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81章 勸說

    “說什么胡話呢!”

    不止江永臉色難看,郭絹同樣生起來氣:

    “這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得讓你們兩個小的去掙錢?擱以前,他光著屁股到處跑都沒事呢!好好上學,學著當個大匠才是正理,你像我們這些普工,比他們整整少八個檔,光基本工資就差四倍呢!”

    “不是義母,我們年齡真的不小了。”

    馮瑤有些慌,她張了張口,努力解釋道:“放在以前,我們都能成家分出去住了,怎么能一直賴家里靠您養著,而且,隔壁秦叔家里比我還小一歲秦冊的也去做全日工了……”

    如今到處都在建工廠,哪哪兒都缺人,加高工資也哄不來,以至于不少人就開始往下看,半大的孩子和四五十的老人都拉過來做工。

    大家對此也沒什么異議,畢竟對窮苦人家來說,就算是過往,他們在家里也都沒有閑著的空,跟著成丁做活太正常了。

    要不是工廠沒那么多適合小孩子的活計,父母恐怕能把四五歲的孩童拉過來,事實上也的確有這么干的,食堂里洗個菜,混口飯吃省開銷都還算好的,機器出故障大人鉆不進去讓孩童去清理的才要命!

    為了遏制這種亂象,律法明文規定,十歲以下不允許做工,十歲至十六歲之間,每日工作時長只能有四小時,十六歲至十八歲,以及五十歲以上的人,工作時長不能超過八小時,十八歲之后,才允許加班。

    大眾懶得分辨年齡,索性根據工作時間的不同,稱呼這三個階段為半日工、全日工和普工。

    只是規定是規定,執行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許多工廠都是基本工資加計件,做得少賺的就少,這誰滿意?讓孩子在家里家外閑著干嘛?多賺點錢家用,吃頓好的也比讓他們當游俠打架斗毆和人賭戲強!

    再加上工廠也缺人,于是謊報年齡,將一部分事務做為外包給這些年齡不夠的‘零工’之類的事情就層出不窮。

    對此,上面也會派吏目來巡查,可廠里和工人一起瞞,查出來更是難罰,只能小心控制,尋找平衡。

    譬如,小孩子是絕對不能出現在工廠做工的,十四五的高報個一兩歲,當全日工勉強容忍,但平日里絕對不能放松,越過底線太多的直接嚴罰,絕不能手軟,同時努力把半日學校開起來,宣傳讓孩子上學的重要性和好處。

    從農耕時代飛速往工業化時代竄火箭式提升,大眾思想著實沒辦法立刻就跟上,而是呈現出極為復雜的狀態。

    大量的人還處于農耕時代,對吏目和律法的行徑非常埋怨,好似什么苛政一般,一部分跟上了些,能夠接受吏目的條件,而江家更進一步,他們模模糊糊的感受到工業化時代需要的是什么,堅定的反對起來孩子的意見。

    就是太模糊了,反對也反對不到點上。

    “那是父母不當人!這么造孽,也不怕生孩子沒**!”

    成年人總是很難保持良好的脾氣,郭絹將碗往前面一推,試圖將此事含混過去:

    “今天可是有煮肉呢,不說這些,趕緊吃飯,看小五饞的,口水都往地上淌了!”

    眼睛就沒有從肉上離開過的小五聽到有人喊自己,立馬連連點頭:

    “對對對,趕緊吃飯,我要吃最肥的那塊!”

    馮瑤張了張口,看三個小的眼睛都盯著肉,終究還是沒有再說。

    黃吉也是。

    一家人香甜的吃起來晚飯,好像剛才所提全日工的事情不存在似的……

    嗎?

    黑夜。

    馮瑤再次搖醒了郭絹。

    平地蓋房,住房自然緊張,為了防止吵醒孩子,兩人只能借著月色出門到院中說話。

    而推門的聲音一出,旁屋沒睡的黃吉也跟著跑了出來,沒辦法的江永暗罵一聲,摸索著穿上木履,跟著走到了院中。

    他忍不住抱怨道:“你們兩個怎這么倔呢?”

    馮瑤和黃吉都沒有說話。

    這世界變化的太快,從朝不保夕忽然能夠吃得飽飯,有一處安身之所,甚至還能買得起彩色的新衣,連肉干和甜味的零食,漂亮的發簪以及更加新奇的,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也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于是大家都開始無所適從起來。

    有的狂買糧鹽,把家里存的滿滿當當的才能松口氣,有的反而要全花出去,換成酒肉新衣,吃到肚里,穿到身上,有一天過一天才滿足,而這還算是好的,有些個上午這月工資發到手里,下午就全賭了出去,氣的會計和廠長直跳腳。

    當然,各種癲狂的舉止終究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變得正常起來,大多數人都開始正常的上工,正常的飲食,甚至開始攢一些積蓄,掰著指頭算怎么攢錢多買一間屋,或是娶妻,或是招婿,怎么養孩子,又怎么給老人備些補品……

    生活逐步走上了正軌,在旁人的比對下,兩個少年人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又不斷作祟起來。

    半日工就只能賺個口糧,若是不上學也就罷了,舊衣服總能一直穿著,可上了學,不僅學費,書本和筆墨哪哪兒都要錢,該他們承擔的家務事也沒多少時間做了,還得讓幾個小的分擔。

    他們兩個無論是按過往,還是按現在,都是能支撐起來家業的人了,怎么好意思一直這樣靠義父義母呢?那畢竟——

    畢竟不是親生的。

    只是這話說起來太過傷人,馮瑤不敢直說,她小心道:

    “家里張口吃飯的太多了,莫說過年吃肉了,連一點積蓄也存不下來,糧缸就只有半月的存糧,要是有什么變故,立刻手停口停,要是我們能做全日工,也能有個回轉的余地呀。”

    “對啊對啊,而且全日工就只勞作八個小時,時間寬裕的很!”

    黃吉也緊跟著開口:“那學業我們也可以用空余時間自學,只需要買紙抄一份同學的舊書就好了!”

    “扯淡呢!”

    江永當即反駁起來:“當你父我做普工,沒時間看你們學的東西?那課業一天比一天難的,周家小子上午下午連聽兩遍都跟不上,你們覺著干一天工,累的要死要活的能學的下去?”

    “現在是到處要人,可真值錢的還是大匠,光出力氣的普工有什么用?別說等二三十年,就再等十年,我們就這工必然要難做了。”

    兩孩子的心思,郭絹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半路父母比半路夫妻還難做,只能耐著性子,苦心勸起來:

    “咱們一家子,也就是再熬個兩三年,你們趁現在還有時間,好好學一學本事,不說成個大匠,只是個小匠,那每月賺的錢財也不少,還有時間繼續精進,要是能提上去,更是能賺大錢!等我們老了干不動了,你們也有了孩子,拿些錢財出來接濟我們也不犯難,可若是早早的做了工,恐怕連家里人都難養活。”

    “隔壁廠的柴家不就是嘛,剛生了孩子,那娃兒還離不開母親,一家子只有男的上工賺錢,這些日子難過著呢!還好我們湊了些喜錢,有點積蓄能熬一熬,等孩子大點能喝米糊,送廠里的保育房里就好了。”

    說著,江永拍了拍黃吉的肩膀,認真道:“我知道你們心急,可做事總不能看現在,還得想想以后吶!”

    “就兩三年,真不急,就算這兩三年我們有個病痛,做不得工,你們請假做個零工,求一求,巡吏抬抬手也能放過去。”

    郭絹同樣繼續勸道:“可若是像秦家那樣的,查到了全家都是要挨罰的,那么大一筆罰金——直接白做全日工了!”

    話說到這里,異父異母的兩兄妹總算是有了改變。

    他們也不是一直吃白飯,就現在吃兩三年,等學出來,他們就能養家,等義父義母老了,徹底干不動了,也能有能力給他們養老啊!

    好一會兒,馮瑤才遲疑著開口:“那,我們就先學著考匠工?”

    “這才對,以后啊,外面那些人傳的那些瞎話少聽,家里也是,小五就是個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年紀,今天要新衣,明天要飴糖,后天還想要童車呢,家里哪能滿足得了他?想要,讓他大了自己賺錢自己掙去!”

    郭絹總算是松了口氣,她拍了拍馮瑤的后背:“早點休息吧,明天還得上工呢。”

    *

    匠人是很稀缺的。

    說這些人是工匠也不太準確,因為普工的工作和過往的匠人所為差不了多少,也需要不少技術,只是需要會的技術被簡化了好幾個環節,他們只需要負責其中一項即可。

    而‘工匠’就不一樣了,他們會的是怎么造那些機器,怎么維修,又或者是確定廠內要生產出來什么樣的商品,總之,不經過一番深入學習的話,根本做不了他們的活。

    官府很鼓勵百姓學工匠,奧對,他們管這個叫工程師,而且還分了初中高三個檔。

    而這些需要深入學習的數算、物理,研究那老師什么力學原理和設計畫圖之類很多知識,聽起來和天書似的,完全不像掃盲班那樣,上午下午講的一樣,隨時都可以去聽不說,就算是中間空了幾天再去上,依舊能學得會,聽得懂。

    這也是馮瑤和黃吉都不想繼續讀了的原因。

    沒辦法,實在是太難了,可能讀好幾年都不會有收獲——廠長家的小子全天候的跟著學,大半年了,數算竟然還是不及格!

    數學,一種開始學不會,就永遠學不會的學科。

    可現在既然答應了義父義母,兩人咬著牙,把頭發薅光了,也得考下來‘初級工程師’。

    實話說,剛開始簡直跟上刑一樣。

    老師講的完全聽不懂,得厚著臉皮不斷問同學,想盡辦法的補課,翻來覆去的做題,做不出來的,想破腦袋也得想下去,還得省著錢去想,去學。

    好紙不能拿來演算,那就用皺巴巴拿來擦屁股的草紙演算,畫圖需要用兩開更貴的紙張,浪費不起,那就用白布和炭筆練手,有兩套換洗的衣裳,一件冬衣,已經足矣,不必添新,省下來的錢,可以再買些紙,去借人書抄……

    入了門,兩人竟也開始漸入佳境了。

    春去秋來,冬又復春,三年一晃而過,手抄書逐漸累積到了人高,左鄰右舍家里的草紙也寫滿了數字,小五癟著嘴,穿著灰撲撲的新衣,一點兒也不開心,不過大人就不一樣了,紛紛提著禮物過來慶賀。

    “這兩孩子,我一看就是有出息的,看看,三年就考上了工匠啊!”

    “我家那孩子,連掃盲班都沒上完,可真是氣死我了!”

    “恭喜老江你啊,倆孩子都考出了工證,這是要熬出頭了,哎老江,這倆孩子要去哪個廠子?”

    “慢慢挑,不著急,現在各個廠都在搶工匠呢,肯定要挑個待遇好的!”

