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秦云忱拿著匕首, 在黑暗中沉默的看了徐落許久,從前每每靠近徐落時,心間那股難以抑制的癢意如今被恨意麻痹, 只剩下一片酸澀和空洞。
原來妄清長老沒有騙他, 那真的是心動。
他竟然, 恥辱的對一個魔動了心。
秦云忱覺得惡心至極。
他恨不得現在就一刀扎穿這個魔, 便是拿自己的命陪葬又如何, 可是理智告訴他,現在還不行, 他還有許多未做完的事。
秦云忱握緊手中的匕首,緩緩抬起手,銀光劃破黑暗, 他割破了自己的指尖, 一滴鮮紅的血珠滴落到了徐落的唇上。
隨后, 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瓷瓶。
瓷瓶里裝著的是魔皇花的花粉, 以血為引, 便可吸收魔皇花的香味, 這種特殊的香氣可以掩蓋魔氣。
他這么做并非是為了她, 而是為了自己。
他們即將去往云霄天宗,若是她在那里身份暴露,定會立馬灰飛煙滅,他們如今性命相連,他不得不幫她遮掩, 可若在這段時間里,她再敢作亂, 他就立馬自刎,與她同歸于盡。
若他能有幸活到解開二人身上的禁咒的時候。
到那時, 到那時……
秦云忱望著床上女人在熟睡中顯得有幾分乖巧的面容,心口發痛。
他定會親手殺了她。
秦云忱做完這一切,轉身離開。
黑暗中,徐落睜開眼睛,她問系統道:“你確定,秦云忱剛剛真的不是在給我下毒嗎?”
系統拍著胸脯保證道:“我的檢測程序非常專業。”
徐落還在晚宴上時,就被系統告知了秦云忱這邊的情況。
它早早就催促徐落去找男主解釋清楚,可徐落卻不為所動。
男主本就要殺她,再多一個理由也不算什么。
且他們兩個如今的命綁在一起,他就算再恨她,也不能殺她。
這種感覺,還讓徐落挺得意的。
系統卻覺得自己大限將至了,它道:“都是因為你不按照系統指引完成任務,到處胡作非為,才會引來男主的懷疑。”
徐落問:“那我是魔嗎?”
系統道:“當然不是了,我們穿越都是合法合規的,所以你必須盡快找男主解釋清楚,否則,若是讓男主以為你是他最憎恨的魔,你就永遠都別想完成任務了。”
徐落本就不在意這個,她語氣無所謂道:“我該怎么解釋,跟他說我是一個來自另一個的世界的孤魂野鬼,然后被一個系統綁定到了這具身體里?”
系統尖叫道:“當時不能這么說了,你若暴露系統的存在,會受到天道的嚴厲懲罰。”
徐落嗤笑了一聲。
系統連忙翻找前幾任宿主的攻略手冊,找到了參考答案,它道:“你可以說,你是九重天上的仙女,是專門為了對他好而來的。”
徐落聽聞這話,覺得好笑。
她可不是仙女,她只是個作惡的魔頭,只想要了他的命。
……
次日一早,徐家人全部在門口恭候,徐落能很明顯的感覺到,秦云忱因昨夜一事,對她冷待了許多,似乎連站的位置都刻意與她保持著距離。
徐落對這樣的狀態卻十分滿意,她最熟悉的關系就是這樣,警惕與懷疑,爭奪與憎惡,并且,他還不得不聽命與她。
徐落喚道:“秦云忱。”
秦云忱本不想理她,可眾目睽睽之下,他只得扭頭看她。
徐落道:“父親交代你都話,你都記住了嗎?”
