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秦家老祖這里,顏夏的感覺卻是無窮無盡,好似壓根沒有邊界。
顏夏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放緩了動作,試探性地看向了身前。
“老祖?”她輕聲開口問。
但房間中空無一人,沒有任何回答。
只陰氣霧靄的濃度不斷下降,沒有顏夏的補充,不一會兒便漸漸消散。
顏夏又問了一聲:“老祖?”
仍是沒有任何回應。
她的眉心擰了擰,露出了些許沉思之色。
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消耗過度的顏夏感知到了精神上的疲憊。
已經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她不再著急。
沒得到那位秦家老祖的回復,顏夏也不失望,而是平靜地上了床打算休息。
高品質的陰氣于鬼怪而言便好似罌-粟般,吸收了一次便控制不住地想要第二次。
而且,就這次的短暫接觸,顏夏能隱約感知到自己和秦家老祖之間的聯系。
雖然不能像是柳歆那樣清楚的感知,卻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牽系的那一條線。
·
顏夏本就累了,躺在床上沒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但她的思緒卻意外的清晰,好像順著某根肉眼難辨的絲線,飄離身體,抵達了一個不知名的地點。
顏夏眼前一黑,再睜開眼時,入目的已經是另外一番迥然不同的場景。
像是逆向流轉了千年的時光,長廊上古色古香,來往的行人們或穿著窄袖短打,或穿著昂貴的絲綢錦緞長袍,梳著精致的發髻。
垂髫兒童,花白頭發的老人,手里提著滿滿當當的籃子,面上皆是幸福滿足的笑容。
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顏夏甚至能清晰地嗅到糖葫蘆和糖人的香甜氣息,無比的真實。
漂亮的紅色燈籠懸掛在橋面上,碧水蕩漾著微波,裝飾精美的大大小小畫舫,美輪美奐,金碧輝煌。
每個人的衣飾和樣貌都極為生動逼人,惟妙惟肖,看不出任何的違和破綻之處。
若不是顏夏清晰地知曉這不過是一場環境,恐怕還真要懷疑自己是一夢穿越,來到了幾千年前的繁華街市。
這是何等驚人的實力?
顏夏想到了曾經柳歆編織的那個幻境。
無論是場景還是人物都遠遠比不得此般千分之一,卻讓她消耗過度陷入了昏迷。
那還是在她吸收陰氣升級之后,根本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顏夏站在橋上,眺望著不遠處的水波畫舫,心中感嘆的同時,思索著秦家老祖讓她來此的目的。
驀地,她的眼神一動,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一個小畫舫上。
上面只坐了一個身著黑色底紋長袍的青年,狹長的鳳眸低垂,神色平淡疏離,仿佛與整個街市格格不入。
——是他。
顏夏心中一動,就在她看向青年的時候,青年也抬頭看向了她,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冷淡。
只是觸及她的容貌時,極短地頓了頓,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畫舫靠岸,顏夏走了過去,看清了青年的五官,眼中忍不住劃過驚艷之色。
她見過的出色男性很多,上一世的蕭瑾,雖然心思復雜深沉,但外表卻是無可挑剔的俊美。
還有秦家的秦書墨、顏父,都是容色頂尖的美男子,而且各有各的特點,令人見之難忘。
秦家老祖的容貌和他們不是同一類型,可能無法比較,但論起氣質來,卻是顏夏見過的當之無愧的第一。
一雙漆黑的鳳眸平淡,溫和卻疏離。
兩種迥然不同的氣質在他的身上完美地融合,有古代翩翩君子的俊雅感,卻也有一種淡漠的非人感。
好似獨成一方世界。
“老祖……”顏夏停在了距離畫舫幾步遠處,音調中帶著幾分遲疑和不確定。
青年的神色從容而溫和,微微頷首:“你體質特殊,我離你太近,對你不是什么好事。”
這是在解釋他之前為什么沒有回應她?
顏夏的眸光動了動,黑曜石一樣的杏眸烏黑而澄澈:“為什么呢?”
上一世在蕭家的控制下,她不知道供養過多少惡鬼兇魂,但并沒有感受到什么傷害。
諷刺的是,鬼怪并未傷害她,反而是和她同族的人類,將她傷得最深,剝削得最狠。
“雖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但你的體質似乎改變了許多。”
青年的面上浮現了幾分很淡的疑惑,只是如蜻蜓點水般,雁過無痕,并無更深探尋的意思。
顏夏適時地做出認真傾聽的姿態。
青年坦誠地補充道:“對我的吸引很大。”
他的鳳眸掠過了很淺的漣漪,似是有些許無奈之色:“我擔心,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顏夏:“……”
顏夏對神秘的秦家老祖有過許多猜測,但從來沒想到,他竟然會是這樣性子的人。
他究竟是怎樣的心態,才用這樣無辜而無奈的語氣,這樣一張淡漠疏離的面容,說出這般引人遐想的話!
似是看出了顏夏的神色,青年極輕地笑了笑,有幾分歉意:“時間太久了,我的自控力確實下降了許多,比不得曾經。”
“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來坐坐嗎?嘗嘗我烹飪的茶水如何?”
他的語調彬彬有禮,姿態紳士,像是備受禮儀熏陶的世家子弟,一舉一動之間自見風骨。
顏夏上了畫舫,坐到了青年的對面,看著青年一派行云流水的動作。
說是烹飪茶水,就真的只是泡茶,一整套茶具一應俱全,里面甚至有許多顏夏認不出來的器具。
但青年的手指骨節修長,矜貴優雅,執著玉質的茶具,像是在拿著什么珍貴的藝術品。
顏夏一時不好開口,只能安靜地看著他泡茶的側顏,心情一點點變得沉靜下來。
畫舫無風自動,緩緩駛向了水面中央。
四面的情景好像隔上了一層薄薄的霧,多了幾分不真實的虛幻感。
察覺了這般變化,顏夏抬頭看向了對面的青年,帶著不解之色。
青年溫和輕笑:“我習慣了這樣的環境,一時疏忽,忘記了改變。”
他發現了顏夏置身幻境的不自在。
顏夏倒是不意外被他看透,只是有些好奇和訝然。
所以,在神龕里面的時候,秦家老祖都是悄悄地編織大場面幻境,然后獨身一人看戲嗎?
心里這么想了,顏夏臉上也表現了幾分。
青年卻并不在意,不急不緩地斟了一杯茶水,遞到了顏夏的面前,氣質平和:“喝茶嗎?”
青翠碧綠的茶葉在茶水中浮沉,淺淺的微苦中蘊著余味悠長的淡香,入口回甘。
顏夏本以為這茶水也只是虛幻而成,沒想竟十分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