    “郭姐,你家老大年齡也夠了,我家有個女娘,長得漂亮,家里家外也是一把好手……”

    江永和郭絹站在家門前,繁重的工作讓這對夫妻面容比三年前更加蒼老,兩鬢間也多了不少白發,不過今日的喜訊讓人精神煥發的好像年輕了好幾歲,兩個人嘴角的笑容就沒有停下過。

    把精力全放在讀書上,交際就少了,黃吉和馮瑤反而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的場面,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過也不用開口,只需要站在那里,周圍人的喜慶話就把他們淹沒了。

    尷尬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忽然,有人從遠方傳來一聲高呼。

    “廠長!廠長您怎么來了?”

    四十歲出頭,外貌精瘦的廠長笑呵呵的走過來,開口道:“現在工程師越來越難考,自家廠里考出來的學生,怎么不得過來慶賀一下,沾沾喜氣?來,這是我給的獎學金,以后也要繼續精進,要是能多考慮考慮咱們廠那就更好了!”

    “奧,這是廠長親自來搶人了啊!”

    有人起哄起來。

    “自家人當然要便宜自家了!”

    “對,氣死隔壁廠!”

    這是玩笑話,大家沒有當真,不過也都笑了起來,只是歡笑中,廠長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最近吏報反復強調小心降雨,注意防水,連續三個月都沒有停止,上面的對各廠的規劃,也增加了這方面的支出,數量大的讓人心驚啊。

    第82章 下雨

    “義母,我們廠過兩天要加蓋防雨設施,我得去盯著,防止傷了機器,這幾天可能回不來了,您不用擔心啊!”

    天剛亮不久,黃吉站在院落中,用繩子將打包好的行囊系在自行車的后座上,邊系,邊高聲喊道:

    “錢我放桌上了,記得讓義父多買點存糧放家里,近些時日恐怕要下不少雨吶!”

    “知道,年年都有梅雨季,怕什么?你義父廠里從一旬前就開始一天一查房瓦是否有滲漏,連那些設備都專門挪了位置,現在還在重補倉庫呢,今年肯定沒事兒。”

    說著,郭娟提了個沉甸甸的籃筐從屋里走了出來,下意識抬頭打眼望向了天空。

    昨日還陽光明媚的,今天卻烏云密布,見不得一絲陽光,讓人忽然有些不安。

    說起來也怪,若是放在過往,遇上不太好的季節,大家都想先顧著自己,搶著買糧,不往家里存上個三五年的,都安不下心來,

    可如今大家雖然心里憂心忡忡,人卻沒見多少慌亂,甚至極為正常的按照廠里的吩咐去做工,哪怕暫時耽誤了家里的事兒也沒關系。

    就像郭絹一家,明明家里的米面只夠吃大半個月的,硬是到現在才想著去買。

    許是因為這三四年間一直沒斷過糧,自己存的,反倒因為存太多,保存不當,全浪費了?

    也有可能是廠里廠外那些讓人望而生畏機器?

    又或者是上下齊心做的這些努力,真出了事,官倉里存著糧食會給他們發,廠里也會顧著他們的吃喝,這林林總總的加起來,總讓人覺著,就算下再太的雨,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餓死很多很多人吧?

    這些念頭已經成了潛意識,郭絹不認真想的話,壓根兒意識不到它,只是快走兩步,將籃筐掛在了車把上,道:

    “我專門做的油炸花生糖包,下雨也能放好幾天,你帶著,別忙起來顧不上吃飯餓著。”

    如今糧食供應充足,副食品卻沒那么容易買,尤其是糖油花生等物,都是限量的,不過對普通人來說,這也是過往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兒了,以往,縣令拿著金子都買不到紅糖呢!

    只是就算能買,價格也不算便宜。

    黃吉提著籃筐掂量了一下重量,連連拒絕:

    “義母,食堂肯定會給我們留飯,用不著這個,還是留下來給弟弟妹妹們吃吧。”

    “讓你帶著你就帶著,家里還有一筐半呢!小瑤和他們的我都留出來了,放心,誰都能吃到。”

    “可這也太多了,我一個人吃不完,肯定要壞啊……”

    “唉,你這孩子,多帶點好給上司同事們分分啊!真是的,讀書都快讀傻了,快走快走,別在家里礙我眼了!”

    怎么覺著自己沒考工程師前在家里頗受重視,考上工程師后,反而被義母嫌棄了呢?!

    黃吉略有些委屈,可嘴角卻止不住的上揚,他推著自行車出了家門。

    車是入職廠里給工程師配的,全身是精鐵打造,騎上去,比馬還要快,用來代步,往日要走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現在二三十分鐘就能到,別提多方便了。

    說起來,有傳聞說輪胎是和蒸汽機內膽一樣的仙物,到現在還造不出來,是天師從她的百寶囊中取出來的,不過也有說是天師能日行萬里,飛天遁地,無所不能,所以從海外的另一片大陸取了制輪胎的橡膠樹種來,就在更南的地方種著,等日后就能采摘,也不知是真是假。

    黃吉腦中胡亂想著,正準備騎上去的時候,忽然感覺手背上一涼。

    他低頭去看,臉也感覺刺涼了一下。

    下雨了。

    *

    荊州的百姓其實很熟悉下雨。

    尤其是那些老人,經驗極其豐富,能掰著指頭給小輩們數雨季。

    三四月份,會出現連綿的春雨,雨不大,但能下個十天半個月,將土地打的濕潤,種到地里的種子喝飽了水,便開始發芽,破土,嫩綠嫩綠的,別提多喜人了。

    而十月份,天氣轉涼的時候,也會下十多天的連綿秋雨,那真是下一次,冷幾分,等雨下完了,不穿的厚實些,壓根沒法出門。

    不過,這些雨都比不上六七月份的梅雨季,那雨下的又快又急,時間長,還好幾天不出太陽,又熱又濕的,家里的糧食一個沒存好,不是發霉就是發芽,讓人恨不得上吊。

    即便是進了工廠,梅雨季的時候,大家過得也都不怎么安心。

    雨下的太久,廠房還是會出現漏水,有人會因為淋雨生病,存的煤炭也會受潮暫時不能用,只能被迫停工停產,運送物資的的蒸汽車也會莫名停在路上走不動道……這些損失想想就讓人頭痛欲裂。

    可反過來說,只是受些能承擔的損失,而不是出現賣兒鬻女乃至死人,比過往當真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即便這次應對雨季的動靜好像更大了些,一部分人憂心不已,卻也有一部分人極為樂觀,覺著這雨可能沒那么大,也沒那么急。

    如果不是六月上旬就有雨的話。

    “快!快把剩下的淀粉搬屋里去啊!”

    “倉庫里的塑料布全拿出來,將屋頂全蓋上!”

    “擋水石呢?把擋水石放到門前!”

    披上蓑衣,冒著雨騎到工廠的黃吉還來不及把車上的東西放下,就看到鄭廠長正著急忙慌的帶著人,往存放糧食的屋頂上鋪蓋能防雨的超大‘布匹’。

    “這賊老天,哪年哪月不都是六月下旬才下雨?怎今年四號就下了!入它祖宗的,乃公這月的生產任務全都得泡湯了!這損失上哪兒算去?!”

    說是損失能夠承擔,可情況真擺到面前,人又開始難以抉擇起來。

    就像黃吉入職的這家工廠,負責糧食基礎加工,主要是將土豆和紅薯制成酒精,淀粉和粉條這三樣東西,處于最上游的工廠,中下游工廠想繼續深加工或者生產其他產品,主要看他們生產的怎么樣,一旦生產的數量達不到,中下游工廠直接停擺,耽誤的人要以萬來計,錢更是沒法說。

    如此大的壓力下,鄭廠長是一點都不敢放松,尤其是現在春薯成熟,正是收獲加工的重要時節,人手緊張到了極致。

    他只能算著人力,掐著時間,想盡辦法邊保證產能,邊抽空讓人修一修防雨設施。

    原本,鄭廠長打算在三天處理完這批早薯,運出去,然后半停工幾天,抓緊檢查修補好各處,防著下半月會出現的暴雨,誰曾想,這雨竟然早來了十多天!

    尤其是昨天還好好的,今日忽然就陰了,然后說下就下,一點都不給人準備的空檔。

    這個月初剛壓制出來晾曬的淀粉全在外面啊!足足有上萬斤!

    這么多,即便天剛亮就有老員工看出天色不對,敲響廠長家窗戶讓大家趕緊去搬,還是搬不完,尤其是還得分出來人手鋪設防雨布加固之類,這可真是左支右絀的令人頭大。

    綠豆大的雨啪嗒啪嗒的往地上砸,看著已經濕透的水泥地面,鄭廠長焦躁至極,克制不住的罵起來別人發泄。

    “氣象局到底是干什么吃的?除了定個日歷,一點屁用都沒有!”

    邊罵,鄭廠長邊上前搬卷起來的塑料布。

    入職數天,已經習慣廠長風格的黃吉也沒有多說什么,將提籃往棚內一放,快速上前幫忙。

    堆在外面晾曬的淀粉本來就是濕的,淋雨也無所謂了,重點是不能繼續放著,不然全都要被雨水沖走,大家合力一收,放進獨輪車車斗,飛快的往廠房里運。

    湛藍的顏色也逐漸從房頂上鋪開,擋水石壘在了門前,縫隙也被填補完整,不讓一點水倒灌進屋內……可鄭廠長猶覺得不夠,冒著雨,帶著人四處檢查過,確定沒問題了,這才回到廠房內。

    這些人一進來,門口瞬間多了一灘水,往內走,到處都是鞋的水印,有人忍不住解開發髻擰頭發,直接嘩啦啦的往地下掉水珠。

    “真該把它給剪了!”

    “誰有干毛巾借我用用?我頭上也全都是水!”

    “嘶,怎么忽然這么冷啊!”

    “這些干不了的淀粉怎么辦?要是雨一直下,全堆放在庫房里,非得壞了不可!得拿火烘干了才行啊!”

    “這得生火嘍?正好,我得烤烤衣服!”

    “去你的!別想那衣服的事兒了,知不知道這有多嚴重?這可是上萬斤淀粉!不趕緊烘干,全都得霉變!”

    車間主任臉上是抹不去的愁容,見廠長過來,連忙上前詢問:

    “廠長,您看看這要怎么辦?”

    廠房內的聲音極為嘈雜,被叫住的鄭廠長看起來卻沒有多少慌亂,他先左右看了看四周全都濕漉漉的工人,道:

    “淀粉先等等,老梁,你去叫幾個人熬點姜湯過來,再看看能不能運過來干的工服,大家不能像去年那樣失溫感冒,不然,一傳十十傳百的全都得病倒,直接全完了!”

