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對戰漏瑚
漏瑚在逃命。
他不是很想用這種詞匯形容自己的行為, 但是毫無疑問的,他在逃命。
要說為什么……那當然是因為五條悟。那個神一樣強大的男人,在他們初見時就用自己的領域給漏瑚狠狠上了一課的可怕家伙。
他會留在罥索身邊, 也只是想親眼見證五條悟被封印的結局而已。
只是他們誰也沒想到,罥索的結界會被人那么快就暴力破解,他本人還被一劍封喉。
眼看著五條悟封印不成了,還不趕緊跑路?難道要等他反應過來將他也干掉嗎?不不不,花御已經死了,陀艮不在這邊,真人是個惡心的家伙,他才不要替別人擋刀!
他如今的身軀可是花御費心費力養護回來的, 不能就這么沒了!
漏瑚腳步飛快。
他是個咒靈, 真的想跑可比人類厲害多了。
他甚至沒想過路上拽個人類當擋箭牌, 因為他知道五條悟要是真想殺他,一個人類根本攔不住!
那是個強到變態的家伙!
接下來該怎么辦……眼看著罥索的謀劃已經不成了,漏瑚猶豫了一下,決定按照之前給出的備用方案,去尋找兩面宿儺的位置。
只要這位千年前的詛咒之王重回現世, 五條悟就一定會優先去處理宿儺的事情,不會再想著找他漏瑚的麻煩!
火山頭腳步一轉,向著感知到咒術師的方向而去。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兩所高專所有還有行動力的學生和老師,都踏入了澀谷的戰場。為的是轉移被五條悟的領域強制灌入兩個月信息量的普通人, 也為了必然會出現在現場的特級咒靈。
虎杖、伏黑和釘崎三人一起被伊地知潔高帶領著, 與七海建人見了面, 雙方做過自我介紹,就踏入澀谷的地下月臺, 幫忙轉移失去行動力的人們。
但先漏瑚一步到達這里的是真人。
這位有著淺藍色頭發,渾身上下都是縫合線的男人,笑嘻嘻堵住了幾人的行進路線,抬手就將身邊動彈不得的人類化作怪物。
眼睜睜看著對方動作的虎杖悠仁幾乎僵硬不能動,他從未見到過這樣的家伙,能毫不在意就將他人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中。
改造人哭喊著嘶吼著奔向一行四人,七海建人當機立斷抽出咒具,將改造人一分兩半。
“七海前輩?”虎杖呆愣住了。
一眼就看出改造人情況的七海回答道:“他已經不是人類了。”
“沒錯沒錯!”真人拍著手,語氣歡快又溫柔,“就是這樣~”
初次踏入咒術界的虎杖悠仁很少直面純粹的惡意,他無法理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要問為什么的話……”真人思索了一下,回答:“因為我是你們口中的咒靈?因為這樣會很好玩?”
肉眼可見地,粉發男孩露出慍怒的神色。
伏黑惠拉住他示意別沖動,不要將對方的話放在心上。“咒靈的思維模式和人類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不要用你自己的想法去揣摩他們。”
“是的是的,就是這樣的。”聽見伏黑惠的評價后,真人煞有介事地點頭,似乎非常認可。“所以為什么要生氣呢?你們人類折磨同類的方法,不是比我有創意的多嗎?”
真人是從人類對人類的厭惡中誕生的詛咒。
他來到這世間伊始,就承載著人類對自身所在種族的全部惡意。
在場沒有人聽他的廢話。
在確定對面的家伙是個咒靈之后,伏黑惠完全失去了和對方溝通交流的欲望——或者說他本身就是個不喜歡和人交流的家伙——他比出手影召喚玉犬,告訴虎杖悠仁準備開戰。
而七海建人已經握緊了刀。
——
另一邊,在漏瑚撞上其他咒術師之前,凱亞先一步找到了他。
聽五條悟說起京都高專被襲擊這事時,凱亞就對漏瑚的能力很感興趣。
雖然知道對方的能力很可能來自火山、巖漿一類(否則也不可能有個火山頭),但凱亞還是留意了起來。畢竟這可是他在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元素類能力啊!
真的很難不讓人思考,這份能力和提瓦特大陸的火元素力量相比有何異同。
他自認為還算了解火元素:
他的義兄迪盧克擁有火元素的神之眼,也曾使用過同樣的邪眼;他在騎士團的同事安柏小姐是位優秀的火元素弓箭手;他照顧的小姑娘可莉是騎士團的火花騎士,用蹦蹦炸彈做武器的女孩活力四射,依舊是位優秀的火元素使用者。
元素力是神明的饋贈,卻也是他最熟悉的力量。
但他跨越的這兩個世界,竟然都沒有多少和提瓦特的聯系。
好不容易出現這么一個相似,他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哈!說不定回到提瓦特他就要和迪盧克刀劍相向呢,得趕緊多積累點火元素使用者的經驗!凱亞苦中作樂地想。
突兀被攔下的漏瑚也很驚訝。
他沒見過凱亞,自然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但對于封印五條悟的計劃是被誰破壞的,他看得很清楚。
如今對方來勢洶洶,漏瑚卻也不怕。
他可是特級咒靈,爆發之下起碼能抵得過宿儺七八根手指,不可能打不過一個小小咒術師!
罥索說過,如今的咒術界,只有五條悟威脅最大!
“你很有膽色。”漏瑚裂開嘴角,頭頂和雙耳位置的火山口開始噗噗向外冒蒸氣。“那就讓我來看看你究竟夠不夠格!”
隨著漏瑚雙指并攏向上一劃,凱亞的腳下瞬間涌出火焰!
噴發的烈焰與巖漿沖向毫無防備的凱亞,似乎一擊就要將他燒成灰燼。
但漏瑚的眼前卻突然出現了白霧。
霧中水汽大作,又帶著火焰的氣息,卻沒有任何燒焦味道傳來,他便知道這一擊打空了。
凱亞腳下凝結出厚厚的冰層,擋住沖向他的火焰;那些白霧正是冰雪融化的產物。
在這一片霧蒙蒙中,冰雪迅速蔓延,在空氣中殘留的暖意遮擋下,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雖說是火焰,但并不是憑空產生的元素,而是從大地中涌出嗎?
凱亞轉移了自己的位置,回憶剛才漏瑚突然的一擊。
確實很危險,若不是他提前調動了元素力,肯定會在這突如其來的灼燒下變成一具焦炭。
這個時候就很羨慕五條悟的無下限啊。他心想。
雖然他也可以凝結出護盾,但進攻時還要全力維持的話很容易分心的。在激烈的戰場中,分心可是大忌。
不過……
凱亞腳步不停,手中冰雪化作的長劍連續揮出三道凜冽的劍風,斬開彌漫的水霧向著漏瑚的位置沖去。
冰火融化造成的霧氣很容易就會消散,他要趁著這個機會迅速結束戰斗!
霧中飽含的水汽在靠近漏瑚之后,自然而然地攀附其上,又被對方身上無時無刻燃燒的熱意蒸發。乍一看過去,漏瑚身邊的水霧竟然是最濃的。
“哼,躲過去了嗎。”漏瑚沒有錯過那三道斬擊,他雙手一合,一面土丘驟然升起,擋住了凱亞的劍風。
而后轉守為攻,土丘化作蘇醒的火山,有巖漿從其中激烈地噴發而出,整片區域的空氣都因此而變得灼熱起來。
快要蔓延到漏瑚腳下的冰霜竟因為這熱氣緩緩融化。
“雕蟲小技。”他不屑地說。
巖漿混合著火山灰不間斷地噴涌著,在熱氣中火山灰不斷升騰,幾乎要遮蔽住這一小塊天空。
凱亞伸指一劃,細小的冰晶便在掌心凝結,仿若一朵冰花。他甩手將這朵晶瑩剔透的冰花揚向火山口,在火焰的沖擊下逐漸碎裂融化。
而后凱亞提劍而上,以極快的速度靠近特級咒靈漏瑚!
“看起來,你是個很擅長使用土地和火焰的咒靈呢。”凱亞的劍鋒即將砍到漏瑚的脖子上時,對方利用飄蕩的火山灰凝結成一雙巨大的手臂,夾住了冰劍。二者僵持之時,他如此說道。
火山頭傲然道:“我名為漏瑚!是由人類對大地的恐懼生成!自然是土地的主宰!”
“是嗎?”凱亞輕飄飄松了手,將冰劍留在土石的巨掌手中,整個人向后跳去。“但你似乎智商不太高的樣子呢?”
火山上旋轉的冰花幾乎快要金屬融化,外殼已經什么也不剩了。
下一秒,冰劍和冰花驟然炸開。
凱亞輸入了過量的冰屬性元素力催動它們,爆炸會將冰雪的結晶擴散到這附近的每一寸空氣里!
而后,他無所顧忌地加大元素力輸出,徹底從漏瑚那里爭奪到了這片空間的元素主動權!
無論是被咒靈召喚出的火山,還是火山灰凝結成的巨掌,都被冰元素徹底包裹,化作霜雪內栩栩如生的標本。
甚至就連漏瑚本人,臉上身上也不可避免地被凍上了冰霜,哪怕下一秒就被他的火焰湮滅。
“你這人類——!”
漏瑚注視著面前輕佻的男人。他承認自己看走了眼。
“既然如此,就讓你嘗嘗我的領域,化為焦炭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咒術師!——蓋棺鐵圍山!”
鋪天蓋地的巖漿和火焰吞噬了他們。
第72章 面見天元
凱亞在感受到熱氣的一瞬間就用冰盾包裹住了自己的身軀。
事實證明, 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蓋棺鐵圍山內部是純粹的巖漿,放眼望去無論天空還是地面都是紅彤彤一片,熔巖每時每刻都在不同的位置噴發, 凱亞不得不在空中凝結出一片冰霜的平臺用以落腳。
“你竟然沒死啊。”漏瑚的語氣帶了點敬佩。“在我的領域里堅持這么久都沒死掉的咒術師,你還是第一個。”
他下意識忽略了完好無損從他的領域中離開,還差點反殺他的五條悟。
那家伙能是普通咒術師?別開玩笑了。
凱亞望向漂浮在領域內的漏瑚,微微笑起來:“是嗎?很快我也會是最后一個了。”
“哦那倒確實,你們人類的能力實在不怎么樣……”漏瑚一開始只注意到凱亞所說的“最后一個”,下意識就表達了贊同。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不對。
這個語氣可不像是在夸贊他啊。
對于漏瑚遲鈍的反應,凱亞輕笑一聲, 不再多言。
龐大的元素力以他為中心迅速向四周擴散。
五條悟曾經和他科普過領域這種東西, 本質上是咒術師或咒靈耗費巨量咒力在周圍構筑出的施加了術式的生得領域, 因為生得領域名字太長,才簡化成領域。
在領域中,持有者本人的術式必定命中。
而想要對抗領域,要么使用術式抵抗,就像凱亞現在所做的那樣;要么想辦法逃出去, 將雙方拉回同一水平面;要么就用自己的領域去壓制。
但對于封閉式領域來說,想要逃出去難如登天。而凱亞不屬于這個世界,他沒有咒力,所以也不可能有自己的領域。
他唯一的破局法,就是在漏瑚的領域內擊敗對方, 逼迫咒靈自己取消領域。
這很難。否則生得領域也不會成為個人的必殺技了。
但凱亞覺得, 無論是怎樣的能力, 都一定有克制的方法。
他是沒法擁有自己的領域,但模仿領域塑造的方式, 用龐大的能量爆發來壓制對方的必中能力,卻沒有問題!
