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新鄰居— ◇
◎一捧已經快要枯萎的紅玫瑰◎
這幾天各種需要他處理的工作填滿了他的日程, 直到今天,才得以喘息。
他自然知道段圓圓這些天經歷的風波,也想趁今天和她見一面。
紀預甚至想到了晚上要對她說什么。
然而, 這場車禍是在紀預始料未及的。
驟然從十字路口出現的那汽車, 猝不及防的輛瞄準他,向他撞擊。
他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耳邊聽到的是她在喊他的名字。
他想告訴她,別擔心。
然而他一個字也發不出聲音。
當他包扎好傷口,轉入住院部,第一個見到的, 就是現在在他懷里的段圓圓。
紀預見過段圓圓哭泣的模樣。
那是高二那年, 她在他面前強忍著眼眶里的淚水,可淚珠還是不受控制的氤氳著。
他那時能做的,只是用衛生紙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珠。
而現在, 她在他的懷里,滾落的淚水順著他的脖子流淌著, 那是帶著溫度的濕熱。
見到她哭, 他的心里隱隱泛著痛意,甚至要痛過他身上的傷口。
他的手輕輕的安撫著段圓圓的后背, 就像哄難以入睡的小寶寶似的,溫柔且不厭其煩的對她說:“你瞧, 我真的沒事。”
紀預的話循循落在段圓圓耳畔, 溫熱的氣息讓段圓圓的意識漸漸回籠。
她才意識到,她還趴在紀預的懷中。
段圓圓眼睛微微泛腫, 眼尾都紅紅的, 坐在病床邊, 眼睛都不好意思看著紀預, 她不自然的咳了兩下,“有沒有碰到你的傷口?需不需要叫醫生?”
紀預笑著說,“放心吧,沒有受傷,見到你之后,都能立刻出院了。”
段圓圓的目光緩緩地落在紀預的臉頰,她借著病房的燈光,才注意到紀預的眼角也有兩道劃傷。
段圓圓的心里一疼,“肇事者抓住了嗎?”
紀預:“是許維遙。”
“怎么會是他……”
段圓圓的話說到一半,恍然大悟。
“所以,最近的熱搜……”
紀預默認了。
他在知道許維遙曾經剽取冒名頂替段圓圓的文字成果后,就開始調查和計劃。
許維遙背后的后臺對他來說不算什么,資本博弈的時代,他輕而易舉的就能讓對方束手就擒。
許維遙知道他已經被資本拋棄,但他不甘心。
苦求無果后,他走入極端,之前想要攀附紀預,現在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成了他的恥辱,他已經走火入魔,想要瘋狂的報復紀預。
許維遙沒有買.兇,他自己開著車,目標明確,在合適的時機,狠狠的向紀預撞了過去。
段圓圓的心一下子擰成一團。
原來是紀預,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
隨之而來的是洶涌的愧疚,如果不是這場爆料,不會發生這場車禍。
“別這樣,不要把什么都攬到自己身上。”紀預輕嘆了一口氣,“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可有一天你也會從圈里其他人那得知,不如現在我親口告訴你。”
從別人那里聽到真相,只會讓她更愧疚,而紀預,完全沒有要以此讓段圓圓付出什么、答應什么,如果不是這場車禍,他甚至都沒有告訴段圓圓他在背后做的一切。
他就只是這樣做了,不帶有任何功利性的目的。
只是讓所有人都知道電影的出圈片段是編劇段圓圓,僅此而已。
段圓圓剛剛平復的心情又泛起波瀾,眼睛再次微微泛酸,沉默半晌,她還是輕輕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紀預薄唇勾了勾,“又不是你撞的我,瞎道什么歉。”
段圓圓垂著眸,問他:“這幾天誰來照顧你?”
紀預的眼神像一只被雨水淋濕的在公交站牌下躲雨的受傷小狗:“請護工。”
“那你吃飯呢?”
紀預頓了頓,語氣比剛才還要可憐:“外賣啊,現在外賣這么方便。”
段圓圓的心莫名軟了下來,她生病時,紀預照顧她,還讓他家里阿姨做飯,而他自己住院就只能外賣。
哎?不對,他家的阿姨呢?
紀預聽到段圓圓的疑問,解釋道:“阿姨的兒媳生孩子了,她回家帶孫女去了。”
語氣一如既往,段圓圓毫不懷疑,“那我幫你送飯吧,你骨折了,得多補補,而且外賣也不干凈。”
紀預搖了搖頭,“不用,太麻煩了。”
雖然不是段圓圓撞的紀預,可他這次的車禍,歸根結底也和她有點關系。
雖然紀預一再讓她不要愧疚,可段圓圓做不到獨善其身。
紀預穿著病號服,藍白相間,布料很薄,肩膀處很明顯的能看到洇濕了一圈,段圓圓看到了那一小片不規則的圓形,瞬間又回想起了那一幕。
臉頰升溫,耳尖瞬時泛紅,“先不打擾你休息了,明天來給你送早餐。”
說完后段圓圓飛速離開了病房。
離開病房,段圓圓沒有離開醫院,而是靠在樓梯間,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走,那是經歷過巨大悲傷后的劫后歡喜帶來的本能生理反應。
不僅如此,羞澀和心怯讓她心跳飛快的加速,各種情緒糅合混雜在一起,蜻蜓點水般的掠過她的心尖。
第二天段圓圓準時給紀預送來了早餐。
她做飯的水平一般,不難吃但也談不上多好吃。
她煮了很清淡的粥,做了幾個小菜,又燉了骨頭湯。
段圓圓來的時候,碰到了紀預請的護工,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護工見到段圓圓來送飯,很自覺的離開了病房,只留下他們二人。
段圓圓見到他離開的那么快,愣了愣,紀預的右手手臂受傷,護工不喂他的話他怎么吃飯?
段圓圓想到了前段時間她受傷的時候,紀預喂她吃飯,難不成今天要自己喂他?
段圓圓臉頰泛著淺淺的紅,像一層淡淡的水蜜桃腮紅。
她將保溫飯盒里的菜一一擺在小桌子上,手中拿著勺子猶豫不決。
“是在想怎么喂我吃飯嗎?”紀預笑著調侃道。
段圓圓臉頰紅的顏色逐漸加深,把勺子果斷的放進紀預手中。
紀預很淡定的接過她手中的勺子,又繼續問:“你吃過了嗎?”
段圓圓點點頭,早餐剛做好時,她每一樣都先嘗了嘗味道如何,她早餐一貫吃的不多,每樣都嘗幾口就飽了。
不過她還在猶豫,猶豫紀預左手能吃飯嗎,不然讓他把請的護工叫回來?
紀預用左手拿著勺子,盛了一勺粥,明明是簡單的蔬菜粥,他喝粥的模樣像是在吃什么盛宴。
段圓圓這才知道,原來他的左手也很靈活,甚至可以熟練的使用筷子。
“很好吃。”紀預吃了一口粥,對段圓圓說。
“我來的時候嘗過了。”
段圓圓對自己的烹飪水平有自知之明,言外之意就是不必勉強的說它好吃。
雖然她不得不承認,聽到紀預這么說,她很高興。
紀預把段圓圓帶的所有菜都吃光了,就連骨頭湯也喝的干干凈凈,一點也沒剩。
在段圓圓印象里,紀預一直是一個對飲食有要求的人,自律,從不多吃,但她今天給他帶的菜,明顯超出了他的飯量,可他竟然都吃上了。
“中午想吃什么?”段圓圓問他。
雖然她現在上班寫劇本的時間占據了她一天的大多數時間,可早中晚做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紀預眉目舒展,完全不像昨天才經歷過車禍,他看向段圓圓的眼神里都是溫柔,“我知道你最近的工作任務很重,所以不必每天都來送飯的,而且醫生說我這幾天就可以出院。”
段圓圓蹙了蹙眉,“那你吃什么?其實工作不忙,我來得及。”
紀預的嗓音帶著誘人的磁性:“餓不到,放心。”
他本身就沒有想麻煩段圓圓,只是他知道,昨天的她才得知真相,出于愧疚的負罪感總想做些什么才心安。
但他怎么舍得讓段圓圓每天變著花樣的想今天該做什么菜?
段圓圓見紀預堅持,她無奈妥協,但仍要在他出院前給他送早餐。
護工在走廊上看到段圓圓離開,轉身進了病房,問紀預有沒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這個雇主和他之前的雇主都不一樣,別家請了護工恨不得什么也讓他做,不然顯得錢白花了似的,可眼前的這位不一樣,事少,能自己做的絕不麻煩他,而且雖然話不多,可說話也都挺客氣。
最開始他接到這份工作,看到開的工資比之前的還要高,還以為是個累人的活,可沒想到他輕松的像是在休息。
紀預不習慣請護工,如果自己能做的,他都自己來。
護工洗了蘋果,切成塊放到紀預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剛才那是你對象?”
紀預想到段圓圓,眼眸都綴滿暖意,可護工看他搖了搖頭。
護工大哥看他這模樣就明白了,想當年,年輕的時候他和他老婆也是這么過來的,年輕人嘛,他都懂。
段圓圓每天早上都給紀預做不同的早餐,香菇雞肉粥、鮮蝦干貝粥、生滾牛肉粥……紀預都說不用這么麻煩,簡單點的白粥就好。
他最初想的很簡單,早餐好做,可沒想到段圓圓做的這些,比午餐晚餐輕松不到哪里去。
而且段圓圓每天雷打不動的煲骨頭湯,紀預說不用這么麻煩,但段圓圓說:“吃哪補哪,骨折要多喝骨頭湯。”
紀預吃飯前手背才拔掉針,手背上出了點血跡,還有不小心弄上的吊瓶液,他需要洗過手才能吃飯。
屋里的酒精濕巾恰好沒有了,段圓圓想了想,“要不我去幫你叫牛哥。”
牛哥就是紀預請的護工。
“他這時候也在吃飯,不用麻煩他,有拐杖,我撐著去就行。”
段圓圓不放心,紀預能行嗎?
“要不,我攙著你?”
從病床到衛生間只有幾步路,扶著他一定比拄拐杖安全。
紀預目光灼灼的看著段圓圓。
段圓圓把手臂放在紀預面前。
最近溫度適中,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長袖針織衫。
一般情況,握著對方的手會更容易借力。
段圓圓也想過,紀預牽她的手,她是不會介意的。
然而,紀預那雙骨節分明的手只是輕輕的攥住了她的手腕,隔著一層針織衫,段圓圓基本試不出來他用了力。
他身上的重量也完全沒有偏移,基本全程靠他自己移動到了衛生間。
水龍頭傳出嘩嘩水聲,段圓圓看著剛剛被紀預握住的手腕,心忍不住的微微顫抖。
她的皮膚是很容易留痕的體制,稍微一用力就會泛紅,可是現在,手腕一點紅的跡象都沒有。
從衛生間到病床的幾步路,紀預仍然沒有用力的半握著段圓圓的手腕,段圓圓心里忍不住想,還不如讓他拄拐杖呢,自己本來是好心幫他,結果他一點也不希望他身上的重量壓到自己。
紀預每天都把段圓圓送來的早飯吃的一點也不剩。
他身上的傷已經可以回家養了,他完完全全不想再繼續住在醫院里。
在他出院前,編劇組的老師們來看過他,許維遙被警方逮捕,大家也知道了這其中的內幕。
紀預不想讓他的家里人擔心他,所以車禍的事瞞住了他們,不過他沒想到,霍琰冬在他出院這天找到了他。
霍琰冬坐在他家的沙發上,紀預的腿部受傷程度較輕,他已經拆掉了腿上的石膏,只是這樣,霍琰冬仍然輕蹙著眉頭:“你這樣自己怎么住,回家。”
“不想讓他們擔心。”紀預反看向霍琰冬,“你怎么知道的?”
紀預早已經是不需要家人時刻記掛的小孩,而霍琰冬也是從周熱口中才知道的。
周熱自然是聽段圓圓說的。
霍琰冬來找紀預,周熱在段圓圓的家里,眼神里充滿戲謔。
段圓圓扛不住周熱的眼神,把最近發生了什么都跟她講了一遍。
周熱心滿意足的聽完,在離開段圓圓家里時眼神里還充滿著八卦的眼神。
送走周熱,段圓圓發微信問紀預,他的身體恢復的怎么樣了。
段圓圓很快收到了紀預的回復:【你上次煮的鮮蝦干貝粥很好喝,我怎么煮也煮不出來一樣的味道。】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張圖片,是紀預煮的粥,其實段圓圓看照片,感覺賣相還不錯。
段圓圓收到微信后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你身體還沒有好,就自己下廚房?”
“你家在哪?”沒有等到紀預回復她,段圓圓繼續開口,“我煮好給你送過去。”
紀預報了他家的地址。
“你……確定住這里?”段圓圓又確認了一遍,她甚至懷疑自己幻聽了。
紀預說的住址,是她的小區、她的單元、她家樓上啊!
“嗯,你上來就行。”
顯然,紀預也知道段圓圓住在他家樓下。
原來他們單元里搬來的新鄰居,竟然是紀預,也難怪之前見到紀預的車,總覺得眼熟在哪見過似的。
段圓圓出門前照了一下鏡子,她今天化了淡妝,她想了想,又補了一下口紅,隨后上樓。
既然離的這么近,直接在紀預家煮粥也是一樣的,煮好后她就能直接離開。
紀預家的裝修風格是極簡風,沒有過多的色彩作點綴。
“麻煩你了。”
陽光透過廚房,落在段圓圓的發絲上,紀預心驀的一軟。
“你什么時候搬過來的?都沒有見過你。”
紀預廚房里的材料都準備的很齊全,甚至都已經做了預處理,就連米都淘好了放在一旁,段圓圓做的,就是把這些材料放進鍋里,然后加水開火。
“剛搬過來不久。”紀預頓了頓,“沒告訴你,你生氣了?”
兩個人早上出門的時間不太一樣,紀預又住院了幾天,他們沒見過也屬正常,而且當代社會,住個一年都沒見過同一單元的鄰居也不是什么怪事。
段圓圓反問他:“我為什么要生氣?”
又不是他的誰誰誰,他搬過來自然也不需要告訴自己。
段圓圓看到了廚房里的青菜,順手撈過來,把不新鮮的葉子憤憤的摘下來扔到一旁。
紀預看見無辜遭殃的青菜,笑著說:“我在這邊還沒住幾天就住院了,以后一定早告訴你。”
段圓圓注意到了紀預的廚房,確實看不出生活過的痕跡,嶄新的裝潢,堆在櫥柜里沒有拆過包裝的鍋碗,紀預沒有騙她。
“真沒生氣。”段圓圓的聲音變得柔軟,手上摘菜的動作也溫柔了許多。
紀預走到段圓圓身邊,“你出去歇著,我來炒菜。”
本意也不是讓她來給他做飯的,所以紀預才會在段圓圓來之前把煮粥的材料都準備好。
段圓圓看著胳膊上還纏著繃帶的紀預,“你這樣怎么做?”
“我左手也可以的。”
紀預拿出車鑰匙,對段圓圓說:“我有東西在車里,你能幫我取一下嗎?”