    這倒也是。

    車間主任立刻應道:“行,我這就去。”

    他迅速點了幾個人去食堂熬姜湯,去庫房找衣服和毛巾過來,而留下的鄭廠長看著外面的大雨,整個人是頭痛不已。

    水泥地面不透水,全靠水溝,可當降雨量超過水溝流通水流的極限,剩余的雨水便不可避免的留存下來,現在外面就是如此,地面已經積起了至少一指節的雨水,猶如河面,黃豆大的雨滴極速的向下砸,砸出一個個碗大的雨泡,像極了煮開的沸水。

    烘干淀粉需要用的煤太多了,而廠里的煤是有限的,這邊挪一點,那邊就不夠用,倘若一直下雨,煤礦積水,接下來一兩個月內的燃煤必然要停運,偏偏接下來還有大量的紅薯需要粉碎,這讓人怎么選?

    六月,太陽已經很熱了,像這樣的急雨,下不了多久,只要一停,出了太陽,水泥地面便會迅速干燥起來,只需要給他們四五天的時間,就能將淀粉晾干,倘若只是一場早雨,而不是梅雨季提前,那……不行,若是梅雨季提前呢?

    一直下雨不出太陽,存的煤也得發潮,燒起來不僅黑煙滾滾,還會有毒,得等到太陽出來曬干再用,唉,這六七月份的梅雨季可真是難熬啊!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思索了好一會兒,鄭廠長打定了主意。

    先準備起來,倘若一會兒雨停,出了太陽,那他就繼續曬,倘若沒出太陽,那就盡快烘干這批淀粉!

    “老周,你帶幾個人,去盤一下庫,再看一遍有多少煤能用,黃吉,你學的工程師,最會算生產了,你算算現有工具下,怎么既省人又省煤的烘干這些淀粉,還有小王……”

    一連串的事務安排下來,大家也算是有了事兒做,皆各自忙碌了起來。

    鄭廠長也沒閑著,只是眼睛克制不住的往外撇,期待著雨停,期待著太陽出來。

    可惜,天不隨人意。

    暴雨停了,太陽卻未出來,空氣又悶又熱,時不時的還會飄一些小雨,人身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汗珠,還是空氣中附著在身上水分。

    鄭廠長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他決定烘干這批淀粉。

    時間不等人,來不及等上面的命令,鄭廠長先斬后奏,邊讓人去做,邊推出來自己的自行車,準備去縣里上報自己這邊的情況。

    縣里此刻同樣是焦頭爛額。

    是,上面說了要注意防雨,可也沒說梅雨季會提前,而且提前這么長時間啊!

    這么高速的發展,很難留有余量,就算有這方面計劃,真遇到的時候也無濟于事,只能保一點算一點,糧食是最重要的,其它都可以往后放一放,鄭廠長的所作所為很快被許可,但他沒有開心多少,休息一夜后,急匆匆的就往回趕。

    天還是陰沉,好在剛行時還沒下雨,可走到半路,忽然又開始了急雨,鄭廠長趕緊套上蓑衣繼續往回騎,沒騎多久,就看到道上停下來的一輛蒸汽拖拉機,車手……車手怎么在車底?!

    嚇了一跳的他剛想上去查看,便發現對方從車底鉆了出來,也不在意一身的泥濘,一看見人,連忙招呼起來:

    “大哥!大哥過來幫下忙吧,我這是給送礦場的糧食,不能拖啊!”

    第83章 幫助

    鄭廠長二話沒說,直接停下車,上前幫忙。

    他邊擼著袖子邊問道:

    “運輸隊的?今天下著雨,怎么還開車送貨啊?你們車不是最怕淋雨了嗎?”

    “別提了!誰能想到這雨提前十多天下啊!”

    一提此事,車手立刻氣得跺腳:

    “六月本來就活多,到處都要拉貨,連騾馬都拉出來用了,可還有一大批沒送完的,尤其是礦上,他們那邊的存糧就夠吃十天,再不送過去,接下來就要挨餓了,今天早晨還沒雨,我們運輸隊打算賭一把……這賊老天!”

    蒸汽拖拉機是個好東西。

    一輛車的載貨量,能趕得上八輛馬拉的車,只要人能撐得住,一口氣開它個七八個小時,走上一二百里都不成問題。

    可惜這么好的車,分配到他們縣的數量并不多。

    如今各地拉車的駑馬不足,尤其是馬不能長期在水泥路上奔跑,那太容易磨損馬膝,偏偏需要轉運的貨物又多到嚇人,大部分都靠這些車撐起來,沒辦法,縣里只能絞盡腦汁的安排貨運。

    也就是按照過往經驗,各廠這個月把下個月的生產所需的貨運量和時間計劃出來,然后在二十號這天專門跑一趟縣,與運輸隊和其他廠協調怎么用車。

    這里面的爭執不必多說,嚴重時,得縣令親自出馬才能調配個各方能接受的結果。

    六月農收,需要轉運的貨物更多,必須得抓緊時間把接下來梅雨季一個來月沒法送的全送完,去年,運輸隊就忙到了六月十七才停下,今年更是把關鍵的貨運壓縮到了八號,就防止會出現提前下雨,誰曾想,雨來的比他們想的還要早!

    惡劣天氣和無法完成任務的影響下,人很難保持良好的心態,車手也是,反復咒罵著這場提前了的大雨,聽著的鄭廠長覺得這聲音異樣的耳熟。

    他回憶了一下,試探性的問道:“哎,你是不是送過我們淀粉廠的貨啊?就五天前的早薯!”

    “送過啊,你是……鄭廠長?”

    車手盯著對方斗笠下的臉細看了兩秒,猛的一拍大腿:“我是小楊啊,楊錦!”

    想起來了,那個十七歲的車手,還是個女娘。

    蒸汽拖拉機極為沉重,又經常是連軸運貨,忙起來時,十天半個月都休息不了一天,只有二十四五的成年男子才能當得了車手,年齡小些的或者年齡大些的都做不了。

    不過,有些力氣大些的婦人經過訓練,也能開得了車,但也是和男子差不多的年歲,而且不能拿過來當牲口使,這個年紀的楊錦卻是正式車手,極為稀奇。

    好像是因為她會修車的緣故?

    “這可真是巧了!”

    回想著對楊錦認知,走到近前的鄭廠長問道:“哪里用幫忙?”

    楊錦讓開位置,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道:

    “我剛才檢查了一遍車,哪里都沒事兒,想再開開試試,可惜撬棍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同行的蔣哥又去叫人了,沒撬棍,我一個人轉不動這別輪,鄭廠長幫我轉一轉它吧?”

    無論是設計師還是工人,在造蒸汽車上都是純純的新手,能夠把車造出來,讓它正常的行駛已經是極限,所以這些穿梭在各大運輸道路上的一代蒸汽拖拉機,其實只滿足了載貨量大,能跑起來,煤炭消耗少三個優點,其它方面——

    只能靠車手自己去克服。

    就比如他們也沒搞明白為什么煤炭燃燒時間充足,蒸汽已經進入內膽,但就是初始動力不足,轉不動車輪,不過既然可以通過人旋轉別輪給力帶動車輪轉起來,正常行駛,那就不用管,讓車手啟動的時候自己來那么一下就行了。

    特別符合工業化初始發展時的狀態,既野蠻生長,能用就行。

    鄭廠長看了一眼燒著的鍋爐,點了點頭應道:“行,我來試試。”

    按照楊錦的指點,雙方一同使力。

    “三,二,一轉!”

    “三,二,一轉!”

    “三,二,一轉!”

    蒸汽拖拉機發出幾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可卻怎么也轉不起來,甚至四五秒過后,還直接停下了!

    斗笠與蓑衣披在身上好像也沒什么用處,頭上,臉上,身上全都是雨水,可急的要死的楊錦卻一點兒也沒察覺:

    “不行!這車還是有故障,可我排查不出來故障在哪!”

    鄭廠長安慰道:“別急別急,你不是還有車手一塊出來了嗎?他去叫人了?”

    “是,蔣哥是去叫人了,可這周圍也沒村莊驛站的,也叫不來什么人啊!”

    何止是叫不過來人,這車這么沉,去礦場還有三四十里的路,就算是來了人,又能有什么用?

    倒是再往前跑個十來里,就是工廠聚集地,各廠機器車不夠用,肯定要備著牛車馬車作為輔助,他們廠也是。

    但車輛本就緊張,不一定都在廠里,尤其是這雨一下,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要駕著車去鄉下支援,更不敢輕動,偏偏這么多糧運過去,至少要八輛車,這——

    幫一把吧,那蔣哥找不到人,到最后還得求他們那邊去,一來一回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耽誤多少事情,更何況讓人在雨里一連淋那么久,沒病也要淋出病來!

    現在依舊是缺醫少藥,感冒難治的緊,要是不小心落下病根,一個好苗子就廢了大半,鄭廠長不愿意看到這樣的事情,他主動道:

    “這樣,小楊,你先去駕駛棚里躲著雨,我現在就回廠里組織人,騎車帶著糧箱和大棚過來,先用自行車把糧運礦場去,至于這車……等雨停了再說!”

    楊錦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大手筆的出手相助,愣了一下才答應過來,連忙感謝:“這,鄭廠長,我,太謝謝您了,您這可是幫了我大忙,等雨停了,我一定親自——”

    “幫你就是幫我。”

    鄭廠長擺手打斷了她的話:

    “再說了,都是一鄉的人,搭把手的事兒,談什么謝不謝的?你趕緊上車烤烤火吧,別得了風寒!”

    *

    畜車不能動,只能用人力頂上,三四十里,騎自行車今天出發,明天中午就能騎回來,能密封,綁在車后座的塑料桶他們也有不少,完全能將這三四噸的糧食一口氣送走。

    唯一的問題是,塑料桶也很珍惜,不能損壞,一輛車最多綁兩個,也就是一百公斤出頭的載貨量,這樣下來,至少需要四十輛自行車。

    而廠里沒這么多車。

    原本,鄭廠長還想著要怎么從其他廠里借車借人,是不是要跟他廠的廠長許諾些什么,沒想到剛跟廠里這些有車的工人說完,就聽他們主動開口:

    “沒事廠長,我良人也有輛車,這雨下這么大,他那廠應該也沒什么活計要做了,我把他叫過來一起送糧!”

    “我良人也是,她也能送糧!”

    “我阿姐……”

    “我阿兄……”

    “隔壁廠小林……”

    “我還得調整生產線,沒辦法親自去,還有會騎車的嗎?騎我的車去也行!”

    “黃工程師,你那可是新車!這又淋雨又運糧的,回來不知道要成什么樣子呢,還是算了吧?”

    “車就是拿來騎的,管他新舊,還是送糧要緊!”

    三言兩語間,送糧所需要的車輛和人手便被湊齊了,速度快的讓鄭廠長都有些發懵。

    雖然這樣說有些給自己臉上貼金,但他廠里的這些工人,實在是有古君子之風啊!

    擱幾年前,誰會這么踴躍的去幫別人?自己還顧不過來呢!