在漏瑚反應過來之前,凱亞的冰雪已經蔓延至整片大地,有輪旋的冰凌圍繞在他身側。
一柄冰雪凝成的長槍破空襲來,直沖咒靈的面門而去。
之前凱亞就發現了,或許是因為由大地的詛咒匯聚而成,其能力更偏向于操控土石與熔巖,或許還有伴生的火焰。這些都是遠距離操縱的力量。
凱亞從來沒見他靠近自己。
這種從不靠近只在遠處試探的打法真的很法師,也很像某些不勤鍛煉的弓箭手。
依然這么怕近戰,那我可就要戳你痛腳了!
凱亞手持冰劍,趁著那柄冰槍吸引了漏瑚的全部注意力,緊跟其后沖了上去。
火山頭的咒靈果然選擇先處理懟臉的冰槍。
熔巖從地面翻涌而上,霎時間便將冰槍吞沒。而凱亞帶著寒意的劍鋒利落劃開擋路的熔巖,一劍直刺對方面門!
漏瑚悚然一驚。
他不再輕敵,試圖用土石與巖漿擋住這鋒利的一擊,但他快,凱亞比他更快。熔巖與冰槍發生的融化反應刺激水霧彌漫,凱亞電光石火之間利用半透明的冰盾擋住洶涌的熱浪,一劍砍斷了漏瑚的右手。
本來是沖著對方脖子去的,但背后襲擊引起的輕微錯位讓凱亞只砍到了手臂,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將漏瑚一腳踢飛了出去。
咒靈跌進巖漿之中。
“我要殺了你——!”
從巖漿中驟然沖出的漏瑚幾乎雙目沖血,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領域里被人傷到這個地步!
蒸汽從被木塞堵住的雙耳噴出,有小型巖漿從火山頭頂溢出來。凱亞看著對方仿佛漫畫里的搞笑角色一般,沒忍住笑了一下。
而后,他提劍而上。
凌厲迅捷的劍鋒幾乎要裹緊漏瑚的身軀,讓他光是招架就要耗費諸多心力,根本沒有機會再次呼喚業火。而這正是凱亞的目的。
他要和漏瑚拼刀。
當你陷入絕地的時候,要做的不是驚慌失措,而是拼盡一切將主動權掌握在手中,讓對方陷入你的節奏,直到最后攻勢調轉。
而在這讓人目不暇接的劍意之中,一柄悄然凝聚的小小匕首緊貼在凱亞身側出現。
漏瑚疲于應對諸多劍意,就在他決定拼著受傷也要爆發能力將凱亞逼退時,久經戰陣的騎兵隊長先一步抓住了這個機會,反手持匕割下了漏瑚的頭顱。
凱亞的劍法是坎瑞亞宮廷傳承下來的儀典劍。
換句話說,就是比起其他或勢大力沉、或輕盈靈巧的劍術,凱亞的劍法更花里胡哨、優雅隨性。
但,這樣的劍術優雅是優雅了,又如何能上陣殺敵?
華而不實不符合凱亞的個性。
所以他在經年累月的練習中,將自己的思考與修改融入儀典劍術,形成了他個人獨樹一幟的風格。
當他游刃有余時,他的劍法就是鋪天蓋地的華麗璀璨;而當他力有不逮時,隱藏在閃爍的劍光下的,便是夜空飛鳥一閃而過的影。
沉默而希聲。
人可以擋住破空而來的槍與箭,可以防御聲勢浩大的水、鋪天蓋地的火,可以躲開巨石,可以融化堅冰,但人怎么可能避開空氣中一陣柔軟的風?怎么能注意到隱藏在環境中的一聲蟲鳴?
這就是他生活在風之國的十幾年,學到的東西。
隨著漏瑚的頭顱被斬下,蓋棺鐵圍山突兀崩解。
地鐵站里被火焰燒灼的焦痕再次映入眼簾,凱亞當機立斷用呼嘯的冰風將漏瑚的頭顱與身軀分別凍結,而后拎著冰劍將其徹底斬滅。
這位由人類對大地的恐懼誕生的咒靈,就此亦回歸大地。只留下無法被破壞的,諸多宿儺的手指。
他任由手中劍緩緩消散,看著四周如同被烈火焚燒(也確實如此)的現場,拿出手機給五條宗介打了個電話。
哎,明明他來的時候還會注意著不要破壞環境,結果現在也沒能控制住……
總之,先辛苦一下負責后勤的“窗”吧。
等到和匆匆趕來的輔助監督對接完畢,凱亞四處逡巡了一圈,看著兢兢業業工作的高專學生和低級咒術師,又看了看雖然傷痕累累但精神頭還不錯的虎杖悠仁三人組,正想著要不去別的地方支援,就接到了五條悟的電話。
白發男人開門見山:“我送完尸體了,硝子正在做縫合。接下來我要去見見天元,你來嗎?”
凱亞當機立斷:“來。”
他正愁沒機會和天元面對面呢,五條悟就來雪中送炭了。
凱亞用最快速度趕往高專,在教學樓前和五條碰了面。
白發男人終于扯下了自己的眼罩,頭發散落下來,那雙如星海一般的六眼就這樣大咧咧暴露在外。
凱亞怔了一下,問:“沒問題么?”
六眼對信息的接收和分析幾乎是時時刻刻無限制的,不加以遮擋的話,大腦都會被痛起來吧。
五條悟擺手:“不差這一會兒。”
他們要面對的是整個咒術界的基石,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為了穩定狀態,他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就和星漿體融合。但就在十一年前,星漿體的融合卻出了意外。
為天元準備的星漿體“天內理子”死在了融合之前。
雖說不是沒有備用的軀殼,但似乎最后天元也沒有選擇別人,而是就這樣進化了。
誰知道進化后的天元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呢?五條悟不會在這種時候掉以輕心。
六眼接收信息的功能是烙印在靈魂里的,無論天元所在的地方有什么術式,都不會影響他的六眼,正是獲得情報的最好時機。
天元所在的地方是高專的地下,賣過薨星宮的參道,乘坐儀器下行。開門便是一條長長的隧道,他們要找的人就在隧道的最深處。
盡頭是明亮的白光,薨星宮本殿就建立在這里。龐大的建筑群一眼望不到邊際,很難讓人不去思考高專的地下是不是已經被掏空了。
本殿外還有一層結界,五條悟將手覆蓋上去,一瞬間結界上就蕩起了漣漪。
很快,這片漣漪消失,五條悟示意凱亞跟上來,便直挺挺往前走。
他們順利跨過了結界,而天元就在不遠處等著他們。
那是個什么樣的形象呢?凱亞覺得自己無法形容。像是拉長的橡皮泥,又像是偶爾會在阿貝多那里看見的失敗煉金造物,更像是旅行者用史萊姆粘液塑形的一塊黏土。
兩雙沒有瞳仁的眼睛掛在長長的臉上,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張嘴。
“五條的子嗣,異界的來客。”天元完全沒有打招呼,或者說,叫出這種稱呼就是他的打招呼方式。
而五條悟根本不在乎這個,他單刀直入:“老頭,獄門疆是怎么回事?”
作為全知全能的術師,天元理應知道這件事。但他卻沒有進行出言提醒,也沒有進行干涉,到底是為了什么?
“還有,那個額頭有縫線的、占據了杰的身體的加茂憲倫,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定要從天元那里得到一個說法。
第73章 飛鳥之羽
天元沒有解釋獄門疆的問題, 只是拿出了獄門疆的后門:獄門疆·里。
五條悟從天元手中接過獄門疆·里,算是默認了封印咒具的問題。
而后他們聊起了加茂憲倫。
“你應該沒有見到他的本體。”天元道,“畢竟他如今恐怕只剩下大腦了。”
五條悟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 發出一聲夸張的干嘔:“不是吧?只剩下大腦的話,你是想告訴我這顆大腦還能長出腳來自己跑路嗎?”
天元一哂:“那可說不定。”
站在兩人身后沒說話的凱亞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遇到的那只青椒咒靈。無論是長了腿的青椒還是長了腿的大腦……都一樣嚇人。
“而且他也不是加茂憲倫,那只是他的其中一句軀殼,只不過最出名而已。”天元回想起那掀起腥風血雨的詛咒師,“他的名字是罥索,是來自千年前的術師。”
罥索的目的是進化。
為了探求進化的道路,他嘗試了用咒靈與人類結合,因而誕生了咒胎九相圖。九相圖失敗之后, 罥索才將目標放在了天元本人身上。
他希望促成人類與天元的同化, 以此來達到進化的目的。
而如今的天元在星漿體同化失敗后已經進化, 成為了類似咒靈的東西。一旦與罥索見面,就會很危險,所以他從不出現。
“但這是建立在罥索使用的依舊是杰的身體的情況下吧。”五條悟精準指出這段話里的漏洞,“因為杰的術式是【咒靈操術】,所以你的狀態才會危險。但現在杰的身體已經被我奪回來了。”
天元怡然不懼:“是的, 所以我才會同意見你。”
五條悟瞇起眼睛:“這樣啊。那您可真是太小心了。我可是最強咒術師啊,不會有人愿意與我正面對決的,不是嗎?”
天元沉默了一下。眼睛掃過凱亞的身形。
在對方想要拿他當筏子轉移話題的時候,凱亞先聲奪人:“如果你們想要聊一些陳年舊事的話,不如等我離開之后?”
雖然他是有些好奇, 但也知道這個世界泡不是他的故鄉。了解太多浮游就容易扎根, 他可是還要回到家鄉的。
五條悟納悶:“你現在就要走嗎?”
剛才接電話的時候, 明明很想過來。
“我的意思是,要不先解決一下我的問題, 然后你們再談。”凱亞對五條悟歉意地笑了一下。
“誒?小凱亞有什么問題非要找天元?”五條悟有些不高興。
他就站在這里啊!世界上最靠譜最厲害的五條悟大人就在這里欸!
凱亞睨了他一眼:“當然是咒物。”他可沒忘記自己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說罷,越過那時而抽風發癲的男人,直接了斷問道:“您有沒有見過什么特殊的咒物?”
凱亞沒加任何修飾詞。
在他看來,若天元能說出他是異世的來客,就應該也能知道他在尋找的究竟是什么樣的東西才對。
果不其然,天元凝視了他一眼,揮揮手召喚來一扇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想要的東西就在這里面。”雖然語義聽上去不確定,但語氣卻很是篤定。
凱亞點點頭,走過去一把推開了門。
門內是一片純然的黑暗,寒冷無匹,連呼吸都化作白霜。他就這樣在一片黑暗中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才終于見到光芒。
他踏出黑暗。
眼前的每一寸景色都與之前不同,從漆黑一下子過渡到刺目的白,凱亞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慢慢抬頭。
在空間的一片霜華之中,一枚如同寶石般華麗瑩潤的羽毛被鎖鏈禁錮,靜靜漂浮在空中。
“原來如此……”他呢喃著。“承載了我記憶的,竟是這個東西。”
那是只出現在龍脊雪山內部,芬德尼爾遺跡中的圣遺物。凱亞曾在護送調查小隊進入遺跡研究時觀察過一部分阿貝多的手稿,這枚羽毛赫然出現在其上。
其名為摧冰而行的執望。
凝聚了被寒潮侵襲的國度的執念,將霜雪附著于飛鷹的翎羽。
他慢慢靠近那美麗的羽毛,竟有些說不出的情怯。
纏繞于羽毛上的鎖鏈在他的逐漸靠近中緩緩墜落,嘩啦啦的響聲在空曠的房間中十分刺耳。
但凱亞不在乎,他只是注視著眼前的圣遺物,在鎖鏈全部墜落之后,伸手接住了飄蕩而下的死之羽。
在羽毛與他的雙手接觸的一瞬間,大量記憶涌入腦海。
他想起自己被卷入深淵的裂縫,墜落在一片廢墟之中;走出充滿了深淵之力的廢墟后,小心翼翼在無序中穿行。
深淵是個三不管地帶。那里的時間流速與提瓦特不同,混亂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語。除了深淵教團,里面還生活著很多巨大且充滿危害的生物。
他躲避那些魔物向著能量穩定的教團駐地移動,整個過程耗費了不少心力,中間甚至有不得不交戰的情形。
等到達教團的駐地,凱亞想要撕開裂縫回到提瓦特,一只火使徒從背后叫住了他。
在那之后呢?