紀預身上纏著繃帶,就算他可以走路,但也還沒有徹底恢復,段圓圓即使知道這也許是紀預想支開她不讓她做菜的借口,但她還是答應了。
她怕在停車場里找不到紀預的車,還在路上跟他開著微信視頻。
“你左手邊的那一輛。”紀預看著段圓圓視頻通話的畫面說,“東西在后備箱里。”
這是他車禍那天開的車,車禍后就被拉走報修,今天才修好給他送回來。
段圓圓順利找到了紀預的車,沒有掛斷視頻,她打開后備箱,準備問紀預,需要她拿的是什么。
后備箱緩緩上升,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她便定定的站在那里。
闖入她視線的,是一捧巨大的、已經快要枯萎的紅玫瑰。
看起來至少在后備箱里呆了一個周了,但仍然能看出華美精致的包裝。
紀預這樣的天之驕子,從小到大似乎做什么都不會緊張。
只是,難得的,他一貫溫和的聲音里難得透著一絲不鎮定,偏低的嗓音透過耳機響起:“圓圓,我曾經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但很幸運,直到今天我還可以陪在你身邊。”
紀預的嗓音里透著幾分正式,即使隔著屏幕,他的眼神都要溫柔的溺出水,“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做你的男朋友,不是老同學,不是老朋友,而是讓我用男朋友的身份繼續陪在你身邊。”
段圓圓的攝像頭開的是后置,紀預看不到段圓圓的表情,他拿著手機的掌心微微發潮,繼續說:“這捧花,如果不是意外車禍,在那晚就想送給你。如果你喜歡,現在來找我好嗎?”
段圓圓遲遲沒有說話,紀預不知道段圓圓現在究竟是如何想的,他壓低嗓音道:“當然,如果你不喜歡……”
你可以直接回家。
這句話紀預還沒有說完,段圓圓便按下了紅色的掛機鍵。
她看著后備箱里那捧快要枯萎的玫瑰花,淚流滿面。
第82章 —第一頓— ◇
◎他們是彼此秩序的唯一法則◎
曾經的段圓圓, 以為在回南巷籃球場上見到紀預之后,還能再在江塢一中見到他,那便很好。
以為在江塢一中見到他, 又發現他在隔壁班, 那便很好。
以為能和他成為同班同學、成為同桌,那便很好。
以為能分開數年后還能再次遇見,那便很好。
直到她看到了這捧已經略微枯萎的玫瑰花,原來很好,還可以像現在這樣好。
紀預填滿了她完整的高中,填滿了她少女心思最隱晦肆意生長的三年青春。
不止三年。
學生時期的她從未想過和紀預在一起。
她不曾褻瀆月亮。
但她也未想過, 數年后的一天,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月亮的光, 只落在她一人的身上。
段圓圓住在十二樓,在電梯間里, 她的手指, 毫不猶豫的按下了十三樓的按鍵。
十三樓,紀預被掛斷電話后, 一種名為忐忑的情緒蔓延至全身。
他想到少年時讀《第七天》,里面有這么一段話:我在情感上的愚鈍就像是門窗緊閉的屋子, 雖然愛情的腳步在屋前走過去又走過來, 我也聽到了,可是我覺得那是路過的腳步, 那是走向別人的腳步。直到有一天, 這個腳步停留在這里, 然后, 門鈴響了。
從小到他,他身邊從不缺向她示好的女生,可他從來都是拒絕的干脆又坦蕩,所以他無法對這段描述感同身受。
直到今天,他的心像是被一根絲線纏住,恓恓惶惶,期待著家中門鈴的響起,驕傲如他,也有惴惴不安的一天。
他在等待屬于他的門鈴響起。
等待最是煎熬。
紀預干脆站起身,走到門口。
段圓圓隨著電梯的移動緩緩上升,負一層、一層……十一層、十二層……十三層。
電梯門打開,段圓圓手中捧著花,愣在那里。
紀預家的門大開著,他眉眼舒展,目光深邃,表情有些嚴肅,像是極力掩飾不自然,他半倚在門口。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世界被按下靜音鍵,一片寂靜無聲。
段圓圓走到紀預面前,兩人目光相對,毫無征兆的,他將她一把擁在懷里。
她抱上來的花束跌落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段圓圓有些害怕壓到他手上的手臂,身體僵硬著,在他的懷抱里,一動未動。
紀預的懷抱是春日山澗的泉水,帶著初春的熙意和清泠,她心甘情愿沉浸其中。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淚意又再度涌上。
紀預敏銳的差距到懷中的她抽噎的淚意。
他俯身,輕輕的、極度克制的、像是在捧著絕世珍寶似的,吻了吻段圓圓眼角未干的淚珠。
段圓圓的觸覺在此刻變得無比敏銳,她下意識的在他懷中一顫。
擂鼓般的加速心跳撞的她鼓膜快要刺痛,砰砰砰——
心臟想要鉆出胸腔。
“進屋吧。”段圓圓還存有一點清醒的意識,記得紀預受傷不能久站。
紀預聲音里都是笑意,“你扶我。”
段圓圓像之前在病房里那次一樣,將手臂自然的放在紀預身邊。
紀預沒有猶豫,左手牢牢的握住段圓圓的右手。
十指緊扣。
紀預牽著段圓圓的手走到客廳,一片火紅色映入段圓圓的眼中。
那是一捧新鮮的、嬌艷欲滴的紅玫瑰花束。
他們仍然緊緊的牽著手,段圓圓的掌心是溫熱的,紀預的手心帶著微微涼意。
溫熱和涼意相交碰撞,周遭的空氣里都是甜蜜的氣泡。
紀預在給段圓圓的花束里藏了一個紅色的小禮盒,段圓圓剛才并沒有注意到。
紀預從有些蔫枯的花里將禮盒拿出來,是一對小巧精致的鉆石耳釘。
設計精致卻又低調不張揚,很適合在工作場合佩戴,不會讓首飾搶走人的風頭,而是更能凸顯出本人的氣質。
段圓圓以為收到花束就足夠浪漫,原來花束里還藏著禮物。
“就像送錢包永遠不能送空的,送花的同時也要有禮物。”紀預左手輕輕捻了一下段圓圓的耳垂,又迅速將手指移開。
段圓圓的耳畔瞬間撩起一片酥麻。
“幫你戴上,可以嗎?”紀預輕輕開口。
雖然紀預的右手不太方便,但還是能幫段圓圓戴上耳釘。
紀預幫段圓圓戴好耳釘,貼著她的耳畔,輕聲細語的低聲呢喃著:“第一次送女孩子禮物,喜歡嗎?”
段圓圓的心臟漏跳了一拍,今天的紀預身上有著她從未見過的浪漫。
段圓圓轉過頭,想當面對他說一句,喜歡。
但她忘記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轉身時,嘴唇擦過紀預的臉頰。
兩個人都愣住在那里。
還是紀預先反應過來,手指微微扣住段圓圓的后腦,眼眸深邃,聲音低沉,“可以嗎?”
段圓圓沒有說話,兩人之間距離近的能感受到彼此溫熱的呼吸。
她眼眸半垂,紀預能看到她的睫毛微微的發顫。
扣住她后腦的手指略微用力,她的嘴唇上一片溫熱,紀預身上的味道瞬間充斥著段圓圓的鼻腔。
兩個人生澀的探索著,很快主動權百分之百的被紀預掌握。
時間的秒針在此刻靜止,一切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世界萬物在此刻都不重要。
他們是彼此秩序的唯一法則。
她的呼吸被淹沒。
午后的陽光透過窗牖落入客廳,她耳上的鉆石耳釘,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亮晶晶的光。
紀預的衣角被段圓圓不知不覺的攥的皺巴巴一團,無一不在彰顯著她剛才有多沉浸。
段圓圓臉頰透著緋紅,眼睛里蒙上了一層勾人的霧氣。
廚房煮的粥已經好了,傳來了提示音,打破了空氣中的安靜。
紀預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唇角,“一起吃點吧?”
紀預進廚房,幾分鐘就炒好了青菜。
他又找出酒杯,倒了兩杯紅酒。
“鮮蝦干貝粥、小炒青菜和紅酒。”段圓圓看著餐桌上的食物,“是不是太不搭了。”
吃家常小菜要開一瓶幾十萬的紅酒,真是暴殄天物。
“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頓飯。雖然很簡單,但卻是我們一起做的。”紀預笑著說,“一起干杯吧,女朋友。”
酒杯輕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因為他的那句“女朋友”,段圓圓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神色,又有些羞澀泛紅。
紀預倒出酒似乎只是為了追求個儀式感,他輕輕抿了一口,就放下酒杯,沒有再動。
也對,他剛出了車禍,養傷期間盡量不要喝酒。
段圓圓莫名的想到了兩個人上次喝酒,她對他講了一大堆“葡萄和葡萄酒”的理論。
她忍不住的笑了笑。
紀預不知道段圓圓因為什么在笑,可他卻像是被她傳染了一樣,也不由自主的帶著笑意。
吃過飯后,時間不早了,段圓圓今天雖然休息,但本來也只是想給紀預煮個粥而已。
生活永遠比劇本有趣,今天發生的一切是她作為編劇創作不出來的精彩。
“我該回去了。”段圓圓小聲開口,“你好好休息。”
“明天還來嗎?”紀預低著頭,繾綣的眼神里只有段圓圓一人。
段圓圓故作鎮定的看著紀預家的地板,故作矜持道:“視情況而定吧。”
紀預貼著段圓圓的耳畔,輕聲道:“那今天分開前,能不能送我一個禮物。”
段圓圓不解,他想要什么禮物?
“到我們下次見面前,你要想我。”
紀預說完,輕柔的吻落在段圓圓的臉頰。
段圓圓已經快要忘記她是怎么回到家的了。
完全是憑借人類的直覺坐電梯,又下意識的機械性的按下她家大門的密碼。
回家的這一路,她的腦海里回蕩的全部是紀預的那句“到我們下次見面前,你要想我”,同時穿插著今天他們擁吻的畫面。
段圓圓慶幸自己一個人住,她可以肆無忌憚的把腦袋埋進枕頭里,在床上害羞并且激動的滾來滾去。
家里很安靜,安靜到段圓圓的腦海里忍不住的回憶著今天發生的一切,她的腦海里就像是在播放一個又一個的視頻片段,閉上眼睛是,睜開眼睛還是,讓她逃無可逃。
段圓圓干脆起身,坐在電腦前,想要借工作轉移一下注意力。
可她打開文檔,腦海里冒著粉紅泡泡,她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段圓圓又拿起手機,卻又不知道該看什么。
解鎖、鎖屏、又解鎖,幾次重復下來,她打開微信。
段圓圓點開朋友圈,最新的幾條是她朋友圈一個兢兢業業的代.購發的,段圓圓想要快速劃走,倏的,她的手指頓在屏幕上,夾在代.購的題海朋友圈里的,是一張圖片,一張紀預發的圖片。
圖片很簡單。
兩碗靠的很近的鮮蝦干貝粥,兩杯紅酒,一盤青菜,和左下角一只誤入鏡頭的、一看就是女生的手。
這是他們正式確認男女朋友關系的第一頓飯。
段圓圓忍不住的面帶笑意,給紀預的朋友圈點了個贊。
她現在的狀態實在不適合工作,段圓圓干脆合起筆記本,找好姐妹分享快樂。
她給許凈歡和周熱都發了消息,許凈歡應該是在工作,沒有看手機。
周熱秒回了她一排的感嘆號,足以證明周熱的激動,段圓圓打的字還沒有打完,周熱一個視頻就彈了過來。
周熱忍不住的在屏幕里啊啊啊的叫著,甚至比段圓圓還激動。
段圓圓又被周熱的反應弄的怪不好意思的,一直對著周熱笑。
周熱仔細的問了問段圓圓今天發生的細節,一邊聽一邊露出姨母笑。
“別再姨母笑了,再笑不跟你說了。”段圓圓有些害羞。
“哦。”周熱嚴肅了一秒鐘,眨著眼睛說,“確實不是姨母笑,而是’小舅媽笑’。”
段圓圓不懂,難道這又是什么流行的她不知道的梗,“什么意思?”
周熱的語氣里充滿戲謔:“就是字面意思嘍,不出意外的話,你以后得叫我小舅媽。”
掛掉視頻的段圓圓,立刻打開跟紀預的聊天框,她才發現原來紀預剛才給她打了語音,只不過她在和周熱視頻,所以沒有接。
恰好紀預的語音又打了過來,段圓圓按下接聽,他帶著低沉溫和的笑意,“才分開,就想見你了,怎么辦?”
段圓圓慶幸紀預打的是語音通話而不是視頻通話,不然又要在他面前臉紅。
段圓圓現在腦海里都是周熱剛才對她說的話,她忍不住的找紀預再次確認,“剛才和周熱通電話,她和我說,她是你……”
“小舅媽”這個奇怪的輩分讓段圓圓一時間說不出口。
“小舅媽。”紀預輕咳了一下,顯然也不太習慣自己曾經的同學現在自己要叫舅媽。
但是他聲音清澈而富有磁性:“而且大概率,她以后也是你的小舅媽。”
作者有話說: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出自《無俗念·靈虛宮梨花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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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小草莓— ◇
◎低級趣味◎
這一天像是被分割成了無數小塊, 時間變得漫長,回想起時總是雀躍的。
日出時分,紀預就醒來了, 或者說, 他這一晚都沒睡著。
他期待這一天太久太久了,久到這一天真的降臨,他都開始患得患失。
他怕一切都是黑暗中的一場夢。
天蒙蒙亮,天邊正泛起一抹魚肚白,紀預站在他的衣帽間里,看著一排排黑色的衣服。
他買衣服一貫以黑色系為主, 但每次見她都穿黑色, 她會不會看膩?
紀預微微蹙了蹙眉,今年見到段圓圓,她每次穿的衣服都很好看, 雖然會換不同的風格卻又莫名的貼和她,自己總是穿黑色, 是不是太單調了?
戀愛似有神效, 紀預的手好像相比較昨日好了許多,他覺得可以去拆掉繃帶了。
他換了一身介于休閑和正式之間的西裝, 不出意外,是黑色的, 他只好選了色彩和材質沒有那么沉悶的貝母寶石袖扣作為點綴。
紀預從來不是一個在自己外形和打扮上浪費時間的人, 服裝的種類偏好比較單一,對發型也沒有過多的要求, 或許這就是長得帥的人的優勢, 他即使穿著幾十塊的路邊攤短袖出門, 也能穿出高定壓軸走秀的味道來。
但今天, 他在衣帽間里,換了好幾件衣服,才最終確定要穿什么,而且就連額前的碎發他都要整理一下,他在衣帽間花費了太久,久到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段圓圓昨晚亦沒有睡著,她睡著時,天都快亮了。
只睡了幾個小時的她,心中藏有心事,沒多久便自然醒了。
在半睡半醒間第一件事,就是撈起自己床邊的手機。
紀預會給她發消息嗎?
她在微信頁面還沒有加載完成時這樣想著。
頁面加載的很快,紀預的消息在第一條。
段圓圓看了一眼時間,立刻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眸,還不確定,她又從床上坐起來。
紀預竟然三個半小時前就給她發了信息,跟她說早安。
可是現在才不過八點啊!
