聲。
“書里總愛寫到喜出望外的傍晚,騎的單車還有她和他的對談……”
陳延白和許嘉述打完球回到座位上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番情景:
女孩兒困倦的枕著手臂,腦袋朝向他座位的那一方,沉沉睡去。窗外的陽光光線被削弱后泄進來一些照在她的臉上,襯得她臉頰肌膚白嫩。纖長的睫毛稍有些彎,像羽毛一樣蓋住眼睛。鼻梁,紅唇,臉廓,下頜,這一切在陳延白的眼睛里都無比清晰。她耳朵里塞著一只耳機,因為睡覺不踏實,耳機落下來,掉在了桌子上。
她睡得很沉很香。
陳延白自覺地放小了動作,慢慢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窗外的光被他擋住了一些,微微弱弱的模糊暗影輕輕的攏到她的身上。
女孩兒未從察覺。
櫻紅唇瓣張了張,陳延白輕輕的笑了笑。
教室里安靜,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他突然俯下身去,也和她一樣趴在桌子上,他的下巴擱在手肘上,緩慢的靠近她。
女孩兒呼吸勻凈,淺淺溫熱的氣息從鼻子里噴出。
她睡得很乖。
陳延白看了她好一會兒,一雙眼睛里明亮認真,蘊著深深笑意。
午間是真的讓人困倦。
舒懶的陽光里帶著能讓人乏困的味道。
他也困了。
于是伸手撿起了那只她耳朵里掉落下來的耳機,順手塞進了自己的耳朵里。
閉上眼的瞬間。
他聽見里面在唱:
慢慢喜歡你
慢慢的回憶
慢慢地陪你慢慢地老去
因為慢慢是個最好的原因
盛夏的午后,他聽見了她耳機里藏起來的秘密。
然后和她,沉沉睡去。
回憶結束。
他看著陳年的那條信息,輕輕的笑出了聲。
動手打字。
【陳:很久以前聽過。】
收到陳延白的消息在五分鐘后。
那條信息發過去,到陳延白回復她的這五分鐘里,陳年的心跳得不行。
她心里像是在期待什么。
又像不是。
直到她收到陳延白的回信。
很久以前聽過。
那是有多久?
是很久到高考以前嗎?
聯誼會之后,一切又步入了正軌。陳年也不再裝肚子疼和陳延白躲躲藏藏,畢竟和學習以及績點相比,陳年還是覺得學習更重要。
之前因為生病陳年落下天體物理的一節課,陳年一進教室,講授天體物理的老師就眼尖的看到了她。
這個姑娘他一直有印象,雖然不是本專業出身的學生,但他的每節課,幾乎一節不落。學也學得認真,甚至有時候下課,她還會來向他請教問題。比專業生都專業。
陳年走到老師的面前,對他笑了笑,禮貌的跟他打了個招呼:“老師早上好。”
講授宇宙天體的老師笑瞇瞇的看著她,關心道:“病好啦?”
這是胡謅的理由。
被問及,陳年有些心虛,她僵硬的扯了個笑容,點頭:“好了。”
或許是因為平時上課她最積極她最聽講,好在老師并沒有想太多,只是跟她說:“那你可要好好聽講咯,上周你沒來,落下了很多有趣的東西。”
“我會好好聽講的。”陳年彎著唇,“有空了也會去圖書館,把之前錯過的有趣東西全都補回來。”
老師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學生。
好學,積極,聽話。
“還是你最積極。”
“不來天文系都可惜了啊。”
陳年害羞的笑了笑,眉眼彎彎,很是乖巧。教室里進來的學生一波接一波,她朝后面指了指,跟老師說道:“那我先過去坐著了。”
一節課結束。
陳年用手錘了錘發酸的脖子,然后收拾文具,資料,準備離開。
但她在離開之前去了講臺。
想找老師要一份上一周的學習資料。
并不是她對自己太刻苦非要學這個東西,只是最近時間空閑的很,加上這節課老師將宇宙萬物講得繪聲繪色,這難免會勾起她對上一次課程的好奇心。
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會讓她久久都念念不忘,她喜歡全然了解。
但事情并沒有她想象得那樣簡單。
“對不起啊陳年同學,有同學比你先來一步,將U盤借走了。”
陳年覺得有些可惜了。但她對宇宙的奧秘實在是好奇的深,于是跟老師說:“那您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嗎,我或許之后可以向他借一下。”
老師剛想告訴她那個人的名字,名字的主人就慢條斯理的朝這邊走來。老師眼睛一亮,喊住了陳延白。
陳延白抬頭往這邊看來,看到了老師,也看到了站在老師面前的陳年。他跟和他走一路的男生說了句話,那個男生就率先離開了。
陳延白抬腳朝這邊來,到陳年身旁。
眼睛卻是看向老師的。
“老師,您叫我?”
“上周課的U盤資料你看完了嗎?”
