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蒙見過身邊同學后頸上的牙印。
臨時標記留下的,還沒消腫,所以是深紅色,還微微滲著血。
那時候周知蒙就想:這該有多疼啊,得有多喜歡,才能心甘情愿忍受這種痛苦。
周知蒙其實挺怕痛的。
可是他看著額頭上全是冷汗,眼神迷離又可憐的陸起繁,還是忍不住心疼,他抱住陸起繁的脖頸,手輕輕摸著陸起繁的頭發,安撫他:“小起沒事了,沒事了。”
易感期的alpha看起來就像一只被遺棄的幼獸,急切又莽撞地尋求讓他有安全感的味道,陸起繁把臉埋在周知蒙的脖頸上,蹭著周知蒙的棉質衣領,然后又咬著扯開,企圖讓清甜的椰奶香味擴散得更開。
周知蒙覺得癢,又隱隱害怕,但始終沒舍得推開陸起繁,雖然他不知道沒有標記關系的人給予的安撫到底有沒有效果,但他想,至少這樣可以讓小起舒服一些。
于是他解開兩顆扣子。
陸起繁微頓,灼熱的氣息噴在周知蒙的皮膚上,周知蒙瑟縮了一下。
很陌生的感覺。
周知蒙茫然地看著天花板,頭原來的房燈太亮,周知蒙特地到他家里捧著手機幫他選,陸起繁只顧著玩游戲,對周知蒙精心挑選的幾款就敷衍地點了點頭,轉頭就投入游戲了。
周知蒙十分生氣,直接買了一個奶白色的泡泡燈,以示懲罰。
樣式可愛又少女,完全不是陸起繁的風格,陸起繁倚在門框邊,皺著眉看師傅安裝,周知蒙在旁邊偷笑。
但陸起繁沒有惱,他一直用到現在。
周知蒙瞇起眼睛看了看,正漫無目的地想著燈球的褶皺好像有些臟了,與此同時,陸起繁已經重新把戰場轉移回周知蒙的唇,周知蒙完全失了神,無辜地望向陸起繁,陸起繁將他抱進被子里,周知蒙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外套是什么時候被脫掉的,深色的被子籠罩著他,遮擋住他全部的視線,陸起繁也壓著他,手四處亂摸,周知蒙躲不過,翻了個身,又被陸起繁從后面抱住。
陸起繁撕開了周知蒙后頸的抑制貼,然后親了親他的腺體,周知蒙的身體頓時僵硬。
“你要做什么?”
“卷卷,你怕不怕?”
周知蒙老實回答:“怕。”
“為什么怕?”
周知蒙也想不出來原因,就是單純覺得嚇人。
“怕我還是怕疼?”
周知蒙猶豫片刻,“……怕疼。”
陸起繁悶笑,周知蒙覺得心口飛進了很多只蝴蝶,紛亂地扇動著翅膀,鼓噪得讓人心慌,又美得讓人心動,可能是害怕一場無法阻止的龍卷風,周知蒙看著自己被裹挾進去,會沉淪,會沒有退路。
陸起繁最后問他:“不怕我的意思是,可以接受我對你做這些,是這樣嗎?”
周知蒙抿緊唇,陸起繁摟住他,問:“你和我分不開了,誰讓你是我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呢?卷卷,你要認命。”
周知蒙沒忍住,笑了笑。
倒也反駁不了。
是啊,誰讓他那么早就攤上了這么個小禍害呢?誰讓他二十年來每一份回憶里都有陸起繁的一席之地。
太重要了,無法割舍。
周知蒙感覺到陸起繁的唇齒在他后頸的腺體周圍徘徊,蠢蠢欲動,他沒有說話,但是他握住了陸起繁的手,用實際行動證明他沒有不愿意。
陸起繁會意,低頭咬住了周知蒙的頸肉,周知蒙哆嗦了一下,全身都繃緊,閉起眼睛屏住呼吸。
可是過了足足半分鐘,預想中的刺痛始終沒有到來。
周知蒙怔了怔,轉過身往回望,陸起繁側躺著,一手撐著頭,靜靜地看著他。
周知蒙眨了眨眼,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不對勁,他把手伸到陸起繁面前,豎著兩根指頭,問:“這是幾?”