他記憶里,與火使徒一定是說了什么的。因為畫面的最后是二人一起走出深淵。但這段記憶沉默無聲,仿佛黑白的默劇,凱亞無從得知自己究竟遇見了什么。
到這里,咒物中承載的記憶戛然而止。
他復睜開眼,將那枚羽毛隨手塞進衣服的口袋里,緩步退出這個空間。
本以為會回到薨星宮本殿,結果踏出門扉見到的竟是外面的長廊。
五條悟就靠在長廊的欄桿邊等待他。
“喲。”白發男人看著他,抬手打了個招呼,隨后兩人一起回到地面上。
“我把杰的尸體交給了硝子。”走在空無一人的校園里,五條悟語氣有些低沉。“她會處理好一切,絕不會再讓今天這種事再次發生了。”
沒有人會再盜走夏油杰的尸體。
因為家入硝子會將其燒成灰燼。
“你這個人啊……”凱亞嘆了口氣,“有沒有人說過,你有時真的很殘忍?”
罕見的,五條悟并沒有生氣。他只是淡淡道:“有啊。”
夏油杰說過,硝子說過,夜蛾正道也說過。
五條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凱亞與他接觸這么久,只覺得這家伙十分矛盾。看起來玩世不恭又輕浮,實際上心中卻有大溝壑。
他想做個圣人。
可是這份愿景又讓人覺得虛浮,仿佛是個束縛了他的信條。
或許他豁達灑脫,或許他面對詛咒師從不手下留情,或許他在澀谷毫無猶豫地選擇犧牲少部分民眾,但那只是因為他過于清醒又過于冷靜。
在內心深處,他其實是想救下所有人的。
不然他就不會在遇見乙骨憂太和虎杖悠仁的時候,還選擇保下他們,而不是殺了一了百了。
這讓凱亞覺得矛盾,但在和家入硝子聊過之后,凱亞便稍微能理解五條悟這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保護弱者的理念并非來自他自身,而是夏油杰。
曾經的他沒有善惡觀念,人性的底線就把握在夏油杰手中。夏油覺得正確的事,五條悟就去做;夏油覺得不對的事,哪怕再生氣,五條悟也會收手。
直到夏油杰頭也不回地奔向黑暗。
五條悟無法理解,又失去了標桿,于是本能地將夏油對善惡的判斷撿拾起來,拂去上面的灰塵,揣在懷里一路往下走。
許多年過去,五條悟長大了,過去的經歷塑造了他,苦與痛融入五條悟的骨血,這份他沒能善始善終的美好過往、始終希冀著的美好未來,變成束縛他做出選擇的鎖鏈。
可,沒有人真的是圣人。
這份偶爾冒出來不顧他人死活的殘忍,或許也能說是他尚且為人的證明吧。
不去想身為他與夏油杰的同期的家入硝子要如何親手處理掉那具尸體,凱亞嘆了一口氣轉移話題。
“算了。你和天元談出了什么結果?”
“沒什么結果。”五條悟不太開心地踢了一腳欄桿。“老東西嘴里沒一句實話。覺得我看不出來呢。”
“我想也是。”凱亞誠懇道。“我在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他對你……也不能說有惡意吧。總之是不太歡迎。”
五條悟冷哼一聲。
“都是該入土的東西了,還總想著茍延殘喘。”他看起來非常不高興。“下次我就毀了他住的地方。”
凱亞哭笑不得。這是什么小學生發言。
“好啦不說我了,你拿到你要找的東西了嗎?”五條對于咒物這件事還是耿耿于懷。
凱亞點頭:“拿到了。確實是我需要的。”
也讓他因此而確定了某個與他而言不太美妙的猜想。
“啊對了。”凱亞突然想起一件事,從衣服里摸出那枚從上個世界泡里帶來的、赤魔女交給他的卷軸。“我覺得這個你應該用得到。”
正是那枚分離靈魂與身體的術法。
他曾打開仔細研究,又覺得以自己現在的狀態,這東西實在是用不上。那這究竟要給誰?
直到他看見虎杖悠仁,才恍然大悟。
五條悟神色微妙地接了過來。
“所以,你是打算現在就要走了嗎?話說的像是要永別一樣。”
第74章 黑瑪門尼
凱亞:……
雖然說這大概率是事實吧, 但為什么從這家伙嘴里說出來,就這么欠揍呢?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跟我攤牌了。”凱亞聳聳肩。
五條悟坦然道:“以前確實沒想過啊。畢竟你待了很久都沒走。”
凱亞覺得有些奇妙:“你到底是怎么發現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
他自認為沒什么破綻:把他的行為說成是初出茅廬的咒術界新人完全沒有問題。
只是發現自己能看見那些奇怪的東西;而后被影響了生活決定反擊;發現自己能夠殺死它們;最后與偶然來到醫院的五條悟相遇。
關于這一點,五條給出肯定的答復。“你確實沒有破綻——如果我沒有六眼的話。”
他的六眼, 是只要睜著就會無窮無盡接受周圍的信息并加以分析的眼睛。哪怕用墨鏡、繃帶這種東西擋住,也還是能看見周圍的一切。
只不過擋住之后信息的流入會放緩而已。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咒力。哪怕是根本看不到咒靈的普通人,身上都會有絲絲縷縷的咒力溢出。”五條悟抬頭望著遠方。“正是這些溢出的咒力聚合起來,化作了咒靈。”
“咒術師之所以為咒術師,是因為我們能夠控制自己身上的咒力,不讓其溢出。”
“身上完全沒有咒力的家伙,這么多年來我就只見到一個。”
伏黑甚爾。
和他在薨星宮狠狠打了一架, 差點就將他殺死的男人。
只不過最終還是他技高一籌, 利用反轉術式治好了自己, 將對方斬于馬下。
那混球是個絕對的天與咒縛,身上一絲一毫咒力都沒有,卻擁有超越常人的身體力量。也正是因為太過純粹地沒有咒力,反而讓他對咒靈有種詭異的感知。
憑借對詛咒和詛咒師的絕對壓制,男人成為了赫赫有名的“天與暴君”。
“而你是第二個。”
在醫院的天臺上, 六眼告訴他這個男人身上干凈得仿佛一面透明的鏡子,什么都沒有,什么都碰不到。
咒靈散發的詛咒氣息無法污染凱亞,只會從他身上穿過,卻不留下一絲痕跡。
五條悟知道, 這不是天與咒縛。
那到底是什么能讓一個人如此特殊?
他在與凱亞分別之后, 立刻讓人去查了他的行蹤, 沒能得到任何結果。調查的人告訴他,這家伙就像是憑空出現在這世上的。
可不就是憑空出現么。五條悟嘆氣。除了這種猜想, 還有什么能解釋他身上毫無咒力這件事呢?
“原來如此。”凱亞倒是沒怎么在意他有沒有暴露。“能忍這么久不捅出來真是辛苦你了啊。”
“那是!”說到這里五條悟可就驕傲起來了。“我還是很靠譜的好吧!”
凱亞悶笑。
“所以你都不打算和憂太他們告個別嗎?”五條問他。
凱亞猶豫一下,說:“不了吧。我基本沒可能再回來了,告別只會讓人難過而已。”
如果不是五條悟點破這點,他是打算直接發短信告訴這家伙自己要走了的。
他的家園永遠在提瓦特,而不是這些偶然間踏入的世界泡啊。
白發男人沉默。
半晌,他重新拿出眼罩將那雙六眼蓋上:“還說我呢,你這混蛋,還不是一樣的殘忍……”
凱亞笑著說:“是啊,所以我們是同一類人。”只不過五條悟的底線比他更高而已。
“真是的。”五條嘟囔著,“這種時候并不會因為和你有共同特點而感到開心。”
“好吧,禮尚往來。”
他轉身看向站在附近微笑著的男人。
“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凱亞疑惑:“唔?什么禮物啊?你不會專門給我準備了遠行禮物吧?”
“是啊。”五條悟一邊向前一邊示意凱亞跟上。“東西就放在我宿舍,沒帶在身邊。誰知道你這么快就要跑路了。”
凱亞哭笑不得:“那還真是對不起呢。”
五條悟:“好說好說。”
凱亞:“并沒有在道歉!”
插科打諢間,二人來到了一間小院。
五條悟的宿舍是和式風格,走進大門就是庭院,飛石和延段構成庭院中的路,蜿蜒曲折指向中心的主建筑。有驚鹿擺放在水潭邊,偶爾才發出“嗒”地一聲。
拉開障子門,便是空曠的訓練室。再向里才正式進入居住地。五條悟在自己的房間里翻出一個保險柜,打開之后里面是個用封條纏著的大盒子。
解開封條,掀開盒蓋,里面是另一個用封條纏住的小盒子。
凱亞無語:“你玩套娃呢?”
五條悟滿不在乎:“哎呀,這樣比較安全嘛。”
小盒子上的封條脫落之后,凱亞看到這東西的外殼是純黑色的。
“其實這就是我想給你的東西了。”他把盒子推過去。“是個咒物,把它交給我的外國咒術師告訴我,它的名字是【黑瑪門尼】。我試著用六眼觀察過,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凱亞驚異。
五條攤手。“是啊,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名字的由來,不知道該怎么使用。我在這個咒物上得不到任何信息。”
“但我卻有一種預感,有人比我更需要它。”
凱亞拿起咒物。
純黑色的小盒子不太大,一只手就能捏起來。但那顏色黑得深沉,陽光打在咒物上沒能留下一點痕跡,連些微的反光都沒有。
“那就謝謝啦!”他微笑著將東西收了起來。
他不知道五條悟說的所謂預感是什么樣的,但他拿起咒物的那一刻,確確實實感受到了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共鳴。
所以他收下了。
到過別,也接過了禮物,他已經沒什么需要在這個世界完成的了。
“那就再見啦?”五條對他揮揮手。
凱亞輕輕點頭。“再見。”
神之眼早已在殺死漏瑚之后就充能完畢,此刻他就在高專內拉開了跨越星海的縫隙,旋即一腳邁入,消失不見。
“……一路順風。”
在凱亞的身影被漩渦吞噬后,五條悟輕聲呢喃道。
——
飄蕩在星河之中,凱亞才有時間整理自己的心情。
他從天元那里得到了這枚圣遺物羽毛,得到了他消失的一部分記憶,卻讓他徹底推翻了自己是為了救可莉墜入異空間通道的可能。
他確實掉進了深淵。
也確確實實從深淵里出去了。
只是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離開了提瓦特大陸來到未知的世界泡。
為什么遠離了提瓦特?為什么到達的兩個世界泡里都有他的記憶碎片?甚至第一個世界里,他的記憶碎片已經成為了人類?