他剛要說看的差不多了,老師就率先一步搶他的話,說:“是這樣的,陳年同學呢上周缺了課,他很喜歡這個課程,錯過了很多有趣的東西,你要是資料都看完了,就把U盤交給她。”
原來是這事。
陳延白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眼自己身邊地女孩兒,她安安靜靜地站著沒說話,臉上神情淡柔。
“哦。”
“還沒看完。”
“……”
老師陷入了兩難,“那這可怎么辦吶……”
“既然這樣,那就……”陳年打算放棄,想著既然別人要用,自己另想辦法就好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陳延白不是這樣想的。
“一起看吧。”
陳年:?
陳年一臉不可思議的扭過頭看他去。
在她身邊,陳延白一身黑衣,挺鼻闊眉,筆直的站在他旁邊。
說出來的這幾個字,讓她恍然想到高中時期和他一起看天狼星的那次。
也是一起看的。
她怔了怔神。
恰逢這時,陳延白剛看過來。
兩人視線在空氣里相撞。
半拍。
她挪開。
陳延白微不可察的彎了彎唇。
跟老師道了別后,陳延白跟陳年一起出教室門。陳年還是想拒絕,于是跟他說:“還是算了吧,既然你要用,我可以先……”
“沒事。”
“嗯?”
“我說可以一起。”陳延白突然停下腳步,他轉過身看著她。
他們站在教學樓的走廊上,秋風拂動枝頭的枯葉,簌簌的聲響。陳年抬起眼看著他,風吹動著她的幾根發絲飄動。這樣的景致,真的很容易讓她勾起舊日的線,也很讓他,陷入了同樣的舊日回憶里。
樹葉一片一片的掉落,他們看著彼此。時間像是放慢了的長鏡頭,添了柔色的焦距。
然后她聽見他后面那半截未說完的話。
和秋風一同吹拂。
字字虔誠。
“是因為我想跟你一起。”
作者有話說:
PS:文中歌詞來自《慢慢喜歡你》侵刪。
第58章 坦誠
陳年聽見自己的心跳愈發在耳邊強烈,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陳延白好像是喜歡自己的。可這種想法剛形成的后一秒,她就打消了這種念頭。
怎么可能。
或許他這樣, 只是因為他們是一個高中的。況且, 在這所學校里,陳延白也只認得她一個人, 再加上兩個人之前又是同桌,要比這所學校的其他同學關系好上那么一點點而已。
但陳延白說的那句話實在是太能令她遐想,雖然覺得不可能, 陳年也還是沒忍住做了短短一秒的夢。
夢醒了, 就該變成什么也沒有了。
所以陳年拒絕了陳延白的邀請。
她決定以后還是和他保持些距離比較好。
“還是不用了,圖書館里也有很多關于宇宙方面的藏書, 我回去找找資料看看就好了。”
說完, 陳年就轉過身離開了。
陳延白立在原處,看陳年的背影。下垂的手不知在何時緊緊攥起。
陳年心懷著頗多心思回到了宿舍,剛剛拒絕陳延白的話后,她很清楚的看見了陳延白臉上閃過的那抹失望情緒。
悲傷, 落寞,看起來很傷心。
這讓她也不開心, 心里堵著, 塞著, 悶悶的, 喘不過氣來。
陶粒幾乎兩眼就看出了陳年的心事,她懶懶的靠在自己的旋轉椅上, 腦袋上枕一個抱枕, 懷里還抱一個, 慢條斯理的抬起眼皮, 問她,“你又怎么了?”
陳年不想說,“沒事。”
“你這表情看著像沒事的樣子嗎?”陶粒直起腰來,朝陳年丟抱枕。陳年急忙接住,她抬起眼皮看她。陶粒站起身朝她走來,然后彎下腰,戳了戳她的臉,“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不開心三個字都寫在臉上了。”
陳年跟她扯了個僵硬的笑容。卻被陶粒用手一把掐住臉,她用雙眼瞪著她,特霸道的說:“別笑了,比哭還丑。”
“……”陳年立馬收回了自己的僵硬笑容,嘴角撇下去,好看的兩道秀眉也一樣撇下去。
陶粒松開她,將自己的椅子扯過來坐她對面,雙手抱胸,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還得是我這個好姐妹愿意做你的樹洞,說說吧,你怎么了?”
陳年揉了揉臉,緩緩抬眼看她,好一會兒,陳年才緩緩開口:“我好像,又讓陳延白傷心難過了。”
陳年一五一十的將之前的事情告訴她。
說完了,陳年忍不住問了句:“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太過分了點啊?”
她說這話時,雙手緊緊的攥著衣角,手指骨節都泛了白。
“明明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雖然令我也實在傷心,可我一直揪著這件事情不放,我總覺得自己太較真了。”
明明知道,他應該也另有隱情。
“你自己怎么想?”
“我就是覺得我有點過分了啊,我好像一直對他冷冰冰的,反倒是他,對我……”
對我很好。
這讓我很愧疚。
“對你?”陶粒挑了挑眉,作勢引導一般,“怎么?”
“對我……不錯。”
“就只有不錯?”