紀預,今天四點多鐘就醒了嗎?
是醒得早,還是直接沒睡?
段圓圓有了這個認知后,坐在床上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段圓圓也回復了紀預一句早安。
給她發消息的不止是紀預,還要許凈歡,只不過許凈歡昨天回復的太晚,現在已經被擠到了屏幕下方。
許凈歡也發了一堆震驚和恭喜,還多了一句調侃感慨,他們高中四個人的友誼,如今又以另一種浪漫的形式延續著。
許凈歡知道,林晨安自然也知道。
高中四個人的Q.Q群,塵封了許久,在昨晚又恢復了熱鬧。
不過段圓圓是今天才看到的。
紀預昨晚好心情的在四個人的群里發了一串紅包,足以看出他有多開心。
剛剛翻完昨晚他們三個人聊的Q.Q群消息,紀預的語音電話就撥過來了。
紀預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他本身就偏低沉的聲線帶著一絲清冽:“早安。”
明明紀預聲音和之前一模一樣、沒有變化。
可隔著聽筒隔著屏幕,段圓圓覺得自己的耳朵癢癢的。
她輕輕的說了一句“早安。”
兩個人在微信上已經打過字聊天,可還是要將對話用語音的形式重復一遍。
可誰也沒有覺得這是在虛度光陰。
紀預的聲音多了一絲柔軟,“我做了早飯,一起上來吃嗎?”
段圓圓掛掉電話后立刻到衛生間進行洗漱,昨晚沒怎么睡好,眼睛有點腫,先敷個面膜恢復一下。
去紀預那里吃早餐該穿什么呢?
穿的太正式會不會顯得太浮夸了,畢竟只是吃個早餐而已。
那隨便穿穿他會不會認為自己不重視他?
段圓圓看著自己一整個衣帽間的衣服,明明這么多衣服,可她還是覺得沒有衣服穿!
紀預在廚房,等待著房間的門鈴響起。
不同于昨天,他焦灼的干脆打開房門,要在第一時間見到她,不想讓她拒絕。
今天的他,多了一絲愉快的期待,他知道,他的女孩,一定會讓他的“門鈴響起”。
毫無意外的,門鈴響了。
段圓圓站在門口,她化了一個最近流行的白開水妝,主打的就是自然和偽素顏,看起來就像自己的好氣色一樣。
在衣帽間挑了很久衣服的她,最終選了一件簡單款式的杏色毛衣裙,不浮夸,穿上又顯得人很溫柔。
這一身的穿搭和妝容讓她本就白皙的臉頰看起來更加清透白嫩,水汪汪的眼睛上濃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
眨的紀預心里癢癢的。
他一直知道段圓圓很美。
高中時期的她是少女長頭發、大眼睛的美。
現在的她經過歲月的沉淀和磨礪,她的笑容、自信、堅韌、誠懇以及她獨一無二的內在美會由內而外的滲透出來,相由心生,段圓圓的身上有一種旁人沒有的、極具感染力和親和力的、想要不由自主的呆在她身旁汲取她的溫暖的美麗。
他看一眼便挪不開。
段圓圓也沒想到,紀預今天在家竟然穿著白襯衣和西裝。
平時的紀預就已經很帥了,今天的他更是可以直接去走時尚紅毯,當然,只要他先把脖子上的圍裙摘下來就可以。
“你的手,已經好了?”段圓圓有些詫異,昨天紀預還纏著繃帶,今天就能基本日常簡單的活動了?
“嗯,沒什么大礙了。”紀預在段圓圓面前擺了擺右手,讓她放心。
“傷筋動骨一百天,再養養吧。”段圓圓怕紀預養不好傷,留下后遺癥之類的,“要不我去廚房幫你做飯吧。”
“想讓女朋友嘗一嘗我的手藝。”紀預笑著捏了捏段圓圓的臉頰,“你去坐著玩吧。”
紀預的話和他手上的動作讓段圓圓一大早就鬧了個臉紅,紀預都這么說了,她直接去客廳看電視聽早間新聞。
紀預把洗好的小番茄放到桌子上,“做好了,一起嘗嘗合不合你的口味?”
紀預做的早餐豐盛到超出段圓圓的想象,她以為紀預的手不方便,簡單的下個面條之類的就很好。
可是眼前的早餐有牛奶滑蛋、蘆筍培根卷、牛油果沙拉、口蘑蝦滑,還有南瓜紅棗小米粥。
對于段圓圓這種吃早飯很糊弄的人來說,簡直太豐盛了。
紀預做的每一樣都很好吃。
段圓圓忍不住的想全都吃光。
她終于理解了,為什么她在紀預住院時給他帶的早餐,即使比他本身的食量要多,他也每次都吃完。
他們都不想讓對方覺得被辜負,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的心意被浪費,都想告訴對方,我很喜歡你做的飯,以及,我很喜歡你。
“吃不上就別硬吃,撐壞了可還行?”紀預笑著把橙汁向段圓圓手邊推了推,“喝點果汁。”
段圓圓吃的差不多了,端起紀預榨的橙汁,輕輕抿了一口,紀預就連榨橙汁也可以比餐廳里的橙汁好喝。
甜而不膩,是段圓圓最喜歡的口感。
“今天……”
“我下午……”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開口,隨后看著對方都笑了。
“你先說。”紀預的眼角仍掩飾不住笑意。
段圓圓微微垂眸,“我下午要去編劇組,今天還有工作。”
即使她曾經沒戀愛過,可她看了那么多影視文字和古典書籍,她自詡并不是戀愛腦,不會為了心愛的男人放棄自己的事業和生活。
可今天,她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種不想去工作的念頭,雖然這個念頭極其短暫,一閃而過,立刻被她壓下去了。
紀預笑著說,“我知道,我想說我今天送你去。”
劇本目前進入收尾階段,暫時已經不需要紀預這些專家了,再加上紀預又出了車禍,所以即使是需要專家指導,他們也會先去找其他專家,讓紀預安心養傷。
吃完飯后還有兩個半小時左右段圓圓就要去上班,不到三個小時,出去約會時間太緊了,可就這么分開,兩個人誰也舍不得。
“看劇嗎?”紀預又洗了一盤草莓,放到茶幾上,“可以開投影,看一會兒送你去上班?”
“也……也好啊。”段圓圓拿了一顆草莓,咬了一小口。
投影和電視不是同步的,紀預打開投影,自動播放著他之前看的視頻。
畫面不是科幻大片,也不是戰爭片,是一所學校,bgm歡快輕松,這是一部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是小成本的校園網劇。
想不到紀預還喜歡這種校園愛情網劇?
這難道就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段圓圓剛想打趣兩句,下一個鏡頭出現了男女主角的臉,段圓圓看到了,在沙發上愣住。
在只看到校園鏡頭的時候,段圓圓沒有意識到,是看到了男主角和女主角她才記起來的,男女主的面容她都很熟悉,這是她曾經參與編寫過的一部青春校園網劇。
段圓圓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你……”
“很好看,不是嗎。”面對段圓圓驚訝的眼神,紀預照單全收,“我喜歡這部劇的編劇,寫的劇情。”
紀預在說完“編劇”后,有一個喘息的停頓。
段圓圓的心莫名的跳了跳。
紀預總是這樣,總能輕而易舉的撩動她的心底隱秘的情緒。
不論是學生時期,還是現在。
說是看劇,兩個人大部分還是在聊天。
紀預很自然的在沙發上牽起了她的手,他們靠坐在沙發上,他們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愛情是人類這種站在食物鏈頂端的高級動物也避免不了的低級趣味。
如果下一秒世界末日將降臨在這樣光線完美、氛圍完美、溫度完美、味道完美、話題完美、情緒完美……以及身旁牽手的人也完美、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的情況下,他們毫無遺憾。
作者有話說:
第84章 —游樂園— ◇
◎是幻聽嗎?◎
兩個人膩在一起時間過得度年如秒, 沒多久就到了需要上班的時間。
紀預說好了要去送段圓圓上班。
他一如既往的幫段圓圓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不過比之前更貼心的是,他會在段圓圓上車時, 用手輕輕擋住車門上方, 以防她不小心撞到頭頂。
微風輕拂,陽光和煦,這是第一次紀預以男朋友的身份送她上班。段圓圓坐在副駕駛上心想。
倏然,紀預從駕駛位上俯過身來,淡淡的雪松冷調充斥著段圓圓的鼻息,段圓圓還沒反應過來, 只是下意識輕輕的眨了眨眼睛。
紀預唇邊含著笑意, 段圓圓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嘴唇微微發燙,莫名的想到了一些讓她回味且害羞的畫面。
“臉這么紅。”紀預玩味的開口, 修長的手指勾過安全帶,“咔噠”一聲, 紀預幫段圓圓扣好安全帶。
段圓圓的臉頰更紅了, 她還以為紀預想……
結果人家只是想幫她系安全帶。
“可以出發了嗎?”紀預笑著問她。
段圓圓緩解尷尬的看向車窗外,低聲“嗯”了一下。
“可是我還不可以。”紀預淡淡的開口。
段圓圓不解, 她還在等著紀預開車。
和她想象中的汽車發動不同,她的下巴被帶著溫涼觸感的手指扣住, 手指微微用力, 她的腦袋毫無防備的被轉向反方向。
下一刻,濕熱的吻壓在她的唇上, 溫柔中帶著占有。
下巴上的手指在她的臉頰上、頸后流連, 段圓圓坐在副駕駛上, 忍不住的顫了一下。
密閉的車廂內氣溫不斷攀升, 她從他的口中汲取氧氣。
這是一個漫長浪漫的吻,終于,他放過她,輕輕吻了吻她的唇角,啞聲道:“這樣才可以。”
段圓圓眼波流轉,耳尖泛紅,害羞的許久沒有說話。
等到編劇組,段圓圓的臉頰已經沒有那么紅了。
紀預要送她進去,她制止了,“老師們都想你好好養傷,你這樣……”
“這樣才不辜負他們的期盼。”紀預自然的牽起段圓圓的手,兩人并肩走著。
編劇組的老師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到了由遠及近的一對璧人。
嘖,堪比愛情電影的經典鏡頭。
“哎呦喂,怎么紀教授今天也來了?”陳奈故意調侃道。
“今天只是編劇家屬。”紀預察覺到段圓圓在眾人面前想要松開手,他握得更緊了。
編劇老師們問過紀預的身體狀況后紛紛調侃打趣他和段圓圓,老師們早就覺得兩個人般配,走到一起他們也替他們倆開心,段圓圓本就害羞,被大家這么一說更是害羞的低著頭,恨不得紀預快點離開去忙他的事情。
可才確定戀愛關系的兩個人,即使分開,也想要隨時隨地和對方分享自己的生活。
哪怕只是等紅燈時一朵好看的云。
段圓圓工作時不太看微信,而且劇本進入收尾階段,幾位老師的意見也有不同,他們在創作中也會出現分歧。
等到休息時,她放松的打開微信,紀預發來的消息一條接著一條。
【[圖片]】
【去公司的路上看到了兩朵挨在一起的云。】
【[圖片]】
【從辦公室俯瞰樓下的樹,這一棵明顯比其他的落葉時間都晚。】
【還在工作嗎?注意勞逸結合。】
【[圖片]】
【我也在工作,研發的潛水器今天有了新進展。】
【[圖片]】
【手沖咖啡,你喜歡喝么?白天做給你喝。】
……
段圓圓一打開微信,這些消息爭先恐后的加載出來。
最開始的一條是紀預離開后不久發的,最新的一條,是十五分鐘前。
每一條簡單的圖片和文字,都代表著他在想她。
段圓圓的心里涌出一股溫熱的暖意,蔓布全身。
顛簸于批判主義的無邊波浪之中,我們需要尋找一塊陸地建構自己的理想。
她想,紀預就是屬于她的“陸地”。
不論她收到了多么難以想象的壓力和挫折,只要有他在,她總能心安。
紀預在喝咖啡,說明他也在休息吧?
段圓圓給紀預發了一條語音,如果他在休息有時間,一定會給她打過來的。
段圓圓心里莫名的篤定。
果不其然,很快紀預的打過來了,而且是視頻。
段圓圓在接聽前下意識的捋了捋頭發,隨后才按下接聽鍵。
明明他們才分開一會兒,可現在就是好想見到對方。
晚上紀預帶段圓圓去了一家夜景很美的餐廳,用燭光晚餐紀念他們戀愛的第一頓晚餐。
戀愛的日子過的很快,段圓圓每天都溺在蜜糖里。
段圓圓和紀預就住在上下樓,紀預會送她上班、接她下班,休息時間會出去約會,或者在家里簡單的一起呆著,他們就算待在家里,也有很多事可以一起做。
他們會一起下廚房煲湯,或許是因為紀預從小是在香港長大的緣故,很愛喝湯,而杜女士也喜歡喝湯,段圓圓甚至還回家偷學了幾種湯。只不過她實在沒什么煲湯天賦,她心想一定是她在江塢呆的太久了,江塢本地人不喜喝湯。
還是紀預煲的湯好吃,段圓圓才知道,他還會做藥膳,雖然不知道紀預對她說可以減肥是真的,還是想騙她多喝一些。
他們會一起在書房工作,兩個人一人一張書桌,在同一間屋子里,各自忙著自己的工作,偶爾抬頭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他們會一起下棋,段圓圓壓根兒不是紀預的對手,總是時不時的想悔棋,紀預開始還會嚴肅的對她說“落子無悔”,可段圓圓會湊到紀預身邊,紅著臉親他的臉頰一下。
段圓圓輕輕親一下就跑,可是總會被紀預按在懷里,主動權會交還給紀預。
有好幾次段圓圓都以為要再發生點兒什么了,可紀預只是抱著她,在她耳畔低喘。
他們交往時間不算久,可段圓圓在這件事上信奉順其自然,只要彼此的感情到了,任何時間都可以是正確的、合適的時間點。
即使紀預想,她也不會拒絕。
但紀預沒有。
即使他忍的很辛苦,段圓圓能察覺到。
十一月中旬,許凈歡和林晨安訂婚,邀請了一部分關系很好的同學和家人,其中就有段圓圓和紀預。
訂婚儀式沒有婚禮那么隆重,林晨安看到紀預和段圓圓一起來的,敬酒時拍了拍紀預的肩膀,很感慨的說:“預哥,恭喜你啊。”
紀預笑了笑,和他碰了杯,“今天該我們恭喜你才對。”
林晨安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還沒結婚呢,就’我們’了,你們可要加把勁兒啊。”
紀預也要喝,林晨安伸手攔了一下,“心意到了,我知道,酒今天都少喝點。”
林晨安說著少喝點,可還是把自己喝的半醉。
紀預攙扶著他去衛生間。
“你們倆的婚禮,他喝的肯定更多。”段圓圓看著他們兩個人的背影,對許凈歡說。
許凈歡搖了搖頭,“他還說自己千杯不醉,結果……”
段圓圓替他們倆高興,也喝了幾杯,和許凈歡沒說幾句話也想去衛生間。
她從衛生間出來時,在走廊上剛好聽到林晨安扶著紀預說話,兩個人背對著她站著,誰也沒有注意到她。
“預哥,你知道嗎,我真的,當年好幾次都忍不住了……”林晨安的聲音不如平時清楚,聽起來像真的喝醉了,“差點兒就告訴她了……”
段圓圓站在他們身后光明正大的聽,心想這是林晨安和許凈歡什么時候的愛情故事?一會兒去好好問問許凈歡。
“看到你們在一起我真的高興,真怕你們從此錯過……”
后面林晨安和紀預又說了些什么,段圓圓已經聽不清了。
所以,林晨安說的不是他和許凈歡,而是紀預和她?!