徐勇年再次叮囑道:“云忱,落兒就交給你了,她性子驕縱,你比她大幾歲,多忍讓她一些,在外面一定要照顧好她。”
秦云忱垂下眼眸,避開與徐勇年對視,沉聲應道:“是。”
徐落的身體已經被魔奪舍,她的靈魂應該早被吞噬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已經死了。
可這個消息太沉痛了,現在顯然不是適合說出的時機,還是等日后,他再對徐家解釋吧。
秦云忱抬眸看向徐落的身影,目光冷如冰霜。
徐落揚眉與他對視著,唇角笑意張揚。
沒等多時,妄清長老一行人就駛著一艘白玉小船飛過來了。
“看,那艘船竟然能在天上飛。”
“這就是仙器嗎?”
眾人忍不住紛紛稱奇,就連徐落都眼睛發亮,來了興趣。
玉船緩緩落地,停在徐府院中,妄清道:“諸位久等了。”
徐勇年連忙道:“妄清長老言重了,您來的很及時,辛苦您為我家這兩個孩子特意過來這一趟。”
尋常人想拜入仙門,須得自己跋涉千里,經歷磨難,方才能通過考驗,進入修仙界。
像徐落他們這樣,由妄清長老親自接回門派的,已經是莫大的殊榮了。
妄清笑著說道:“徐將軍客氣了,附近妖魔都已經清理完畢,我這就帶著這兩個孩子回云霄天宗了。”
“是。”徐勇年神色流露出些許不舍,他將徐落和秦云忱輕輕向前推了一把,說道,“今后這兩個孩子就交給您了。”
“落兒……”昨日在宴會上還笑得合不攏嘴的王氏,在此刻真的要和徐落母女分別的時候,終究是忍不住哭出了聲,她上前幾步抱住徐落,說道,“娘希望你有出息,但娘更希望你平安,你一個人出門在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萬事小心為上,知道嗎?”
徐老太太也忍不住多說幾句,道:“落兒,不要忘記祖母昨夜的叮囑。“
徐勇年也紅了眼眶,他克制住自己的哽咽,對徐落說道:“安心去吧,不用掛念家中。”
“是。”徐落應道,她轉身離開,向妄清長老那邊走去,可就像是被這種氣氛感染了似的,才走兩步,她就忍不住回頭,看向自己的家人,用承諾般的口吻道,“父親、母親、祖母,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原書中,他們沒有等到自己的女兒,但是她,一定會活著回來。
秦云忱的視線掃過徐落臉上時,注意到了徐落眸底一閃而過的淚光。
他的心不自覺緊了緊,可很快又沉了下來。
徐落不過是在裝腔作勢罷了,否則,魔難道會為了自己的食物落淚嗎?
徐落踏上妄清的白玉小船,小船緩緩升高,飛至空中,向著修仙界奔馳而去。
南枝和嫌跟徐落同乘一船晦氣,拉著她最要好的二師兄風景逸一起坐在船尾。
風景逸目光打量著船頭那個戴著滿頭珠翠的少女,感嘆道:“徐將軍真的好寵愛這個女兒,給徐小姐的行李竟然準備了有足足四十箱,若非師尊的芥子袋是上品寶物,這些東西恐怕都要裝不下了。”
南枝和神情厭惡的哼了一聲,說道:“不過都是一些凡物罷了,在修仙界就如同廢銅爛鐵一般,有什么了不起的。”
話是這么說,可這畢竟是一筆厚重的情誼,風景逸的家世并不好,自小被父母拋棄,所以還挺羨慕別人有這樣的父母的,不過察覺到小師妹的心情不悅,他也不敢多說什么。
南枝和惡狠狠的盯著徐落的背影,道:“管她是什么將軍府的千金大小姐,到了修仙界,可沒人會因為這些巴結她,她給我等著瞧。”
目光落到秦云忱身上時,她更是重重哼了一聲。
還有這個不識抬舉的人,她好心幫他,他卻居然敢為了一個刁蠻的野丫頭拒絕她,她一定會讓他后悔,到時候跪著來求她的垂青。
白玉船的速度很快,不過太陽夕下時,就到達了修仙界,徐落一路上看到了好幾個如流星般御劍飛行的修士,覺得新鮮極了。
她記得小時候,曾看到過在天上飛的飛機,爸爸媽媽還答應他,等她長大了就帶她坐飛機玩,可后來末世來臨,別說飛機,她連一部可以正常使用的手機都沒再見到過。
所有的工業和科技,都全部成了一堆廢銅爛鐵的殘骸。
徐落指著那些御劍飛行的人,對妄清道:“長老,這招好帥,我想學這個需要多久?”
