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婚禮的余溫還在蔓延,微博熱搜每天變著詞條輪流上,不知道的真以為虞家要進軍娛樂行業。
真的假的一起宣傳,連當事人虞清雨都快信了他們這段令人艷羨的“愛情故事”。
虞清雨剛結束清晨瑜伽鍛煉,打開手機便看到馮黛黛拍的港媒報紙照片。
【爆!謝生僅花叁億港幣迎娶京城大小姐,謝家破產還是太太不值?】
黛黛子:【你老公婚禮就只花了三億港幣?怎么感覺好像也不是那么昂貴呢。】
黛黛子:【突然感覺也算不太上世紀婚禮了。】
yu:【有沒有可能,我家也花了三億?】
黛黛子:【打擾了,是我狹隘了。】
虞逢澤最是愛面子的人,婚禮謝家送來了多少彩禮,他就回了多少嫁妝,只多不少。
最后都掉進了虞清雨的口袋。
這樁婚事,她穩賺不賠,盆滿缽滿。
又看了一遍那篇報道,再三確定除了標題毒舌外,沒有其他問題后,虞清雨才放下手機,抹去額間細汗,長呼一口氣。
關于她和謝柏彥的愛情故事,已經進階了不知多少個版本,有網友戲稱他們的婚姻是小說照進現實,各種標簽貼上,如今已經演變成豪門夫婦典范。
名不副實的稱號,實在受之有愧。
如此聲勢浩大的輿論宣傳,虞清雨隱隱幾分不安,總覺得要翻車。
沖過澡后,虞清雨睡裙外裹了件披肩,悠閑地下樓吃早餐。
陳姨正在半蹲在玄關處,低頭收拾著門前堆疊的禮盒。虞清雨慢條斯理嚼著新鮮莓果,視線不免偏了過去。
“是什么東西?”
陳姨剛整理好幾個禮盒,連忙回答:“小姐,是謝先生送來的東西。”
虞清雨的目光悠悠轉了回來,抿了口杯子里蕉綠色的健康混合果汁,壓下舌尖苦味后,方才閑閑問道:“送了些什么?”
“先生送了些雪蛤、燕窩還有蟲草。”陳姨望了眼虞清雨的面色,又繼續說道,“先生真的有心,這些都是滋補的良品,品質極佳。”
“小姐,我中午給您用這些補品燉個湯喝,怎么樣?”
為保持身材,虞清雨吃得向來清淡,陳姨一向了解她的喜好,約摸著這些補品燉湯喝應該會喜歡。
“……”虞清雨放下叉子,掃了眼陳姨搬進廚房的禮盒,又默默垂下眼簾,沒吭聲。
自婚禮一別,他們也有一周多沒見面了,半點聯絡也無,只是禮品卻照常送上。
很符合他們之間的婚姻關系。
再多余的聯絡,就真的是多余了。
虞清雨的心思向來很難揣測,陳姨看不懂她這個表情,試探地問:“小姐,我收起來?”
這表情似乎不對,陳姨又問:“那我送去老宅?”
喝完最后的果汁,虞清雨沒什么表情地起身,攏了攏身上的披肩,還沾著濕氣的長發軟趴趴地躺在頸窩里,神色微淡。
又看了看已經被陳姨收起的禮盒,既然都已經進家門了,總沒有再送出來的必要。
漂亮的眸子掛著點慵懶,靡靡輕音飄然落下。
“還是燉湯吧。”
虞清雨的不安果然應驗,在一片祝好中,當時報道他們盛大婚禮的港媒,今日頭條報道——【翻車了!世紀婚禮還是玻璃婚禮?新婚夫婦婚禮后秒分居,謝公子深夜獨回港城】
配圖是婚禮當天,謝柏彥夜晚現身鄰市機場的照片。
登時引起一片嘩然。
港媒報紙被搬運到微博,高居熱搜不下,她皺著眉頭還沒看完整篇報道,虞逢澤的責問電話已經過來了。
自然是劈頭蓋臉一頓批評。
“知道了知道了,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難道人不是你自己送走的嗎?”虞清雨也煩,輿論反噬這套她自然懂。
前幾日的世紀婚禮有人為營銷,也有自身熱度,大眾對于這種世家聯姻總是有天然的好奇。
只不過營銷不是她出的錢,但后果卻是她在承擔。
虞逢澤被氣到說不出話,捂著胸口喘了兩口氣:“送走他的難道不是你嗎?”
“……”虞清雨揉了揉眉心,送走謝柏彥的確實是她,但虞清雨概不承擔責任,“行了行了,煩死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你的公關團隊難道沒給你什么方案嗎?”