段圓圓僵硬的轉身,離開衛生間的走廊,紀預和林晨安自始至終沒有發現她來過又離開。
直覺告訴段圓圓,林晨安說的,一定和紀預當年不告而別有關。
可為什么,紀預肯告訴林晨安,也不肯告訴她?
她想去問紀預,但他一定不會告訴她。
不能直接了當的去問,段圓圓很冷靜,她需要慢慢來。
許凈歡看她臉色不太好看,問她是不是喝多了,段圓圓點點頭,默認了。
但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宴席結束后,紀預和段圓圓手牽手散步回家。
這一路上段圓圓都在想,要不要問紀預。
可她還是忍住了。
她想,紀預不說,一定有他的理由。
也或許是還沒到時機,等到時間到了,紀預一定會告訴她。
她決定和紀預在一起時,就想好不問過去。
今天只是喝了幾杯酒、聽到了林晨安的話,又開始亂想了。
紀預也發現段圓圓今天狀態有些不對,他站在段圓圓前面,段圓圓水汪汪的眼睛帶著迷茫,“怎么了?”
“上來,我背你回家。”紀預捏了捏段圓圓的臉頰,“難受就說,在我面前別硬撐著。”
還有二十多分鐘的路程才回家,段圓圓怕紀預辛苦,畢竟就算她不重,可背一路,也會很累。
“寶貝,不要對男人說不行。”紀預一本正經的說,“這和說男人不行一樣,都不行。”
段圓圓沒忍住,在紀預面前笑了出來,紀預今天明明沒喝酒,怎么說的話跟干了兩瓶紅的似的,到底誰才是喝多了的那一個啊。
紀預趁段圓圓笑著,讓她趴到了自己的后背上。
現在恰好是小學、初中放學的時間,路上有不少來來往往的穿著校服的學生看著他們倆。
段圓圓不好意思的把頭趴在紀預肩窩,“這么多人看著呢,放我下來吧。”
紀預不松手,聲音里帶了一些低啞:“乖,到家就放你下來。”
段圓圓拗不過紀預,在他的背上老老實實的趴著,趴在紀預的身上,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段圓圓買過男香,可從來沒有一種香水,會比紀預身上的味道好聞。
紀預的肩膀很寬,后背肌肉緊實,抱著她的手臂有力,她完全不擔心會從他的身上滑下去。
紀預把段圓圓背到了她家沙發上,他們互相在對方的門鎖里輸入過指紋,可段圓圓從來沒有和他一起過過夜,段圓圓想過好幾次,她其實不抗拒的。
可她在紀預面前,還有著女孩子的矜持,這些藏在心里的話,她說不出口。
段圓圓坐在沙發上,臉頰透著一絲粉色,心臟還在加速跳動著。
反觀紀預,坐在她身邊,面不改色心不跳,負重行走這么久,一點都看不出他會累。
“不累么?”段圓圓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喝點水,口渴了吧。”
段圓圓把水杯給紀預,想要再去廚房拿幾個橘子進來,轉身的那一瞬間聽到了一句紀預的聲音,聲音很低很小,小到段圓圓聽不清,那是四個字——
“嫁給我吧。”
其實,這不是段圓圓第一次聽到紀預這么說了。
前不久劇本完工,段圓圓和紀預去了游樂場慶祝。
那是一家很刺激的大型游樂園,就連海盜船、大擺錘這些相比較過山車和跳樓機而言沒有那么刺激的項目,都把段圓圓嚇得不行。
從大擺錘上下來的段圓圓,雙腿打軟,一下子跌進了紀預的懷里。
那一瞬間,她仿佛聽到紀預貼著她的耳邊說話:“嫁給我吧。”
段圓圓的心臟撲通撲通飛速跳個不停,比在大擺錘上跳的還要厲害。
可是,哪里有人這么草率的求婚?
是幻聽嗎?
段圓圓在紀預懷里,不好意思抬頭看紀預,她在等著他說下一句話,可是遲遲沒有等到。
只是等到了紀預擰開的一瓶放在她口邊的礦泉水。
剛剛那是幻覺吧。
段圓圓想,這大擺錘的后遺癥可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啊。
作者有話說:
顛簸于批判主義的無邊波浪之中,我們需要尋找一塊陸地建構自己的理想。出自《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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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同學會— ◇
◎從未、從未◎
時間轉眼來到年尾, 十二月了,平安夜、圣誕節快要到了。
這些年段圓圓對這些平安夜、圣誕節這一類的沒有什么太大的興趣,如果說感興趣, 也是對商場借此促銷打折感興趣。
但這是她和紀預在一起后的第一個平安夜。
街邊小店櫥窗里能看到到處都是包裝精致的禮盒, 就算是超市里的蘋果也被包上了精美的包裝紙,段圓圓觸景生情,總是忍不住的回想起高中三年。
那些由蘋果串聯起的三年平安夜的回憶,段圓圓永遠也忘不掉。
思及此處,她笑著把貨架上新鮮的蘋果放進推車里。
今年的平安夜,十二月二十四日, 對他兩個人來說, 還多了一份特殊的意義——
到這一天為止,他們在一起已經兩個月了。
兩個月的交往,讓段圓圓甚至產生了一種念頭:以后一輩子都能這樣相處, 謙虛點說,感覺還挺不錯的。
當她自己有了這個念頭后, 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即使段圓圓喜歡了他許多年, 可真的交往也不過才交往兩個月而已,日歷計數還在以十位數的方式記錄著, 都沒有到百位數。
六十天而已,她就已經很確定的相信, 紀預, 是對的人。
段圓圓不想出去過,她更喜歡兩個人在家, 更自在, 這一天段圓圓提議在家吃火鍋。
是在段圓圓的家里。
他們仍然各自住在十二層和十三層。
紀預唯一一次在她家里過夜, 還是因為不久前段圓圓痛經到快要虛脫, 他留下來照顧了她一整晚。
段圓圓自從工作后,不知道是否是因為社畜生活壓力大,不再像學生一樣自由,生理期痛經的程度比之前要嚴重許多。
偶爾會痛到流淚嘔吐,甚至止疼藥都不管用。
但是今年遇見紀預后,段圓圓不得不承認,她的心情的確有一種塵埃落定、失而復得的輕松。
即使嘴上不承認,但在身體上的外在內在反應就是痛經程度緩解了很多。
只不過不知為何,到了年底,來勢洶涌。
像是之前沒痛的,一次性全都奉還給她。
那天她和紀預本來是要去影院看電影的,結果紀預看到段圓圓慘白的臉,差點要直接拉著她去醫院。
影院自然沒看成,只不過改成了在家看電影。
紀預煮了紅糖姜棗枸杞湯,讓段圓圓喝了好幾碗。
段圓圓靠在他的懷里,紀預的手掌很溫暖,貼在小腹上,幫她輕輕的按摩,緩解生理期的疼痛。
紀預身上的味道,像春日里棉花和紫蘇混合過后產生的暖洋洋的味道。
段圓圓覺得心安。
段圓圓的痛經不是一直在痛,而是斷斷續續的,本來以為沒什么大事了,可到了晚上,又痛的不行,蜷縮在沙發上,站都站不起來。
紀預那時候在廚房做飯,發覺段圓圓不對勁后,一把將她抱起,抱她回了臥室。
那天的晚餐也是在床上,紀預喂她吃的。
他們某些時刻的相處,有點像熱戀中的老夫老妻。
這天晚上段圓圓的狀態實在太差,痛到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快沒有,紀預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
紀預提出要去睡客房,段圓圓拽住他的衣角,躺在床上,虛弱的臉頰泛著白,可憐兮兮的望著紀預。
紀預還怎么忍心分開睡呢。
一整晚,段圓圓的小腹上都有一只寬熱的手掌,像是火焰燃燒的小火爐,幫她緩解疼痛。
那天晚上,一夜好眠。
早上段圓圓亦是被熱醒的。
她的小腹已經不疼了,她側躺背對著紀預,不同于昨晚的小腹發熱,她甚至感覺腰臀部也燙燙的。
還在朦朧中的段圓圓意識還不太清醒,“火爐”讓她覺得熱熱的,她甚至還朝著堅硬的火爐方向靠了靠。
段圓圓睡眼惺忪的困倦瞬間消失,她意識到了那是什么。
她的臉頰變得漲紅,昨日痛經痛到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病號,讓紀預留下時她都有些恍惚。
但現在,她清醒無比。
清醒時候的她,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就在段圓圓想要趁著紀預還沒睡醒,慢慢的挪下床時,腰間一股力量圈住了她。
“醒了?早安,寶貝。”紀預剛睡醒的聲音帶著啞意,在段圓圓耳畔響起,段圓圓忍不住的打了個顫栗,清早便聽到這么磁性的聲音,太撩了。
“早安。”段圓圓仍然背對著紀預,“我要去洗臉。”
段圓圓不想紀預這么近距離的見到她虛弱的折騰一夜過后眼睛浮腫的模樣。
紀預附身吻了吻段圓圓的耳垂,松開了圈在段圓圓腰上的手。
這一整天段圓圓都害羞的沒有和紀預對視。
紀預也發現了,他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還故意的把她抵在臥室的門上,扣著她的后頸,讓她不得已只能和自己對視。
紀預附身,段圓圓的嘴唇上多了一片濕熱。
等到紀預松開她,她的臉頰紅的都能滴出水。
這是他們拍拖之后的第一次住在一起。
繼那之后,再也沒有過。
平安夜這天,江塢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場雪。
段圓圓和紀預吃完火鍋后就在陽臺上看雪景,洋洋灑灑的雪花沒多一會兒就在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
段圓圓靠在紀預的懷里,甚至在想,紀預如果不住在樓上,是開車來的就好了,這樣今天他就有理由順理成章的不離開。
段圓圓知道現在社會男女交往幾天就發生關系并不奇怪,她能理解其他人這么做,但她自己是無法做到的,紀預在如今快餐愛情不為稀奇的時代,格外珍貴——
他們的高中同學會定在了元旦假期,段圓圓在班級群里看到了班長正在統計去的人數。
“你今年去咱們班的同學會嗎?”段圓圓和紀預散步的時候,忽然問他。
他們基本晚上有時間就會出來一起散步,手牽手走在黑夜里,聽小區里小朋友們的玩鬧聲、看阿姨們跳廣場舞、還有在小區里打球的學生們,當然,也有像他們一樣在小路上散步的人。
對段圓圓來說,一起散步是一件分享親密的事情,他們沒有既定的目的地,而是任性的、漫無目的的走著,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身邊的人,是你就好。
他們從來不用絞盡腦汁的去想應該說什么話題,即使兩個人什么都不說,只聽靜謐的晚風,就算安靜不語,也覺得生活值得,人間值得。
更何況他們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題,路邊的櫻桃樹結了果子,段圓圓都會興奮的指給紀預一起看。
他們在一起,分享了生活里大大小小的所有美好和煩惱。
段圓圓從來不覺得只有付出高昂的消費才算約會,一起散步對她而言也是一項不可或缺的、頂級浪漫的約會項目。
他們分享喜悅,分享困惑,分享碎片,分享美好,分享規劃,分享未來。
他們在散步時聊的那些細小的話題不斷的反復確認,彼此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冬天,天氣冷,每次出門前,紀預都要叮囑段圓圓多穿點,只不過段圓圓總是的要“風度”不要“溫度”。
所以當段圓圓見到紀預時,他的手里通常會多一條圍巾,然后溫柔的系在她的脖子上。
段圓圓喜歡紀預幫她系圍巾,她總笑的像得逞了的、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子。
“下周我可能要出差。”紀預聲音淡淡的,“今年同學會參加不了了。”
“這樣啊。”段圓圓語氣聽起來有點遺憾,“你還不知道吧,今年同學會要把咱們高中埋的許愿瓶挖出來呢。”
紀預的記憶力好的驚人,“我記得老胡不是說,要十年之后才能挖出來嗎?”
段圓圓笑著解釋:“去年同學會,錢奈鵬他們幾個喝多了,嚷嚷著要去挖,就是太晚了沒去成,左右大家的愿望都和高考有關,所以就干脆今年一起挖出來。”
紀預點了點頭,“那就辛苦小段同學了,把我的也一起帶回來吧。”
散步很愜意,段圓圓的思緒都放松了,不假思索的說:“你當年,第二個愿望也和高考有關嗎?”
說完她就呆住了,這不擺明了說紀預當年第一個愿望她知道嘛!
“你怎么知道我許了兩個愿望?”紀預瞇了瞇眼睛,“原來,有些人當年就這么關注我了呀。”
段圓圓鬧了個臉紅,她和紀預在一起后,默契的誰也沒有提過當年。
紀預的口很嚴,就是不告訴段圓圓,當年他的第二個愿望是什么。
紀預年底出差,跨年兩個人都沒有見到面。
他們互相微信視頻,一起隔空倒數,共同走到了二〇二二年。
這是什么概念呢。
段圓圓第一次見到紀預,是在二〇一二年。
這是他們認識的第十個年頭。
如果二〇一二年有人對段圓圓講,告訴她這個她第一眼就喜歡上的男人,十年之后,會是她的男朋友。
那她一定不敢相信,她一定會笑罵對方是瘋了吧,還不如說世界末日要來了更真實些。
同學會那天,紀預給段圓圓發消息,說他盡量提前趕回來,但同學會肯定是參加不到了。
說來也巧,同學會那天段圓圓也臨時有事,遲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班里同學就已經把當年的許愿瓶挖出來了。
他們可是期待了整整一年呢。
要不然今年的同學會也不會特意從往年的過年聚會提前改到元旦聚會。
許凈歡見到段圓圓來了,把已經挖出來的兩個許愿瓶交給段圓圓,還故意壞笑著問她:“圓圓,你好不好奇你男朋友當年許了什么愿?”