能夠吸收這些記憶碎片的自己……真的沒出什么事嗎?
提瓦特會不會有危險?對天理的戰爭難道輸了嗎?
凱亞冷漠地一步一步思索著。
他有了好幾個猜想,全都一路滑坡向不太完美的結局而去。畢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只被遮擋起來的右眼里,究竟寄宿著怎樣龐大扭曲的力量。
算了。凱亞呼出一口氣。現在就推測出結論還是有些太早了……等到線索再多一點的時候再說吧。
這樣想著,他的眼前逐漸出現了另一個另一個世界泡。
在闖入世界泡之前,凱亞相當驚奇地在屏障外停留了一會兒。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得像葡萄一樣的世界泡……
說是葡萄倒也不準確。在最中心最大的世界泡外,黏連著諸多幼小又脆弱的小型世界泡。他們時而誕生時而毀滅,有些越長越大有些碎裂后被主世界泡吸收,有些不穩定地像是老舊的電視機屏幕。
看來這會是個很有趣的世界。
凱亞彎起嘴角,落入“葡萄”的正中心。
第三卷 生如野犬
第75章 少女與電話
凱亞看見有個小姑娘站在路邊發呆。
那孩子看著年齡不大, 估計也就和迪奧娜差不多。個子小小的,扎著低低的雙馬尾,穿著一身紅色和服, 呆愣愣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
他看了多久,那女孩就站了多久,仿佛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要去做什么。
凱亞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一只被雨打濕皮毛的小貓。
真是的,這樣可更像迪奧娜了啊。讓他怎么可能當成沒看見。
于是他走上前去。
為了防止小女孩把他當成不懷好意的人販子,凱亞謹慎地沒有靠那么近,就在距離女孩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你好。”他說,“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是走丟了,和父母分開了嗎?需要我幫忙叫警察嗎?”
這么小的孩子, 就算不在學校內上課, 也不應該站在人流與車流都復雜的地方, 像一根釘進地里的旗桿。
女孩聽見他的問詢,慢慢轉過頭來仰視著它。
看見她眼神的那一刻,凱亞悚然一驚。
“我……不用。”女孩無神的雙眼掃過凱亞的面容,停留的時刻讓他覺得自己仿佛被鋒利的刀子刮過骨髓。而后少女慢吞吞否定了他的提議,語氣沒有絲毫干勁。
她狀態不對。
雖然對方雖說不需要叫警察, 卻沒有回答之前的問題……她不是走丟的?是離家出走嗎?
凱亞見過的少年少女,無論開心還是難過,幸福還是痛苦,眼神都清凌凌充滿光亮。靈動得仿若眸中有一尾游魚。
但這個孩子,她的眼睛像是深水。
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什么也不存在了, 是枯木是死水, 是一片荒原一片廢墟。
凱亞嘆了一口氣。
“好吧。”他像是接受了女孩的回答,左右看了看, 找到了一家冷飲店。“要去吃個冰淇淋,順便休息一下嗎?我請客。”
少女明顯愣住了,好像很意外會有陌生人問她要不要吃點什么。
她想起自己的任務,剛要搖頭拒絕,就聽見凱亞這么說:“走吧,店就在路邊。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選一個靠窗的座位。你總不能一直站在馬路上吧?這太顯眼了。”
最后這句話明顯讓他猶豫了。
少女左右看了看,藍黑色的頭發隨著動作一晃一晃。如今正是人潮高峰期,有人對著一身和服的少女竊竊私語,讓她的臉色有點沉悶起來。
“我很危險。”她試圖拒絕。
你確實危險。凱亞垂眸用余光掃過女孩袖子里的短刀。但他卻像是沒聽到也沒看到一樣說:“是是,所以要去吃冰淇淋嗎?或者可麗餅?”
少女望著他,好像放棄掙扎一樣終于跟著他邁步走向路邊的冷飲店。“為什么堅持?”
凱亞頓了下。
“為什么啊……因為我看不得有小孩子一個人孤零零站在街道上吧。”好像被人拋棄了一樣,讓他想起曾經不知所措站在晨曦酒莊外的自己。
他們一前一后進入冷飲店。
凱亞翻著菜單,點了個巧克力榛子的冰淇淋,又把菜單遞過去,問坐在對面的少女。“你想要什么?”
女孩動作慢吞吞地,“我要這個。”
服務員低頭一看,是大份的草莓鮮奶油冰淇淋可麗餅。
“好的馬上來。”服務員收起記錄本將點單交給后廚,留下兩個人坐在靠窗的卡座上。
如今并不是午休時間,店里只有少少幾桌人,相互之間還都坐得很遠。這個位置能確保少女被外面的人注意到,又不會與其他人過于接近。
為了讓她不要將自己當成奇怪的人販子,也為了她有勇氣對凱亞說出自己的困擾。
服務員很快就將冰淇淋與可麗餅送了過來。
凱亞瞇起眼睛撐著下巴,對面前吃得小心翼翼卻十分迅速的少女笑道:“所以,該怎么稱呼你呢?美麗的小姐。”
少女的動作僵硬住了。
她輕輕放下手中的可麗餅,用一種略帶恐懼與釋然的目光注視著凱亞,而后開口道:“我的名字是鏡花……”
少女猶豫了一下,才接著說:“被mafia收養之后,六個月內,殺了三十五個人。”
凱亞面色絲毫不變。“這樣啊。那你這么久以來,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她才多大呢?總不過是要在父母身邊享受幸福時光的孩子。卻已經被mafia“收養”,要成為他們的刀刃了。
哪怕是在小孩都早熟的提瓦特,他們這些大人也盡己所能,不讓孩子們在這么小的年紀就做出奪人性命的事來。
殺人不是件簡單的事,也不是個容易做下的決定。
泉鏡花有些詫異地望向凱亞的眼睛,想從里面找出謊言的影子。卻什么也沒能從那雙如同夜空中的星星一般的眼眸中發現。
像是靜謐的寒潭,深邃幽靜,讓人覺得沉溺在其中也沒關系,一定能睡個好覺。
“不害怕我嗎?”她問。
“嗯……怎么說呢,因為我也殺過人,所以不害怕吧。”凱亞輕描淡寫道。
面對泉鏡花帶著恐懼的眼神,凱亞慢悠悠補充道:“我不覺得殺了人的家伙就一定是壞人。這種觀點可能與你受到的教育截然不同吧。我為守護與正義揮劍。”
西風騎士團的騎兵隊長從來不是好相與的角色,不然也不會讓整個蒙德境內的盜寶團聞風喪膽。
泉鏡花看起來稍微安心了些,但情緒反而有些低落。她知道自己從不是為了什么正義而召喚夜叉白雪的。
“真好。”她有點羨慕。
凱亞話鋒一轉,直指重新拿起可麗餅啃咬的少女。“你也可以。”
泉鏡花疑惑:“唔?”
凱亞淡然道:“讓自己問心無愧。”
殺人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嗎?凱亞不這么覺得。他收留過曾是盜寶團的修女吉麗安娜,也接觸過曾殺過很多人的修女羅莎莉亞,不覺得手上有點人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這么小的孩子,三觀都還沒形成,就該是被保護著無憂無慮長大才對。
泉鏡花嚼嚼嚼:“但我……做不到。”
她知道mafia是壞的,所以做不到融入那里;她知道無故殺人是不對的,所以沒辦法問心無愧。就算催眠自己被殺死的那些都是壞人也不行,夜里從噩夢中驚醒,滿腦子都是站在血河之上的她,要被水下的白骨拖入河底。
她是要下地獄的。
凱亞看著女孩沉默無言的樣子,就知道這大概是個擁有和他所經歷的第一個世界泡有著相似道德觀的世界。于是他說:“在遇到麻煩的時候,小孩子可以像大人求助的。”
既然是黑/手/黨,就是地下組織,不可能明目張膽和警察對著干吧。
就算警察管不了收養家庭怎么對待養女,泉鏡花應該也可以直接到警局自首啊……?
少女卻搖頭。“會死。”
她伸手握住胸前掛著的老式手機。
夜叉白雪是殺人的異能,會將所有試圖向他伸出援手的人都殺死。
想到這里,少女突然心有所感地顫抖起來。
就在凱亞有些不知所措地伸手時,泉鏡花胸前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女孩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空空蕩蕩,巨大的恐懼填滿了她的內心。她只知道,只要這個電話響起來,夜叉白雪就又要出來殺人了。
“快跑……”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提醒對面好心請他吃飯的男人,卻不知自己的話在他人聽起來聲如蚊蠅。“快跑!”
凱亞下意識前傾身體去聽她說話。
“快跑!夜叉白雪要出來了!”
就在凱亞聽清楚的下一秒,手機竟自動接了電話。對面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他說:“殺了他,鏡花。”
于是一只巨大的夜叉從虛空中轉瞬到達,對準凱亞的脖子一刀揮出。
少女嚇得閉緊了眼睛。
但半天過去,她只聽見遠處其他客人恐懼的叫喊和凌亂奔逃的腳步聲,卻沒有聽見身前傳來慘叫,也沒有聽見刀刃入肉的聲音,響徹在耳邊的,是喀拉喀拉不明所以的動靜。
和不知從何處飄蕩來的寒意。
少女悄悄睜開了雙眼。
凱亞依舊好好地坐在座位上,用一只小銀勺挖著杯子里的冰淇淋。大顆榛仁被他舀出來,被他張口吃下。
“怎么會……”少女發出不敢置信的呢喃。
夜叉白雪被凍結在空中。
準確說來,凍住的應該是夜叉白雪的長刀。從窗邊蔓延過來的冰霜將刀刃凍結在了窗戶那一側,夜叉白雪正試圖從冰雪之中拔出自己的刀,而眼前的男人無動于衷。
“我說過的,你可以向大人求助。”凱亞對她眨眨眼。
“很多時候,大人們沒能幫你可能只是他們能力不夠。這個時候,你就要學會去尋找能解決你問題的大人。”
他當然不是在自吹自擂。只是他覺得,若女孩持有這么特殊的……召喚物?使魔?之類的東西,那這個世界就一定還有其他人跟她有著相同的境遇。
無論是持有同樣的能力,還是能克制她的能力。
不過,這一次又是個擁有自己的規則的世界啊……
凱亞伸個懶腰,決定和少女分開后先去搜尋下情報再說。
第76章 異能與狂犬
……失策了。
凱亞發誓, 當他對泉鏡花說出“你可以找大人求助”的時候,想的絕不是“你可以求助我”。
因為他不覺得自己這么個剛來到這里、對整個世界都還不太了解的家伙會是個適合接受托付的對象。
哪怕他知道在蒙德的時候,他被很多酒客和上了年紀的老人私下里評為“最適合托付孫女的男人”, 他也只是當個笑話聽的!
……
被凍在窗臺上的夜叉白雪試圖拿回自己的刀無果,果斷放棄了奪還,連同刀一起消失在凱亞面前,又重新出現在他的身后。
泉鏡花發出一聲尖叫:“快躲開!”
夜叉的長刀直刺而來,卻在捅進面前男人的前一刻發出“鏘”地一聲。
一塊冰墻屹立在夜叉與凱亞之間。
那面冰墻看起來并不厚,卻能擋住夜叉的刀鋒。散發出淺紫色光芒的人形幾度試圖從側面突破,卻總是會被凱亞精準遮擋。
到最后,連鏡花都已經不再緊張, 只是睜著好奇的眼睛一邊嚼可麗餅一邊注視凱亞和夜叉的攻防戰。
“鏡花。”凱亞剜起一勺冰淇淋放進嘴里, 咽下去后才開口, “這是……?”