風月逸聞向來是最簡單操作的輿論引導宣傳手段,前幾日的世紀婚禮營銷,對于虞氏的企業形象也有正面影響。
虞清雨當然明白虞逢澤引導營銷的用意,只不過現在玩脫了就很煩。
父女倆一向氣場不合,沒兩句又要吵起來,懶得再聽虞逢澤的三板斧老一套,虞清雨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點開很少看的微博熱搜,她兩個月前發的巴黎看秀圖片下評論已經失控。
【大姐,就這么想當網絡小公主嗎?是不是真以為自己有點錢就能買來婚姻幸福嗎?這下翻車了吧。】
【人總是最沒有什么就越要炫耀什么,這次知道你“世紀婚禮”背后的貧瘠的婚姻生活了,虞大小姐,祝你婚姻幸福哦。】
【這幾天熱搜給我煩得透透的,這下終于翻車了。原來是老公新婚之夜不在家,也能嘴硬得扣出三室兩廳的“世紀婚禮”啊。】
虞清雨的微博是大學時候注冊的,原本只是無聊隨意記錄一下生活日常,卻被人扒出身份,莫名火了起來,每條微博都引來不少人觀摩。
現在儼然成了網友宣泄的聚集地。
虞清雨已經習慣了這種負面評論,從小到大,明面上背地里類似的話她聽了太多。
她一貫是看得開,長相優越,家世優渥,只是挨幾句罵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看,不聽,不管,就根本影響不了她。
只不過眼下的輿論還是需要平復,迫于壓力,虞清雨拍了一張自己無名指上的鴿子蛋照片,發到許久沒有更新的微博。
虞清雨v:【[照片][愛心][玫瑰]】
最簡單,最有效。
虞氏公關部門助推,虞清雨的回應再度上了熱搜,風向稍有好轉。
【人家兩口子的事,和你們有什么關系啊。自己家老公是不是就不能出差了,被拍個機場照片就要把新婚新娘痛罵一頓,生活是有多不如意啊。】
【心疼新娘子,結個婚還要遇見這種破事。】
虞清雨剛松一口氣,沖浪網友再度涌進她的評論區,開始另一個角落的審判。
【喲,還得虞大小姐親自秀恩愛嗎?我以為熱搜上一上,辟謠秀恩愛已經全自動完成了。】
【怎么就小公主自己辟謠啊,新婚之夜出走的謝總才就這么神隱了?突然憐愛了,虞大小姐獨守空房滋味不好吧。】
滋味不好吧?
虞清雨輕笑一聲,向后靠在柔軟的皮沙發里。滋味不好嗎?虞清雨感覺簡直不要太好,一個人躺大別墅自由自在,除了被窩有點冷之外,毫無缺點。
不過關于這點缺點,空調就可以完美解決。
還需要老公嗎?
比起面對那位笑起來跟狐貍一樣的“名義老公”,虞清雨寧愿謝柏彥天天出差。
她不介意為他辟謠秀恩愛沖鋒陷陣一萬次。
但虞逢澤顯然和她的想法不同。
虞氏公關部門加班加點,輿論風向基本扭轉,虞逢澤的電話就再次打了過來。
“什么?”虞清雨幾乎懷疑自己聽錯。
虞逢澤這次很有底氣,說話間盡是不容質疑的權威感。
“你老公在港城,你一個人待在京城于情于理都不合適。”
“柏彥港城那邊忙,你也要體貼一點,別讓他兩地奔波。”
“而且你現在已經嫁人了,難道要分居兩地嗎?”
虞清雨闔上手里的法語書籍,閉了閉眼,耐心告罄:“爸,你直接說結論吧,我不想聽中間的論證過程。”
“明天你就去港城。”虞逢澤言簡意賅,直接宣告結論。
是通知,不是商量。
虞清雨覺得莫名其妙,勉強壓著火氣:“去港城干嘛?向全世界宣告我們夫妻關系良好,感情深厚,天作之合?差不多得了吧。”
這場無聊的炒作差不多也該到頭了。
“我的意思是,你該搬去夫家住了。”虞逢澤向來的說一不二。
昨晚沒睡好,后知后覺的頭疼泛了上來,虞清雨呼了口氣:“你這是要把我趕去謝家?”
虞逢澤:“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誰家女兒嫁了人還賴在娘家不走。”
“又沒賴在你家。”虞清雨咬牙切齒,“要我提醒你,我現在住的婚房戶主名是我自己嗎?”
電話那端笑了聲,幾分嗤音,虞逢澤一擊必中:“自己一個人住的房子,也能叫婚房?”
虞清雨無話可說。
“你明天就搬去港城。”
來自虞逢澤最后的通牒。
憤憤地將手機丟到一邊,虞清雨額角處錐錐的悶痛,越想越是冒火。
手上書本夾上書簽放置一側,虞清雨抿了抿唇,蹙眉間,她又再度撿回手機,將那篇炸裂的報道又看了一遍。
思量間,她點開一個空白的聊天框,猶猶豫豫中,手指已經按下了語音通話。
“有事?”清冽沉淡的聲線透過聽筒,鼓震著她的耳膜。
虞清雨愣了幾秒,突然聽到他的聲音,幾分恍然。
她和謝柏彥之間的聯系方式,還是婚禮那天加的。站在宴會廳后臺一身華服的新婚男女,相顧無言,做的唯一的事情,便是加上了彼此的聯系方式。
雖然他們至今還從沒聊過天。
那天虞清雨還問謝柏彥通常是用什么聊天軟件,whatsapp還是facebook?
