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么了?
洛潯拼命回憶,但他根本就不記得之前的眼鏡女是什么樣子。
明明他能回憶起每一個玩家在進入會議室時的模樣,但他就是想不起眼鏡女進來的時候是什么樣。
是他沒有注意嗎?
不止是他,在場的所有玩家,沒有一個人發現眼鏡女狀態不對的。
坐的位置離她最近的是雀斑女,但雀斑女此刻正鼓掌呢,根本沒有看向眼鏡女。
是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還是……
洛潯慢慢地反映了過來。
恐怕從一開始,眼鏡女就已經是這樣的狀態了。
至于為什么直到現在他才發現——
洛潯低頭,看向手中的獎狀。
薄薄的一張紙,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不受負面狀態影響。
瘋子眼里正常人才是瘋子,之所有沒有玩家看出眼鏡女的癲狂,是因為所有的玩家都在慢慢走向不正常的深淵。
洛潯大概能猜到所謂的負面影響是什么,大概是精神、智力、理智方面的東西。
而那朵倒計時五個小時的超度之花,恐怕就是一切的源頭。
攜帶著那朵邪惡之花的他們,會慢慢瀕臨瘋狂。
日記里有這么一句話:【王老師接了個電話,人就瘋了】。
從來都沒有證據說明那些老師是死了,如果一個學校死了那么多老師,怎么想都不可能繼續運營下去。
他們是瘋了。
以活著的狀態,因精神狀態不良而離開了學校。
現在,輪到他們這些玩家了。
洛潯想到他接到的那個詭異的電話,如果當時不是沈鏡正好出現,他或許也已經像眼鏡女一樣了。
直播間的觀眾們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他們表面上可以隨便調整視角,但實際上是洛潯的第一視角。
首先他們的視角位置不能離開洛潯太遠,這就代表只有洛潯身上發生的事觀眾們才能知道,其他玩家發生過什么,觀眾就無從得知;其次洛潯的狀態會直接影響他們的觀看體驗,如果洛潯發現不了眼鏡女的癲狂,觀眾也同樣發現不了。
現在他發現了,觀眾也同樣發現了。
而且是猝不及防地突然發現。
【媽呀這能列入十大恐怖畫面了】
【這不叫恐怖,這叫驚嚇】
【看別人比自己親自上還刺激】
【二代游戲真柔和,一代可血腥多了】
【唉,小姐姐應該是涼了】
洛潯也覺得眼鏡女應該是涼了。
但要他因此就熟視無睹,他確實也做不到。
她可還在叫救命呢。
即使知道很冒險,洛潯還是開口了:“主任老師,我看那位老師好像有點不太舒服。”
教導主任順著洛潯的目光看去,視線停留在眼鏡女身上,仿佛終于發現這里有個不成人形的人一樣:“哦,張老師這是怎么了?”
離得最近的是雀斑女,她看了眼鏡女一眼,但卻沒有像洛潯期待的那樣發現眼鏡女的異常,只是說道:“哎呀,好像是不太對,臉色好蒼白啊。”
眼鏡女僵硬地朝她點了下頭,眼淚止不住地流。
其他玩家也看了過去,但都沒有看出什么眼鏡女詭異的狀態,只是覺得這人的臉色是有些不好。
洛潯說道:“主任老師,要不我送張老師回辦公室休息一下吧?”
他也不確定他能為眼鏡女做什么,但他總感覺不能再讓眼鏡女留在這里,至少把她帶去一個安全些的地方,說不定……
“別了,你是男老師,到時候遇到什么情況你可能不方便。”教導主任說的話打碎了洛潯的幻想,說道:“這樣,我送張老師去醫務室,各位在這里等我一下,很快就回來。”
眼鏡女的眼淚流的更兇了。
在教導主任的攙扶下,眼鏡女站起身,步履蹣跚地朝外走去。
走向死亡的終局。
依舊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不對。
洛潯的心情一步步跌落谷底。
出門之前,教導主任突然回頭,直勾勾地盯著他,威脅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坐下吧,洛老師,我很快就回來。”
依從教導主任的命令,洛潯僵硬地坐了回去。
這句話讓他徹底明白了眼鏡女的命運。
游戲可以給他一點點小小的獎勵,但并沒有給他更多的權利。
他救不了任何人。
有那么一瞬間,洛潯甚至對手上的獎狀感到不滿。
既然他什么都做不到,為什么要把清醒的資格給他,明明所有人都是見死不救的兇手,憑什么只有他要遭受良心的譴責?