“是夜叉白雪。”少女很輕易地就接收到了凱亞的未竟之言,解釋道:“是我的異能。”
說到這里的時候,她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下去,雙馬尾隨著動作晃啊晃。
凱亞沒有催促,只是用鼓勵的目光看著面前的少女。
“我的異能……夜叉白雪是不詳的能力, 夜叉白雪她殺了爸爸媽媽。”少女說得磕磕絆絆,語氣迷茫又痛苦。
凱亞聲音溫柔地問她:“所以很討厭夜叉白雪?”
女孩用力點頭。
“黑/手/黨的人答應我,會殺死殺害了父母的夜叉,然后殺死夜叉的主人,我。”
凱亞沉默一瞬。
哪怕是短暫的接觸, 他也能發現眼前的少女對夜叉白雪沒什么約束力。她說了很多次“快逃”, 卻從來沒對那只持刀人形說出一句“停下”。
這意味著在泉鏡花心里, 認為她自己的話對夜叉是沒什么用的。
而夜叉白雪出現的契機是泉鏡花胸前的電話。自動接取的電話里那個年輕男人簡短的命令成為了夜叉白雪出現的引子。
異能的持有者本人無法命令異能體,反而其他人能嗎?
這不對勁。
還是說, 那個電話才是讓這一切成立的緣由?
眼前的女孩正為了自己的異能殺死父母而滿心愧疚與絕望,她答應踏入黑/手/黨只是為了尋死。
她沒想到的是,黑/手/黨看中了她的能力,在沒有人盡其用之前絕不會滿足她的愿望。
凱亞嘆了一口氣,放棄跟夜叉白雪做無用的拉鋸戰,在下一次劈砍來到他身邊之前,男人先一步伸手搭上了夜叉白雪的身軀。
支撐持劍人形的某種能量被徹底吸收,她掙扎了一下,身上閃出電視機屏幕上才會出現的雪花點,而后安安靜靜消失了。
泉鏡花的眼神亮了起來。
凱亞揉揉頭:“好吧,鏡花,你得知道一點……這世界很多事都絕不是眼見就為實的。”
更何況一個幼小的孩童,驟然經歷父母死在眼前的噩耗,巨大打擊之下記憶能有多少是正確的都還有待商榷。
聽泉鏡花的意思,夜叉白雪是她的【異能】,這個名詞很容易理解,凱亞可以無縫將其替換成【術式】或者【神之眼】……或者別的什么。
總之是被人類持有的某種能力。
既然是持有,那怎么可能會不聽她自己的使喚,而去聽別人的?
這不合理。
少女輕聲低語:“不是、眼見為實?”
“當然。”凱亞嘆息。“你覺得我剛才是怎么讓夜叉白雪消失的?”
鏡花歪頭:“殺了她?”
凱亞道:“當然不是。我只是吸收掉了讓其存在的能量來源,所以夜叉白雪陷入了沉眠。”
少女明顯有些失望:“哦……”
凱亞無奈:“在你眼里,夜叉白雪消失就是死了,在我眼里,我只是吸收掉了能量。或許在別人眼里,這件事又會有別的解答。”
“所以,不必急著給自己判死刑。”
凱亞覺得一個只會在別人指揮下出現的持劍人形,會主動殺死泉鏡花的父母這件事太詭異了,根本說不通。
但他又沒有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推測,只能這么不痛不癢地安慰幾句。
不過泉鏡花好像并沒有聽進去多少。
她的注意力已經放在了凱亞的能力上,在他說過會用吸收能量的方式讓夜叉白雪消失后。
女孩將最后一口可麗餅吃光,舔了舔不小心蹭到手上的奶油,又被凱亞伸手扯出紙巾細細擦拭干凈。
如果跟在這個人身邊的話,是不是夜叉白雪永遠都不會出來傷人了?
或許有一天,他也能將我身體內的異能力徹底吸收走,讓夜叉白雪再也不會出現?
這樣想著,女孩將亮晶晶的眼神投向面前的男人,試圖說些什么,下一秒面色便急轉直下,慘白如紙。
凱亞反射性地回頭,正好看見一個穿著蕾絲花邊襯衣、外罩一件不太合身的黑風衣的年輕男人推門而入。
他整個人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白,走進來后第一步竟是捂住嘴咳嗽,看起來身體很是不好。
對方看見了窗邊的凱亞和鏡花。
事實上,這件店鋪在夜叉白雪出現后就已經沒人了。老板和店員躲進了后廚,和其他客人一起順著后門跑走了,翻倒的桌椅、散落的冷飲也沒人來收拾。所以凱亞也有他們很惹眼的自覺。
咳嗽聲停下來后,年輕男人掃過凱亞的面容,將目光停留在了泉鏡花身上。
“鏡花。”他說,“你為什么還在這里?”
凱亞霎時聽出來,他就是電話里下達命令的男人。
泉鏡花恐懼地說不出話來。
芥川龍之介無意搭理陌生人。但若是有人耽誤了任務,他也絕不會容情。“該到前往列車的時間了。”
他要鏡花在那座動車里,將人虎徹底殺死。
少女渾身顫抖,慢慢地從柔軟的沙發皮座上站起來。
他看著面無表情的芥川龍之介,回想起被對方訓練折磨的每一個日夜,又瞥過面露擔憂的凱亞,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勇氣涌上胸口,讓她走過去扯住了凱亞的袖子。
她說:“我……我要退出港口黑/手/黨。”
泉鏡花看見了凱亞的能力,聽見了對方的解釋。比起只給她虛無縹緲的承諾的港口黑/手/黨,還是凱亞身邊更讓她安心。
最重要的是,她再也不想親手奪去任何人的生命了!
芥川龍之介皺起眉。
他眉頭短,皺起來就會顯得整個人十分兇厲。泉鏡花被他的表情嚇了一跳,緊緊扯住凱亞的衣角,反而搞得凱亞有點哭笑不得。
這個女孩試圖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鏡花,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芥川龍之介語氣還算平靜地問她。
少女斬釘截鐵:“我確定!”
年輕男人反而松開了眉頭。“……好吧。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同意了泉鏡花的宣言,但卻讓凱亞寒毛直豎。他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什么東西在滴答作響。
“——就讓你的使命在這里結束吧。”
話音一落,凱亞猛地竄了出去,下一秒,爆炸的火光席卷了這間不起眼的小店。
在漫天煙塵與大火之中,凱亞環抱著被爆炸的沖擊震到失去意識的少女,透過縹緲的塵灰與門口的芥川龍之介對上視線。
鋪天蓋地的尖刺扎了過來。
有透明如冰晶一般的盾環繞在凱亞周身,他看著女孩略有些散開的和服,一邊頭痛一邊躲避著對方的進攻。
那黑紅色的尖刺簡直無孔不入,不知從何處就會突然出現。要不是冰盾保護著他,凱亞絕對會因此而受傷。
不過很快,煙塵的另一邊就傳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追逐著他的尖刺也少了許多。
趁此機會,凱亞趕緊從爆炸毀掉的墻面處逃之夭夭。
這家伙應該就是泉鏡花的上級了吧……作為黑/手/黨,這么明目張膽出現在街道上,還直接炸毀了一家無關的店鋪,太猖狂了吧!
這個世界的政/府真的沒問題嗎?
而且他跑出來后看到街道上的人們動作十分熟練地關門閉店躲災,滿腦子都是無語的省略號。
這座城市……該不會是米花町的翻版吧。
可別呀。凱亞抱著女孩轉進一條小巷子,找了個小混混問出貧民窟的地址。
總之,市區現在能讓鏡花好好休息的地方應該是不能去了。帶這個昏迷的小女孩過去,恐怕會在第一時間就被警察抓走吧。
那就先去三不管地帶待一晚上好了。
等到泉鏡花醒來之后……再問問她有什么打算。
凱亞抬腳踹開貧民窟一棟還算完整的房子,把里面集會的混混流浪漢都趕出去后,把女孩放在了床上。
他才反應過來,泉鏡花把他當成了反抗的底氣。
我真沒做什么。凱亞略帶心虛地想。他沒打算讓泉鏡花向他求助啊……這女孩怎么這么容易就信任陌生人!
這下,好像惹上麻煩了啊。
第77章 消息與能量
泉鏡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凱亞不在她身邊, 而是將女孩放在床上之后就出了臥室。
他自覺還是有要避嫌的心理的,成年男人和未成年少女共處一室可不是什么好描述、好形容。
被他趕走的小混混就在房子附近徘徊,偶爾探出個頭來觀察一下, 估計是想等到他休息的時候奪回這棟上好的住處。
凱亞對這種行為不予置評。
他當然知道在貧民窟這種地方,一個完好無損的、能遮風擋雨的住處有多么珍貴,它是很多一無所有的人活下去的倚仗。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長時間霸占。
在和泉鏡花一前一后坐進冷飲店的那一刻,他的神之眼從這女孩的身上收集到了能量。
凱亞最開始只以為是個偶然,所以他沒怎么在意,畢竟他還在和鏡花聊天,貿然查看神之眼并不禮貌。但問題是在那位有著黑白漸變發色的年輕男人走進來之后, 神之眼再一次亮了起來。
他回想起那似乎能從任何地方穿透而來的黑色尖刺, 那男人和鏡花應該都是異能力者。
這就不會是偶然了吧。
究竟是所有異能力者都能站上世界的舞臺, 還是說他們兩個是特殊的?
不……應該說,是否港口黑/手/黨比較特殊?
凱亞思索了一會兒,見附近躲藏著的家伙還沒有離去,干脆伸手拽了幾個跑的不夠快的進來問話。
比起他這個外來人,或者城市里那些生活富足的普通人, 還是走街串巷的小混混知道得更多。
鏡花醒來時,推開臥室的門,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凱亞先生。”少女過了白天那情緒激動的時候,如今回想起來發生了什么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怯怯地喚凱亞的名字。
凱亞招招手, 示意泉鏡花過來。
女孩噠噠噠跑過來, 挨著他坐在沙發上, 兩人一起看向站在他對面戰戰兢兢的混混。
這怎么也好像還是個孩子……
凱亞嘆了口氣,讓那混混坐下。
“這座城市的異能力者有多少?”
小混混抬眼瞄他, 見他并沒有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鼓起勇氣回答道:“很多的,大概有好幾十吧。橫濱是整個國家異能力者最多的地方了。”
一個國家……好幾十?
看來和神之眼持有者還不一樣。凱亞心想。整個蒙德的神之眼持有者數量雖然算不上多,最起碼不至于只有幾十。
還是說這個國家不太大?
凱亞追問:“都在哪?”
他在這城市里走過,除了鏡花和那個頭發黑白漸變的年輕男人,沒見過第三個異能力者。該不會這些人全在港口黑/手/黨吧?
那也太不妙了。難不成他要為了收集神之眼的能量闖進人家的基地里去?
“大部分在港口黑/手/黨。”提到這個名字,小混混瑟縮了一下,眼睛里卻流露出向往的光。“那可是橫濱最大的地下組織,最強的異能者團體!只要能加入港口黑/手/黨,之后的人生就什么都不用擔心了!”