話題被她帶偏,陳年抬手推了推她,嘴上不樂意道:“你別帶偏話題了。”
“你快點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過分了?”
“這個嘛——”
“我待會兒告訴你。”
“啊……”
陳年摸不著頭緒,剛想問為什么時,陶粒就先出聲了。
“在告訴你過不過分之前,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不能瞞我。”
陳年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點了點頭。
然后陶粒就問:“你是不是,還喜歡陳延白?”
陳年聞言一怔,她睫毛顫了顫,“什……什么?”
“你是不是,還喜歡著陳延白。”
“你為什么這么講?”
“因為我發現,你在乎他。”
陳年有片刻的停頓。
人像是傻了。
于是陶粒跟她分析:“每次你跟陳延白見面在一起的時候,我都從你臉上看見了不同的情緒,開心的,失落的,生氣的,難過的,人也變得開朗起來。”
“這不是在乎是什么?”
陳年噤了聲,她在慢慢想陶粒說的話。
回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她好像確實變了不少,用陶粒的話來講,就是說這才有了個人樣。
有人給他送水她會難過,他拒絕不要她會開心,唱她最喜歡的音樂并讓她在吉他男和他之間選擇誰唱得更好聽,她也會開心。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在告訴她,她沒忘記喜歡他。
而且每次跟陳延白在一起時,她也總是能回想起以前高中時期的那段和他一起的快樂日子。
她喜歡那段日子。
“你啊,就是太固執了些,不敢正視陳延白在自己心里的位置。”陶粒毫不留情的戳了戳她的腦門兒,“就你這樣的,難怪暗戀一個人會失敗。”
陳年不愿意她這么說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她抬手揉了揉被她戳過的地方,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那你說我現在該怎么辦?”
“喜歡就去追啊。”
“你已經錯過一次了,難道你想再錯過一次,最后讓自己終生遺憾啊?”
陶粒性格直爽,沒有她這么多迂回,會提前想很多東西。
但陳年也還是猶豫,“那他要是不喜歡我怎么辦呢?”
“那就……”
“讓他喜歡你。”
陳年謹記陶粒跟她說的話,晚上躺在床上想辦法,怎么讓陳延白喜歡上自己。
來硬的?
太不符合她性格。
來軟的?
更不符合她性格。
隱秘點的?
她怕他懂不了。
可她真的,連從哪里下手都不知道。
這件事暫時被她放下,第二天,陳年就去了圖書館,從書架上找了幾本關于宇宙的書,然后到窗邊的位置認真翻看。
上周的天體課她沒學習,想著能靠手里面的這些資料補一補,但那些書也有局限,關于那方面的知識,也寫得局限。
陳年翻了幾本,總覺得沒老師親自寫的資料好。
她一手撐著腦袋,一手翻書,心思變得閑散起來,看書也走馬觀花,根本不用心。看著看著,她突然想到了昨天邀約她一起看資料的陳延白。
沉沉地嘆了口氣,竟還自言自語的責備起自己來,“都怪你,不就看個書嘛,有什么好躲的。”
凡是皆有因果報應。
她這會兒算是信了。
書看得久了,脖子有點酸。陳年抬起頭用手揉了揉,視線一晃一收之間,她看見了不遠處背對她而坐的陳延白。
和往常不一樣的是,他坐得端正,背挺得很直。坐在那里只手臂稍稍有活動,他面前的電腦屏幕泛著光,看起來像是在寫什么東西。距離太遠了,陳年看不見。
她突然卸下警惕,用兩只手手背托著自己臉,認真的凝著他的背影。
以前的她也喜歡在他身后看他,她享受她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輕松又愜意的樣子。但也只有在他身后她才敢這樣,肆意大膽,不害怕被他發現。
那背影是她怎么也看不膩的樣子。
陳年突然伸出手去,隔著空氣,用手指輕輕描摹,一筆一劃,被她畫得輕盈又格外認真。
她悄無聲息得彎了彎唇。
可突然。
陳延白側過身彎腰撿筆,他側臉弧度優越,下頜線硬朗。
在光影下,格外的好看。
陳年被嚇了一跳,急中生智,她整個人趴在桌上,腦袋埋進手肘窩里,也不管陳延白看沒看見。
陳延白本是沒看見的。
但身后動靜有些大,他就下意識側了側腦袋看過去。身后的學習桌有很多張,大家都在認真看書學習。
只有一張桌上,有個女孩兒在睡覺。并且,那身影甚是熟悉。陳延白多看了幾眼,見她可能是困了真在睡覺,他淡淡的勾了勾唇,最后轉過頭去,繼續忙碌自己的事情來。
陳年過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將腦袋抬起來,她朝對面看去,發現人已經不在了。幾乎是下意識地,陳年轉頭四處看了看,沒看見陳延白地身影后,她才敢猜測他應該是離開了。
他沒發現自己。
在舒口氣的同時,陳年感受到了一股失落。
她還說要追他。
剛剛那么好的時機,自己竟然卻想要躲起來。
難道自己就這么不勇敢嗎?