    這可真跟做夢似的。

    徒步跑了十多里地,喊了二十來個村民過來的蔣哥感覺也跟做夢似的。

    哪里忽然來這么多人幫忙了?

    看著這些人連干糧都已經備好,蔣哥喉嚨忽然有些難受,就連鼻子也酸酸的。

    車隊載著糧食出發了。

    雨天路滑,大家都不敢騎太快,一路有驚無險的到了礦場。

    采礦工人被他們這么多來人嚇了一跳,連忙分出來人手卸糧,又收拾出來干凈的屋子給他們住宿,還做了頓好酒菜招待。

    吃飯的時候,更是少不了對天氣的抱怨。

    他們這邊更提心吊膽著呢!

    畢竟,采山挖石必然會對自然環境會造成極大的破壞,再碰上雨水下的多,就特別容易出現山體滑坡,搞不好是會要命的。

    不過抱怨歸抱怨,石頭還是得繼續挖,挖了才能建工廠擴大生產,吃的飽飯,比起來以往餓死的那些人,現在這點風險著實是算不了什么。

    休息了一夜,眾人回絕了礦上工人的挽留,繼續往回趕。

    天依舊陰沉沉的,雨小了一些,但還是沒停,大家車依舊不敢騎得太快,可別人卻不是,到了半路,常有車冒著大雨,飛一般的從他們身邊穿過,看的人膽戰心驚。

    “那是鄉吏,肯定是下鄉看農田去了。”

    有認識的人忍不住開口說道:“騎這么快,肯定是田里已經開始出事兒了,要急著上報縣里!”

    “田里的早薯怕是還沒挖完呢。”

    “不知道應鄉怎么樣了,那邊地勢最低啊……”

    “咱們也騎快點兒,好趕緊回去吧,省得要人的時候人不在,那可就麻煩了!”

    “對,趕緊回廠里去!”

    意識到情況緊急的眾人也加快了些速度,而應鄉的村民,已經開始頂著雨繼續搶挖早薯了。

    初步發展的工業,還無法很好的反哺農業,至少在收獲上做不到,依舊只能靠人力,倘若天時正常,農人辛苦勞累些時日,也能收獲不少,可雨季忽然提前,直接讓他們面臨顆粒無收的境地。

    有溝渠在,田里的水倒是能很快排出去,可土壤卻已經被完全浸濕,抓起來一把,泛黃的水滴立馬就往下落,早薯耐旱怕澇,喜溫怕冷,尤其是已經成熟的早薯,在這樣的土里,用不了多久就得爛掉!

    為了不讓今年的努力白費大半,全村男女老少都跑到了田里,頂著雨,不顧一身泥濘的挖起來早薯。

    可正常時都得挖個十多天的早薯,這種時候又豈能在一兩天挖得完?撐得住?哪怕供著姜水,不到兩天,就有人開始病倒,急的家里人嚎啕大哭。

    這可都是糧啊!他們辛辛苦苦小半年,就指著這季的收成供全家吃喝嚼用,讓娃娃去上學的,就因為提前了幾天的雨,全都要沒了!

    “快看——有人來了!”

    數輛牛車載著人停在了田邊,剛一停,車上的人就跳了下來,熟練的脫掉鞋子,挽起褲腳,拿著工具往田里走。

    “我們是玻璃廠的,過來支援谷村!”

    “我們是紡織廠……”

    “紙紡……”

    緊接著,又有馬車拉著大量的鮮艷物什過來,駕車的人穿著制服,明顯是縣里的吏目,手里還拿著雪白的喇叭:

    “鄉親們,縣里調了人過來搶收,還分發了防雨棚大姜和紅糖!有我們做后盾,一定能保糧保人,度過這難關!”

    不少強撐著的農人眼淚瞬間就下來了,有人伸手抹了一把臉,喃喃道:

    “這雨怎么就這么大呢……”

    *

    “都快一個月了,這雨怎么還在下!”

    連綿不斷的大雨令工業區停擺,農業大幅度減產,劉琰自然不會繼續在襄陽干坐等待,她主動從襄陽跑去了麥城,靠著系統的倉庫將煤炭送往關鍵地區,又大批量在各郡和就近縣留了一堆應急物資。

    一路輾轉,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跑了多少公里,有公路的地方還好,能開轎車,不淋雨的快速趕路,沒有的話,就只能換馬代步。

    只是除了全封閉的轎車,沒有任何雨具能完全防雨,被‘泡’了大半個月的劉琰感覺自己從沒有這么討厭過水!

    返回襄陽,一踏入州府,她就看到周圍不少官吏同樣是濕漉漉的,更是想讓人帶上痛苦面具。

    劉琰加快腳步,直接往電臺處走。

    據說,協調各處的這些時日諸葛亮就沒離開過這里。

    還未靠近,她就聽到了電臺接連不斷的滴滴嗒嗒聲。

    “曦玉回來了?”

    諸葛亮面上帶著倦容:“這些時日如此勞累,怎不先去休息?”

    劉琰搖了搖頭:

    “暴雨太嚴重,我哪還有休息的心思?聽人說軍師你在統計受災情況,我就過來了,現在怎么樣了?皇叔呢?他去哪兒了?”

    “主公率人巡查漢水了。”

    諸葛亮眉宇間多了幾分憂慮:“至于情況……很不樂觀。”

    第84章 豫州

    這場雨災的傷害,初看十分微弱,好像沒什么大事兒,實際上卻連綿不絕,越累積越大,且方方面面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陸運只有少量的二代防雨蒸汽拖拉機還能繼續維持,儲備的牛車和馬車被重新拉了出來,進行短距離的物資轉送,至于貨運量最大的河運,在二十天前就已經徹底停了。

    暴漲的河水太過于洶涌,現在的船只太小,又只能依靠人力,即便是順流而下,也有可能面臨因無法控制而翻船的巨大風險,至于現在,大家擔憂的是水位千萬不要超過警戒線。

    源頭產業上,各地采挖的煤礦已經被雨水淹了大半,停雨后,光排水恢復工作就得需要個把月。

    一些山石采區也出現了泥石流和山體滑坡,這倒不一定是開采造成的,暴雨本就容易引發山洪地質災害,倘若坡度在 10°~ 45°,并且下陡中緩上陡,又或者上部為環狀的坡地地形,地質本身就有斷層、裂隙、含有軟硬相間巖層的‘易滑層’,那遇上暴雨,極大概率就要出事。

    只是過往這些山地區域人員稀少,就算發生災害,也不會有多大影響,可如今為了采石,不得不建造靠近這些區域建造工業園區,反而受了災。

    好在采石區位置選取的合適,人員撤離及時,只出現了道路受損,以及少量礦地被泥石流掩埋,至于后續如何處理,還得等雨停了再說。

    而各地的工廠,大多數也被迫停止生產,損失難以估算。

    不過最難的還是糧食。

    六月份,一部分農作物已經可以收獲,遇上暴雨,不及時收獲,要么會爛在地里,可就算是搶收,浸濕的農作物堆積在一起也有腐爛的風險,必須去濕,在儲存在相對干燥的環境中,才能得以保存。

    這已經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完成了,但麻煩的是還有一部分作物也進入了生長期與成熟期,其中有些需要雨水,有些不需要,不管如何,都不是水稻這種能夠在‘汪洋’中生長的作物,偏偏連綿的大雨讓土壤中的水分增加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地步,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又將田地邊不大的水渠堵塞,以至于又得分出來大量的人手搶挖……

    襄陽城周圍部分農作物根系受損已經可以確定了,地勢低洼的地方,減產量甚至可能高達百分之六十,至于整個荊州損失如何,還得等雨停之后,才能得出更加具體的數字。

    粗略聽完,劉琰差點要心梗。

    “梅雨季只是提前半個月而已,破壞力竟然這么驚人……還是現在的抗風險能力太差了。”

    她擰著眉頭,對諸葛亮問道:“我要不要再買一批糧食出來,送往各郡縣?”

    “相較于過往,如今抗風險能力已經進步很多了,主要是發展的太快,搶時搶的太緊,容錯率過低,再者,也沒有多少在如今情況下,應對天災的經驗。”

    諸葛亮搖了搖頭,道:“大多都是高產良種,錯峰種植,多多少少也能收獲些許,不至于徹底絕收,這些年糧食高產,我也未曾放松,各縣皆有存糧,至少夠本縣食用半年,倒也不必再送糧。”

    “經驗……這得靠錢和人命才能喂出來啊!”

    真正應對危機的經驗,是一種極為奢侈的東西,它無法依靠設想,又或者書本上的記載就能全部得到。

    畢竟現實的情況太過于復雜多變,尤其是涉及這么多行業與人,只有親身經歷,甚至要經歷多次,還是各行各業無數人一起經歷,才能總結出海量情況的合適應對辦法。

    至于現在,大家不說兩眼一抹黑吧,能參考的東西也不多。

    換句話說,此刻是考驗上下所有人解決各種突發狀況的能力,要求極高,也異常的鍛煉人,等這場雨災結束,或許基層會有很多亮眼的人才出現。

    嗯……這是什么版本的國家不幸詩家幸啊!

    不對,引喻失義了,按照史載,接下來還要持續三年的水災,冒頭的能人越多越好,千萬別像今年這樣了!

    而且有她在,容錯率其實并不低,至少人都能活下來,而人活著,其它還有什么損失不可以承擔的呢?

    不過,不用她再買糧食,倒也是件好事。

    畢竟除了荊州,還有豫州的災情在。

    “存人存地,人都沒事,工廠只是稍微受點損失,停擺,發展受限幾個月,慢慢復工也就是了,難的是豫州,后漢書可是明確記載秋七月洧水穎水溢出,緊接著又出現了蝗災。”

    說到這里,劉琰忽然頓了頓,她看向諸葛亮,問道:“對了軍師,現在穎川郡怎么樣了?”

    “主公前年年就已經提醒天子加固河堤,今年更是多次上奏,想來應該有所準備。”

    雖是這么說,可諸葛亮眉宇間還是多了幾分憂慮:“只是這大雨會影響電臺,這些天只能斷斷續續的收聽到雜音,難以聽到穎川郡的消息。”

    雨水可以吸收和折射無線電波,所以下雨天時,電波信號的傳輸距離通常會大幅縮短,信噪比也會降低,而且雨量越大,這兩者降低得越高,以至于出現了難以維持通信的情況。

    這件事兒放在其它地方還算正常,放在穎川郡,就很不合理了。

    因為穎川郡有個縣,叫做許昌。

    沒錯,就是曹操的大本營,也是現在的天子居所,甚至劉琰很懷疑,這場災害能被記載下來,就是因為這場災害波及了穎川郡,而此地又有他們二人。

    其它地方受災想留下一句話,那就難如登天了。

    東漢末年逐漸轉入小冰河世紀,極端天氣頻發,這種情況絕不可能只出現在一處,只是其它地方的災害范圍還不夠大,死的人也不夠多,便不夠格被史書記載下來。

    就像荊州提前了的大雨,倘若沒有她,必然會有一大批百姓要賣兒鬻女茍活,甚至一部分人也要被餓死,但東漢末年死的人多了去了,這點兒人又算得了什么?