果然勢力很大。凱亞瞇起眼睛。
不過鏡花卻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向他靠了靠,仿佛是在尋找支撐。
他沒有出言打斷,只是握住鏡花的手,任憑小混混抒發了一通港口黑/手/黨是多么多么厲害,他們的干部大人是多么英俊、美麗,出現時又是多么有排場。
他在這語句凌亂的描述中歸納出了港口黑/手/黨幾個在貧民窟很出名的異能力者。
雖然他們能了解到的多半與事實有區別,卻也是一個很好的調查方向。
等到混混終于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了,才在鏡花的盯視中訕訕地停下來,說起其他的組織。
“除此之外,還有異能特/務科。據說那是個官方組織,收容所有異能力者為他們工作……說得好聽,不還是賣命嗎,條條框框規矩多不說,需要他們的時候就沒影!”
小混混明顯對異能特/務科頗有微詞。
橫濱的貧民窟存在多年,其中心正是多年前一場爆炸造就的鐳缽街。因為坑體巨大如同鐳缽而得名。
在爆炸發生后,官方沒有任何解釋與修整,任由那個大坑存在著,于是漸漸地,這附近聚攏了很多無家可歸的人,成為了橫濱的貧民窟。
對于生活在貧民窟里的人們來說,官方組織是傳聞中的存在,因為他們從來沒出現過。
混混語氣很不善:“……那些官老爺們整日端坐高樓大廈,卻對我們這些渺小的人不聞不問,說到底都是虛偽的家伙!”
凱亞對此不置可否。
身在官方組織的他,當然最明白官方組織的行為模式。一言一行都需要符合規章制度是沒錯,但也不是沒有可鉆的空子。每每他“便宜行事”之時,琴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政治就是這樣骯臟又黑暗的游戲。
不過就算再怎么樣,至少也要把鐳缽街填平吧。這不光是政績,還是官方的臉面……
看來異能特務科并不是這座城市的管理者,只是政府下轄的某個部門吧。
“最后就是武裝偵探社。”說到這個地方,小混混語氣有點猶疑。
凱亞敏銳注意到了這一點,問他:“怎么了?”
“呃,沒怎么,只是,我不太了解那里。”混混摸摸鼻子。
他是在貧民窟討食的野犬,那些活在精致的房子與干凈的街道上的人們,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更別提這種異能力者聚集的地方了。
哪怕是要出去討生活,他都會遠遠避開那里,就像是避開港口黑/手/黨出動的部隊一樣。
所以他對武裝偵探社的所有了解,就只有這個名字,以及那里有個很厲害的偵探名叫江戶川亂步而已。
“這樣啊……”凱亞觀察著混混的表情,確認對方是真的不知道而不是在騙他后,將人放出了房子。
一跨出大門,對方就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好像身后有鬼在追一樣。
“所以,鏡花有什么想說的呢?”凱亞蹲下身,直視著端坐在沙發上的少女。
剛剛小混混提到武裝偵探社的時候,她就握緊了凱亞的手,示意自己有話要說。但因為有外人在,所以凱亞只是捏了捏她的手指讓她稍安勿躁。
泉鏡花說:“我的任務目標,就在那里,武裝偵探社。”
“港口黑手黨想要殺死中島敦,所以才把我,派了出來。”
“中島敦?”
“就是,人虎。”泉鏡花搜腸刮肚試圖解釋,“芥川說,他在黑市里被人報價,70億,很貴。”
因為很多錢,所以港/黑想要。
“70億?”怎么會有人出那么多錢去買一個人?難不成對方的異能很特殊?
“對的。”
“那,這位中島敦……他的異能是什么?”
泉鏡花思索了一下。
“變老虎……?”
凱亞想說的話瞬間就卡殼了。“啊?”
“嗯。沒錯。”少女點點頭確認自己的答案,“就是變老虎,是人虎。”
呃……
總之,這位中島先生有個能讓自己變老虎的能力,然后有人想要得到他,所以下了懸賞。
“難道變老虎是什么稀有的異能力不成……”凱亞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會有人愿意花這么大的價錢去買一個人。
“不知道。”少女回答。
凱亞哭笑不得,伸手揉揉她的頭。“我沒有在提問你啦。”
不過,既然是武裝偵探社,帶著偵探二字,應該很擅長找東西吧?
凱亞想起自己來到這里的目的——找到承載他記憶的人或物。
雖然之前還有人的選項,但在上一個世界拿到那枚飛鷹的翎羽之后,凱亞心中有了個模模糊糊的猜想:該不會接下來遇見的,都會是來自芬德尼爾的圣遺物吧?
真要是那就好了。他嘀咕著。這東西可顯眼得緊。
他重新直起身子望向窗外,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去休息吧,鏡花。”他拍拍少女的后背,“爆炸產生的昏迷不是那么容易好的,你現在頭還在疼吧?”
少女眨眨眼,也不說話,只是望著他包裹著十字星的眼瞳。
凱亞舉手投降:“好吧好吧,我也休息。”
鏡花滿意了。
她趿拉著木屐,緩緩走進臥室,將自己埋進了床上。而凱亞揉揉劉海嘆息一聲,決定在沙發上對付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們先去了銀行。
凱亞將隨身攜帶的金銀都換成了這個世界通行的錢幣,先帶著鏡花去吃了早飯。
女孩狼吞虎咽地嚼著拉面,引來拉面店大叔贊許的目光*1。這讓凱亞猛然想起,昨天他們好像炸了一家冷飲店。
……等去完偵探社再過去賠錢吧。男人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想著。
武裝偵探社距離他們吃早飯的地方并不遠,小姑娘很熟悉那附近的地形,是她帶著凱亞找到了那座紅磚小樓。
一樓是一家咖啡廳,二樓則掛著律師事務所的牌子。他們要去的偵探社就在紅磚小樓的四層,需要走樓梯才能上去。
敲開偵探社的門,還沒等凱亞示意自己是來下委托的,就察覺到了神之眼的異動。
凱亞:“……”
真是絕了。凱亞心想。
他還是第一次這么痛快就將神之眼的能量集齊!
沒錯。就在他踏入偵探社的一瞬間,海量的能量涌入口袋中的冰屬性神之眼,將其徹底充滿。
這個地方,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第78章 交談與委托
國木田獨步引著凱亞和泉鏡花向會客室走。
似乎是最近沒什么委托, 偵探社內部少見的人齊。放眼望去幾乎每個工位上都坐著人,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應有盡有。
沙發上,留著金色辮子的國木田獨步拿出一個筆記本, 用相當正式的表情面對兩人。
“您好,我是偵探社的國木田。請問您有什么委托呢?”
自從前段時間港口黑/手/黨派黑蜥蜴來襲擊偵探社后,被路人看見了襲擊現場,偵探社最近的生意就有點不好,好不容易有人上門,可不能放過!
凱亞看了看他身邊的泉鏡花。沒有回答國木田的問題,而是問他:“能擺脫你們偵探社的成員先照顧一下小鏡花嗎?”
國木田看了一眼穿著和服的小女孩,推推眼鏡。“這個當然沒問題。”
但偵探社里能照顧好小孩子的……
亂步先生自己就像小孩, 太宰那家伙也不靠譜, 賢治和晶子外出買東西去了, 那就只剩下……
“敦!”國木田叫了一聲,“你過來一下!”
只剩下這個剛加入的中島敦了吧。
雖然是個控制不好自己的異能,半夜就會變老虎的怪胎,但偵探社最不缺的就是怪胎。
更何況這孩子性格很不錯,比起其他人更不容易帶壞委托人的妹妹。
國木田這樣想著的時候, 穿著背帶褲、留著參差不齊劉海的少年快步跑了過來,推開會客室的門。
“國木田先生?你叫我。”少年探個小腦袋過來。
金發男人對著中島敦招招手。
“你照顧一下這個小姑娘,帶人家去玩吧。”他讓中島敦去看老實坐在沙發上的泉鏡花。
老虎少年將目光投向鏡花。
他小心翼翼打了個招呼:“那個,我的名字是……”
“人虎。我知道。”泉鏡花突然出聲打斷。
這句話讓坐在會客室里的國木田,站在門口的中島敦, 以及順著開啟的門聽見動靜的偵探社內所有人都是一驚。
躺在沙發上看書的太宰治翻身坐起。
“啊?”中島敦抬起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 不知道接什么話好。
國木田獨步用眼鏡擋住自己犀利起來的目光, 在兩個小孩之間逡巡。“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泉鏡花轉過頭, 無辜道:“芥川說的。”
芥川。
會用這種稱呼叫他,并且還姓這個姓氏的,只有港口黑/手/黨的芥川龍之介一個!
“所以,你認識他?”中島敦托起快要砸在地上的下巴,忍不住問。
泉鏡花道:“他之前讓我殺了你。”
中島敦:……
中島敦:???
少女的話殺傷力極大,不光中島敦和國木田露出防備的表情,外間聽到這對話的太宰治也好像聽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東西一樣笑了起來。
會客室再沒有說話聲,似乎就這樣僵持住了。于是太宰治合上紅色的手冊,主動對中島敦說道:“敦~君~,站在那里干什么呢~?還不快把人帶到這邊來玩?”
被提醒了的中島敦挺了下腰身,看著端正坐在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直視他的少女,鼓起勇氣走到她身邊。
泉鏡花突然仰起頭看凱亞。
“嗯?”凱亞也同樣低頭看著鏡花,“是在問我的意見嗎?”
少女點點頭。
“那就去玩吧。”他笑著道。
得到這句話后,女孩跳下沙發,和中島敦一起走出會客室。
在門重新關上之前,凱亞聽見少女銳評對方的劉海:“你的頭發真難看,是自己修的嗎?”
以及某個人堪稱猖狂的嘲笑聲。
被少女這神來之筆一般的吐槽搞得連戒備心都不知該如何升起,國木田獨步嘆了口氣,準備打起精神應對這不知來者何意的委托人。
帶著一個大言不慚說要殺死敦的少女過來,也不知道究竟是中二病還是確有其事……
“總之,您的委托是?”
“我想請你們幫我找件東西。”凱亞噙著微笑,不知從何處摸出來一只木盒。
木盒里裝著的是從上一個世界里拿到的那枚飛鷹的翎羽。
如同寶石一般的領域泛著碧藍的光彩,精致而美麗。
“我有一整套寶石制品,這便是其中之一。而在數個月前,這套制品被人盜走了。”凱亞面不改色扯謊,“我追上去,卻只搶回了這么一件。”
“前段時間我得到消息,有其中一件流落到了這里。所以我才來委托偵探社,幫我找回我的東西。”
國木田接過盒子,從紅絲絨墊子上拾起那只華麗的羽毛。
“這可真是厲害的手藝。”以他的眼力,甚至能看清整件寶石飾品上根根分明的羽毛。
他探手摸向背后,能摸到抓夾的觸感。這應當是一枚發飾。深深淺淺的藍分布其上,下方還墜著單獨的一塊藍寶石,和凱亞帶著的藍寶石耳環交相輝映。
“正因美麗,才惹人覬覦。”凱亞微笑道。
國木田確認了飾品的真假后,小心地將羽毛發飾放回了盒子里。
“能說說出現在這里的寶石制品是什么樣子的嗎?”既然是一套,那就基本不會長得一模一樣。
凱亞摸了摸下巴。“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唔?”國木田發出疑惑的聲音。
既然知道橫濱有其中一件,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哪個?
