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 第 82 章
◎結局(上)◎
虞煙渾身暖洋洋的, 寒風撲面也不覺得冷。
身上的披風是紫嫣送來,一并送來的還有帽子和織錦手套,都是又輕又暖。
大概紫嫣也知道她不是能閑的住悶在屋里的,這些瑣事也都放在心上。
比試的八人中, 虞煙得了頭名, 虞櫻的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了, 十分得意:“五妹妹厲害吧!”
旁人輸得心服口服,玩夠了便往回走,下山比上山容易, 但剛活動了筋骨, 又出了汗,眾人放慢步調, 唯恐不小心摔倒,一路滑下去。
虞煙走得穩當,便承擔起扶著楚芫的差事,楚芫體虛, 又穿得厚重,沒一會兒額上就出了層細汗。
楚芫看虞煙面色紅潤, 神色流露出幾分羨慕, 道:“我走得慢, 連累你在這兒一起受凍了”。
虞櫻笑道:“她身上跟小火爐似的, 你可別怕累著她。五妹妹除了念書容易犯困,別的時候不怎么會累。別看她最近嫻靜許多,心里還是想在外面多逛逛的。”
此話不假。
若一直忙個不停,虞煙是忍不了太久。但一直閑在房中, 還不如忙起來, 好歹有個事做。
年節當前, 總不缺新鮮事,要料理的家事也堆積如山。
虞櫻忙碌一日,躺在榻上一個字也不想說。
虞煙沒了課業束縛,做起這些游刃有余,繡娘上門又量過尺寸,除夕夜前,嫁衣便送到了她面前。
雖是在自己房中,虞煙盯著放置嫁衣的箱子,還是覺得十分局促,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繡娘笑盈盈地將其掛起,更是精致華美,處處用心。
繡娘瞧虞煙有些恍惚,心下一緊,連忙問道:“小姐不喜歡?”
這套喜服是技藝最為精湛的幾位繡娘趕制,皇后娘娘都問過兩回,且辦好這樁差事,賞錢是少不了的,大家幾乎都使出了看家本事。
虞煙回神,搖了搖頭。
就是好奇送到謝蘭辭那里的是何模樣罷了。
上次那個,喜婆一送來她就看過了。
謝蘭辭平常衣著素淡,很少見他穿紅衣紫衣。
在鏡湖畫舫上,她見過那身紫色錦袍,看著和平時很不一樣,可謂金質玉相,俊逸非常。
有他在眼前,案上那些男子都被襯得平平無奇了。
年紀稍大的楚芫虞櫻都尚未成婚,虞煙以前去婚宴,只顧著吃席,再時不時地裝一裝賢淑溫婉。
她不知其他新娘心中是如何曲折。但應當沒有她這般平靜。
畢竟一回生二回熟,不過這回賓客更多一點,場面盛大許多。
但這些都是謝蘭辭去應酬,她蓋上蓋頭一樣看不見,談何緊張。
除開這個,太醫院的老太醫還特意交代了,為了諸多考慮,不能急著洞房。
虞煙一直很聽勸,自然謹遵醫囑,何況她又沒著急。
聽說成婚那日最折騰人的便是白日不能進食,還會腿酸,夜里就是另一種辛苦,則是腰酸。
老太醫一發話,她馬上輕松一半。
因著這個,虞煙眼看婚期將近,心里都沒有多少不同的情緒,只是有點盼著趕快見他。
而現下看著這身嫁衣,心下微動,暗自期待謝蘭辭換上吉服的模樣。
虞煙嘆了口氣。
她大約真是個好色之徒。
今日見不到也沒關系。她早晚能看到的。
虞煙數了數,還有二十來天-
初十這日,虞煙同虞大夫人一道去鎮國寺上香。
虞老夫人腿腳不好,雪天路滑,沒有同行,而虞櫻吃壞肚子,正在家歇養。
虞煙跟在虞大夫人身后,去佛前上完香,添了香火錢,虞大夫人便沒再拘著她,“去玩會兒吧。”
寺里香客眾多,鎮國寺占地極闊,虞煙之前還借著地勢復雜躲避薛寧遠,今日雖有青柚陪著,她還是不想動彈,跟在虞大夫人身邊,遇見相識之人她只用笑一笑就行了。
虞煙:“我不想去,還是陪著您吧。”
虞大夫人視線定在某處,而后唇角微微彎起,看向虞煙的目光別有深意:“是嗎?你可想好了。”
這哪里需要考慮了,虞煙正要點頭,就被珠珠握住手臂,虞煙一頭霧水地轉頭,抬眸便看到了相錦。
謝蘭辭一定也在附近了。
虞大夫人看著虞煙臉頰微紅地跑開,牽唇道:“找地方坐坐。鎮國寺的素齋不錯,倒可以嘗嘗。”
只是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趕上午食了。
虞煙拐了個彎便看到了謝蘭辭,路上不方便說話,她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
許多天不曾見面,再也沒有橫亙在中間的誤會,外界也沒有亟待解決的危機,只有他們兩人。