    漢水又沒有出現改道,致使十幾萬幾十萬人流離失所呢!

    歷史的時光就如此殘酷,大量的百姓就連死亡也變得如此悄無聲息,但權貴不是,他們必然會努力發出自己的聲音,而且他們有那個資本去做,無論是掙扎求活,還是哀嘆自身所遭受的苦難,安靜,反而成了異常。

    尤其是穎川郡算得上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地理位置優越,人口眾多,人才頻出,那些過來求學的學子中,不少就出自于穎川郡,這些人返回家鄉后,大多已經出仕,也與荊州保持著聯系,這些人中靠近荊州的,也拿到了電臺。

    連他們也無法通信,到底是因為大雨,還是其它?

    思索著可能,劉琰繼續問道:“電臺不能用,郵驛呢?他們怎么不過來送信?不會被‘天子’給攔截了吧?”

    天子至今還未南下荊州。

    這也是如今一件說不清楚的事件。

    之前關于天子南下荊州的事情吵了快兩年,一直不肯答應的曹操忽然松口了,只是正準備把人送過來的時候,天子突犯急病,壓根沒法上路。

    荊州這邊曾經懷疑是這是曹操暗地里使的招數,但他卻立刻要求荊州名醫來許昌給天子診治。

    而劉備也派出了醫者,給出的答復是天子中了毒,不至于喪命,但身體還是受了損傷,需要好好養著,避免舟車勞頓。

    說實話就是防止死在路上誰都說不清,惹來更大的動蕩。

    而天子中毒之事到底是誰所為也成了謎團,曹操當然是首要懷疑者,此舉他的確有所受益,但這樣太明顯,反倒讓大家疑慮。

    不少人覺著可能是栽贓嫁禍,可到底是誰卻說不清,好像反對曹操的人有動機,他沒有斬草除根的仇家也有動機,一部分世家,甚至是天子都有可能動手……最后成了樁懸案。

    不管懸案如何,曹操對北方的控制力要打個問號,而他們這邊有實無名的情況還在繼續,一到關鍵的時候就要出幺蛾子。

    諸葛亮也是習慣了,他有些無奈的開口:“安豐郡有派人來報大雨,汝南郡也有人來報穎水大漲,恐有溢灌之嫌,這是今日剛收到的消息,而其人出發之日,已是六天前了。”

    安豐郡,汝南郡屬于豫州,前者郡城靠近潁水,后者不僅靠近穎川郡,穎水還直接貫穿而過,都是容易受災郡。

    這行為政治含義與情況太過復雜,不過歸根究底,無外乎不是兩個政權惹出來的麻煩事。

    尤其是一旦進入豫州,就等同于直接吞并曹魏——

    劉琰頭疼的按了按額角。

    “曦玉這般疲倦,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兩天,”

    看她這模樣,諸葛亮開口道:“如此,才能養精蓄銳,以待時機啊。”

    “放心不下,休息也休息不好……嗯?養精蓄銳?”

    劉琰疲倦的嘆氣,可氣還沒嘆完,忽然就有了精神,她猛的抬頭看向了諸葛亮。

    “你是說——”

    “雖有些倉促,可我等也準備了三年。”

    諸葛亮道:“事到臨頭,總不能畏縮不前,我早就派人去豫州探查,只是消息送回還需要時間,抽調人手,整頓軍備同樣如此,不過,最多不過五日,就可以北上豫州了!”

    說著,他看向劉琰,態度鄭重了不少。

    “此去必以你為主,而豫州不似荊州,道路依舊是過往那般,行軍本就頗為艱苦,何況救災?這一路怕是極為不易。”

    “沒事,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這三年弓馬從未停過,等的就是它!”

    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劉琰半點都不畏懼。

    反正這苦再吃,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等天下一統,將之前的舊路修繕復通,再修一修關鍵的公路,那她就可以帶著可移動房,坐轎車乃至可休息的房車通行各處,總比繼續拖下去,養出一身懶肉,再強撐著騎馬甚至靠兩條腿趕路輕松啊。

    “好。”

    諸葛亮應道:“明日主公返回,就看豫州傳回的消息如何了!”

    *

    汝南郡,慎縣。

    天灰蒙蒙的,雨還是下個不停,無數百姓背著行囊,趕著家中的牲畜,邊哭,邊老幼相扶的高處走。

    有吏目在高聲催促。

    “大家都快一些!不要在意牲畜了!穎水水位距離河岸就只剩下兩尺,我們得趕緊去高處避難!”

    第85章 出兵

    穎水貫穿汝南郡,慎縣正好在其下游,從上游匯集而來的水越積越多,水位線也開始暴漲,逐漸達到一個極為危險的程度。

    對大部分慎縣人來說,穎水溢出是一個比較陌生的詞匯,很多人壓根沒有想到這點,

    不過,總是有一部分人會居安思危的,暴雨下的久了,那些距離河邊更近,又或者家中頗有幾分財物的,也會自己或派人去看一看,然后趕緊做出轉移的行動,有些還會去通知親族、鄉人一同去高處避難。

    而那些離穎水較遠,家境普通的農人,也可以看著大戶們的行動,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然后猶豫著,做出是走是留的決定。

    這決定下的極為艱難。

    有人覺著大戶都準備遷移了,他們留下更沒有活路,跟著一起走才是正理,而有人覺著走能帶走多少糧?發大水去別處也沒有多少活路,小水他們也死不了,還不如留在家里好活呢。

    才種了兩季高產良種,好不容易有了足夠多的存糧,能糊弄飽肚皮,怎么能舍得了它們!

    于是一部分人離開,另一部分留在家中,只是留著留著,情況忽然不太對勁兒了。

    雨下的越來越多,之前放著沒事的糧食,現在潮的令人憂心,翻一翻看看,那土豆果然生了芽,有人不忍扔掉,覺著連牙帶肉挖掉一大塊再吃應該沒事兒,結果當天就惡心嘔吐腹瀉,而田里也積的全都是水,村長帶著人搶挖河渠也排不出去,反而有幾個人雨淋多了,開始發起高燒……

    慌亂之際,胥吏來了。

    這些吏目有的好言相勸,有的大聲呵斥,無論態度如何,都是一個目的,水要漲上來了,他們必須轉移到高處避難。

    都到這一地步,留下好像也沒有什么用了,農人們盡可能的背上能帶走的糧食和布匹,趕著剛養起來的牲畜,帶著對未來的恐慌,浩浩蕩蕩的開始了轉移。

    只是這轉移看起來頗為混亂。

    有老婦人努力趕著自家已經成年的豬,可它不像牛那般聽話,反正倒是像出門郊游,左邊啃啃,右邊停停,就是不肯往前走,鞭子抽上去,反仗著體型碩大反拱起來主人,嚇的老婦人連退兩步。

    鄉道狹窄,這豬停在道路一側,別人過起來就頗為艱難,眼看著就打成了結。

    路外踩在泥里的小吏氣不打一出來,大聲斥責道:

    “厄那老婦!都說了別管你那豬了!要不要命啊?趕緊趕路!”

    “我家豬養了快兩年了,就指著它下崽賣了換錢呢,怎么能不管啊!”

    牲畜是農家最重要的資產,比人還重,莫說老婦,嘴上說說的小吏也不敢真逼著她舍了這養這么大的成豬,看那老婦正后背肩擔,騰不出半點手的兒子,只能咬咬牙,從泥里拔出來腳,準備上前幫忙。

    剛踏上土路,忽的就有人驚聲叫道。

    “快看!水漫上來了!”

    小吏一驚,立刻抬頭望去。

    雨水下,遠處白茫茫的融成一片,似乎什么都看不清,可仔細再看,就會發現有一道‘線’在不斷擴大,正朝著他們這邊趕來!

    其余趕路的農人也發現了它,立刻慌亂起來,爭先恐后的趕緊往前面走,停在地上的豬受了驚,也想要跑,一瞬間,狹窄的鄉道上混亂到了極致。

    “還請各位叔伯搭把手,摁住這豬殺了它!”

    不等小吏開口,那背了大量家當的兒子就卸掉了身上的所有東西,提著不知從哪里抽出來的短刃,和其他人一起將豬送去見了泰山府君。

    老婦人的哭聲更大了。

    她接過兒子身上的部分家當,兒子又尋人商量了報酬,快速將豬綁在粗木棍上,沉默的擔著它繼續往前走。

    來不及處理豬血順著傷口滑落,混合著雨水,在泥地上流出一道渾濁的血痕,又迅速被后面的人踩的支離破碎。

    就像這家人。

    連綿不絕的雨聲好像隔絕了這凄慘的啼哭,又好像沒有,不遠處的縣丞方允遙遙的朝這邊望一眼,又迅速收了回來。

    他親自牽著三匹帶著干糧的好馬,走到一個身形有些矮小的人面前,將手中的包裹寄了過去。

    “路上所用身傳與碎金,書信皆在此中,甘兄,穎水已溢,我縣數萬人性命,皆在您之手了!”

    甘篤接過包裹,只覺著沉重如山,他深吸口氣,道:“縣丞放心,在下必會將信送至襄陽!”

    沒有過多寒暄,應答下的甘篤側身上馬,朝著南方疾行而去。

    與此同時,穎水邊的其余幾縣,也有人帶著消息返回襄陽,其中有的被人從路上攔下,也有人通過賄賂路上官吏,得以放行,算是有驚無險的返回了襄陽。

    *

    “各地抽調的四百名老吏已經陸續到達,體檢全部合格,無任何疫病,目前正在客舍待命。”

    “目前邊防穩定,無任何異常狀況。”

    “醫藥部組織二百三十名醫生,六百七十名學徒隨行,并準備三萬應急醫療包,其余醫療物資有各類手術器具,四千一百斤風寒中成藥……”

    “軍中裝備檢驗完畢,其所攜軍備如下……”

    州府,返回的劉備聽著各處匯報。

    自古以來,都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人、物必須盡力備齊,后續才能處理穩妥。

    而農人種地都要有個規劃,何況這么大的事情,這些在過往都有所準備,甚至還以其它的名義分開演練過,就連己方受災的情況也有過預演。

    過往的準備在此刻顯露出威力,哪怕被大雨影響的荊州各地皆有不足,諸葛亮也能從容的調配出一支合適的隊伍,甚至還能給劉琰總結一份救災物資購買搭配手冊出來。

    真是一如既往的貼心省力啊!