“告訴我這件事的人沒說流落到這里的究竟是哪一件,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看起來很是無奈。“不過我可以給你們提供其他四件的樣子。如果你們看到了,那就一定能認出來。”
他向國木田要了白紙和筆。
慶幸自己閑著沒事跟阿貝多學了畫畫。凱亞心想。雖然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哄可莉開心,但這種情況能用到,還是稍微有點出乎他的預料。
白紙上漸漸出現寶石制品的影子。
凱亞一邊畫一邊解說:“這是一件胸針,用寶石雕刻成的曇花模樣*1。”一朵栩栩如生的美麗花朵出現在紙上,花瓣皆有寶石的棱角,而花蕊處則是一顆尖利的藍寶石。
“這是一枚沙漏。里面裝的是用異能力固定下來的、永不融化的冰屑。”第二張紙上,凱亞畫了一枚看起來就華美不已的沙漏。金屬鑲邊與冰凌裝飾讓這件飾品看著就散發出寒意。
“這是一件寶石雕刻的酒杯。”并非常見的清酒杯或者香檳杯,也不是酒吧常用的葡萄酒杯,而是矮腳杯。杯面正中央鑲嵌著寶石,一看就雍容華貴。
“最后是一頂皇冠。”
凱亞放下手中的筆。
四張白紙分別畫上了圖案,他將之全部推到國木田獨步那邊,任由男人一一查看。
在對方思考的過程中,凱亞忍不住將視線投向窗外。
武裝偵探社選擇的地址非常不錯,雖然是一座老舊的紅磚房,但卻處于鬧市區之中,人流量極大,是千金難買的好地方。
這么好的地帶,無論是租還是買,都需要花不少錢吧。偵探社的社長還真是大手筆呢。
“您的委托我們接下了。”國木田將四張白紙整理到一起收好,又將羽毛給了凱亞肯定的答復。“請您留個聯系方式,如果有了線索我們會聯系您的。”
啊,這個嘛……
在上一個世界,他的住處和手機都有五條悟安排,不需要擔心任何事。再上一個世界,他是半個土著,甚至有自己的產業。而到了這里,第一天就遇見了鏡花,然后遭遇爆炸慌忙離去,過得兵荒馬亂根本沒時間去買手機……
凱亞眼珠轉了轉,道:“我的手機不小心遺失了,還沒有重新買。這樣吧,我先去買一部手機,等電話卡辦下來了就給你們打電話。”
他指指掛在窗戶外的偵探社聯絡號碼。
國木田獨步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好的。”
凱亞交了定金,又和國木田簽了合同,這才施施然走出會客室。而在門外的辦公室里,泉鏡花已然和中島敦打成一片,正坐在一起興致勃勃地縫手工布偶。
他們身邊還有兩個同樣年輕的女性。
看起來鏡花那驚人的發言并沒有影響到她和對方相處。凱亞笑瞇瞇注視著女孩的背影,直到對方敏感地回頭望去。
她放下布偶向凱亞走來。
“辦完了嗎?”她問。
“是的,已經完成了。”凱亞摸摸她的頭。
泉鏡花看著手里已經出現雛形的兔子布偶,略帶不舍地說:“那接下來去哪?”
凱亞道:“唔,接下來需要鏡花幫我個忙呢。”
在女孩張口答應之前,凱亞迅速說道:“我接下來要出去辦點事,鏡花先留在這里待一會兒好不好?”
她猶豫了一下,抽刀出鞘,問:“是有危險嗎?”
“不不不沒有。”凱亞哭笑不得地將短刀按回刀鞘之中,又讓鏡花收進衣袖里。“我不會遇到危險的,只是可能帶著鏡花不太方便。”
泉鏡花漆黑的眼眸望向他:“會回來嗎?”
凱亞只覺得自己心都軟了。
“會回來的。”他和女孩勾起小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在他這樣說之后,鏡花看起來果然安心很多。
她笑著抱起做到一半的兔子布偶走回春野綺羅子身邊,重新拾起針線。
“抱歉,拜托你們照顧這孩子一小會兒了,我很快就回來。”凱亞表達了一句歉意,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泉鏡花當然不會被他們拒絕。走在樓梯上的時候,凱亞慢悠悠想著。
她從袖子里摸出短刀的動作干脆利落,整個偵探社卻沒有一個人表示驚訝。就只能說明要么這孩子主動說出了自己的經歷,要么有人在短時間內調查出了鏡花身上發生的故事。
前者證明偵探社并非虛有其表,確實有著聰明人;后者則證明這個組織的成員能力可怖。
無論是哪一種,都很有意思。
得知了鏡花的經歷卻沒多大反應,反而接納了這個女孩,該說是偵探社有野心呢,還是神經大條呢?
凱亞伸了個懶腰,找路人象征性地詢問了一下手機店在那里,便抬腿往前走。
他當然不是為了買什么手機。
元素視野下,異能的痕跡無所遁形,他要憑著這一點,找到傳說中總部神秘無比的異能特/務科。
作為一個官方組織,在鏡花因異能失控殺死父母的事件發生之后,無論如何一定會介入,并且留下檔案資料。
他要找的,就是這個東西。
第79章 興趣與地址
視角回到偵探社內。
在凱亞和國木田交流的時候, 太宰治摸出了自己的耳機,還給江戶川亂步分了一個。
很難說太宰治最初是因為什么才將竊聽器放在自己搭檔身上的,但現在這確實給了他便利:他甚至不需要走過去就能得知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哪怕敦已經帶著那小姑娘離開了會客室。
他一心多用, 一邊看著語出驚人的泉鏡花在詢問中島敦的劉海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邊用余光瞟到沒聽見這句話的春野綺羅子滿心歡喜想要過來和小女孩一起玩,一邊盡可能地將身體向后靠,壓低聲音在其他人聽不見的情況下與名偵探交流。
“亂步先生似乎并不擔心。”太宰治注意到在少女說出自己曾經要來殺中島敦時,所有人移向泉鏡花與江戶川亂步的目光,笑著說。
黑發的大男孩瞧了他一眼,動作不停地往嘴里放粗點心。“你不是也一樣嗎。”
在亂步毫不在意的表情下,其他人放棄了追究, 只是看著鏡花接受邀請, 開始動手制作布偶。
“啊, 是呢。”太宰治瞇眼睛笑,語氣輕浮,“畢竟她都說了是‘曾經’嘛~”
多么微妙的定語。
太宰治了解港/黑的行事作風,也了解自己的學生,能被芥川帶在身邊下達任務的, 一定都是港/黑相當重視的殺手吧。
“有趣,有趣,她從港/黑叛逃了?這樣的小女孩,自己根本做不到吧?”
還是說,是里面那個家伙幫了忙呢?
“我喜歡她。”江戶川亂步嘴里塞滿了零食, 說話嘟嘟囔囔口齒不清, “她很誠實。”
太多大人喜歡撒謊, 喜歡在孩子面前展示自己淺薄的學識,并致力于在他人面前展現自己什么也不了解的無辜, 這讓江戶川亂步感到難受。
會說實話的有時候只有孩子。
但很可惜的是,偵探社內沒有孩子,沒有那種不會撒謊的孩子。
“那么她的監護人呢?”太宰治久違地被激起了好奇心,“那位看起來很是無害的先生?”
江戶川亂步用一種“你在說什么蠢話”的眼神對著太宰治,隨后氣哼哼道:“你有必要問我嗎?”
“因為亂步先生是偵探社的王牌嘛~”男人撒嬌撒得信手拈來,幾句話不到就把名偵探哄得開開心心。“我當然有自己的推測,但果然還是亂步先生更厲害些吧~?”
江戶川哼唧了兩聲,開心了,于是道:“他在說謊話。”
哪怕不需要面對面,僅憑對方剛進門時江戶川亂步一眼掃過的衣著狀態,與耳機里傳來昂揚頓挫的說話聲,就能判斷出這一點。
太宰治眨了眨眼,這是需要進一步解釋的意思。
“他穿得很華麗,我覺得丟失珠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不是那里說謊。”江戶川亂步真的很討厭解釋,尤其面前有一個明知故問的男人的時候。“是方式的問題。”
一般人聽到亂步的判斷,只會下意識覺得凱亞將他人的財物據為己有,說成是自己的東西。
但事實上,這才是他的謊言高明的地方。
寶石制品確實是他的沒錯,整場交談中涉及到虛假的部分,僅僅是“被小偷偷走”那一句而已。
而接受委托的人,很少會去注意委托出現的前因后果,他們只會優先確認自己的行動不會卷進陌生人的紛爭,于是九真一假的謊言瞞天過海。
“所以,既不是他自己送出去的,也不是被盜走的,那么這套寶石制品究竟是怎么到別人手里的呢~?”太宰治興味盎然。“難不成是突然間消失又突然間出現?”
確認了對方不是假借委托之名行掩蓋犯罪事實之舉后,武裝偵探社的瑰寶就顯得興致缺缺。“那可說不準。”
他不關心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只是普通的尋物委托,國木田會搞定的。
所以他將耳機還給太宰。
慵懶靠坐在沙發上的鳶眼男人滿臉都是神秘莫測的微笑。
一個急著找回東西的委托人,竟然帶著一個從港/黑溜出來的小女孩。究竟是偶然遇見,還是另有圖謀?這件事也該讓國木田好好查查呢~!
在這個大家都關注著敦君的時刻,冒出這樣一個人,那不是太可疑了嗎?
所以在凱亞走出會客室與泉鏡花交流的時候,他借由手冊擋著,仔細觀察了彎著腰滿臉溫柔表情的男人。
在對方說要把鏡花留在這里一段時間的時候,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
——
元素視野真的很好用。
站在山郊某間不起眼的圖書館門前時,凱亞如此感嘆道。
在提瓦特的時候,他的元素視野一般只用來追索與神之眼持有者和煉金術師有關的案件。在日常生活中,這個小技巧并不經常出現。
與之相反的是麗莎,她會在每一本書上留下她的元素力,為的是在借書人不按時歸還的時候直接順著元素痕跡殺過去。
在上一個世界,他通過元素視野看見了咒靈,才讓他開始強迫自己時時刻刻開啟這神奇的元素應用。
而在這個世界,凱亞發現異能力者使用過自己的異能后,同樣會留下痕跡。
鏡花的夜叉白雪會在空氣里留下淡紫色的雪花飄蕩不去,和持劍人形的名字非常相稱。
而那在冷飲店里攻擊他們的年輕男人,他留下的痕跡是暗紅色的凜冽刀鋒。
至于他自己?謝天謝地沒有因為換了個世界就變得花里胡哨,還是一樣平凡普通。
所以他在整座城市里徘徊,目的便是尋找擁有密集異能力反應的地點。——作為這個國家、或者這座城市的異能力管理組織,一定擁有數量足夠多的異能力者。
在走過一間被炸毀尚未修整完畢的警署、一間充滿了硝煙與鮮血味道的咖啡廳、以及一座充滿拼拼湊湊清理過什么東西的印記的倉庫后,凱亞沿著一條看起來飄忽欲散的金色線路走向山郊。
然后他看到了一座圖書館。
很難想象這么偏僻的地方該如何維持圖書館的運轉,但似乎這座城市并沒有人對此發表意見。透過干凈明亮的窗戶,凱亞看見里面坐著幾個安安靜靜垂頭看書的客人,而圖書管理員就在門口的位置、在陽光下昏昏欲睡,氛圍慵懶且安逸。
如果不是凱亞能通過元素視野看到圖書館地下龐大的異能反應的話,一定會認為是自己走錯了地方。
在引起里面的人注意之前,凱亞邁步走了進去。
他沒有什么能隱藏自己的能力,或者說,在這么明亮的天空下,在這樣封閉的空間里,什么潛入技巧都很容易失效。
那不如干脆大搖大擺進去好了。
反正他只是想要知道鏡花的父母究竟經歷了什么而已。
凱亞站在困倦的圖書管理員所在的柜臺前,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變得緊張起來了。
啊哈,這么緊張還要把自己偽裝成不設防的模樣,難不成地下藏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嗎?