段圓圓手中攥著兩個許愿瓶,一個是她的,一個是紀預的。
玻璃在她手心涼涼的。
那天晚上散步的時,紀預讓段圓圓幫忙取他的許愿瓶,段圓圓還開玩笑似的問過他,她可不可以看一看他的愿望。
紀預輕輕吻了吻段圓圓的唇,沒有可以,也沒有說不可以。
段圓圓全當紀預是默認了。
她特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十八歲那年的好奇心又重新回到二十四歲的她身上。
段圓圓打開封存完好的許愿瓶,倒扣出里面的紙條。
段圓圓纖細的手指捏著那卷成一團的紙條,緩緩展開。
那是一個她從未、從未想過的愿望。
紙條上的字跡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變淡變淺,鋒利的筆跡上認真的寫著——
愿我們的祖國永遠天藍海澈,昌盛繁榮。
愿我所愛之人在這片土地上永遠欣欣向榮。
一月的寒風從她的耳畔呼嘯而過,風干了她臉頰上的兩道淚痕。
第86章 —第一次— ◇
◎天已經徹底、徹底的黑了◎
他們的同學聚會選在學校周邊的一家平價餐廳。
在他們上學的那幾年, 學校周圍還沒有什么基礎設施,是近些年才逐漸發展起來的。
這家餐廳平時里有很多學生從學校偷偷溜出來來改善伙食,只不過恰逢元旦, 學生們放假回家, 倒顯得空蕩蕩的,今天餐廳里只有他們班同學在這兒聚餐。
“相逢是緣,一班的兄弟姐妹們,咱們相聚一趟不容易,今天一定不醉不休!”
“先別喝酒,先拆開看看咱們當年的許愿瓶啊!”
“是啊, 期盼了一年呢!”
“其實我許的愿望都快記不清了, 只是隱約記得和高考成績有關。”
“……”
許愿瓶早就被挖出來了,他們當年裝在一個箱子里,多年之后, 箱子被拂去塵土,重見天日, 就擺在他們面前的旋轉桌上。
有同學提議:“咱們順時針方向開始, 自己找到自己的許愿瓶吧?”
這個提議得到了贊同,他們還沒有上菜, 旋轉桌上只放著那只箱子。
不止段圓圓遲到沒有來,還有其他兩位同學, 他們都是托了關系好的朋友代為領取。
段圓圓提前給許凈歡發了微信, 讓她幫忙先領一下她的和紀預的。
段圓圓忙完手頭上的事,便立刻往同學會這邊趕過來。
“哈哈哈哈秦延明你紙條上竟然寫了隔壁班音樂委員的名字!你也不怕你老婆知道!”
一位同學隨意一瞥, 竟然真的會有人當年直白的寫上了有好感的女生的名字, 要和她一直在一起。
被調侃的秦延明同學笑的很坦然, 一點也不害怕, 反而有點得意:“我還得拿回家給我老婆看呢。”
這位同學很震驚,“你們……還在一起呢?!”
秦延明亮了亮自己的手機壁紙,是他和他愛人的自拍照,“分分合合,終成正果。”
班里同學一片震驚沸騰,“靠!我們都不知道!你也沒說!”
“快定下來了,等我們婚禮一定要來啊!”秦延明把他的許愿瓶小心翼翼的放好,眼神里都是笑意,“這是我高中喜歡的女孩……你們還別說,老胡這許愿瓶,也不是糊弄咱們啊。”
“也就是只有你這樣吧。”有同學反駁,“我寫的那位,高考完沒等到大學就散了。”
段圓圓遲到推開門進來,正好聽到這一段。
她和同學們打了個招呼,坐到許凈歡身邊,悄悄八卦的問她,“咱們班誰和誰散了?”
許凈歡小聲的附在她耳邊跟段圓圓講了剛才發生了什么,順便又把紀預和她的許愿瓶給她。
段圓圓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打開許愿瓶的呢?
她的愿望她記得清楚——
父母、成績。
和他。
三個愿望,關乎當年她最在乎的三件事。
一一成真。
只是紀預的愿望,段圓圓當年無意間瞥到的第一個愿望,她也記得清楚——
愿我們的祖國永遠天藍海澈,昌盛繁榮。
十幾歲的少年許下如此莊嚴的愿望,段圓圓想,她很難忘記。
她想象不出紀預的另一個愿望會是什么。
直到今天,直到現在。
直到她拆開了當年的許愿瓶中的紙條。
一月的寒風呼嘯而過,段圓圓愣愣的站在走廊上,手中緊緊的攥著那張越過數年的紙條。
臉上的淚痕已經消失,段圓圓還是回到洗手間,重新補了妝,看不出一絲哭過的痕跡。
她和離開包廂前沒有任何區別。
“嘿嘿,看到你家紀預的愿望了?”許凈歡見到段圓圓回來,拉著她聊天,笑著說:“想不到咱們的許愿瓶,真靈驗啊。”
段圓圓有些心不在焉,但還是接了一句:“怎么?”
許凈歡說了許多她和林晨安的許愿瓶內容,段圓圓只聽了個大概。
對!
林晨安。
段圓圓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很多蛛絲馬跡一下子被串聯,有跡可循起來。
尤其是在許凈歡和林晨安訂婚宴上,林晨安喝多了之后說的那些話。
找了個間隙,許凈歡到林晨安身邊,很自然的和他碰了碰酒杯,“咱們喝一個。”
林晨安有些疑惑段圓圓怎么單獨找他喝酒,不過還是干了這杯酒。
段圓圓晃著酒杯,繼續很平靜的說:“我都知道了,這些年……謝謝你啊。”
“預哥都跟你說了?”林晨安見狀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段圓圓會特意找他來喝一杯,他微微搖了搖頭,“我早就勸過他,讓他告訴你,可是他不肯,這么多年,不容易啊……不過還好,你們現在終于走到一起了。”
“哎。”段圓圓微微嘆了口氣,又繼續套林晨安的話:“他早點告訴我,也不會到現在才……”
“話也不是這么說。”林晨安像是回憶著什么似的,繼續跟段圓圓說著。
段圓圓指尖握著酒杯,側耳傾聽。
她不想讓林晨安看出她其實是在套話,故而表情一直很鎮定。
直到、直到
直到段圓圓聽到林晨安說的那些話,她的心臟還是驟然緊縮成一團,一月的寒氣全部朝她一人襲來,她的手指緊緊的扣著掌心,她用力的維持著面部的平靜。
即使她的內心,已經卷起波瀾海浪,驟雨狂風。
段圓圓向來引以為傲的情緒控制快要達到崩潰的邊緣,再多呆一分鐘,她都怕她的眼淚不受控制。
同學聚會她都沒有等到結束,中途找了個借口便匆匆離開。
她呆坐在駕駛位上,密閉的空間散發著車掛擴香石隱隱的香味。
那是紀預送給她,掛在她的車上的。
段圓圓指尖碰了碰,眼淚再也忍不住。
她的眼睛在流淚,她的心里在燃起一團火焰。
段圓圓摸了一把臉頰上殘留的淚珠,不再浪費任何一秒,迅速向著家的方向開著。
她要見到紀預。
就現在。
開車的這一路,無數的畫面在段圓圓的腦海里閃過。
她想抓住,又抓不住。
太多太多的畫面一閃而過了,那是她和紀預的十年。
她和紀預的家里都互相存了對方的指紋,段圓圓順利的開門。
紀預聽到了門口的聲響,看向門口處站著的段圓圓:“同學會這么早就結束了?”
段圓圓沒有說話,只是紅著眼眸,淚水又忍不住的在眼眶打轉。
眼睛一直看著紀預,就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樣。
段圓圓這眼神看的紀預心疼,想把她摟進懷里,問一問這是怎么了。
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嗎?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段圓圓便大步向前,隨后她拽住紀預的領口,踮起腳尖,她的唇嚴絲合縫的貼在紀預的唇上。
她和他的牙齒猝不及防的碰撞到一起,磕到疼痛肆無忌憚的慢性蔓延。
突如其來的身體重量帶來的慣性讓紀預下意識的退后兩步,靠在了身后的柜子上。
他們依然沒有分開。
段圓圓第一次這么主動。
在她見到紀預的許愿瓶后,在她聽到林晨安的話后,她迫不及待的想見到紀預。
她有許多許多的話想對他說,可真的見到紀預的那一瞬間,她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從客廳到臥室。
再到臥室的兩米的床上。
紀預坐在床邊。
段圓圓跨坐在他的身上。
她抱著他的脖子,摟著他的肩膀。
段圓圓似是坐在火熱且堅硬無比的巖石上。
她的脖頸微微顫抖著,分不清是因為吻的呼吸急促,亦或是因為她沒有停止的哭泣。
少年的字跡工整有力,他說“愿我所愛之人在這片土地上永遠欣欣向榮。”
段圓圓想,她這輩子也不會忘記她初初見到這張紙條時的心情。
段圓圓輕顫著把唇從紀預的唇邊移開,她的臉埋在紀預的肩窩,無聲的啜泣著。
直到她再也忍不住,哭聲和顫抖愈發明顯,與此同時,帶著濃濃哭腔的聲音在紀預耳畔響起,“為什么,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聽到段圓圓這么說,紀預一切明了。
段圓圓吸了吸鼻子,在他肩窩輕輕蹭了蹭。
他用手輕撫著段圓圓的后背,他的聲音溫柔,“乖,別哭,都過去了。”
“你應該告訴我的啊……”
紀預細碎的帶著安撫性質的吻落在段圓圓的耳后,脖頸,鎖骨。
段圓圓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肩頭,洇濕出一片深色的不規則圓形。
這些不帶任何情谷欠的吻成了點燃段圓圓心底尚未燃滅火焰的導火索。
她再一次將唇覆在紀預的唇上。
手指在不停的解著他襯衣的扣子。
這個吻讓他們彼此融進對方的血液里。
段圓圓從跨坐在紀預的腿上,到躺在紀預的床上。
紀預的床鋪著灰色的床單,床單是棉麻質地的,紀預一向整潔愛干凈,床單平鋪,沒有一絲褶皺。
他的床上有著屬于他個人的氣息。
只是被這氣味包圍,段圓圓就忍不住的臉紅耳赤。
在這混亂的、急促的、交錯的、緊張的、需要與被需要的、不想分開的、顫抖的瞬間,段圓圓還想到了一件事,她掙扎著,想要去勾她那件早就被紀預脫掉的外套。
段圓圓紅著臉,模糊不清的開口,分不清說的是“外套”亦或是只有最后一個字。
紀預沒有放開她的唇,另一只手拉開了床頭柜的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只小盒子。
記不清是何時,臥室的床簾被自動關閉,明明還是白天,可蔽光性優越的窗簾營造出一種現在已經是深夜的錯覺。
黑暗,漫無邊際。
黑暗使得觸覺變得分外敏銳。
他們眼中只有彼此。
一種從未有過感覺讓段圓圓溢出淚水,明明看不清楚,可紀預仍然能夠準確的吻到段圓圓的眼角的淚珠。
屋內安靜,寂靜無聲。
段圓圓心里的空隙不斷被填滿,身上泛起薄薄的汗,那種感覺是什么呢——
是從二〇一二年到二〇二二年的十年,是失而復得,是得償所愿,是我終于、終于遇見你、擁有你。
再后來,紀預打開了床頂的射燈。
射燈的燈光昏暗柔和,他們在黑暗中若隱若現,段圓圓被紀預側摟在懷里。
“我愛你。”紀預溫柔的吻著段圓圓的頸后,段圓圓感受到的,卻是紀預的失控。
段圓圓下意識的拽著床單,顫抖著說,“我也是。”
身后的男人不滿足于段圓圓的這個答案,用力的問她:“是什么。”
“我也愛你。”
春風過境,海水蔓延,煙花肆意,我也愛你。
兩人的呼吸和心跳漸漸趨于平緩,段圓圓仍被紀預圈在懷里不肯松開,紀預吻著她的后背,吻著她的發梢,在她的耳畔輕聲的說,“對不起。”
段圓圓閉著眼睛,可仍然止不住眼眶濕潤。
身后濕熱的呼吸讓她忍不住的縮了一下后頸。
有些時刻默契的不需要理由,野火燎原,一點即燃。
雖然是一月份,但紀預家里的室溫合適,他的懷抱也飽含溫度,床上的被子不知何時已經掉在了地板上,和那幾件衣服落在一起。
段圓圓今天的心情經過了大起大落,這樣的心情最耗費體力,她小聲的哀求紀預,求他快點。
可紀預卻故意曲解了段圓圓的話。
到最后,段圓圓時而說著快點、時而說著慢點,自己都快要語無倫次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兩人明明在同一時空、同一時刻、同一地點開始同樣的運動,可消耗的體力卻截然不同。
明明是一月,屋外寒冬料峭,屋內卻熱氣蒸騰。
段圓圓分明想說些什么,可累到想說的話都忘記。
直到紀預那張本來沒有一絲褶皺的灰色棉麻床單不滿了抓痕和深深的褶皺,以及本身只有灰色的床單上多了一些深灰色的、不規則的、被洇濕的形狀。
他才徹底的放過她。
紀預抱著段圓圓去浴室洗澡,段圓圓紅著臉把紀預趕出浴室,她說她自己可以。
洗過澡后,段圓圓清醒了許多。
她從浴室出來時,紀預正好在換床品。
段圓圓穿著紀預的浴袍,不好意思的站在浴室門口,一動不動。
紀預見到段圓圓出來,把玻璃杯遞給她,“多喝點水,剛剛……”
段圓圓立刻捂住紀預的嘴巴,不讓他繼續說。
段圓圓的勇氣在進門“強吻”紀預的那一瞬間已經達到頂峰,再后來發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她主動的范圍。
紀預換好床品,又順便將他們剛才掉落在床尾的衣服擺好,他們又重新躺在床上。
紀預手里拿著從段圓圓外套里找到的小盒子,“上來之前買的?”
段圓圓紅著臉點點頭,明明已經是成年人了,可在樓下的便利店,她還是極其害羞的、看也不敢仔細看的,隨便拿了一盒就準備付賬走人。
紀預把小盒子丟到一邊,“size買錯了。”
“啊?”
“沒有記住嗎?”紀預像是有點失望似的,既而又笑了笑,“沒關系,我告訴你下次應該買什么size。”
屋內很安靜,安靜到除了喘息聲沒有多余的聲音。
段圓圓快要沒有力氣。
紀預還在不停的問她,“這次記住是什么size了嗎?”
怎么會記不住,估計這輩子都忘不掉。
段圓圓面紅耳赤的記住了應該買什么size。
新換的床單也不可避免的多了許多被抓出的褶皺。
“你是什么時候買的?”段圓圓在恍惚間忽然想到,她是剛才上來時才買的,那紀預呢?
紀預啞聲低沉道,“和你在一起的第二天。”
段圓圓的心一顫,明明紀預在她面前紳士有禮,明明紀預就連在她家里過夜都嚴格遵守著界線不越界,原來紀預也
她又忍不住的顫抖著,在顫抖中他們共享親密,共享洶涌、共享汗水,共享極致的歡樂,共享深夜無人知曉的秘密。
他和她變成他們,他們是兩塊散落的拼圖,終于無縫的拼接嵌合到了一起。
天已經徹底、徹底的黑了。
作者有話說:
這也要被鎖嗎?搞不懂啦~求評論安慰~嗚嗚嗚嗚嗚
——
第87章 —體力差— ◇
◎橫沖直撞,一往無前。◎
段圓圓又一次體力透支的躺在紀預懷里。
她終于明白, 愛會讓人怯懦,亦會讓人勇敢。
橫沖直撞,一往無前。
紀預找出了一份報告交給她, 目測大概有十幾、二十幾頁的樣子。
紀預特意翻開其中的一頁, 是傳染病八項的檢查結果。
紀預的聲音低沉溫和,“這是我的體檢報告,應該在發生關系前就給你看的。”
男女深入交往前看體檢報告是對彼此的負責。
段圓圓信任紀預,但信任和看他的體檢報告并不沖突。
段圓圓撈起床邊的手機,現在竟然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她回來時,同學聚會還沒結束, 還是下午啊!