    劉琰拿著冊子翻看,劉備和諸葛亮等人繼續商議細節。

    這次的目的是救災,只是這樣做,必然是將豫州收入囊中,幾乎和一統天下沒什么區別了,而豫州內部必然有人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結果,肯定會有所反抗,不過,有劉琰在,這點反抗根本翻不起大浪。

    所以應對征戰兵力不必太多,主要是行政和專業人員要夠,好接管各地,在具體人數和路線上又商議一番后,總算是確定了最后的方案。

    五千正規軍,兩千新軍,官吏,醫生,工匠加起來有兩千人,還有劉備與劉琰所攜帶的親衛,共計一萬人。

    相較于兵卒,行政人員不算多,好在劉琰的親衛和兩千新軍都接受了全面的教育,能夠在需要的時候,作為備選頂上,還有豫州本地可用的人才,加起來,也差不多夠用了。

    看他們商議的差不多了,劉琰也合上了手冊,詢問道:

    “荊州有軍師在不用擔心,楊洲呢?關將軍有沒有傳消息回來?”

    揚州,也就是孫權占據的江東,如今已經被一步步消化下來,由關羽駐守,所以改回了漢時的稱呼,而孫權則帶著家眷來襄陽養老,目前嚴重沉迷游戲,已經被醫生警告再這樣下去要得近視。

    可惜警告效果不大,全靠太陽限制玩游戲時長,這場暴雨下來,他這個閑賦在家的人也難受到了極致——沒電玩不了游戲了!

    據說,對方已經無聊到開始帶(玩)孫子了。

    有人回答道:“揚州信使已至,漢水安定,它地也無異動,只是煤礦與鐵廠皆有受損,部分火。藥保存不及時,有所損毀,正準備運回處理,其余受損尚在統計當中,還需要一些時間。”

    “好。”

    揚州無礙,劉琰也就不用擔心了,她看向劉備,道:“下午我就能將荊州所需物資買出來。”

    這一去豫州,就算不在北方定都,數個月也回不來,而荊州揚州工業全憑現代物品維持,必須留足所需才行。

    有漢水在,劉琰也不用再跑一趟揚州,只需把物資就在襄陽就夠了。

    說起來有些地獄,倘若沒遇上暴雨,各工廠停擺,系統存下來的積蓄撐死只能供給兩個月半,節省點用或許夠三個月,有了暴雨停擺,各工廠調整復工就得用不少時間,反倒是能延長個小半年不用擔心……

    救援宜快不宜遲,劉備頷首應道:“那就明日誓師出軍,盡快趕往汝南郡!”

    *

    “總算是要有征戰了!”

    軍營,聽到上級命令的孫尚香心中是克制不住的興奮。

    亂世興兵戈,沒有征戰,武人哪來的功勛?雖說如今與過往不同,但無論何時,軍功都是晉升最快的一條通道,而現在,這條通道總算是向她展開了!

    不只是孫尚香,大量將士都處于極度興奮的狀態。

    別人不清楚也就罷了,他們要是還不清楚自己的戰斗力,那就是真蠢了。

    沒天師,他們有燧發槍,幾乎所向披靡,也就是會被后勤限制,有天師參與保證后勤與火力,那更是根本想不出自己怎么能輸,甚至連戰斗減員都有可能不太會出現,這種幾乎可以說走一趟就晉升的好事,不興奮才怪呢!

    只是大家很快發覺,事情和他們想的有些不太一樣。

    其實到目前為止,荊州還沒有完全納入劉備的統治范圍,荊州最南的小半個南陽郡都在曹操手中,原因也簡單,因為荊州豫州接壤,而南陽和潁川郡緊挨著,最邊的輦縣距離許昌也就三百多里。

    也正因如此,南陽郡的宛縣,比陽縣,隨縣等幾縣從北到冬,都被曹操所奪,且有大量的駐軍,做為劉備進入豫州的第一道防線。

    為了維持穩定,劉備也沒有動兵,就讓他們繼續駐守,按理說,這些曹軍得出來阻攔。

    上萬人行軍,動靜自然不小,比陽縣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的動靜,但他們迎來的不是曹兵追擊,反倒是官吏綁著駐軍的主官,直接過來投降了!

    第86章 希望

    軍功飛了。

    一些看到的兵卒不免有些失望。

    而跟隨的謀士和高級軍官倒不覺著意外。

    被曹操所控制的這幾縣雖有駐軍,但距離襄陽太近,又是往來潁川郡與汝南郡的必經之路,這三年來的經濟交流極為頻繁,過往還有大量曹兵,農人因為更羨慕劉備這邊百姓生活水平,而選擇偷渡,甚至是舉家遷移的事情。

    哪怕只是粗粗的摸到工業邊緣,它對舊有農耕也是降維碾壓的狀態,能力要求差不多,一個能得一百收益,另一個卻能得一千收益,傻子都知道到底要怎么選。

    別說這些縣官了,被綁過來的守將也別別扭扭,看著想戰又想直接降的呢!

    第一個投降的人總有些統戰價值,劉備親自出來安撫后,繼續率軍繼續往前走,所到之處,盡皆出城而降。

    這是個很好的開始。

    而好消息還不止這一個。

    劉琰并不相信天命這種東西,但有些時候,天時的確會給人這樣的錯覺。

    就像此刻。

    出發后,原本連綿不絕的大雨竟開始逐步減少,甚至還有太陽出現。

    等走到汝南郡腹中時,雨徹底停了,高懸在天空的太陽更是極為熾熱,沒多久,泥濘難行的地面就被烤干,行進就變得極為容易起來,甚至還有不大不小的風刮過,讓在烈陽下趕路的隊伍多了幾分舒適。

    就好像真有什么天助似的。

    可如果真有的話,為什么還要有這場暴雨呢?

    越順利,劉琰便越發警惕起來。

    肯定有更麻煩的事情在等著他們。

    果然,隨著雨停,以及距離的靠近,所攜帶的電臺終于恢復了與各方的通信,海量的求救消息和許昌方面的詢問便立刻涌了過來!

    *

    汝南郡,慎縣。

    生病的人越來越多了。

    雨停了,水卻沒那么容易退去,尤其是地勢低洼部分的水。

    其實,一部分殘留的水不高,部分甚至只到膝蓋,但誰也不知道渾濁的水下到底有什么,在有人強行下水準備返回家中,卻被蟲子咬傷腿,被利石劃傷腳后,大量百姓就停止了這項行動,繼續在高處駐扎,等待水逐漸退去。

    當然,總有人無法等待,即便冒著受傷的風險,也得回家、回田地看一看。

    有些幸運兒能從家中,田地再搶救些財物與糧食回來,而有些運氣不好的,不僅要面對倒塌的房屋和被淹的一點都不剩的農田,還因為傷口浸泡在污水中,很快發了炎。

    他們很快被人送回了群居的宿營地中,和因為淋雨而風寒的人住在一起,被人統一照料。

    實話說,這里的照料自然算不了多好,只是有個帳棚,還是與人合住,藥更是沒有的,只能保證有飯吃,偶爾能喝一些姜和不知道有效沒效的草藥,能不能活下去,全靠熬。

    可即便是如此,也是縣丞方允費勁心力之后的結果。

    “今天怎么樣了?”

    不顧衣擺與鞋上的泥水,方允在帳中查探起來這些病人的情況。

    病輕的還能掙扎著從席子上起來道謝,病重的則已經意識不清,只能躺在席上,呢喃些聽不懂的話與呻。吟,方允用手背去觸碰他們的額頭,果然,燙的出奇。

    “昨天有兩個病輕些的已經轉好,已經能去砍柴了,可這些人就不行了,越來越重,縣丞您看,傷口都已經開始腐爛,看起來,是救不……”

    這話太不詳,心中有些不忍的小吏還是止住了話語,等待方允的決定。

    沒有什么比看著人即將一個個死去,而自己無能為力更讓人絕望了,如果有的話,大概就是自己要做要不要更早放棄的決定了。

    他們才這邊去年才推行良種,又要供給許昌和潁川郡,縣里壓根沒多少存糧,給城里受災百姓分分就沒了,農人雖一些,可全都被水給霍霍了,田地幾乎要絕產,接下來根本養不活這些人……

    方允沉默著,怎么也說不出口決定。

    正當他遲疑的時候,屋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偷乃公頭上,你真是活膩歪了!”

    “還敢跑?看我不你打死這個偷糧賊!”

    帳外的聲音瞬間吸引了方允的注意,他立刻轉身出了帳。

    外面的混亂已經升級成了暴力。

    偷竊的男人被摁倒在地上,兩個失主憤怒的拿拳頭往人身上招呼,兩人明顯是兄弟,其中兄長的邊打邊厲聲喝道:

    “快把乃公那袋子面餅拿出來!”

    “不拿,信不信我們能直接打死你!”

    大量被困在這里的農人無事可做,紛紛過來圍觀,如今糧食稀缺,每個人都極為不安,面對偷糧的賊自然恨到了極致,紛紛贊同的高聲喊道:

    “沒錯,打死這個偷兒,看以后誰還敢偷糧!”

    “拿個土豆,抓把米,我閉著眼也就算了,蒸熟的面餅你也偷,還偷一袋子,你要不要臉啊!”

    “土豆稻米也不行!知不知道大家都要斷糧了!”

    “就是!”

    “直接打死他算了!”

    方允皺了皺眉,正準備上前攔人,忽見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提著袋子,跌跌撞撞跑了過來。

    這婦人瘦的厲害,嘴唇干裂,面上更是已經凹了進去,懷中的嬰兒極小,看起來像是出生沒幾天的樣子,正在母親懷中哭泣,只是聲音聽起來十分微弱,不仔細聽,根本察覺到。

    她努力擠開人群,跪倒在兩個失主面前,哭著乞求:

    “別打了,面餅都在這里,別打了……”

    婦人什么多余的話都沒說,但看她的模樣,再看看她懷中的嬰兒,兩個失主就什么都明白了。

    蓄勢待發的拳頭頓在了半空,圍觀眾人憤怒的聲音忽然為之一停。

    失主中的弟弟別開了眼睛,兄長則死死的盯著抽泣祈求的婦人和她懷中的嬰兒,忽然一把提起來袋子。

    里面其實也就七個面餅,不過現在變成了六個半,他咬了咬牙,拿了個完整的扔在這婦人面前,厲聲喝道:

    “滾!”

    婦人愣了愣,連忙把餅塞進了懷里,道些謝,胡亂抹了抹眼淚,努力拉扯著起來鼻青臉腫的丈夫,低垂著頭往外走。

    不知何處飄來一句嘆息。

    “給面餅有什么用啊,還是沒糧,沒糧就沒奶,那嬰孩,恐怕連三天都活不過……”

    這聲音飄到了方允耳里。

    他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可沒有糧食,說什么也沒有用啊!

    而如今,哪里還能有糧呢?

    方允不知道。

    坐在地上,將腰中繩子勒得更緊的百姓也不知道。

    他們呆看著渾濁的水面,祈求它退的更快一些,那樣,他們還能趁著現在是夏季,挖些野菜糊弄肚皮,而不是在這里干熬著等死。

    只是水就那么存在著,怎么也退不去。

    讓人越發絕望的等待中,遠方忽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上方的信使高聲呼喊道:

    “縣丞!縣丞!天師親至!降下了萬石米糧,正在城中谷倉,縣令讓你帶人去擔啊!”