陳年沒了看書的心思,打算將那些書歸放原位,于是她朝書架那邊走過去。
她一本一本的將他們塞進書縫里,卻心不在焉。直到最后一本,因為腦袋里想的全是陳延白沒發現自己就走掉的事情,手沒拿穩書,它快要從她的頭頂掉下來。
直到一只手從她身后伸過來,穩住了那本書。
卻碰到了陳年冰冰涼涼的手指。
陳年轉過身,看見了一截硬朗的下頜。她抬眼,落到那人的臉上去。
呼吸滯住。
是陳延白。
“你……你不是走了嗎?”陳年怔怔地開口。
趁著她發愣,陳延白一用力,將那本書塞進了書架上書與書的縫隙里。因為這突然的一個舉動,兩人距離拉近,不到三十厘米的距離。
這讓他們感受彼此的呼吸。
陳延白看著被圈在自己懷里的女孩兒,表情怔怔地,樣子呆呆地,睜著一雙杏眼,目光全放在他身上。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沒打算放開她,就著這個姿勢跟她說話。
嗓音低低,他故意裝傻:“你看見我了?”
陳年微張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怎么不過來找我?”
陳年挪開視線,這一挪,目光卻落在了男生頸間凸起滾動地喉結上。臉紅腦悶,陳年咽了咽唾沫,再次將視線挪開。
意識到他們這個姿勢過于曖昧,那人離她太近。
陳年耳根泛紅,抬手推了推他,聲音極小,只能被他們兩個人聽見,“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聲音里藏匿著幾分羞澀,倒為這話添了幾分韻色。
陳延白覺得悅耳。
當然不能這么容易就放過她。
于是他故意說:“要是我不打算放呢?”
作者有話說:
陳延白暗戳戳調戲自個兒媳婦兒,會還是你會,我的延!
第59章 紅眼
“你……”
陳年知道陳延白一貫這樣, 隨性慣了。
但這是圖書館,一男一女靠得太近怎么想都覺得不太好。一只手推不動他,陳年就用兩只手, 輕輕地推了推他的胸膛, 悄聲悄氣地說:“我們這樣被別人看見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他挑眉,故意問她。
陳年:“……”
真是跟他難說!
她揪著秀眉, 聲音不受控制地大了一點,“什么都不好!”
這聲音一大,有人扒著書架探出腦袋看過來。
這角落里, 被彼此珍藏的秘密, 正被人偷偷挖掘著。
看她是真急了,陳延白才堪堪松手。但卻沒退步, 依舊與她靠得近。
一鼻一息之間, 全是她的呼吸。
淡淡的,溫溫的。
陳延白彎了彎唇,眼里噙著寵溺的笑,“這下可以告訴我了嗎?”
“看到我了, 為什么不過來找我?”
明朗的眼睛里愈發沉色,深情萬分。
陳年快要跌落進去, 胸腔里的心跳慌亂的顫, 她認真的看著他的眼, 與他對視, 不舍離開半分。
直到——
兩道女生交織著傳來,驚擾了這片刻柔軟。
“欸, 別過去。”
“怎么了?”
“那邊有對情侶, 看著是要偷偷摸摸接吻的樣子, 你過去看到了還不得酸死啊。”
陳年被他們這口出狂言嚇了一跳, 趁陳延白沒注意,猛推了他一把。陳延白也被這話聽懵了,任憑著自己的腳步往后退。
無措在兩個人之間蔓延,一人慌亂,一人失措。
“啊,有沒有搞錯!這里可是圖書館,可不是這些小情侶調情的地方!”
“這些情侶也太不知分寸了吧,還真把這里當屠狗場了啊!”
“你別酸了,咱還是快走吧。”
那兩個女生拉拉扯扯著離開,剩下陳年和陳延白站在原地干瞪眼,你看我我看你,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叫做尷尬的味道。
陳年覺得還是先溜比較好,于是她先打破殘局,抬手指了指外面,“我還有事情,就先……先走一步了……”
說完她就要跑。
腳才剛踏出去一步,就被陳延白叫住了。
“等等。”
難說現在的感受,陳年停住腳步,后脊發僵。
她緩慢的轉過身來,卻不敢看他。
“你還有什么事嗎?”
陳延白向她走近,白色運動鞋踩著白凈的磁地磚,上面倒映著他模糊的身影。
陳年看著那雙向她靠近的鞋,手指捏了捏。
他在和她合適的距離間停下。
陳年忽地抬眼,跌進他的眼眸里。
深沉,邃凈。
是那種至純的黑。
“來圖書館是為了上周末的課?”
此時不用點明,陳年也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于是點頭。
“你就這么喜歡那節課?”
稍有的緊張感微微放松,陳年杏眸眼眶微闊,又點了點頭。
她神情格外認真。
這讓陳延白想起高中時期的她也是這般如此,認真對待每一件事情,從不松懈。
片刻的回憶讓他心里很滿足。
于是他又問她,“那為什么,把那些書都放回去了?”