妄清笑呵呵道:“以你的天資,一年便可學會。”
徐落聽聞皺眉,道:“一年也太久了。”
南枝和聽到二人的對話,有些陰陽怪氣的開口道:“倒是也有人十日就學會了御劍飛行,不過那人可是蕭和師兄,他出生就已是金丹,覺醒了極品雪靈根,是修仙界千年一遇的天縱奇才,怎么,你覺得你也能十日學會嗎?”
這個野丫頭不過是運氣好才會覺醒極品靈根,和蕭何師兄比起來,她可是差遠了。
徐落在小說中看到南枝和口中的這個名字,陸蕭和是云霄天宗掌門的大弟子,風光霧月,實力超群,不僅天賦過人,還有著被評為三界中最俊美的皮囊,是無數女修心中的白月光。
可自秦云忱拜入云霄天宗后,他就處處都被這個師弟壓一頭,從前落在他身上所有的關注都被搶走,就連和他青梅竹馬的師妹都愛上了男主,后來他為了從秦云忱身邊搶走小師妹,去和魔神做了交易。
徐落沒有看到他的結局,不過想來應該是一個下場和她一樣悲慘的炮灰罷了。
連他這樣的強者,最后都被男主打敗,若是她十日內學不會御劍飛行,也不必談什么要改變命運了。
徐落語氣堅定,道:“就十日。”
南枝和聽到這話,想要罵她癡心妄想,可顧及著在師尊面前,她忍住嘲諷,露出了一個虛偽的笑容,說道:“好啊,那就我拭目以待了,徐師妹。”
妄清不贊成道:“修行需要靜下心來,不可貪快。”
秦云忱隨沒往徐落這邊看,但也不自覺皺了皺眉。
徐落看了秦云忱一眼,道:“十日,不快。”
原著中,秦云忱拜入云霄天宗的一年后,就是她的死期。
十日對她來說,已經不快了。
“你這孩子,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罷,待你遇到坎坷,就能明白了。”妄清說著,揮了揮袖,沒有再管。
徐落心中卻已有了打算。
白玉船一路駛至云霄天宗,遠遠的,徐落便看到一群白衣修士在正練習揮劍,見白玉船下落,弟子們紛紛上前來拜見。
“妄清長老好。”
“妄清長老,您外出歷練回來啦。”
但更多人的目光落在了妄清身后,那兩個陌生的臉孔上。
妄清向眾人介紹道:“這兩位是新入門的劍修弟子,一個叫徐落,一個叫秦云忱。”
“各位師兄師姐好。”徐落和秦云忱向眾人拜見道。
“景逸,你將云忱帶去外門弟子的住處安置一下,再帶他熟悉一下宗門內的情況。”妄清吩咐道。
他說完,視線看向了正在向這邊走來的陸蕭和。
那道飄逸出塵的身姿一出現,大家的目光就立馬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是大師兄。”
“大師兄怎么來了?”