    方允瞬間站了起來。

    他們趕到時已經晚了。

    天師早就離去,只有糧倉中滿滿的大米,和來自襄陽的人讓方允意識到,對方曾經來過。

    看著倉里的糧食,過來運送糧食的農夫克制不住的大哭起來,就連方允也幾度失態,胡言亂語的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方縣丞,我們得趕緊行動起來了。”

    來自襄陽的霍嬗喚醒了喜悅到極致的縣丞。

    “這米得趕快送過去,熬煮成粥,那些病人也得快點醫治,尤其是來時我看到有不少泡在水里的腐尸,已經在烈陽下曬到發臭,都必須趕緊打撈起來掩埋,不然可是要生疫的。”

    方允找回了神志,也沒在意對方是位女子,而是立刻答應道:“是,我這就帶人去做!”

    木柴很快砍了過來,火焰升騰,鍋中翻滾的大米逐漸散發出讓人不斷抽動鼻子香味,于是等待變成了難以忍受的煎熬,直至那米終于盛到了他們碗中,感受著滾燙的溫度,眾人的心才安定了下來。

    香甜醇厚,還有些燙喉的粥入口,明明品不出一點味道,但還是有人瞬間落下淚來。

    “這米可真香啊……”

    有了糧食和藥,剩下的一切就都好說了。

    病人很快得到了更加妥善的治療,退燒,抗炎藥和青霉素的效果遠超普通人的想象,幾乎可以說立刻就好了起來。

    這當然是錯覺,事實上大量病人都用了一到兩天才明顯轉好,但病人,病人家屬和圍觀者都好像視而不見似的,不斷贊嘆‘仙藥’的神奇,并將話題延伸到了帶來這一切的天師身上。

    討論沒有影響農人行為,相反,在達成了共識之后,他們更加積極起來,對命令執行的也更加堅定了,就像水里的牲畜尸體,有些雖然有些臭味,但那么大的牲畜,看起來也沒有多腐爛,那在部分人眼里,完全可以撈上來煮熟試試能不能吃。

    畢竟那么多肉呢,怎么就能白白浪費呢!

    而這次農人雖然心疼到了極致,但還是全都掩埋起來,沒有人偷偷將其藏起來。

    過來查看的方允總算是將心放回了肚子里,他跟著這些人一同返回營地,忽然聽到了嘹亮的嬰啼。

    抬頭望去,果真是那個婦人。

    她還是很瘦,不過動作看起來也沒有那么虛弱了,而是很麻利的做著活,時不時抽出手,在嬰兒身上拍一拍。

    就是嬰兒不是很聽話,還在哭。

    按理說,這聲音應該很讓人煩躁,但方允卻不知何時揚起了嘴角。

    這嬰兒能活下來了……

    真好啊。

    *

    如果需要詞來描述方允的心情,那肯定是對未來的希望。

    而在這場水災中,希望的確是支撐著人走下去的最大動力。

    包括鐘致。

    不過,他的希望不在天師身上,而是父親的故交。

    第87章 貪婪

    這不是說天師不好,自家這兩年能積累下那么多的家產,就是因對方從‘天界’所帶來的棉花。

    種一畝棉花,產量大約在一百四十斤上下,而七斤棉花就可以織出一匹布來,

    一匹布價值兩石糧食,哪怕需要扣除種植需要投入更多的人手,紡織過程中產生的糧食消耗,以及隨著棉花種植多了,布價下降,以及糧價起伏的種種因素,種植一畝棉花,還是能獲得比種糧高出四到六倍的利益。

    如此大的利潤,足夠鐘致和其他地主將家中田地大部分種植上棉花,只留少部分種植糧食,若非種棉太過耗費地力,必須隔一年種一年,大家怕都是要年年種下去了!

    鐘致去年只是觀望,就種了十來畝地,收益也比不上他人,今年下定決心,花高價買來了大量的綿種,大規模種植,原本想著能大賺一筆,可誰曾想,忽然就遇上了大雨和溢水。

    這一場災下來,棉糧幾乎要絕收,而他家還算是好的,沒有什么外債,那些個與潁川郡工廠簽了供貨合約的,還得面臨高昂的違約金賠付,才不知九月十月份該交貨的時候要怎么活呢!

    而天師主要救助的,是那些手中無三日余糧的人,他們這些個尚有飽飯,衣衫完備,能安于宅中的,暫時是顧不得了。

    這種時候,干等肯定不行,鐘致很快打起精神,帶著田傭,去縣中求助父親的故交吳況,好從他那里借些錢糧,看看能不能補種些什么,能挽回多少損失算多少。

    說起來,吳況和父親曾一同參軍,父親還從死人堆里將對方救了回來,感情極為深厚,哪怕居住相隔上百里,平日往來不多,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會互相贈送一份厚禮。

    有這情分在,想來對方也能施以援手,當然,鐘致絕對不會讓對方吃虧,他給百分之二十的利息,實在不行,三十也能咬咬牙接受。

    剛受了災,城里的氣氛也算不上多好,街上人寥寥無幾不說,面上更是蕭肅。

    明明是初夏天,看這景象的鐘致身上卻有點發冷,他揣摩著自己一會兒該怎么說,有些拘謹的敲響了對方家門。

    或許是沒見過他的緣故,仆人的態度有些冷淡,將他引入正堂等待后,人就不見了,連熱水都沒上來一杯。

    心中焦急的方允忽視了這點。

    急躁的等待了小半個時辰,一個穿著半舊錦衣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他面上掛著笑容,一過來,就快步上前,極為熱絡的拉住鐘致的手。

    “我侄,可算把你盼來了!”

    吳況不由分說的拉著鐘致往屋內走,邊走邊絮叨:“這些時日我忙碌田中積水之事,竟沒來得及派人去問詢你那邊情況如何,來來來,方允你坐下來跟我說說,沂莊現在可還好?”

    “沂莊地勢偏低,至今污水還未排干,除了種的稻還好,其它……唉。”

    不知道為何,鐘致有些遲疑,只是含糊的說了下情況,而后又反問道:“吳叔家中?”

    仆人呈上了糕點和茶飲,吳況將糕點盤子往對方那邊推了推,面上的笑容卻收了起來,嘆氣道:

    “這一番暴雨下來,哪家能好?也就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罷了,對了,我侄過來是為了何事?”

    “田地近乎絕產,自家還好,傭農要過不下去了,我想從吳叔這邊借些錢糧,再補種些作物,好不至于今年什么收獲都沒有。”

    鐘致深呼吸,小心問道:“不知吳叔可能借我一千二石,不,八百石糧食?來年小侄必還您千石!”

    吳況面色忽然陰沉起來。

    “鐘致,現在糧價可不便宜啊。”

    天師留下了不少糧食,以至于糧價沒有飆升到萬錢一石的地步,但畢竟受了災,接下來大半年,市場上糧食都不會很足,故而糧價相較于去年漲了三四倍不止。

    以糧食的價值來說,這其實也不算太高,但等明年糧食豐收,市場上出售的糧多起來,恐怕又要立刻跌回去年的價格,這一來一回間,就算鐘致多給了兩成糧食,照樣血虧無數啊!

    “這,吳叔,是小子無禮!”

    話說出口的瞬間,鐘致就意識到自己算錯了價格,他連忙解釋道:“小子太過著急,我只借八百石糧,您來看什么價合適,要還多少?”

    吳況盯著他看了幾秒,道:“一石糧二百錢,利五成,明年春收時必還,如何?”

    這你怎么不去搶!

    如今市上一石糧也不過一百六十錢左右,這已經是翻了四倍的價格了,他倒好,居然翻了五倍,還要百分五十的利潤,還是在春季糧賤錢貴的時候換錢返回,這不僅是白種半年,甚至還要往里面倒貼!

    鐘致氣的差點站起來,他強忍著沒有發作,開口道:“所需錢財太多了,小子家中沒有這么多抵押之物,今日叨擾吳叔,我再去別處碰碰運氣吧。”

    “哎。”

    吳況攔住了他:“你家中哪里沒有抵押之物?那五百畝上田不正合適嘛。”

    提到田地,鐘致心中警鈴大作,他瞬間站了起來:“小子剛才真只是失言,相必吳叔也是,今日叨擾吳叔,日后有時再來拜訪!”

    說著,他就往外面走。

    可還未走出兩步,門口忽然出現兩個身形壯碩的仆人攔住了去路,而身后的吳況冷哼一聲。

    “賢侄,我何時說讓你走了?”

    “吳叔你——”

    “你吳叔家中損失不小,總得想辦法從別處填補回來些,那田產我就覺著不錯,來,請賢侄在這契書上簽字畫押!”

    說著,吳況就從袖中拿出一張早就寫好的契書來。

    “我不簽,放開我,放開!”

    膀大腰圓的仆人哪容他拒絕,扭住鐘致手臂,對著他的頭就來了一下,趁著對方犯暈之際,握著對方的手按了手印,隨即將人直接扔出了吳家大門。

    門口等待的幾個田傭看著這幕,全都懵了,愣了一秒,才趕緊上前扶住鐘致。

    “主家!”

    “主家你怎么了!”

    吳況與縣中官吏相熟,恐怕無人會認他被逼著簽下了契書,鐘家四代才累積下來的田產,全都要被人奪取了!

    攥著那份條件更為苛刻,幾乎就是搶田的契書,鐘致徹底崩潰了。

    “如此強搶,天理何在啊!”

    正嚎啕大哭之際,有意識到發生什么的田傭開口道:“主家為何不去求一求天師派來的人呢?”

    鐘致愣了愣,眼中忽然多出了幾分希翼。

    *

    良種和工廠的出現,緩解了豫州的人地矛盾,但官吏、世族之前的農戶矛盾并未消失,只是被增加的糧產所遮掩,而這場雨災帶來的糧食銳減,瞬間將所有的矛盾暴露了出來,甚至更加尖銳。

    畢竟,在資源減少的時候,所有溫情都不將存在,那些本就是豺狼的人,會迅速撕下偽裝,露出鋒利的獠牙,去撕扯別人的血肉,用來填補,乃至壯大自己。

    潁川郡,舞陽縣。

    穎川自古多才俊。

    三年前曹劉約定止兵不戰,又派遣學子去襄陽就學,其中就有不少出身穎川的學子,除了公費留學生,還有不少人自費前去。

    龐大的學習隊伍遠能比零星幾個人學到更多的東西,再加上潁川地理位置的優越,良種的鋪開和經濟發展遠勝于它地。

    重工業不是民間能夠發展的東西,輕工業卻可以努力一番,尤其是紡織業,這個推動工業發展的基礎與發動機行業入門門檻低,收益快,需求也極為旺盛,不僅能夠在北地大量傾銷,甚至襄陽也愿意扶持,愿意以較高的價格大量購買,再折算成所需的物資貿易。

    利益帶來了商業的繁榮,紡織業在潁川郡飛速發展,同時也吸引了更多的人聚集進入作坊,工廠勞作,只不過看起來欣欣向榮的局勢下,是穎川郡艱難維持的本地糧食自給率,以及越來越高的物價。

    而暴雨帶來的減產,給予了這一切最后一擊。

    任施有些疲倦的坐著馬車,從周家往城中走。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流民大量聚在縣城門外,將草插在自己頭上,或跪或躺的等待著城中有人能將自己買下。

    只是如今工坊已不再‘招’人,而城中居民自己尚且都顧不得,哪里還能有余糧供的起別人吃喝?一直無人過來買下他們。

    故此,一見坐著馬車出行的任施,這些流民便立刻涌了上來哀求。

    “我是織工,會用提花機,求大人買下我吧!我只要十五石米就夠了!”