“資料不全,有點散亂,看起來有些毫無頭緒。”
她都認真看了一遍,除了一些皮毛的零散知識之外,其他的根本沒什么用。她看著無趣,就不想再看了。
“既然這樣,那不如跟我做個伴?我剛好要用那些資料,我們一起看?”
陳延白說得小心翼翼,甚至連最后的那幾個字,他都說得小心得更加小心。畢竟昨天已經被她拒絕過一次,再加上陳年又是那般固執的人,他其實在她答應自己的這件事上來看沒有勝算。
誰知,他卻聽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
陳年喃喃一聲,一個好字。
與悅耳琴弦合拍,撫慰他猶疑地心靈。
兩人面對面而坐。
片刻的對視讓其中一人驚慌失亂,陳年不動聲色的挪開視線,扯過一旁的雜書隨意亂翻了翻。她想到昨天自己拒絕陳延白的邀請后,他那黯然神傷的樣子,于是跟他道歉:“昨天的事情,對不起。”
“沒關系。”
陳延白給電腦開機,想到自己還有一點資料沒寫完,將視線從電腦屏幕上抬起來,越過落到陳年的臉上去,目光很淡,“可以稍微等十分鐘嗎?”
“我有個東西還沒寫完。”
陳年點頭,“可以。”
說完,兩個人就各自埋頭干各自的事情了。陳年翻著手里的一本雜書,陳延白手指劈里啪啦的摁著鍵盤。
兩個人之間,除了翻書頁和摁鍵盤的聲音之外,便再無其他。
十分鐘后,陳延白做完手里的工作,將單獨放在一起的資料點開。然后他抬頭,看向坐在他對面的陳年。
此時的她,一只手撐著腦袋,眼皮輕闔著,是在閉眼休息。
睫毛纖長脆弱著輕顫。
像蝶翅。
靈巧的翩飛著。
陳延白稍稍傾身,目光柔軟的放在陳年身上,窗戶外吹進來一陣風,輕輕的,吹過陳年耳旁的發,也吹過她放在桌旁的一個筆記本。
書頁翩翩翻過,上面的字跡漆黑而靈透,一筆一劃的落在頁上,吸引陳延白的視線。
那個筆記本只一半落在書桌上,另一半懸著,淡藍色的外殼,很精致。
風刮著,書頁翻著。
幾下它便掉在了地上。
“啪嗒”一聲,并未驚醒陳年。
她像是睡得不踏實般,只輕蹙了下眉頭,動了動腦袋。
見她沒有要醒的樣子,陳延白只好側身彎下腰,將那個書頁敞開著的筆記本從地上撿起來。本以為那只是一個普通的筆記本,陳延白著手翻了兩下,直到他在上面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目光一怔。
從前的從前,女孩兒的那些酸楚與開心皆展露在他眼前。
[后悔學文了,我想學理。]
[和他成為了企鵝好友。]
[他的手穿過了我的發,很癢,卻又溫熱。]
[扔硬幣的時候我只想了三個字,陳延白。]
[“天狼星是宇宙的天狼星,它存在于廣闊無垠的黑暗里,也存在于人們的心里,他說天狼星是宇宙中最亮的那顆星星,能照亮人們心中的黑暗。但能照亮黑暗的,也不一定是星星。”
“對我來說,他就是天狼星,僅屬于我的藍色玻璃球。” ]
[今天他看了我的月考試卷,說我的未知數“C”太引人注目,說我做題做出了花樣來,可是他卻不知道,那個字母C,不是陳年的陳,是陳延白的陳。我在試卷上,藏下了我青春最大的秘密。]
[世界上好像總有那么一類人,做什么都合適,就連穿衣服也是,明明是那么丑的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就是無比的好看,比任何都耀眼。]
[陳年的陳,也是陳延白的陳。]
[那顆純粹璀璨的星,原來鑲嵌在天際,即使遙遠,也想做一回摘星人.]
[陳延白,生日快樂。
This is called the eternal meteor.——CYB]
[我好像感覺他也喜歡我,可這只是感覺。]
[想和他一起去京北念大學。]
[他說夏天來了。]
[山鳥與魚不同路,從此山水不相逢。]
這上面寫著的每一個字都有關于他,有喜有悲,有傷有痛。記憶里那些幀幀畫面俶忽向著陳延白襲來,他翻過她的一頁頁日記,感受著她的喜怒哀樂。
難怪,每次見到他都會膽小;難怪,每次都喜歡躲閃;也難怪,總喜歡落后他一步慢慢走。
原來,這一切都有跡可循。
原來的原來,是她喜歡他。
偷偷喜歡他。
她喜歡了他一整個年少青春。
心里揪痛成一團,陳延白第一次紅了眼。
陳年打盹打了二十分鐘左右,睜開眼時,只覺得脖子很酸。她用手揉了揉脖子,然后活動了一下身子。
坐她對面的陳延白剛好在這個時候出聲:“你醒啦?”