他伸出手指敲敲桌子。“你好。”
對面的圖書管理員裝出一副剛剛清醒的樣子,用黏黏糊糊的語氣道:“是?”
凱亞:“請問社科類書籍是在哪個區域?”
圖書管理員擰眉看了他一會兒,抬手指了一下方向。“E區,從第十三排架子到第十六排都是。”
“好的,謝謝。”他作勢要往那邊走,感受到對方松了一口氣時,才惡趣味地回頭。
“順便說一句,如果我想詢問三年前少女泉鏡花父母去世的案件,能在這里看到調查卷宗嗎?”
話音剛落,門口的圖書管理員立刻便站了起來,凱亞能清楚地看見他臉上震驚混雜著恐懼的表情。
比起這個,凱亞覺得他自己才應該震驚一下。
因為在他說完之后,圖書館內所有人,從清潔工到坐在座位上看書的“普通人”,全部向他投來了視線。
“……哇哦。”男人脫口而出,“這里面居然沒有一個是‘外人’啊?”
被一堆人在不同角度同時直勾勾盯著,屬實是個有點恐怖的體驗。
但凱亞卻感覺有什么微妙的情緒在心底沸騰。
這種孤身一人深入險境,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覺真是好久沒有體會到了。
“你們異能特務科偽裝得還挺厲害的啊?”
原本看起來懶散不已的圖書管理員如臨大敵,他不知道面前這個人到底是怎么找到異能特務科總部的,明明這么多年過去,從來就沒有人意識到過!
他按下了警報按鈕。
“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得知的這一切,但現在你都不可能簡單地離開了。”對方語氣強硬,門外有鐵柵緩緩落下,惹來凱亞一個挑眉。
唔,雖說他也沒有打算在得到消息之前就離開,但這家伙,是不是有點太自信了?
而且……
“如果要做偽裝據點,守在據點外面的人就應該學會無論遇見什么試探都面不改色,現在看來,你不太合格呀?”凱亞沒有接他的話茬,反而笑瞇瞇點評道。
在圖書管理員青黑的臉色中,凱亞聽見有電梯運行的聲音傳來。
在書架的最深處,靠墻的一排架子無聲移動了位置,與墻壁同色的電梯緩緩打開,從里面走出了一個戴著眼鏡的疲憊男人。
男人揉了揉鼻梁道:“他說的完全沒錯。桐野,你要注意。”
被點名的管理員臉色一瞬間灰敗下去。
之后,對方才轉向凱亞。
“我是坂口安吾。不介意的話,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第80章 試探與邀請
坂口安吾看起來像個好幾天沒下班的社畜。
事實也正是如此。他確實好幾天沒下班了, 一直留在異能特/務科本部處理積壓的事務。
黑市懸賞70億的異能白虎他們當然有所耳聞,但一來港/黑已經出手,特/務科沒法光明正大插手這件事(主要插手也沒什么用), 其次偵探社的動作比他們更快。
既然打碎港/黑計劃的是那位“最強異能者”的弟子所在的偵探社,那政府也會給對方一個面子。
夏目漱石提出的三科構想,如今確確實實維護著橫濱的穩定。
而坂口安吾這幾天加班就是在處理這件事——掩蓋那個少年存在的痕跡,將時刻關注著懸賞70億這件事的上層糊弄過去。
他著實是沒想到會在收尾關頭猛然聽見入侵警報。
他調出監控之前,還以為自己會看到什么恐怖襲擊畫面,已經做好了地上部分濃煙滾滾、火焰遍布、尸體開路、流血漂櫓的場面了。結果只是一堆人圍著一個年輕男人看,好像一群猴子盯住上山的游客。
坂口安吾覺得無語。有什么臟話好像要到嘴邊了。
但最終他還是在助理的催促中起身離開他待了三天沒動談過的工位,起身那一刻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哀嚎, 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 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該預約一下看看骨科。
……要不還是先給沒事找事的領導和干不好活的下屬看看腦科?
想著那因為一點小事上綱上線到處找茬的國/防/部, 和總是拖他后腿的蠢笨下屬,坂口安吾第不知多少次后悔當初為什么要進異能特/務/科。
他想休假。
這種復雜的心情一直持續到站在電梯里聽見闖入者的評語,哪怕是外人他也覺得這家伙說的完全沒錯。
所以他順勢批評了只會惹麻煩的下屬,打算親自和這位不知說了什么引發所有人警惕目光的闖入者談談。
“你好,我是這里目前的負責人。”
坂口安吾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該看書的接著低頭看書,該坐在門口工作的坐回電腦前,該拖地的清潔工繼續揮舞自己的拖布。
然后他將凱亞引向圖書館地上部分的一間休息室。
那本來是準備給其他工作人員輪班休息的地方,現在被他征用了。
坂口安吾一邊倒茶一邊道:“說實話我有點好奇, 您……”
“凱亞。”
“好的, 凱亞先生。”男人不慌不忙, “您到底是說了……或者做了什么,才讓他們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這間位于山郊的圖書館之前不是沒有經受過來自他人的試探。但那些言語上的試探也好, 行動上的試探也罷,通通被擋在門外,從沒有人發現這里。
桐野也不是第一次面對別有用心的家伙了。
凱亞接過對方遞來的茶杯,漂浮的茶梗在瓷白的杯中沉沉浮浮,最后慢慢直立起來。
看來是很好的寓意。凱亞微笑。
在坂口安吾毫不顧忌地喝了一大口茶水之后,凱亞才禮貌性地沾了沾唇。
“我也沒說什么吧。”他漫不經心地道,“只是想問問你們這里能不能查到三年前泉鏡花父母被害案的調查卷宗而已。”
坂口安吾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
你這叫沒說什么?!
時間地點人物俱全,還提到了卷宗,目標明確語氣篤定,跟之前過來試探的那些語焉不詳的話術完全不一樣!
怪不得桐野完全沒反應過來啊……
這也太直白了。
他們接受的訓練都是如何在不動聲色的語言暗示中保持作為普通人的偽裝,完全沒想過會有人根本不偽裝,上來就問的。
坂口安吾:“……您還真是坦誠。”
他能說什么?他還能說什么?
“所以我才說,你的下屬還需要訓練。”凱亞微笑著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出對方的失誤。
“就是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覺悟才行。”
到現在這種情況,他倒是也不著急了。
如果異能特/務科直接對他動手,那凱亞當然也不會被動挨打,直接闖進去找想要的東西就是了。如果想要和自己談,那也很好,兵不血刃得到想要的東西,是凱亞擅長的方向。
“一般人是不會對著一間圖書館問出這種事的。”坂口安吾無奈道。
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
“哎呀,那我就把這當成是夸獎了。”凱亞笑瞇瞇道。
對面戴眼鏡的社畜又一次伸手捏了捏鼻梁。
“你的性格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不過他沒有多言,只是略略提了一嘴,就將注意力轉回對方的目的上。
“我們確實有調查卷宗。但你又為什么一定要看?”
坂口安吾屬實不太理解這一點。
在泉先生夫婦死后,異能特/務科這邊為沒有異能的泉鏡花尋找了寄養家庭。對方是這對特工夫婦唯一的女兒,于情于理,特/務科都不可能不管。
但對于黑暗中行事的泉先生夫婦來說,他們的工作是絕對的秘密。
不能被發現與特/務科有關,不能暴露出背后的關系,再加上過于神秘的兇手,為了保證泉鏡花的安全,他們甚至不能經常過去看她。
想到這里,安吾將注意力轉回面前的男人身上。
只是對方竟答非所問,對他說:“你們的人上次去見她,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坂口安吾思索了一下歸檔記錄:“五個月前,怎么了?”
辻村深月一般都半年去一次泉鏡花的寄養家庭。打扮成監察機構的員工,去看看那孩子過得好不好。
“所以你們其實并不知道泉鏡花現在是什么情況。”
他皺起眉頭:“嗯?那孩子如今應該還在寄養家庭……等等。”
“你這么說,難不成鏡花出了什么事?”
雖說異能特/務科不能經常去看望,但還是在那戶寄養家庭周圍留下了眼線。只不過這種眼線都是不知道異能特/務科消息的“絕對外圍”。
“三個月前,鏡花被港/黑帶走了。”
凱亞的語氣輕描淡寫,聽在坂口安吾耳朵里卻不亞于滔天巨浪。
“港/黑??”
男人忍不住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從頭到腳都散發出焦慮的氣息。
“她怎么會去到那里?”
凱亞兩手一攤。“鏡花沒說,我也不了解。不過恐怕,是被自己內心的不安和愧疚壓垮,從寄養家庭里跑出來了吧。”
“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死了父母。”
坂口安吾不解:“這和她有什么關系?那孩子當初還那么小,怎么可能對抗異能力者。”
對抗異能力者。凱亞咀嚼著這個詞匯。
鏡花自己就是異能力者,夜叉白雪也確實實力強大,殺傷力很足。在冷飲店的時候,凱亞已經充分見識到了這一點。
出手無聲,刀光迅捷。如果不是凱亞自己久經戰陣,再加上元素力優勢,也沒法那么輕易就擋住對方層出不窮的進攻。
但這樣的鏡花和夜叉白雪,卻被認為“不可能對抗異能力者”?
有趣,有趣。
看來異能特/務科也有不知道的東西……不過他倒是不介意給對方提個醒。
“鏡花看到她自己的異能夜叉白雪殺死了她的父母。”凱亞重復道。
坂口安吾迅速領會了對方的用意。
“夜叉白雪……原來如此。”
夜叉白雪本該是泉夫人的異能。
憑借這個能力,泉夫人在執行暗殺任務時幾乎所向披靡,他和泉先生組成的特工組合一直是異能特/務科里最優秀的一對。
異能本該人死如燈滅,但如今卻出現在了泉夫人女兒的身上。
這讓特不能不想起身為自己下屬的辻村深月。
或許辻村本人并不知道,她的異能【昨日之影】是她的母親用特殊的術法轉移給她的。
這對母女在擁有同樣的名字后,也擁有了同樣的異能。
看來泉夫人是從【辻村女士】那里得到了轉移異能力的術法,在自己臨死前用了出來,將夜叉白雪交給了自己的女兒。
“港/黑的人答應鏡花會給她死亡,卻將鏡花訓練成了一個殺手。”
提及這件事,凱亞難免有些神思不屬。
他想起羅莎莉亞。
雖然和那位“翹班王”修女關系還算不錯,凱亞還是主動去調查了對方的經歷。修女倒是不介意被人揭開傷疤——不如說,她對于自己的過去非常坦然,過得差就是過得差,殺了人就是殺了人。
但也因為殺了人,羅莎莉亞很難再說服自己回到光明之下。
凱亞不希望鏡花也變成那副樣子,所以他帶著鏡花走。
“殺手……”坂口安吾顯然想到了什么,或許是港/黑的作風,或許是鏡花的經歷,又或者他察覺到了三個月來不斷作案的無名殺手究竟是誰。
而凱亞不在乎。
男人很明顯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沒有試圖繼續打探下去,只是對凱亞說:“卷宗沒有允許無法離開地下。如果你一定要得知真相的話,我需要帶你坐電梯下去。”
他會接受嗎?坂口安吾不無探究地想。
獨自一人接受邀請走進異能特/務科的大本營,他會接受嗎?
而凱亞聽完,用毫不猶豫站起身的動作回答了他的試探。
他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