多日不見,謝蘭辭又恢復了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虞煙恍然記起,也有人在她面前提過,說想象不出他把人放在心上的樣子。
虞煙也沒見過幾回。
放在之前,她好幾次都是有性命之憂,他把她看得緊一點是防她丟了性命。如果不是他親口說過他的心意,她是看不出來的。
怎么辦,才十日不見,她就開始不自在了。
長廊上有幾個臺階,謝蘭辭步伐微頓,在這里等她。
不多時,虞煙便到了跟前,和他擔憂的一樣,絲毫沒有注意腳下臺階,他嘆了口氣,伸手穩住她的身形。
謝蘭辭抬眸發現她神色古怪,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又瞧她神思不屬,沒有猶豫,牽住了她的手,“小心,走慢一點。”
虞煙舒了口氣,垂眸看著被他握住的手,又往他身上瞥,小聲道:“不怕別人瞧見嗎。”
怕這個字與謝蘭辭毫不相干,唯一一次令他方寸大亂,便是她被柏辛擄去。
他摩挲她的指尖,雙眸注視著她,“只擔心你會受傷。”
虞煙受不住誘惑,伸出另一只手,試探著碰上他的臉,摸上的一瞬間,謝蘭辭眸色微變,看向她的目光仿佛是在詢問。
虞煙被看得心虛,胡扯了一個借口:“你臉上有臟東西,我幫你拿掉。”
謝蘭辭忍俊不禁,眼簾微垂,沒有拆穿她。
虞煙覺得自己好生俗氣,只有摸到了心里才踏實。
他要是每天都讓她摸摸就好了。
她也沒有胡來,輕輕摸了一下,便想收回手,結束這個輕佻的動作。
謝蘭辭喜歡她這般看著自己,好像在看她分外珍視的寶物,他垂眸看她,輕聲道:“找到了嗎?再仔細看看。”
虞煙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想了想,把責任推到他身上:“前些日子看書看到深夜,眼睛快熬壞了。我看不清。”
謝蘭辭明知道她在胡說,心下還是一片酸軟,又是心疼又是自責,且她會為了早日見他做到這個地步,是他從未想過的。
謝蘭辭握緊了她的手,輕笑道:“那沒辦法了。剩下這段路,便讓我帶你走吧。”
就這么待了一小會兒,眼前這人又變得熟悉起來,虞煙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照顧,輕輕點頭。
上山的香客絡繹不絕,沈以寧也是其中之一。
身側的丫鬟一臉喜氣:“姑娘中了上簽,今年定然能覓得良婿。”
沈以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丫鬟安慰道:“姑娘樣貌人品俱佳,進京來的年輕公子不乏富有才學之人,也不輸與世子。”
沈以寧倒不像賀若云那般對謝蘭辭鐘情已久,不過事事都不費吹灰之力便博得頭籌,在議親時,眼里自然只放的下男子當中最為出色之人。
謝蘭辭姻緣已定,她也沒有什么遺憾不滿。只是對那個能令他動心的姑娘,有些好奇。
“掃雪除冰的小師傅還沒過來,姑娘小心。”丫鬟小心扶著沈以寧,主仆二人緩步走在廊上。
這條路通往貴客休憩的院落,少有人來,沈以寧繞過彎,看到前方亭中那兩人,腳步一頓。
虞煙坐在石凳上,裙擺沾雪,手拎著裙擺,仰頭跟謝蘭辭說著什么。
而謝蘭辭很耐心地聽著,親自為她清理。
沈以寧看了兩眼,不由笑了笑。
原來矜貴清傲,不染凡塵的謝蘭辭也會為一個女子做這些事。
沈以寧不欲從二人身邊經過,另擇了一條小道,漸漸走遠。
虞煙沒想過要跟著謝蘭辭來這個廂房,但也沒別的地方可去,走著走著便到了。
這里打掃得很干凈,屏風還有些眼熟,她看了看緊閉的窗牖,一些往事浮現眼前。
她第二次見面就無意間輕薄了他。
虞煙現在會做面子功夫,微微臉熱而已,自然地接過他遞來的杯盞,輕抿一口。
謝蘭辭先同她說了柏辛在獄中交代的諸事,末了又道:“我譴人前去查探,他們還有幾日才返京。”
虞煙都不用算,再往后他們定然不能見面,大婚那日才能說上話了。
虞煙有些難為情:“我明明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的,但一見你,又忘了。”說罷,嘆了口氣,腦子真是半點不記事。
謝蘭辭心下熨帖至極,輕聲道:“不急。來日方長。”
給他做的帕子昨日便已完工,可惜沒帶在身上。
虞煙摸著他方才給的壓歲錢,心里美滋滋的,被他惦記的感覺真好啊。
“我還有事要處理,你要在這里待一會兒嗎?”