陳年顫了顫眼睫,一臉困倦的樣子,問他,“我睡多久了?”
“十分鐘。”
陳延白將電腦推到她面前去,“你用吧,我已經寫好了。”
想到打盹之前陳延白隨口一說的十分鐘,陳年忍不住夸贊:“你真準時。”
陳延白在這方面上一向不謙虛,他彎了彎唇,直勾勾的盯著她,眉目清俊,“過獎。”
陳年被他熾烈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微發紅,她好巧不巧的挪開,伸手將他的電腦挪近了點,嘴上跟他道謝,“謝謝你給我看資料。”
“沒事。”
兩個人在圖書館里又耗費半個鐘頭,下午的陽光暖暖的,窗外秋色朦朧,枯黃的樹葉被微風從樹上卷落,簌簌地躺在地面上,一派秋意。
陳年用筆做好了筆記,看完那些資料,她心里很是滿足。
浩瀚星空的美不足以用文字描述,她看這些,也不過是想治治眼癮。宇宙,黑洞,星云,繁星,這里面的任何一個詞語,都是能讓人感覺到出其不意的美麗。
她喜歡。
看完那些,陳年就將電腦還給了陳延白,并再次跟他道謝。
之后便要走。
陳延白突然站起身來,生怕她從自己的眼前飛速消失一樣。凳子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刮擦聲,陳年被他嚇了一跳。
她不知緣由的看著他。
眸色干凈。
“我送你吧。”
她和他離得很近,他身量又高,光線被他擋住一半,陳年整個人落進了他的影子里。
就像落進了他懷里。
淡淡的,還有他的氣息的懷里。
突然想到之前和陶粒說的話,以及自己做的那個決定。
心一橫,她點頭答應了他。
兩個人走在被楓葉鋪滿的校園小路上,風聲簌簌,樹葉沙沙,偶爾幾片枯枝敗葉順風落下,落進泥土里,也落在路上。
今天還有些陽光,風也不算太冷,只是泛著秋意,無緣無故的就能讓人心里不算太開心。
陳年落后了一拍,像往常那樣落后陳延白一步。被陳延白發現,他放緩了步子跟著她的腳步頻率,讓他們倆都保持在一條線上。
于是他用余光悄悄看她,和她日記里說的那樣,眼過風輕,不留一絲痕跡。
這些年她五官都長開了不少,像是柳枝抽了條,露出新的綠芽,美好嬌麗,又柔和淡靜,總之讓他眼前一亮。
察覺到她有些悶悶不樂,陳延白突然出聲:“你不開心?”
陳年一怔,向他看去。隨后搖了搖腦袋,“沒有。”
“那你悶悶不樂的,”陳延白目光認真量她臉上的情緒,話也小心翼翼起來,“是怎么了?”
“想到了以前高中的時候。”
以為她是想到了高中時不開心的事,陳延白心里莫名有些慌亂。
他旁敲側擊:“以前高中怎么了?”
“以前高中好啊,我挺想念高中時候的生活的。”
“想念?”
陳年點點頭,和他并排著走。
可陳延白卻像是話里有話,“你不難過嗎?”
“我為什么要難過?”
“以前那些傷心難過的事情,還有讓你傷心難過的人,你想到他們的時候,不會覺得難過嗎?”
“不會。”陳年眼底清澈,是沒有情緒的那般平靜。
她看向身旁的他,說出去的每一個字都毫不猶疑的扎著他的心。
“我已經不在意了。”
作者有話說:
PS;給大家說說,咱年年最后的這句話的意思是,她想放下從前,因為之前說了要勇敢面對陳延白不再躲他了嘛,但陳延白呢,理解的是另外一個意思,就是對從前不在意了的那種意思。這是一個小細節哦,大家別誤會了!!!
第60章 錯意
陳年終于用隱晦的話語將之前的那件事情說清楚, 說她不在意以前那些傷心難過的事情了。她也希望他們彼此都能開開心心的,那些傷心難過的,就放進回憶里吧。
可實則不然。
陳延白誤解了陳年的意思。
他將她送回宿舍后, 一個人頂著一道黯然的背影彷徨的走過籃球場。憂傷和難過蓋住了他整個身體, 陳延白到籃球場邊的休息椅上坐下,微弓著身, 手指摁著眉心。
身后的籃球場里有群人在打籃球,歡呼聲和籃球落地進框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天邊的云呈灰白色, 有些暗。
光影影綽綽的從樹枝葉縫里穿過來, 一些落在陳延白的身上,更添了幾抹憂色。
她好像是真的不喜歡他了。
一想到這一點, 陳延白就渾身難受。
碰巧這時。
和他一起打過籃球的瘦高個隔著一個花壇, 一眼就看見了他。他穿著一件白色短T,外面套了一件黃.色的籃球服。
朝這邊走過來。
“延哥。”
陳延白聽見聲音,抬起腦袋朝那邊看過去,“是你啊。”
瘦高個摸摸后頸, 臉上掛著笑,跟他說話:“你怎么坐這兒呢, 要去打球嗎?”