也就是說, 他們從白天到黑夜……
段圓圓顧不得臉紅,找到一份電子版本的文件發到紀預的手機里,“我的體檢報告。”
“嗯。”紀預捋了捋段圓圓的碎發, 并沒有著急點開,他的眼里全都是她。
紀預給她的體檢報告比一般人的要厚。
段圓圓想看的, 并不是乙肝這些常規的檢查, 她每一頁報告都仔細的翻著,可這些內容猶如天文。
段圓圓現在在想, 為什么高中畢業后沒有學醫呢?
這些晦澀難懂的醫學專業名詞,她看不懂。
她不知道她該看哪一項檢查才能確定紀預的身體已經無恙, 而不是在騙她已經痊愈。
應該看血常規吧?看血小板?
段圓圓毫無頭緒的翻著。
她翻體檢報告的慌亂都被紀預看在眼里。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動作輕柔的抽走了她手中的體檢報告, 放在一邊。
“都過去了。”紀預的聲音溫和,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但段圓圓現在并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放棄她想要看的結果。
即使她看不懂這些體檢報告, 她也一定要翻看著, 求個心安。
段圓圓的手指冰冰的, 圈住紀預的手心, 她的聲音低弱,“告訴我,這些年都……都告訴我。”
在同學會套林晨安的話時,林晨安以為段圓圓都已經知道了,所以說的也不仔細,段圓圓只是大概得知,林晨安是大二那年,偶然間在醫院見到了紀預,才知道紀預高考完是因為生病離開的。
紀預早就將室溫調高,但段圓圓的掌心依舊冰涼。
紀預寬厚的手掌將段圓圓的手掌裹住,輕輕摩挲著,他手心的體溫漸漸傳遞到她的掌心。
高三那年,查出白血病的那一瞬間,紀預是不敢相信的。
向來對一切都有把握游刃有余的他,只在一件事上有過不自信。
那便是段圓圓。
現在有了第二件,是他的身體。
父母建議他立刻休學去接受系統的治療,但紀預在深思熟慮后拒絕了。
他認為他在課余之外的時間接受治療也可以,而且距離高考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他不想有什么節外生枝的影響。
他的父母能為他提供最頂尖的醫療環境,紀預在課后、周末去醫院或者在家中接受治療。
在學校里,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的身體狀況。
直到高考,醫生建議他必須入院治療,而且他的身體狀況,比預想的要嚴重一些,甚至還會產生并發癥和后遺癥。
醫生說的委婉,但紀預明白,他的身體,可能隨時崩塌。
他不想留給段圓圓希望又帶去失望。
與其如此,不如干脆斬斷一切希望。
他在段圓圓給他的同學錄里寫下了真誠又違心的話。
他沒有勇氣親口告訴她,他做了不告而別的懦夫。
高考結束后他沒有等到成績出來便出國接受治療,如醫生所料,并發癥來的洶涌。
這其中最嚴重的,是失明。
他進入了黑暗。
這甚至比化療帶來的疼痛更讓他難以忍受。
他本見過光明。
那段時間他心情宕入谷底,紀預不是容易暴躁焦慮的人,即使他的身體情況如此,他也只是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去和外界交流,甚至幾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家人擔心他,但沒有辦法感同身受的去幫他,能走出來解救他的,唯有他自己。
紀預以回憶的口吻平靜的敘述著,像是在說旁人的故事。
可段圓圓聽不下去了,這樣自揭傷疤的描述,她的心都疼到不能自已。
這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別說了,別說了。”段圓圓把臉埋在紀預的胸口,帶著抽噎的哭腔,有些語無倫次,“我知道了,都過去了,我應該……”
我應該早點去找你。而不是為了什么所謂的面子做毫無意義的堅持。
“別哭,現在都已經沒事了。”
紀預在講述他這些年的經歷時并不難受,但他看到段圓圓哭,心卻疼的要命。
他可以忍受黑暗,但他接受不了沒有段圓圓的每一秒。
于是那一年,他提前知道林晨安會去醫院,那一天他刻意的出現在了同一家醫院里,和他裝作偶遇的樣子。
“真的沒事了?”段圓圓把體檢報告拿給紀預,“我應該看哪里?”
紀預翻開幾頁,指給段圓圓看,“這些,檢查結果都在合理范圍內,我現在只需要定期去體檢就好。”
段圓圓記住這些名詞,等到明天她要去醫院掛號找醫生仔細詢問一下。
“睡吧。”紀預輕輕的拍撫著段圓圓的肩膀,像是在哄難以入睡的小朋友。
段圓圓體力和精力都消耗太大,剛才已經是強撐著,現在得知他已經無礙后,吊著的心一下子落地,在紀預的輕哄聲中,進入夢鄉。
再度醒來時,段圓圓睜眼仍是一片漆黑,身邊空蕩蕩的,紀預不在床上。
段圓圓分不清現在幾點,撈起手機看了一眼,竟然已經十二點多了。
她似乎很久沒有睡到過這么久了。
她找到遙控,打開窗簾,和煦的陽光落入屋內,隨后段圓圓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才從床上下來,身體有一些輕微的不適,腳步有些虛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段圓圓臉頰泛紅,走進紀預臥室內的衛生間。
簡單的洗漱過后,她走出臥室,紀預仍然不在臥室,紀預現在在做什么?
紀預家里的構造和她的屋子是一樣的,主臥旁邊是書房,段圓圓最先去的就是書房。
書房里的書架上堆滿了書,各式各樣的,甚至有許多原版書籍,段圓圓想到了高中那一年,她去紀預的家里,他的書房也是有這么多的書。
回憶可真是神奇,段圓圓本以為丟進角落里的回憶,又如潮水般涌來。
她仍記得那一年的紀預,穿著質感很好的襯衣,當時的她不懂面料材質,但也知道價格一定昂貴,他那一天給了段圓圓一份他自己編寫的理綜試卷。
“找什么呢?”
身后傳來紀預的聲音,把段圓圓從思緒中拉回來,她聞聲回頭。
紀預穿著貼膚的墨綠色真絲睡衣,顯得整個人皮膚發白,肌肉線條在睡衣下若隱若現,充滿和諧的力量感。
在段圓圓回憶里的紀預和現在眼前的紀預逐漸重合到一起,段圓圓笑了笑。
紀預遞給她一杯溫水,“剛睡醒?”
“我平時不睡到這么晚的。”段圓圓抿了一口溫水,溫度正合適。
“嗯,我知道。”紀預唇角含著笑,“昨天累壞了。”
段圓圓猝不及防的被水嗆了一下。
“餓了吧,我燉了湯。”紀預笑了笑,“現在一起吃點?”
紀預燉的是當歸紅棗人參雞,都是大補的食材,滋陰潤燥,補氣補血。
段圓圓看了一眼,“不用這么補吧……”
“身體虛,體力差,多吃點吧。”紀預盛了一碗湯,放到段圓圓面前。
明明是有些人體力太好,段圓圓忍不住在心里想。
除了雞湯,餐桌上其他的幾道菜也都是藥膳。
段圓圓拿著湯匙的手指頓住,心底隱隱的泛起疼痛。
為什么紀預擅長的都是藥膳,是因為這些年他一直需要調理嗎。
許久沒有動筷。
紀預察覺到了段圓圓的情緒,“本來是想讓你補一補,倒不想讓你誤會了。”
段圓圓知道并不是這樣的。
紀預繼續半開著玩笑的說,“都說久病成醫,更何況這只是藥膳而已。”
明明語氣那么輕松,但段圓圓的心情絲毫沒有好轉,反而更加沉重。
她握緊手中的湯匙,語氣堅定:“你什么時候再去體檢,我要和你一起去。”
不是“我陪你”,而是“我要和你一起去”,她要徹徹底底的知道紀預的身體情況,知道他這些年究竟是怎么過來的。
“好,都聽你的,先吃飯。”
午飯過后,天空開始下雪。
雪花密密麻麻的落在大地上,沒多久,世界變成一抹純白。
紀預問她:“出去看看雪嗎?”
段圓圓搖了搖頭,“在家看也一樣,江塢的雪過幾天還會再下的。”
段圓圓把許愿瓶交給紀預,眨著眼睛笑著說:“完好無損,原物奉還。”
小小的玻璃瓶躺在紀預的掌心,他倒扣出里面的紙條,“看過了?”
段圓圓垂著眸,不說話。
紀預吻了吻段圓圓的臉頰,“許愿瓶很靈驗。”
段圓圓忽然問他,“你還記得你許的愿望是什么嗎。”
紙條還在紀預掌心,沒有打開,紀預笑著說,“怎么會忘?”
紀預的聲音清澈溫和,卻又堅定有力,“愿我們的祖國永遠天藍海澈,昌盛繁榮。愿我所愛之人在這片土地上永遠欣欣向榮。”
“都實現了。”
“愛的人現在就我的身旁。”
紀預清楚的記得,那是二〇一五年的植樹節,那時候的他已經在晚自習課后和周末于家中和醫院往返。
班主任老胡把許愿瓶拿來的時,說的那些話,他本來是不信的。
但他又想到了他的父母、外公外婆、阿爺阿嫲,因為他的身體,他們去寺廟的次數變得多了些。
神靈會聽到虔誠的禱告。
那么他想,他寫下的愿望,也一定可以成真。
作者有話說:
紀預沒有把愿望留給自己,嗚嗚
第88章 —藏藍色— ◇
◎做了很久很久。◎
元旦過后很快就到了新年。
今年過年紀預回香港, 在出發前的那一晚,紀預和段圓圓做了很久很久。
上次紀預復查時,段圓圓和他一起去的, 回來后她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待了一下午。
其實在陪紀預復查之前, 段圓圓已經單獨去醫院找過醫生咨詢了,那是她知道紀預生病的第二天。
醫生的話不斷的回響在耳畔,段圓圓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手腳冰涼。
明知道即使有零點零零一的可能,在醫生口中,也會被無限放大。
他們總是會將最壞的結果告知于你。
醫生告訴她, 事實上不像紀預說的那樣, 他已經痊愈,而是仍有復發的可能存在。
段圓圓雖然高考成績不錯,但她并不是一個熱愛理工科學習的人, 當然,她也不喜歡學醫。
可是就從這天開始, 她看了無數文獻論文和網絡上的資料, 做了有幾百頁的電子筆記、手寫筆記也寫滿了將近一整個筆記本,全部是關于紀預的病, 以及康復后的注意事項、飲食生活習慣。
段圓圓不想用白血病或者更復雜的專業名詞來代指稱呼,好像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只是一場小病而已, 就像咳嗽噴嚏那樣, 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必等到久病成醫,只是這短短幾天而已, 段圓圓已經在這方面了解的十分充分了, 如果只提這一部分內容相關, 她甚至比許多醫學院的學生還要了解。
了解的越多, 她便越恐慌。
這種恐慌不再是初初得知紀預生病時的恐慌,而是面對復雜的疾病,人類只是廣袤宇宙里渺小的一粒粟沙,即使有再多的金錢、再好的醫療環境,仍然會變得恐慌。
她自認為在紀預面前掩飾的很好,但即使是細小的變化,又怎么會逃過愛的人的眼睛?
兩人吃飯時,段圓圓會在心里默默想,這道菜適合紀預嗎?嗯,既能補血又能提高白細胞,可以點。
減肥的人心里有一個無形的電子秤,可以自動將眼前的食物自動展現出熱量卡路里。
段圓圓的心里會默默的出現它們的營養價值,什么食物補鐵,什么食物補鋅,什么食物對紀預的身體好。
又或者外面的飲食加工不健康,終歸還是不如自己回家做。
在選飲品時,段圓圓也傾向于鮮榨果汁,而非一些不健康的、勾兌的飲料。
段圓圓也恍然大悟似的后知后覺,為什么很少見到紀預喝酒。
重逢后和紀預的每一次用餐,哪怕他的杯中倒滿了紅酒,他也只是輕輕的抿一小口而已。
紅酒更像是他餐桌上的裝飾物,食用價值極低。
曾經的段圓圓把這歸結于紀預對自己高強度的自律標準要求。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啊,原來不僅于此。
段圓圓和紀預仍然各自住在樓上樓下,只不過他們膩在一起的時間變多了,他們會偶爾留在對方這里過夜。
段圓圓不想讓紀預下廚,不想讓他做家務,甚至就連倒杯水這樣的小事她都不希望紀預去做,她希望紀預坐在那里就好。
仿佛紀預是紙片人,她甚至有些草木皆兵。
段圓圓心里有說不明道不清的負罪感,即使紀預的生病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紀預把段圓圓的這一切變化都看在眼里。
他能理解段圓圓現在這樣得知他生病后的反應,即使他說了許多次他已經痊愈。
段圓圓仍然不敢百分之百的相信。
她需要時間去適應,紀預明白。
紀預會在段圓圓沒有來他家時把家收拾的一塵不染,會在她來之前提前準備好配菜,只需要經過簡單的烹煮一下就可以直接食用,甚至會表現的十分需要段圓圓。
譬如現在——
紀預看著站在冰箱前思考切什么水果的段圓圓,溫和的開口道:“圓圓,可以幫我把陽臺上的藏藍色的袋子拿過來嗎?”
現在的段圓圓無比喜歡紀預對她提各種各樣的要求,她希望紀預只需要安靜的歇在哪里就好。
等她到了陽臺上,才看到陽臺上只有一個藏藍色的紙袋,紙袋上面印著一串英文以及它們家品牌經典的logo。
那是世界上著名的奢侈珠寶品牌,段圓圓即使買不起,也對它并不陌生。
它們家以婚戒著名,現在許多人在挑選婚戒時會將它們家作為首選。
這里面會是戒指嗎?
段圓圓的心臟竟然不受控制的亂跳了兩下。
“這是?新年禮物?”
段圓圓把包裝袋交還給紀預。
紀預修長的手指拿出袋子里沉甸甸的盒子,打開,盒子里的并不是戒指。
而是一條流光溢彩的鉆石項鏈,項鏈上鑲嵌的鉆石,不止一個。
紀預拿起項鏈,貼在段圓圓的脖頸上,冰涼的鉆石項鏈落在她的鎖骨處,紀預的指尖帶著溫熱的觸感,繞到段圓圓的脖子后面,將項鏈扣好。
指尖輕微的觸碰以及男人呼吸時無法掩飾的溫度,段圓圓的脖子后面便一陣酥麻,她忍不住的顫了一下。
紀預穿著居家睡衣,少了一分冷凌,多了一分溫柔,他身上有令段圓圓無法忽略的雄性荷爾蒙氣息,無論他們有過多么親密的舉動,她仍會因為他的呼吸而臉紅。
扣好項鏈后,紀預問她:“喜歡嗎?”