好在這樣消極的想法只有一瞬間,很快洛潯就緩了過來,捏住了拳頭。
不,正因如此,他才要保持清醒。
他是多么弱小的人,連保護自己的力量都沒有,遑論拯救他人。
清醒,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是僅有的,只有他能做到的事了。
哪怕對于這吃人的游戲來說,清醒,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很快張老師就回來了,快到讓人懷疑她究竟有沒有去足足隔了一棟多功能樓的行政樓底樓醫務室。
只是眼鏡女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洛潯心里很不好受。
他把獎狀折小放進口袋的時候突然摸到了什么東西,抽出來一看,是那張原本黑白色的照片。
為什么要說原本,因為這張照片現在不是黑白的了。
有一部分變成了彩色。
屬于眼鏡女的那部分。
她本人,連帶著周圍的一小片景色,都變成了彩色。
洛潯覺得喘不過氣來。
這張似是嘲諷似是哀悼的照片,讓他燃起一種強烈的怒火。
他要贏。
他要活著出去。
“好了,叫大家來除了表彰最佳新人教師呢,還有就是關于執勤的事,上午有老師發現有學生偷偷在課間使用手機,請各位老師注意,一定要重視這一點,決不能讓悲劇再次發生!”
悲劇?什么悲劇?
洛潯能想到的悲劇只有林艾洛的悲劇,可是林艾洛的處分單是早戀,和手機有什么關系?
不對,或許確實是有關系的。
洛潯不能確定自己的推想對不對,但他大概有了一點想法。
教導主任繼續說:“因為這個情況,經過討論,學校從今天下去開始就會把屏蔽器打開,所以執勤期間各位老師可能收不到信號,行政樓除外,多功能樓和教學樓全天都開著信號屏蔽,只有靠近辦公室的位置才有信號,希望大家注意。”
這也是為了防止學生用手機嗎?
洛潯不記得自己上學時間有沒有類似的規定,但他確實覺得這樣做有些過激了。
高中學生的思想已經接近成年人了,這樣管,反而會激起逆反心理吧。
“最后提一句,執勤期間不可擅自離崗,一旦被發現,后果非常嚴重,好了,事情就是這些,散會吧。”
教導主任的警告讓玩家們瑟瑟發抖,等她離開后,玩家們不敢多逗留,迅速地離開了會議室。
唯有雀斑女找上了洛潯。
“你朋友怎么沒來拿超度之花?”
“你說沈鏡?她……”
洛潯本想實話實說沈鏡不準備要超度之花了,但他又覺得要是這么說了,可能讓雀斑女覺得沈鏡不配合團隊,于是話到嘴邊又拐了個彎:
“她太忙了走不開,剛才你也看見了,她來了會議室還被教導主任趕跑了。”
事實如此,雀斑女自己也看見了那一幕,所以沒有起疑:“你朋友運氣可真差,這樣吧,我把她的超度之花給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定要送到她的手里。”
洛潯點點頭:“我保證。”
第二朵超度之花。
潔白的紙花上纏繞著安靜的黑色咒文。
雀斑女離開前還在關照:“我先走了,你一定要親自送到她手里哦。”
洛潯反反復復地承諾:“好,我一定送到。”
等她離開后,洛潯心念一動,從指引之鏡中取出了他那朵倒計時只剩下兩個半小時的超度之花。
兩朵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鏡的超度之花潔白如雪,其上纏繞著安靜的黑色咒文。
而他那一朵,黑色的咒文中摻入不不詳的紅色脈絡,像是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又像是活動的蛇群徘徊于泥濘的洼地,連帶著原本雪白的底色都變得灰蒙蒙起來。
洛潯想了想,把自己的超度之花重新收起來,隨后把沈鏡的超度之花慢慢撕碎,撕到看不出一點形狀后扔進了垃圾桶。
他在考慮三件事。
第一,超度之花有可能會觸發怨靈電話,他逃過了,眼鏡女沒有。
第二,如果他把沈鏡的超度之花收起來到自己的指引之鏡里,可能會再次收到幽靈電話,甚至有可能因為違反一人一朵花的隱藏規則而直接觸發死亡,所以他不能這么做。
第三,如果這場游戲真的需要用到超度之花,只要條件允許,他就把自己的超度之花給沈鏡。
而洛潯并不擔心第三件事會發生,因為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超度之花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