“不打。”淡淡的兩個字, 讓瘦高個看出了陳延白的情緒不佳。
“你咋啦?”
“沒事。”
瘦高個趕緊走到他身旁坐下, 他手里拿著半瓶礦泉水, 跟陳延白說:“你可別騙我了,你的心情都寫在了臉上。”
陳延白淡淡撇過去一眼, 他臉上沒什么情緒, 甚至有些冷。
瘦高個被他這副表情嚇到了, 噤聲咽了咽唾沫液。
喉結滾動, 有吞咽的聲音。
陳延白又看過來一眼,眼色帶著打量。
瘦高個被他哥這么一看,人就不穩了。他趕緊說道:“哥,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陳延白不緩不慢的將視線挪開,放到很遠的地方。
他哥這明明就是不開心有心事的樣子,陳延白不提,瘦高個就更來勁兒了,他聲音試探的問:“有心事啊?”
陳延白默認。
瘦高個一把攬過他的肩膀,一副咱哥倆好的樣子,豪放大氣:“有心事你跟哥們兒說說唄!”
“不說。”陳延白冷漠拒絕,并將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開了。
瘦高個沒在意,自己胡亂的在他面前慢慢猜,“失戀了?”
陳延白一怔。
他哥這模樣,八九不離十。
于是瘦高個一勾唇,重新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早說嘛,這事兒哥們兒熟。”
“不就失個戀嘛,沒必要黑著一張臉。”
“你熟?”
瘦高個跟他挑了挑眉,手攬著他的肩膀,距離拉近了些。
“失戀沒什么大不了的,再追回來就好了。”
瘦高個的豁達傳教讓陳延白頓時來了興趣,他問她,“怎么追?”
“這還不簡單。”
“追女孩兒這種事,一定要明白,男生和女生的情感需求是不一樣的,比如說女生嘴里說不要,那就是要,說不冷那就是冷,你得反向思考,給她最溫暖的愛。還有女孩子,是需要心靈與身體兩方面的關懷,你得做到齊頭并進,在她需要你的時候出現,不需要的時候也出現。”
“就這?”
瘦高個點頭,很是肯定,還打了個響指,“就這。”
他說著,就談起了自己想當年追求女孩兒的傳奇故事,“想當年,我追求咱學校藝術系的一個妹子可是轟動了全校,我給她最浪漫的告白,最溫暖的關懷,就連當初分手后,她都對我還戀戀不舍呢。”
這人在旁邊扯得驚天動地,陳延白硬是一個字都沒有信。
他短促的笑了聲,置予他評價,“凈愛胡扯。”
“……”瘦高個膛然,“你別不信,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我還有人證呢。”
“之后你就用我這辦法,保準一試一個準。”
恰巧這時,籃球場那邊有人在叫瘦高個名字,瘦高個回頭應了聲,然后跟陳延白說道:“好了我不跟你說了,你想追人家就用這辦法。”
說著,瘦高個起身,便朝籃球場的方向去了。
陳延白還一個人坐在那里,身旁聒噪的聲音隱去,一個人陷入只屬于一個人的安靜里。
他有好好在想瘦高個跟他說的話,雖然他并不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是也不妨礙他試一試,目的不是探究辦法的好壞,而是陳年。
陳年倒沒有陳延白這么多愁善感,相反,她竟覺得有一絲美好。
總算是將心里話說給他聽了。
她用手托著臉,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揚。
下一秒,宿舍門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陶粒風風火火的從外面進來,胸口喘著氣,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身子向后一松,腦袋仰著閉眼,“靠,真是累死我了。”
陳年向后看來,瞧見陶粒累得不知死活的樣子,“你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去干苦力活了。”陶粒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沒有力氣。
聽她這么一說,陳年就明白了,陶粒為了攢畢業學分,臨時參加了一個志愿活動,那個志愿活動的主旨在于服務他人,用陶粒通俗的話來講,就是給人當保姆隨侍從。這才是她去的第二天,就已經快受不了了。
陳年起身,給她倒了杯水。陶粒接過喝了一口,跟她吐槽,“這個志愿者活動真不是人干的,不是跑這兒就是跑那兒,我都快累死了。”
“這不是沒辦法嘛,為了明年輕松一點,加油加油?”陳年給她加油打氣,嘴角露著笑。
可陶粒還是哭喪著臉,直起身來跟她撒嬌,“可我還是好累。”
“那我給你捏捏肩?”
說著,陳年就走到她伸手去,纖纖素手捏起她的肩膀來。
陶粒舒服的嘆了口氣,感嘆道:“還是你對我好。”
陳年手上更加賣力,好一會兒之后,陶粒精神恢復,抬手拍了拍陳年,跟她說:“對了,我要給你個東西。”
陶粒將背包打開,從里面翻出兩張票,塞給她。
“這是?”