段圓圓并沒有因為不是戒指失望,反而很欣喜。
她用手摸了摸那顆讓人難以忽略的鉆石,很真誠的點了點頭:“喜歡。”
世界上沒有女人不愛鉆石。
即使有,那至少現在的段圓圓不在其中。
“你要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紀預吻了吻段圓圓的右手手腕。
段圓圓也發現了,紀預很喜歡吻她,在各種地方,吻遍她的全身,包括她手腕上的傷疤。
段圓圓的手指從鉆石上放下來,聲音有些悶悶的,“我咨詢過醫生了,實際上并沒有你說的那么樂觀。”
“我沒有那么自私。”紀預握住段圓圓的手,十指緊扣,眸光深深,“我不會讓我愛的人用未來去賭,去賭我的身體好壞,去賭未知的變數。”
“如果未來并不樂觀,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如果沒有完全的把握,他不會再次出現在段圓圓面前。
愛一個人會想一天24個小時、1440分鐘、86400秒無時無刻的見到對方,但紀預不是。
至少那段時間的他不是。
他不能自私的讓段圓圓承擔相遇相愛但又要分離的痛苦。
如果注定是一場以生死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悲劇收場,那么他寧愿他們沒有在一起過。
紀預的眼眸深沉,握住段圓圓的手指用力,一刻也不想松開她的手。
什么是愛呢?
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艱難地愛上我。
別的人不會,除非是你。
段圓圓的手心里是紀預的溫度,她曾經以為她在愛這場豪賭里足夠勇敢,不斷加注,原來不是的。
紀預,才是傾家蕩產堆砌著面前的籌碼。
紀預的話讓段圓圓的心放緩了一些,但這也是暫時的,持續時長沒有超過兩個小時。
深夜,段圓圓被紀預圈在懷里,甚至還開始擔心他的身體。
紀預難得的嘴角含著壞笑,“圓圓,你這樣的眼神很容易讓我誤會。”
“我確實是擔心你的身體……”段圓圓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層汗,說話聲音有些虛。
紀預這是在透支他的體力!
就算不是透支他的,也是在透支段圓圓的。
“我以為我剛剛做的足夠明顯。”紀預故意道,“原來寶貝還在擔心我的身體,不如再做一次證明給你看,我很好。”
嘖,段圓圓深刻理解到了男人確實不能被質疑身體問題。
尤其是某些時刻。
做到最后紀預看不出有什么疲憊虛弱,倒是段圓圓,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就連紀預換床單,她也躺在床上,全靠紀預抱著她。
“明天就回香港了,明年我們能一起過年嗎?”紀預吻了吻躺在他懷里的段圓圓,“什么時候帶我回家見家長?”
段圓圓沒有開口。
“怎么,還沒從我的床上下去,就想不負責了?”紀預狠狠的親了一口她的唇瓣,“小渣女。”
滿打滿算,他們也才交往不過三個多月,現在就提到見家長,對段圓圓來說,確實有點早。
段圓圓圈住紀預的腰,細軟的發絲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我現在睡不著。”
“剛剛是誰求饒喊累的?”紀預揉了揉段圓圓的腦袋,從床邊拿起一本書。
紀預的臥室里也放著許多書。
“想聽睡前故事嗎?”紀預隨手翻開一頁。
“好。”
段圓圓不想睡,明天就要和紀預分開,雖然只是一個周,但她仍然會覺得漫長。
漫長到還沒有分開,她便已經開始為離別而悲傷。
臥室內開著柔和的暖光,這是一片溫柔地帶,將冬日的寒風凜冽隔絕在屋外。
紀預的聲音低沉清澈,朗讀的聲音更是帶著他特有的聲色魅力,他的嗓音在深夜多了一分誘蠱,他手里的書,是張愛玲的《傾城之戀》。
“……范柳原在細雨迷蒙的碼頭上迎接她,他說她的綠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又注了一句,藥瓶。她以為他在那里諷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就是醫我的藥。”
紀預讀完這一段,停頓了許久都沒有讀下一句。
段圓圓還有些奇怪,“怎么啦,怎么不讀啦?”
紀預看著懷里沒有任何反應的段圓圓,又刻意的說了一次,“藥瓶,綠藥瓶。”
段圓圓仍然不解,有些迷茫的開口:“你……要吃藥了?”
紀預聽聞驀的笑了笑,又抬手捏了捏段圓圓的臉頰,“算了,忘了就忘了。”
紀預的笑讓段圓圓一下子想到了高二開學的那一天。
細雨濛濛的早晨,她穿著不合身的綠色雨衣,遇見了紀預。
紀預的那一句“綠藥瓶”,還讓段圓圓難過了好久。
那時候的她不懂張愛玲,不懂紀預。
“原來……”段圓圓愣了愣。
她已經快要記不清這件事了,如果不是紀預刻意提起。
段圓圓的回憶里只有他們相處的快樂,關于那些讓她不開心的細節,她都沒有放在心上。
這么多年了,哪怕當時“綠藥瓶”這件事還被她記錄在了日記本上。
原來在她的心里,關于他的回憶一直、一直都是溫柔美好的存在。
夜晚靜謐,月光流淌。
紀預的語氣溫柔又鄭重,“如果十七歲的紀預因為說了’綠藥瓶’讓你不開心,那我代替十七歲的紀預向十七歲的段圓圓同學道歉,他只是想說——”
“你,是醫我的藥。”
作者有話說:
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艱難地愛上我,別的人不會,除非是你。是海子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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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一封信— ◇
◎相隔人潮人海◎
二〇二二年的冬天并不寒冷。
段圓圓昨晚很晚才睡, 今天也不需要早起,她睡到自然醒。
臥室空蕩蕩的,身邊的被褥也已經不再溫熱, 沒有屬于紀預的體溫。
段圓圓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已經快九點了。
算算時間,紀預現在已經準備登機了吧。
在她手機的旁邊,一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處,還放著一只藏藍色的袋子,和昨天紀預送給她的項鏈出自同一個品牌。
段圓圓好奇的將袋子拿過來,是新年禮物嗎?可是昨天不是已經送過她一條鉆石項鏈了嗎?
盒子里是一串鉆石手鏈, 和昨天的項鏈出自同一個系列。
鉆石流光溢彩, 手鏈上的鉆石閃爍著耀眼的光。
在藏藍色包裝袋的旁邊,還放著一個淡藍色的信封。
段圓圓本以為是品牌送的卡片或者是單據,她打開信封, 沒想到的是,這竟然是紀預手寫的一封信。
在信息發達、網絡發達、人們變得容易提筆忘字的時代, 段圓圓收到了一封, 來自她愛的男人的認真手寫的信。
常說字如其人,紀預的字舒展遒勁, 筆走龍蛇,看見他寫的字, 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紀預執筆時眼底含笑的模樣。
「圓圓:
展信舒顏, 順問冬安。
現在是北京時間凌晨六點三十三分,見你在我身邊睡的安穩, 這一切對我而言, 美好的竟然有些不真實。
就在今晚, 我得知你并不記得高中那些我令你不愉快的記憶, 雖然那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仍然很高興,我不希望我以不美好的形式出現在你的記憶里。
有些話應該當面告訴你,可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所以我想通過寫信的方式告訴你。
我成長在一個幸福的家庭,父母恩愛,兄妹和睦,從小一路用“順風順水”形容也不為過,但上天并不會一直偏愛誰,那一年,我看到體檢結果,最初也是不敢相信的。
我從不敢相信到坦然接受,只用了幾分鐘,在那短暫而又漫長的幾分鐘里,我最先想到的,竟然是你。
可卻多和遺憾掛鉤。
遺憾很多話沒有親口告訴你,遺憾也許未來,我再也見不到你。
高中的我可以用“怯懦”去形容,我以一種自以為是的、對你對我都好的告別方式離開,我知道那一年的我讓你難過了很久,想和你說一句遲到的“對不起”,從今以后我還有許多許多許多年可以向你彌補,鄭重的請你給我彌補的機會。
在達哈卜時,我曾經問過你,去過無數國家就算是旅游嗎?
那時候的你說“當然”,其實對我而言,不是的。
那時候的我,從黑暗一片到將將見到微弱的光,我輾轉在不同的國度、不同的機場,見不同顏色皮膚的人,聽不同種類的語言,然而愛的人不在身邊,時間的流逝變得無足輕重,在任何地點看任何美景都顯得無意義,和愛的人在一起,亦或沒有和愛的人在一起,這是我衡量時間僅有的方法。
這只不過是換一個地方繼續行尸走肉般的走在路上,見不到沿途的風景,只是漫無目的、抽筋拔骨的向前走著罷了。
今年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新年,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從高一到現在,不知不覺,已經十年了。
雖然今年我們沒法在一起過年,但我期待著明年、后年,以及我們未來的許多個新年,我們都可以手牽手一起過。從來沒有告訴過你,遇見你的每一天我都覺得無比幸運,所有生活給予的質疑和挫餒,在遇見你的那一刻,都變得無足重要。
除了死亡這唯一的命定性,一切的一切,快樂也罷,幸福也罷,一切皆自由,當我在你身邊時,我們十指緊扣時,我們相擁入眠時,靈魂自由。
我想對你說無數次,我喜歡你。
其實我已經在心里說過無數次了———
我喜歡你,我很喜歡你。
我喜歡看你在我身邊的任何模樣,在每一次確認你也喜歡我時,我才不會那么惴惴不安。
無數的喜歡會匯聚成愛。
時光荏苒流轉,對的人總會在重逢后相愛。
愛要當面告訴你。
廚房里煮好了你愛喝的海鮮粥,當你醒來,應該還是溫的。
于江塢家中書房
紀預 2022年1月31日」
段圓圓手里握著信紙,渾身上下血液都泛起酥麻,陽光落在她手中的信紙上,覆下淡淡的灰色陰影,她的心臟像是被無數溫熱的海水灌滿著。
讀完信,她微微仰著頭,發現了紀預臥室的天花板上有好看精巧的設計,她告訴自己,新的一年,不可以流淚。
段圓圓來到廚房,紀預提前煮好了海鮮粥,簡單的拌了涼菜,還煮了雞蛋,切好了水果。
這并不是多么復雜的早餐,但段圓圓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溫馨的、最有愛的早餐。
海鮮粥還在保溫模式,出鍋時仍是熱的。
鮮糯香甜的口感,色香味俱全。
如果可以,她好想每天都能吃到紀預做的早餐。
紀預在飛機落地的第一時間,收到了段圓圓的微信。
他沒有繼續打字,而是直接播了電話。
“我好想你啊。”段圓圓在接起電話的那一瞬間飛速的開口,“明明幾個小時前我們還睡在同一張床上,我們分開還不超過六個小時,一天的四分之一,可是現在,紀預,我好想你。”
那一瞬間紀預是什么感覺呢,他的心被世界上一切美好填滿,沒有一絲多余的縫隙,他只記得,香港一月末的風都夾雜著溫柔的暖意。
———
杜女士近年來也和廣大家長一樣,年夜飯桌上必不可少的“任務”就是催段圓圓戀愛、催她結婚。
在新年伊始、闔家團圓這種時刻,杜女士仍要在只有她和段圓圓兩個人的餐桌上說這些。
飯還沒有全部做好,杜女士就開始說起段圓圓熟悉的話題。只不過今年的段圓圓不再同往日一樣轉移話題,她甚至饒有興致的附和了幾句。
杜女士怎么會察覺不到自己女兒的異常,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段圓圓,“新年新氣象啊。”
段圓圓喝了一口橙汁,她已經成年許多年了,但是為什么被杜女士看的時候仍有一種早戀被抓的錯覺?
“穩定了領回家看看。”杜女士沒有多問。
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段圓圓嚇了一跳,除了她誰還有她們家的鑰匙?
隨即她反應過來了,應該是同杜女士交往的那一位,雖然她還沒有見過人家。
段圓圓看了一眼仍然在廚房忙碌的杜女士,語氣像是好友間的調侃:“我去見見?”
在杜女士回答她之前,段圓圓并沒有向客廳的方向移動。
“圓圓,新年快樂啊。”客廳的人很自然的來到廚房,打斷了正在談話的母女二人。
段圓圓聞聲后回頭,被不可思議的開口:“爸?!”
段圓圓的眼神在兩人中間流轉,這是怎么回事?
原來杜女士的交往對象,竟然是杜女士的前夫、段圓圓的親生父親?!
對段圓圓而言,父母幸福,這是她今年收到的最意外的、溫馨的新年禮物。
段圓圓只是偶爾幾次有過父母不離婚就好了、父母能復婚就好了的念頭,甚至隨著時間的長大,這樣的念頭早就消失無蹤,她知道她的爸爸媽媽不論是否在一個戶口本、同一張結婚證上,都會是她的爸爸媽媽,他們對她的愛并沒有隨著離婚而消失。
爸爸媽媽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希望爸爸媽媽身體健康,無災無厄,各自幸福。
這是段圓圓高三那年許下的愿望,直至今日,她仍這樣想。
今年他們的幸福,和往年不同。
今年的他們在年夜飯上共同舉杯,三盞玻璃杯叮咚碰撞,這便是幸福。
“今天別喝橙汁了吧,喝點酒?”段圓圓太久太久沒有和爸爸媽媽一起吃年夜飯了。
橙汁換成了紅酒,玻璃杯換成了酒杯。
屋外已經有人開始放鞭炮慶祝新年了,噼里啪啦的聲響預兆著新年順風順水、紅紅火火,二〇二二年伊始,段圓圓她真的真的很幸福。
吃過飯后和紀預聊天,她和紀預分享了今天發生的事,紀預也和段圓圓說了他家里過年時的趣事,他們的感情在彼此相互的分享欲中肆意無聲的蔓延著。
他們有說不完的話,他們在不知不覺的聊天中一起倒數了新年快樂。
他們彼此互說了新年的第一句問候。
這段時間,窗外的鞭炮聲不斷,段圓圓問紀預,“聽到我這里小區里放鞭炮的聲音了嗎?你那邊今年有煙花嗎?”
“聽到了,我這邊也有放鞭炮的聲音,今年沒有新年煙花匯演,但是可以自己放。”紀預笑著說,“喜歡看煙花?”
段圓圓的聲音里帶著回憶,“喜歡啊,我還看過香港新年的煙花匯演呢。”
二〇一三年,段偉城在寒假帶著她一路旅游,最后一站在香港,她在維多利亞港旁看了一場盛大璀璨的煙花。
那一年,她后知后覺的得知,她和紀預同在香港看了同一場煙花,雖然相隔人潮人海。
紀預的聲線里都浸潤著笑意,“嗯,我知道,那是我們共同看的煙花。”
有些回憶,他們都沒有忘記。
他們都舍不得忘記。
大年初一,段圓圓老家的習俗是不能睡懶覺,貌似江塢這邊也有這種說法。
她大年初一起的很早,起床后和爸媽拜年,還收到了兩個大紅包。
不論多大,在父母面前,都是小孩子。
段圓圓初一要和杜女士出去拜年,她在路上和紀預炫耀了一下她還收到了紅包,大年初一,大家應該都挺忙的,段圓圓等了一會兒,紀預沒有回她的消息。
段圓圓先是去工作上的領導和前輩以及她的導師家里拜年,隨后她這一天都跟著杜女士去拜訪了很多她的好友,杜女士的人緣要比段圓圓好,這一天段圓圓其實也沒怎么抽出時間看手機,畢竟新年去別人家里拜年,聊著天看手機不太禮貌。
當段圓圓再看手機時,才發現紀預早就已經回復過她了。
看到紀預的消息,段圓圓又一次深刻認識到了年齡和輩份并沒有直接關系。
誰能想到,今年紀預竟然收到了周熱的紅包。霍琰冬和周熱是夫妻,按照習俗給一個紅包就好,往年霍琰冬雖然作為紀預的舅舅,但并不會給他發利是封,只不過今年,霍琰冬像是故意在紀預面前炫耀他不是單身了似的,很刻意的給他發了利是封,而且是由周熱給紀預的。
周熱是紀預名副其實的小舅媽,段圓圓忍不住的想到了以后,如果她和紀預結婚,那她豈不是也要收到來自自己好朋友兼長輩的紅包?!