光影寐色中,他淡眸睨來一眼,沒有回答。
虞清雨眉心微折,看不清晰他眸底的神色,試探又問難道不用聊天軟件,只用短訊溝通?
話是這樣問的,心里卻揣度著,這男人看著雖古板冷淡了些,應該也不至于活在舊時代吧。
“用你常用的吧。”謝柏彥微微頷首,緩緩將視線挪到她的臉上。
“那就微信。”
虞清雨添加聯系方式的時候,還多看了一眼。
謝柏彥的聯系人列表里空無一人。
大概也算是另一種形式上的獨一無二。
虞清雨漫不經心地擺弄著自己精致的美甲,原本騰騰的火氣,在聽到謝柏彥聲音時彌散了許多,像是冷空氣襲來,燎原的火焰也被霜雪撲滅。
輕咳一聲,她語氣很淡,仿佛公事公辦的正經態度:“請問深夜獨回港城的謝先生,那篇港媒報道,你準備怎么處理?”
謝柏彥那邊背景音有些吵,如玉的音質中透著穿透力,再經過電流處理,淌過耳蝸,酥酥麻麻一路向心房綿延。
冷冽嗓音清晰入耳:“你不是已經處理得很好了嗎?”
虞清雨快速眨了兩下眼睛,無端而起的熱度攀上面頰,想起她昨晚的微博,也不由赧然。
愛心和玫瑰,這兩個表情,她短時間內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原來你知道網上風向的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深居簡出,不問世事呢。”
昨夜鬧得風風火火,謝柏彥不知道也難,只是沒等他出手,他的這位新婚太太已經將事情處理完善,平息風波。
“港媒一向如此,不必放在心上。”輕描淡寫一句話,將所有波瀾掀過。
“哦……”虞清雨指尖扣著無名指上那枚鉆戒,神思有些恍惚。
“太太放心,剩下的我會處理好。”許是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他不疾不徐又添了一句。
虞清雨手指一頓,莫名的安心。
她沒應聲,只有淺淺的呼吸聲交映,在嘈雜的背景音中格外清晰。
虞清雨聽到有人在喚他,英語和粵語混雜在一起,帶著醉意的高亢聲音,而后似乎手機拿遠了些,她聽到謝柏彥對那人說了句什么。
皺眉,她咳了一聲。
下一秒,他清潤的聲音再起:“還有事?”
虞清雨想起今天虞父莫名其妙的要求本就有些煩,而她這位新婚先生和她通電話居然還分心,讓她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再次燃起來。
“難道沒事,你金屋藏嬌的太太不能給你打個電話?”
“金屋藏嬌?”清冷如溪的聲線輕輕念著四個字,尾音里浸透著纏纏繞繞的溫意,帶著一聲寡淡的輕笑。
虞清雨咽了咽嗓子,忽而覺得自己用詞不太合適,但又不想露怯,只能硬著頭皮說:“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見?”
“沒什么。”微低的聲線溢出意味不明一句話,“漢語言文學也挺博大精深的。”
虞清雨紅唇抿了抿,尾音咬得極輕:“那只能證明你國語太差。”
總歸不會是她的問題。
一點淡笑在耳廓處散開,虞清雨低眉揉了揉耳朵,心底壓著的煩躁消散了許多。
亂糟的背景音中傳來一聲由遠及近的匯報聲:“謝總……”
然后是一道壓低的男聲提醒他:“小聲點,謝太太查崗呢。”
查崗?
“……”虞清雨忽然一哽,問道,“你在應酬?”
謝柏彥似乎是換了個安靜的地方,那些噪音褪去,他簡單解釋了句:“項目慶功宴。”
“哦……”虞清雨依舊心氣不順,陰陽怪氣了句,“你的員工們都貼心地配合你查崗了,怎么堂堂謝總卻沒有點自覺性呢?”
“所以這通電話是要查崗?”謝柏彥聲線很淡,聽不出任何情緒,“那需不需要我拍照配合一下?”
虞清雨輕嗤一聲:“倒也不用,我也不是那么不懂分寸不諳事理的人。”
“謝總有心就夠了。”
依舊怪里怪氣。
也不等謝柏彥回復,虞清雨懶得再和他繞圈子了,直接開始這通電話的正題:“謝柏彥,我明天飛港城的航班。”
“嗯?”一點氣聲漾開。
虞清雨揉了揉耳朵,唇角彎起嘲弄的弧線,清甜的聲線一字一頓:“你太太實地查崗來了。”
“那——”電話那端停頓半秒,而后輕笑一聲,溫潤的聲線鼓噪耳畔,毫無損質地遞入她的耳腔。
“歡迎來到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