陸起繁笑著握住他的手指,“卷卷,易感期是控制不了信息素,不是變成傻子。”
周知蒙突然反應過來,他又坐起來聞了聞,才發現房間里的苦香味很淡,明顯是開窗通過風的,連陸起繁身上都沒剩多少,如果是處于易感期爆發時期的alpha,特別是陸起繁這樣信息素等級很高的alpha,周知蒙是無法承受的,他根本不能輕易地進入這個房間。
他太心急了,連這么輕易看穿的事都拋之腦后。
所以陸起繁根本沒來易感期。
他氣鼓鼓地坐起來,“你騙我?”
“我沒騙你啊,”陸起繁從床頭柜上拿起一盒藥,給周知蒙看:“喏,易感期抑制膠囊。”
周知蒙將信將疑地接過來,膠囊少了兩顆。
他又看了服用說明,的確是一次兩顆。
“這算什么證據?”周知蒙把藥扔回到陸起繁懷里,“我進來的時候你一聲不吭,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博我同情,你還好意思說你沒騙我?”
“可是卷卷,我是在接完你的電話之后才吃的藥。”
周知蒙愣住。
陸起繁兩指捏著藥盒,隨意地轉了兩圈,身子倚在床頭,含笑的眼睛里多了幾分戲謔和無奈。
“我本來是想拿你當藥的,但是想了想還是舍不得,一是你還沒有正式答應我,二是想著你太嬌氣了,平日里親一親你就要掉眼淚,今天要是在你的脖子上留個牙印,我怕你眼睛都要哭腫。”
周知蒙被說得臉發燙,臊的慌,“你未免太理直氣壯了,那、那我發情期也是自己過的,也是吃藥打抑制劑,你才嬌氣!”
陸起繁挑了下眉梢,“那下次我幫你過?”
“你再說這樣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那可不行,周老師,你明天還要幫我補課的,周老師,補課費什么時間交?”
周知蒙強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他做了個深呼吸,怕自己熱到在床上原地蒸發,他爬到床尾,系好領口的紐扣,穿起拖鞋下了床。
陸起繁以為他去告狀了,結果幾分鐘之后周知蒙端著一杯溫水上來,他把水杯放到陸起繁手里,語氣不情不愿,“流了那么多汗,喝點水。”
陸起繁緊緊盯著周知蒙,喝了半杯水。
周知蒙的眼神一直不敢落在陸起繁身上,他局促到原地打了個轉,然后進了衛生間,拿毛巾浸了浸水,擰干之后回到床邊。
“擦擦。”
陸起繁不伸手,周知蒙就猜到了他的意思,他也懶得和陸起繁打嘴仗,任勞任怨地坐下來,用毛巾仔細地擦了擦陸起繁額頭脖頸上的汗。
陸起繁百無聊賴地勾了勾周知蒙衣袖上的系帶,周知蒙冷著臉拍開他。
擦完之后,周知蒙正要起身,陸起繁突然傾身過來,摟住了周知蒙的腰,說:“卷卷,我不舒服。”
陸起繁很少撒嬌,周知蒙又忍不住心疼,摸摸他,“第一次都會不舒服的。”
易感期的反應比發情期還要大一些,嚴重起來甚至會昏迷不醒,周知蒙能理解。
陸起繁噗嗤一聲笑出來,周知蒙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陸起繁搖搖頭,還是笑,臉蹭著周知蒙的胸口,“沒什么,笑你可愛。”
莫名其妙,周知蒙推開陸起繁去了衛生間,洗好毛巾之后掛上架子,出來之后周知蒙問:“餓不餓,我給你煮碗面?”
陸起繁搖頭,“我吃過了。”
他朝周知蒙招手,“陪我躺一會兒,我保證什么都不做。”
周知蒙拒絕:“不要,你自己躺吧,我才不信你。”
他轉身去書桌邊,查看陸起繁的試卷,陸起繁也確實累了,易感期抑制膠囊有鎮痛解熱的效果,但同時也有嗜睡頭暈的副作用。
周知蒙幫陸起繁整理完錯題,一回頭看到陸起繁已經睡著了,他關了臺燈,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幫陸起繁蓋好被子。
陸起繁的眉眼很深邃,平時望向人時總是帶著壓迫感,只有在睡覺時候他才顯露出十八歲男孩子該有的稚氣。
周知蒙用眼睛去描繪陸起繁的五官。
他輕輕點了點陸起繁的鼻尖,抱怨道:“什么時候學壞的?”