    “大人,我會釀酒,會木工,還能修機器,只要二十石……”

    “求老爺發發散心,領走我這雙兒女吧……”

    “都讓開!”

    車夫厲聲呵斥,將這些人都驅趕到了一邊,安穩的入了城。

    看著這些流民的模樣,任施逐漸握緊了拳頭,一路未發半言。

    直至馬車停在一處粥攤。

    這是城里給無業居民施粥的地方。

    流民中有不少匠人,失家失業的他們只需要有口飽飯,有處休息之處就夠,于是不少作坊將舊工人解雇,把他們雇了進來,這些霎那間失業的工人瞬間沒了生計,有些尚有儲蓄的還好,能夠再撐一段時間,沒有的,和流民也沒什么區別了。

    粥攤免費施粥,城內城外都會發,只是糧食不多,每日只供一碗,勉力保證人不被餓死,但不斷增多的人口讓粥攤能夠存在的時間越來越短,連兩日都不夠維持了。

    組織起來施粥的任施,只能到處游說大戶,勸他們捐出一點糧來,可惜——

    粥攤前等待的李勉見任施回來,立刻起身詢問:“任兄,此去周家如何?”

    任施有些無力的看向了他,隨即慢慢的搖了搖頭。

    “這群混賬!”

    有腹中饑餓的工匠還在粥攤周圍晃悠,他們不太適合在這里談話,李勉只能招呼著對方一起進入自己家中,而后抱著頭,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努斥道:

    “這群大戶,家中不知道積了幾年的糧食,如今受災,竟一點都不肯拿出來,就為了再餓一餓這些農人工匠,好挑更加低價忠心的奴隸……就不怕激起民憤,不怕天師與劉使君親至嗎?明明使君已經就在汝南了啊!”

    “他們覺自己能火中取栗,只看得見偌大糖栗,看不見那糖栗邊的熊熊大火,哈,或許還覺著自己能撲滅大火呢!”

    “你可知周家怎說?”

    任施同樣忍不住出言譏諷,他模仿著對方的語調,開口道:“不過一群牛馬,死就死了,我等等再買又如何?就算是天師來了,也得用我們治天下!何況他們還不一定能到——我呸!”

    聞言,李勉更不理解了。

    “這些人到底是哪里來的膽子,認為自己能勝過天師?”

    “夜郎給的吧。”

    任施嘆了口氣,有些苦澀的開口解釋:“不過是沒見過天師之威,這兩年又御使了更多的仆從雜役,覺著自己威武不凡,又欺我等手上無兵……可恨我等當真是無能為力,待使君親至,不知要餓死多少百姓了!”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高跟丝袜脚交视频|最短的距离是圆的高清在线观看|一区二区三区视频播放|国产精品黄页在线播放免费|#NAME?|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久中文 | 99免费看香蕉视频|久久伊人蜜桃=av一区二区|激情五月开心综合亚洲|国产午夜一级片|一级片的网站|一本精品99久久精品77 | 青青草网|chinese国语videos国产|久草99|久久久久亚洲=aV色欲=aV|青青草最新网址|一个色综合色 | 91精品国产福利一区二区三区|精品国产区一区|亚洲国产三区|高挑美女被遭强高潮视频|无码熟妇αⅴ人妻又粗又大|国产真实夫妇6p酒店交换 | 97超级碰碰人妻中文字幕|女人色毛茸茸视频|久久久精品欧美一区二区免费|四虎永久在线观看|国产激情91久久精品导航|欧美午夜影院免费观看 | 亚洲永久精品国语字幕|yellow中文字91幕国产在线|综合在线国产|少妇被粗大猛进去69影院|久操视频在线看|夜夜性日日交xxx性视频 | 精品日韩=av一区二区|一区二区三区毛片免费|免费妈妈的朋友|中文字幕日本一道|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毛片|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免费在线观看 | 激情中国色综合|欧美亚洲另类制服自拍|91久久爱|亚洲国产成人综合|#NAME?|国产一区二区久久精品 | 亚洲小说图区综合在线|国产美女高潮流白浆视频|四虎影院地址|欧美极品少妇×XXXBBB|99高清国产清纯学生在线观看|99精品在线免费 | 国产www成人|干干操操|国产久一一精品|日韩综合在线播放|二区视频|九九国产视频 | 日韩三级在线免费观看|久久艹艹|色爱综合另类图片=av|国内久久精品视频|xx69在线观看|亚洲国产一区二区精品 | 日本一二三区在线视频|91久久久久久久久|丁香五月天婷婷五月天男人天堂|人人澡人摸人人添|#NAME?|欧美群p视频 | 蜜臀=aⅴ国产精品久久久国产老师|中文在线一区二区三区|小宝极品内射国产在线|#NAME?|影音先锋啪啪=aV资源网站|国产精品久久久久网站 | #NAME?|青青草在线视频免费观看|久草免费福利|日日噜噜夜夜狠狠爱视频免费樱桃|国产精品一级=a级理论片在线观看|亚洲狠狠色综合蜜桃 | 色妹子影院|国产福利在线永久视频|国产精品日韩精品|天堂在线99香蕉在线视频|日本欧美一区二区免费不卡|少妇人妻在线无码天堂视频网 | 久久99香蕉|中国XXX农村性视频|亚洲=aV日韩=aV男人的天堂在线|国产v亚洲v天堂=a|亚洲|这里只有精品在线播放|三年片在线视频中国 | 蜜桃=av久久精品人人槡|国产一区二区不卡|色偷偷青青草|欧美精品成人一区二区在线观看|人妻妺妺窝人体色WWW聚色窝|欧美黄色免费视频 | 日本欧美在线观看|91香蕉在线极品观看|两个人看的www高清视频中文|九九久久影院|偷拍超碰|久久99国产综合精品免费 | 欧美xxxxx做受vr|2018毛片|久久久人人人婷婷色东京热|黄色=a视频在线观看|在线免费看=av|91无吗 | 日韩一级片网站|#NAME?|国产在线可以看麻豆|亚洲高清免费视频|中文字幕内射无码制服剧情|伊人色综合九久久天天蜜桃 | 国产精品成人**免费视频|亚洲免费在线播放视频|国产激情一级毛片久久久|99久免费精品视频在线观78|97dyy97影院理论片在线|日韩成人免费视频 | 5555www色欧美视频|免费裸体视频女性|三级成人毛片|日韩日韩日韩日韩日韩|日韩亚洲国产高清免费视频|#NAME? | #NAME?|99爱精品视频|久久久精品一区二区|国产大片一区二区三区|亚洲国产精品综合久久20|免费观看视频的网站 天天超逼|综合一区二区三区|鲍鱼=av在线|农村黄色片|国产96精品|亚洲热线99精品视频 |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精品中文字幕|免费=av网站在线|国产=av日韩=a∨亚洲=av|成年=a级毛片免费观看|五月丁香六月综合缴情基地|日本又黄又粗暴的gif动态图 | 午夜dj福利|免费看黄在线观看|天堂=a在线|亚洲中文字幕人成影院|亚洲精品久久久久77777|天天躁夜夜踩很很踩2022 | 亚洲=aV综合=a国产=aV中文|亚洲涩88|久久99精品久久久久久狂牛|无遮挡h肉动漫在线观看|国产亚洲棕合欧美视频|中文字幕在线观 | 美女裸乳裸体无遮挡的网站|在线观看不卡视频|免费午夜看片|亚洲精品日韩一|一级中国黄色片|国产亚洲精久久久久久叶玉卿 | 亚洲=av不卡一区二区三区|日本精品久久无码影院|亚洲福利视频二区|#NAME?|毛片一级做=a爰片性色仙踪林|人妻少妇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 | 亚洲久久综合|久久伊甸园|青草国产超碰人人添人人碱|91资源在线播放|九九九免费观看视频|又黄又爽的免费视频 | 日本免费中文字幕|狠狠操综合网|国产一区二区=av在线|国产91精清纯白嫩高中在线观看|少妇特黄V一区二区三区|免费看荫蒂添的好舒服视频 | 日韩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国产午夜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超碰人摸人操人摸人操|午夜影院免费在线观看|亚洲国线自产第六页|农村欧美丰满熟妇xxxx | 亚洲欧美专区|69自拍视频|成人小视频在线观看|日本三级高清|亚洲=aV无码日韩=aV无码导航|日本xxxxwwwwww | 国产精品国产精品国产专区不蜜|#NAME?|а∨天堂一区一本到|国产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免费视频|国产又粗又硬又长又爽的视频|中文字幕无码第1页 | 亚洲精品毛片一区二区|在线理论片|精品久久久无码中文字幕边打电话|久久久久久久|亚洲中文字幕无码第一区|亚洲欧美偷自乱图片 | www.成人69.com|欧美在线免费观看|国产亚洲精品久久久久无码|亚洲丰满熟女一区二区哦|天天干一干|日本在线视频www | 国产成人=aⅴ|日韩一区二区福利视频|日韩在线视频看看|国产剧情一区|色猫咪=aV在线网址|一级免费在线 | 国产精品久久网站|欧美老熟妇=a=a=a=a=a=a|亚洲啊v在线|精品久久久免费|亚洲=aV无码专区在线观看成人|免费观看又色又爽又黄的崩锅 | 欧美性生活在线观看|亚洲免费视频专区|国产精品2024|免费网站国产|欧美男男作爱G=aYWWW|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 | 成全高清视频免费观看|亚欧在线观看视频|天天躁日日躁狠狠躁欧美老妇|性感一级片|日韩一区免费观看|欧美日韩在线免费观看 | 久久久综合九色综合88|#NAME?|韩国激情3小时14分合集|免费国产美女视频永久免费|国产精品毛片大码女人|草逼视频观看 | 二区视频在线|久久99精品久久久野外观看|国产欧美日韩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久久国产色=av免费看|樱花草在线播放免费中文|亚洲最新版=aV无码中文字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