“之前你不是一直想去京北的天文科技館嗎?”陶粒向她挑了挑眉,眼里露著狡黠,“姐姐我幫你搞到手了。”
“你從哪里搞到的?”陳年驚喜,捏著那兩張票看過來看過去,眼里藏著笑。
“我一個師姐給的,她在那里實習,就給我搞了兩張票。”
“還是免費的哦。”
陳年很開心,她拉著她的手說:“太好了,這周末我們一起去吧。”
陶粒搖了搖手指,“不行哦。”
“這周末我有事,不能陪你去。”
還沒問她是什么事,陶粒的聲音又狡黠的傳來:“不過……你可以找陳延白啊。”
陳年一怔,收起笑容,幾分不好意思浮在臉上,聲音細細的,“我找他干嘛……”
“當然是約會啊!”
陶粒的語出驚人讓陳年霎時間紅了臉,她極力反駁:“什么約會啊,到那步還差得遠呢!”
“差什么差,差什么差,動作太慢速度太慢,你這樣很容易吃虧的你知不知道。”陶粒戳了戳她的腦門。
陳年沒考慮那么多,想著追人這件事不能急于求成,還是得慢慢來比較好,日久生情,順風順水,這樣的感情才能長久牢固。
再說了,她并沒有原地踏步。
最起碼,她已經告訴陳延白,自己已經不在意高考之后的那件事了。
“我能吃什么虧啊。”陳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哪知陶粒卻說:“吃的虧多了去了。”
她正身面對她,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本正經的看著她,說:“年年,你要記住,在男人面前,膽子該大就要大起來,該親親該抱抱的時候,咱一個都不能落下。”
“就比如現在,到你們約會的時候了,你可不要退縮。”
陳年屏息凝神的聽著陶粒的話,她那雙眼睛睜得很大,直逼著她。她覺得她要是再不答應,恐怕人就會把她原地抽筋扒皮了。
于是陳年點點頭。
陶粒這才放過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機會,我已經給你創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離這周末還有三天之久,陳年卻苦于手里的棘手事情,她該怎么把票給陳延白。
直接給他,會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偷偷給他,會不會被他直接無視掉?
塞進信封里給他,那可能會直接被他丟進垃圾桶里。
左想右想,陳年都覺得不太好。
腦袋枕在胳膊上,她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兩張票樣。
以前的她,從來不會去想除了學習之外的任何事情,就更不用說追人這方面的事了。甚至她從前,從來不會對談戀愛這件事抱有渴望與幻想,這種子虛烏有的事情只會白費自己的光陰,即使她暗戀陳延白,她也不敢對他有半分的奢想。
可現在不一樣了。
她想跟陳延白談戀愛,想告訴她自己很喜歡他,想給他看她寫的每一篇都是關于他的日記,還想和他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
他是她的心之所向。
正想得認真,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就震動了一下。
陳年直起身來拿過看,正是她想的那個人發來的信息。
[陳:這周末有空嗎?]
不好回答他這句話,陳年先是問:[陳年:有什么事嗎?]
[陳:陪我去個地方。]
……
周末。
陳年答應了陳延白和他去他說的地方,自然是浪費了去天文館的機會。
但她往好的方向想了想,和他待在一起,即使不去天文館,去任何地方,她都可以。
兩個人上了車,并排著坐在窗邊。考慮到以前陳年每次坐車都會暈,陳延白老早就裝了一口袋的薄荷糖。
黑色大衣料子輕薄,襯得他皮膚很白。陳延白從兜里摸出幾顆糖果,伸手遞到陳年的眼前。那糖果還是原來明藍色的包裝紙的樣式,陳年看著才想起來,她這些年好像都沒怎么吃這種薄荷糖了,還是會暈車,但她都是固執的忍著。
這會兒看到薄荷糖,她眸底泛起軟水的漣漪。慢半拍接過,跟陳延白道了聲謝。
之后他又跟她分享了耳機。
就和從前一樣。
陳年側過頭看他沒動,男生臉廓利落,黑發烏眉,兩瓣薄唇,左耳已經塞進了一只耳機,他手里又拿一個,正等著她接過。
汽車緩慢的行駛著,窗外的樹木接二連三的倒退,浮光掠影的劃過窗戶玻璃,一些也透進來映在了他的臉上。
她光顧著去看他了。
以為是她不想要,陳延白嘆了口氣,自作主張的伸手,撩開陳年耳邊的發別在耳后。手指有不小心摩挲到她的皮膚上,軟軟的柔柔的。
因為他的觸碰,陳年整個人都僵直了脊背,垂在腿間的手不知覺的捏緊了幾分。她感受到耳朵里被塞了耳機,隨后,是一陣舒緩柔軟的音樂歌聲。
是她喜歡的歌。
她抬眼看去,耳機用一根細線將他們兩人連接起來,像是連接了愛意涌動,正撲朔朔的直冒出來。
陳延白也正看著她,清闊眼眸干凈認真。
光影隨著移動,視線交織的這一瞬間,陳年看見了他眼里滿滿的自己。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兩個人同時追求對方啊啊啊啊啊這是雙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