想到剛剛差點就被咬中的腺體,周知蒙收回手,他后頸抑制貼被陸起繁撕了,他只能去鐘曄那里找,結果一出門就和剛從外面回來的鐘曄撞上了。
“卷卷?”
周知蒙捂著后頸,小聲說:“叔叔,麻煩你給我拿一個抑制貼。”
鐘曄瞬間反應過來,帶著周知蒙去了臥室,幫他貼的時候鐘曄才注意到腺體上沒有留痕,周知蒙解釋道:“沒、沒有。”
“小起欺負你了?”
周知蒙搖頭,“小起易感期來了……但他沒有欺負我。”
鐘曄用濕巾擦了擦周知蒙的后頸,然后幫他貼好抑制貼,“卷卷,叔叔知道你乖,但是叔叔也和小起說了,一切都要尊重卷卷的想法,你不喜歡他或者不想和他親近,都可以拒絕,不要有其他的擔心。”
周知蒙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無措地絞在一起。
“小起這個孩子,其實不壞,他在感情這件事上和你陸叔叔一樣,偏執但專一,認定了就不會改變。”
周知蒙認真地聽,鐘曄拿濕紙巾擦著他的手心,“他的世界其實挺黑白分明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喜歡你就只喜歡你,別的什么都不管,可能你一開始會被嚇住,但是卷卷你不要怕,他不會亂來的,他要是敢亂來,叔叔第一個不饒他。”
“我知道了,謝謝叔叔,其實……”周知蒙鼓起勇氣抬起頭,對鐘曄說:“其實我喜歡小起的。”
鐘曄溫柔地笑,攬住周知蒙,“那就最好不過了。”
周知蒙兩三歲的時候天天被陸謹承搶過去陪伴生病的鐘曄,鐘曄信息素的味道和林知繹很相近,周知蒙也不排斥,不哭不鬧地躺在鐘曄懷里,困了就枕著鐘曄的胳膊睡覺,睡醒了就坐在鐘曄腿上陪著鐘曄畫畫,鐘曄眼睛受了傷看不太清楚,他還會主動把杯子捧給鐘曄。
軟綿綿又乖巧的孩子誰不喜歡呢?
本來陸謹承天天叫嚷著要定娃娃親,鐘曄還只當玩笑,后來他看著懷里又香又軟的卷卷,毫不猶豫地認同了陸謹承的決定,并且催促著陸謹承和林知繹家搞好關系,不可以讓其他家的小子有可趁之機。
兩個小孩長大之后,鐘曄看著追著卷卷跑的小混世魔王,心里無限感慨:小起你哪里來的好福氣啊。
一晃十幾年過去,鐘曄摸了摸周知蒙的卷發,“卷卷乖,叔叔和陸叔叔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小孩,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叔叔說。”
周知蒙點頭說好。
鐘曄給周知蒙熱了杯牛奶,才想起來去看易感期中的陸起繁,周知蒙小聲說:“他吃了藥。”
鐘曄把空調溫度調高一點,帶著周知蒙出了房間,然后陪著他回了家。
周知蒙跑回自己的房間,一頭埋在被子里,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明明已經擦過,干干爽爽的,可他總覺得殘留著什么粘膩的東西。
讓他心煩意亂。
這天周知蒙剛起床就收到了高中班長的消息。
【一中去年升學率沒贏過陽城四中,今年寒假準備搞一個動員大會,想邀請往年的優秀學子回校宣講,分享學習經驗,時間定在這周三,知蒙,你有時間來嗎?】
周知蒙正準備拒絕,班長又發過來。
【老班特地讓我來找你的,他說你學習習慣好,也比較會總結經驗,求求了幫幫忙,咱們是強化班,按照規定要出兩個人。】
周知蒙不好意思讓別人為難,只好答應下來。
【太謝謝了,那到時候我再聯系你。】
周知蒙嘆了口氣,平白無故多了件事,他揉了揉眼下床洗漱,周淮生正在做早飯,周知蒙就跑到主臥里找林知繹,林知繹也在睡懶覺,聽到動靜就知道是誰,伸手抓住周知蒙,拍了下他的屁股,周知蒙笑嘻嘻地滾到床上,父子倆說了會兒話,等著周淮生來喊他們。
“小爸爸,我想問你一件事。”
“嗯?”