虞煙完全沒辦法拒絕他的邀請,只是看著他就很開心了。
謝蘭辭在桌前拆開信件,虞煙瞥了眼,走到書架旁,看來看去全是些佛經,她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拿起閑置的九連環,打算用這個打發時間。
虞煙將九連環拿到手里,坐下時不知碰到何處,指尖一疼,她皺了皺眉,抬起手,白皙指腹上劃開一個小口,血跡隱現。
虞煙心下一動,把謝蘭辭叫過來,獻寶一般抬起受傷的手指給他看,謝蘭辭眉心一擰,她則是興高采烈的把手指送到他嘴邊:“別浪費了。”
謝蘭辭頓了下,緩緩抬眼,虞煙不明所以,她適才有洗過手,很干凈的,而且,她的血,是好東西呢!
虞煙雙眼亮晶晶的,耐心即將告罄,催他:“不嘗一嘗嗎?”
她真的很想知道,她的血是不是有傳言中那么厲害。
謝蘭辭抿了抿唇,終于接受了她的好心,深深看她一眼,抬手握住她的手腕,低頭含住她的手指。
虞煙又緊張又期待,但那滴血進了他嘴里,她再也看不著,就只能看著他了。
她的血于他而言十分珍貴,虞煙心口一縮,感覺到他舔了舔,物盡其用,多正常的事,但她感覺不大對勁。
他也沒有想吃掉她的想法,但是她像是被拿捏了要害,尾椎骨都酸酸的,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謝蘭辭的瞳眸幽深黑沉,虞煙被看得心慌,想抽出手,他卻還是格外珍惜的樣子,扣住她,嘗夠了才松開。
虞煙定定神,轉身又去凈手,再回到桌前,謝蘭辭沒再看信件,而是站在那里,她無處躲藏,干巴巴地看向屏風,沒話找話:“挺好看的。”
“這一年沒有換過。”謝蘭辭不動聲色,輕聲問,“煙煙還記不記得在這里做過什么?”
她裝不下去,揉揉袖角,赧然道:“我不是故意的。”
謝蘭辭嗯了一聲,在她尚未察覺時無聲無息走到她面前,攬住細腰,虞煙根本不知該往哪看,緊張地吞咽一下,對接下來的事有些預感。
她心臟亂跳,甚至不敢看他,慌張地垂下眼瞼,離得太近,她幾乎能清晰地感知他的心跳。
謝蘭辭輕按住她的肩膀,低頭親了親她眉心,虞煙眼睫輕顫,臉頰一點點變紅,他再往下,動作慢慢變得強勢,與她愈發親密地糾纏。
檐上白雪若云,寒風漸起,而他們緊密相纏,熾熱灼烈。
虞煙已經忘了上次親吻的感覺,那次是她主動出擊,而他還算克制,但現在,她以為快結束了,他還是沒有放過她。
虞煙沒有什么力氣,往后退了半步,貼上屏風,他緊追過來,她又羞又惱,但完全沒有開口的機會。
好像餓了很久,而她是不容逃脫的獵物。
謝蘭辭終于停了下來,虞煙下意識抿了抿唇,瀲滟紅唇沾了水色,猶帶著那股惑人的淺香,謝蘭辭眸底欲色并未退去,對上她控訴不滿的眼神,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虞煙沒見過他這般過分,不知饜足的樣子,動了動唇,明知故問:“你也是不小心嗎?”
他平復兩息,捏了捏她的手,坦然道:“沒有。這次是我想了很多天的。”
他怎么能臉不紅心不跳,自然而然地說出這種話。
對他而言,每天惦念著她似乎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虞煙面頰瞬間爆紅。
她都這樣了,他還要捏捏她的耳尖,虞煙別開頭躲了躲:“你身上太熱,我的耳朵也要變紅了。”
謝蘭辭收回手,甘愿承受她的埋怨,他靜靜地抱住她,心腔一點點被她填滿。
虞煙貪戀他的懷抱,別扭地把頭靠上去,又聽他喚了聲煙煙,她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
但她還掛念著他桌上的那些書信,猶豫道:“會不會誤事?”
“不會。”近來收到的信多是族親問候,又向他道喜。
當真要他過問的,僅有幾處住所的修葺。
一是為婚事做足準備,二是這次忙完,至少五年內不用大改。若他不做,這些就會落到她頭上,謝蘭辭如今很清楚,她是樂意去打理這些事的。
為了之后不被她冷落。他只能多操心一點了。
雖然虞大夫人樂見其成,但她在這兒待得太久總歸不好。
不用多久,便是大婚之日,虞煙離開前沒有多少不舍,反而記掛著另一件事,殷切囑咐道:“你多多留心,如果有作用,一定告訴我。”
謝蘭辭失笑,應承下來。
許是他眸中不舍太過明顯,虞煙轉過身,小聲道:“很快就能見到我了。我很大方的,允許你再想一想。”
謝蘭辭想的不止是親吻,但她這樣說,心底還是蕩開波瀾,竟有點舍不得放她走。
“你去做點別的,日子過得很快的。”虞煙小聲道。
二十來天并不漫長,他怎么會不清楚呢。
但在她面前,也有了些幼稚的想法,盼著明日便到了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