明明她和紀預目前來說離結婚這個話題還很遙遠,可現在的段圓圓,卻有種莫名的篤定的第六感,篤定紀預是她相伴一生之人。
段圓圓調侃了兩句,才發現周熱今年對她的新年祝福,在結尾竟然加了一句“想要快點給你發紅包”。
她回復完周熱,才發現紀預并沒有回她的消息。
今年忙的,都快忙出聊天時的時差了。
又過了快一個小時,杜女士今天忙了一天,說了句太累了要提前休息,就回臥室睡覺了,段圓圓一個人在客廳看今年春晚的重播,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手機上。
電視上正在重播今年春晚歌手韓紅演唱的《這世界那么多人》,歌曲動聽悠揚,婉轉感人的聲音成了今晚流淌著的背景樂。
段圓圓陶醉在歌聲里,忽然,她的手機響了。
是紀預。
“睡了嗎?”紀預的聲線溫柔。
段圓圓聽到紀預的聲音,不由自主的帶著笑意,“還沒有。”
“還不到零點,大年初一還沒有結束。”紀預的嗓音在靜謐的夜里充滿磁性,“一起放煙花嗎,寶貝。”
“現在?”段圓圓有點不明白紀預的話是什么意思,懵懵的說,“我現在在家呢,手邊也沒有煙花。”
紀預的聲音透過聽筒,一字一句的傳到段圓圓的耳中:“你到陽臺來看看。”
段圓圓下意識的走到了陽臺,這幾步路的距離她在想,紀預是找人同城閃送給她買了煙花嗎?
可她過年這幾天都和杜女士一起,并不在平時她自己住的家里,紀預該不會留錯地址了吧。
然而,到了陽臺,段圓圓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過度疲憊、過度喜悅、過度思念出現的新年幻覺嗎?
這幻覺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議了,像是踩在軟綿綿的棉花糖夢里。
從他們家的陽臺上剛好可以看到單元外的路。這條路的綠化做的還可以,即使冬日也有常綠的植物在路旁,看起來不會荒蕪,甚至還多了些許溫馨。
路旁有一盞路燈,暖黃色的光影伴著靜謐的月光,無一不在訴說著今日的溫柔寧和。
這些溫柔的光,毫無保留的全部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紀預穿著黑色的呢子大衣,恰到好處的裁剪令他更顯身姿挺拔,帶著些只在段圓圓面前才會展現出的慵懶,他的額前綴著些許碎發,眼眸里浸潤著笑意。
段圓圓眼眶酸酸的,她立刻回到客廳,套上羽絨服,她迫不及待的想見到紀預。
出門時,電視里還隱隱傳來歌曲聲“晚風中閃過,幾幀從前啊……遠光中走來,你一身晴朗……”
段圓圓被紀預抱入懷里,紀預的身上還夾雜著淡淡的寒氣,像是一路匆匆趕來沒有歇息,仍帶著冬日奔波的露水寒意,段圓圓用力的圈住紀預的腰,把頭埋進他的胸口,聽著他心臟咚咚有力的心跳聲,段圓圓想,真好,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運,我有個我們。
作者有話說:
除了死亡這唯一的命定性,一切的一切,快樂也罷,幸福也罷,一切皆自由。出自加繆
和愛的人在一起,亦或沒有和愛的人在一起,這是我衡量時間僅有的方法。改編自博爾赫斯
晚風中閃過,幾幀從前啊……遠光中走來,你一身晴朗,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運,我有個我們。是歌曲《這世界那么多人》的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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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想你了— ◇
◎變得繾綣雋永。◎
有人會跨越兩千公里, 只為和你在新年放一場煙花。
這是段圓圓最難忘的煙花。
璀璨的煙花在夜幕上空綻放,劃出一道弧線,溢彩流光。
皎瑕的月光傾瀉, 紀預牽著她的手, 在她耳畔溫柔的說,“bb,呢個系我地一齊過第一個新年,新年快樂,我愛你。”(這是我們一起過第一個新年。)
紀預講粵語的聲音和說普通話時的聲音有些細微的不同,會偏低且更有磁性, 這是第一次, 段圓圓聽到紀預用粵語叫她bb。
狂跳的心臟攪亂著無聲的夜。
段圓圓偏著頭,靠在紀預的肩膀上,她喜歡聽他用粵語叫她bb。
放完煙花, 他們牽著手在小區里散步。
“你剛落地嗎?”段圓圓還記得擁抱紀預時他身上攜著露水的寒意。
紀預的嗓音里聽不出疲倦,反而有莫名的輕松, “嗯, 只有這一班航班時間合適。”
“怎么不做私人飛機啊。”段圓圓開完笑似的說著,香港飛江塢大概要將近四個小時, 從機場到她現在住的小區也要一個多小時,時間這么緊, 這一路, 一定十分疲憊。
紀預很正經的解釋著:“航線沒有提前申請,私人飛機今天也到不了。”
段圓圓:“……”
她隨便說說, 沒想到紀預竟然還真有私人飛機啊。什么申請航線, 這些內容對她來說超綱了……
紀預揉了揉段圓圓的頭發, 幫她把羽絨服上的帽子扣在頭上, “冷嗎,如果冷的話我就送你回家。”
段圓圓搖了搖頭,紀預花了六七個小時來見她,可是他們現在才見了不到一個小時。
值得么?
段圓圓想到這里,心不禁軟軟的,“你晚上吃飯了嗎?”
紀預:“在飛機上吃了一點。”
大過年的,晚餐就只是隨意的用飛機上的飛機餐解決,都是因為要回來見她,段圓圓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
段圓圓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想吃餃子嗎?現在。”
現在周圍的餐廳都關門了,就連24小時營業的火鍋店也因為過年放假,能去的就只有段圓圓家里。
“去你家里吃?”紀預意味深長的看了段圓圓一眼。
“我媽媽已經睡著了。”段圓圓很小聲很小聲的說。
“圓圓,我很想去你家,見你的父母。”紀預很認真的說,“可不是現在,不是悄悄的趁著阿姨睡著去你家里。”
“如果可以,等阿姨醒來,我想正式的、以男朋友的身份去拜訪。”
這不是紀預第一次提到想要見段圓圓的家長了。
段圓圓不知道紀預竟然會這么著急。
她不認為現在是談見家長這個話題的好時機,她讓紀預在小區的亭子里等她一會,亭子能擋風,相對來說沒有那么冷,“我忘記給你拿新年禮物了,我回家一趟,很快就回來。”
紀預沒想到段圓圓竟然給他準備了新年禮物,黑曜的眼睛亮亮的,“你就是我最好的的新年禮物。”
段圓圓小跑著回家,躡手躡腳的打開家門,先熱了餃子,又拿上她準備的禮物。
紀預沒有聽段圓圓的話,站在亭子里躲風,而是溜達著到了段圓圓家的樓下。
段圓圓一只手拎著保溫桶,一只手拿著裝禮物的袋子,在單元門口便看到紀預站在寒風里。
“不冷嗎?”段圓圓問他,她總是忍不住的擔心紀預的身體。
“不想和你分開,見不到你才會冷。”紀預手里拿著段圓圓給他的禮物,“現在可以拆開看嗎。”
“當然嘍。”段圓圓趁著紀預拆禮物時跟他說,“價格沒有你送我的禮物貴重,但……”
“我很喜歡。”紀預將段圓圓送他的禮物拿出來,是一串琉璃手串。
他知道,那是普園寺的琉璃手串。
普園寺是江塢、甚至全國都很有名的寺廟,很靈驗。
段圓圓最開始還在想送紀預什么禮物,來慶祝他們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
紀預并不缺錢,段圓圓想到了身邊的好友不止一位說過普園寺很靈驗,那她也去普園寺求一求,求神明保佑,保佑紀預一定、一定要健康順遂。
普園寺的琉璃手串很難請到,需要很早就要去寺廟,請手串、請大師誦經開光。
手串不同的顏色有著不同的寓意象征。
段圓圓送給紀預的這一串,主平安健康。
紀預把手串戴到了他的手腕上。
段圓圓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手腕,“我也有。”
段圓圓在手腕上將紀預送她的鉆石手鏈和普園寺的琉璃手串疊戴到了一起,顯得手腕比平時還要白還要細,很好看。
只不過段圓圓請的是主事業的手串,她希望新的一年她在事業上的發展可以更上一層樓。
“謝謝bb,我很喜歡。”紀預又重復著說了一句,說完他還拿手機拍下了他和段圓圓十指緊扣的畫面,照片里,兩人同款的琉璃手串分外明顯。
紀預和段圓圓在小區的亭子里吃了餃子,雖然氣溫不算非常寒冷,而且穿的也足夠保暖,但在室外吃飯的感覺并不是很舒服,兩個人吃了幾口就不再吃,可紀預仍然笑著對段圓圓說,這是他吃過最難忘的餃子。
段圓圓以為紀預回江塢至少要歇兩天再回香港,可她沒想到,紀預大年初二就要回香港,還是早上十點的機票。
他今晚甚至基本的睡眠時間都無法保障。
也就是說,他往返在來回路上的時間至少要十三四個小時,可在江塢呆了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和段圓圓見面,也不過才兩個小時。
這個時間點已經沒有人放鞭炮了,深夜,萬籟俱寂,小區里每棟樓單元門口的掛著的紅燈籠隱隱點點。
“要是知道你回來一趟這么辛苦,我一定不讓你回來。”段圓圓有些心疼,她總是會擔心紀預的身體,“你快點回家休息吧,還能睡一會兒。”
“我不累。”紀預笑著吻了吻段圓圓的額頭,嗓音浸著笑意:“聽到有人在電話里說,才分開幾個小時就想我了,我恨不得立刻回來。”
如果不是夜已太深,他們都不想分開。
臨別前,段圓圓對紀預揮了揮手,她看著紀預轉身的背影。
也真奇怪,他們又不是不再見面,可她就是舍不得回家。
紀預走了幾步,猛的轉身,接著走到段圓圓身邊,不由分說的對著她的唇,覆了上去。
紀預捧著段圓圓的臉頰,他的指尖并不冰涼。
紀預附身吻著段圓圓,他們唇齒相碰,段圓圓下意識的隨同紀預淪陷在一片柔軟的海洋里。
那是一個依依不舍的、不帶任何情.欲的、愛不忍釋的、想要把她捧在掌心里揉進骨子里的吻。
難舍難分的最后,紀預輕輕的用舌描繪著段圓圓唇廓的形狀,段圓圓忍不住的在他的懷里顫了顫。
明黃的路燈和曖白色的月光,落在兩個人的身上,段圓圓覺得時光在此刻都變得繾綣雋永。
就算是過年,見不到紀預,段圓圓仍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她在達哈卜有靈感開始連載的小說逐漸進入收尾階段,不知是否是普園寺太靈驗,段圓圓竟然收到了影視公司的咨詢,想要購買她這部小說的版權,他們開出了一個段圓圓非常難以拒絕的價格,并且段圓圓作為小說原作者,也可以參與劇本改編。
簽訂合同走流程的過程十分順利,段圓圓在國際幸福日這一天收到了對方的打款。
三月二十日,國際幸福日,恰逢壬寅年春分。
段圓圓拉著紀預在外面訂了餐廳慶祝了一下,他們吃過飯后,時間還不算晚,兩個人飯后散步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江塢一中附近,今天是周天,高中的學生們已經回到學校上晚自習了。
江塢一中還保留著他們那時候的一些“傳統”,譬如三個年級的學生們校服分別是三個顏色的,只不過幾年過去,他們的校服設計要比他們當年時髦一點,但也只是一點點。
教學樓這兩年翻新過,學校添了些設備,段圓圓和紀預牽著手走在學校操場的塑膠跑道上,她有些好奇:“這些年,你有來過學校嗎?”
紀預搖了搖頭,“近鄉情怯。”
三月的晚風溫柔,學校的路旁栽種了櫻花,晚風輕拂,櫻花花瓣被吹落到地面上。
今天操場上的人并不多,有幾對兒晚自習偷偷溜出來的“情侶”。
年少的臉上帶著青春的稚氣,這是這個年齡的他們特有的標志,高中校園、統一的校服、并肩行走的朋友……這些年齡限定的美好讓段圓圓忍不住的多看了他們幾眼。
紀預咳了咳,段圓圓立刻回過神,“嗓子不舒服嗎?”
紀預的語氣故作淡淡,“小屁孩就有這么好看?”
段圓圓一直注意看著的那對穿校服的校園情侶,男生瘦瘦高高的,目測身高有一米八五,走路時氣質挺拔,長相因為天漸漸暗了看不太清,但他的整體氛圍看上去在高中他們年級至少能排前三。
“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段圓圓話還沒說完自己就笑了,心底覺得未免有些離譜。
紀預,一個二十多歲的事業有成的成年人,怎么會吃高中的小朋友醋啊,還是素不相識的、只見過一次的高中小朋友。
紀預繼續淡淡的開口道,“我高中可比他好看多了。”
確實,雖然剛才的男生也稱得上是帥氣,而且和紀預算是有點像的類型,但高中的紀預對他完全就是降維打擊,紀預的各個方面都是頂配。
晚風中帶著春日特有的氣息,泥土,青草和櫻花混合在一起,樹葉因為微風簌簌作響。
段圓圓的話語間帶著嬌嗔,“是啊,既然如此,那某些人怎么剛才還’咳咳咳’的。”
紀預攬著段圓圓的細腰,帶著些許強勢,“既然我好看,看我不就可以了。”
紀預想到了她在高中時,也曾經用這樣的眼神望向過他,只不過她會在意識到他察覺到的那一瞬間迅速挪開視線。
哪怕只有偶爾一兩次,紀預也將這一幕刻在了心底。
喜歡一個人,總是患得患失、胡思亂想、自作多情的,紀預也不例外。
高中的他,也會在“她也喜歡我”和“她不喜歡我”這兩種想法里猶豫徘徊,但大多數時刻,紀預覺得,是后者。
產生前者想法的那些時刻,不過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罷了。
即使他們現在在一起之后,他也沒有親口聽段圓圓說過具體且確切的答案。
他會嫉妒段圓圓看向別的男人的目光,哪怕那只是一個未成年的高中生。
尤其,那是一個和他高中風格相近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