“你需要我來繼承公司嗎?我怕我沒有經商的頭腦,”周知蒙苦惱起來,用額頭撞了撞林知繹的肩膀,“我突然發現我只會學習,好像沒有其他的本領。”
“會學習就很棒了,我們家卷卷喜歡數學,還保送上了首都大學的數學理論班,簡直太了,小爸爸又不老,起碼還能再管四十年,你呀,就安心學習,做個小數學家,挺好的。”
周知蒙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點頭,笑著說:“我知道了。”
“怎么突然想起這個?”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起來。”
林知繹捏了捏周知蒙的肚子,“卷卷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周知蒙花了一個下午寫了稿子,寫完才想起來,一中的高考動員大會,豈不是陸起繁也會參加?
他連忙打電話給陸起繁,“星期三的動員大會,你接到通知了嗎?”
“你怎么知道?”陸起繁人在車場,特意走到安靜的地方聽周知蒙的電話:“動員大會,聽起來就很無聊,我請了假。”
周知蒙哼了一聲。
“怎么了?”
“我被邀請去做發言了。”
陸起繁頓了頓,輕笑道:“這樣啊,那我還是去吧。”
周知蒙也忍不住笑:“你真是……”
掛了電話之后,陸起繁拿了瓶水回到賽場,風暴車隊的隊長邵哥走過來,夸獎道:“這陣子成績又穩又好,怎么了?碰上什么喜事了?”
陸起繁喝了口水,笑而不語。
邵哥抽了根煙出來點燃,“隊里出了點事,辛揚在歐洲賽之后情緒就一直很低落,昨天還差點鬧得整個隊都打起來。”
“他歐洲賽發揮的是不怎么樣。”
“對,”邵哥嘆氣道:“他心態要是有你一半好,也不至于每次都在大型比賽上掉鏈子,昨天鬧完之后跑過來跟我說要退隊,我讓他回去好好反省,誒,反正要不安生一段日子了。”
“德國賽要開始準備了,還是得讓他盡快調整好。”
“確實。”
周知蒙提前一個小時到了學校,班長站在校門口,遠遠地朝他招手。
他被班長帶到大禮堂后臺,“你第一個發言,在校長和主任后面。”
周知蒙面露難色:“啊?”
“你當時成績那么好,那時候的高一學生好些還記得你,我籌備的時候有一個學弟還問,那個頭發卷卷的保送首都大學的學長來嗎?你就打個頭陣嘛。”
周知蒙無奈,還是應了下來。
大會開始之后,在校長和主任慷慨激昂的發言結束之后,周知蒙走上臺。
他長得可愛,笑起來眉眼彎彎,看上去就很親和,更沒有學霸的架子,他的發言也是娓娓道來,講完之后掌聲雷動。
周知蒙在下臺前,看到了第三排最邊上的陸起繁。
當著眾人的面,他匆忙下了臺,沒來得及和陸起繁打招呼,大會結束之后,有人圍著他問問題。
“學長,你剛剛說的時間表具體是什么,怎么規劃呢?”
“學長,嚴重偏科怎么辦?我要不要放棄啊?”
“學長,英語聽力你有什么好的學習方法嗎?”
周知蒙一開始還好好回答,慢慢地話題就變了味。
“學長,你是什么專業的?我想和你報考一樣的專業。”
“學長,你是單身嗎?”
“學長,可以加個微信嗎?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
周知蒙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正要拒絕時,他聽到一聲“學長”。
聲音很低沉,很耳熟。
眾人皆噤了聲,轉頭就看到了傳聞中的陸起繁。
“學長,回家嗎?”陸起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