周遭興奮的聲音響起。
男子一襲白衣,長身玉立,漂亮的眼睛烏黑深邃,氣質出塵不染,矜貴冷傲,就連他走路時,身后發絲飛舞的弧度都十分優美,從頭到腳,都絲毫不愧于原書中他第一美男的稱號。
就連徐落的視線都忍不住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兩下。
“蕭和師兄。”南枝和也湊上前去打了個招呼,不過她一想到師兄是過來干嘛的,便覺得有些氣惱,心中對徐落的厭惡更多了幾分。
陸蕭和的視線掃過在場的眾人,點了點頭,算是對大家的回應。
那道白色的身影走近,站定在妄清面前。
陸蕭和對妄行禮道:“蕭和來是遇到了些雜事絆腳,所以來遲了,還請妄清長老恕罪。”
“不礙事,徐落就交由你帶入內門了。”妄清看著這位宗門中最杰出的大弟子,笑得溫和。
這是云霄天宗的傳統,得以進入內門的弟子,皆由大師兄親自領入。
在原著中,秦云忱就是在這天,由陸蕭和親自帶入內門,風光無限。
不過現在,進入內門的人變成了徐落。
因妄清長老話,那雙漂亮的眼睛看向了徐落的方向,圍觀的眾人也沸騰了。
“這人什么來頭,竟然才一拜入宗門,便能被蕭何師兄帶入內門。”
“聽聞她今年還未滿十六,因天賦過人,被破例收入宗門。”
“天哪,未滿十六便能筑基,我們宗門比他更厲害的人,也只有蕭何師兄了吧。”
陸蕭和卻依舊神色淡淡,他頷首道:“是,那弟子就先帶師妹離開了。”
“去吧。”妄清交代完兩名新弟子的事宜后,也飛身離開。
徐落跟著陸蕭和的腳步,向人群外圍走去。
風景逸對秦云忱道:“師弟,我們也走吧。”
“是。”秦云忱應道,他目光狀作不經意的掃過徐落離去的背影。
徐落去到內門,而他在外門,一段時間內,他們應該很難遇到了。
這對他來說,或許算是件好事。
卻沒想到,徐落突然回頭,兩人視線對上。
“秦云忱。”徐落喚道,“一會兒過來替我收拾行李。”
她的語氣毫不客氣,就像在指使自己的仆人。
秦云忱面色難看,抿唇不應她。
徐落似乎也并沒有想過這件事需要得到他的同意,吩咐完后轉身就走。
這樣囂張的做派,引得眾人一片嘩然。
南枝和在宗門內人緣很廣,被一眾熟悉她弟子圍住,他們紛紛問道:“師姐,那個徐落是什么來頭呀?這么厲害。”
南枝和說道:“不過是一個不知道用什么歪門邪道強行筑基的野丫頭罷了,若非我師尊救她,她早就暴體而亡了,不過這位小師妹可是倨傲得很,來的路上還說蕭和師兄不過如此,她也能十日內學會御劍飛行。”
眾人一聽這話,瞬間惱了。
“她算什么東西?竟敢將自己和蕭和師兄相提并論。”
“就算她能入內門又怎么樣?蕭和師兄可比她厲害多了。”
“簡直癡心妄想,憑她還想十日內就學會御劍飛行。”
南枝和聽著眾人對徐落的非議,覺得心中憋了一路的氣終于暢快了些。
又有人問:“那位新入門的師弟與她是什么關系啊,徐落憑什么使喚人家?”
南枝和故意裝作不知,道:“我也不清楚,不過他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只是個不能修煉的廢物,是他厚著臉皮求我師尊才讓他入宗門的。”
“天吶,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這話一出,眾人的情緒更高昂了。
……
徐落亦步亦趨跟在陸蕭和的身后,陸蕭和每帶她路過一個地方,就會言語簡單的向他介紹幾句。
“這是比武臺,宗門內禁止打斗,若想切磋,必須要上比武臺。”
“這是內門弟子修煉的廣場,每日卯時需要到這里來做早課。”
他的聲音清冽如泉水,讓人聽著都像是一種享受。
“師兄。”徐落笑吟吟道,“你可否能教會我在十日之內學會御劍飛行?”
陸蕭和語氣淡漠,道:“練功不可急躁,否則會走入歧途。”
徐落道:“可師兄不就是十日學會的嗎?師兄有走入歧途嗎?”
徐落的話語有些挑釁,陸蕭和扭頭看她,漆黑的雙眸冷靜又漠然。
徐落笑得乖巧,她道:“師兄別生氣,我是誠心求學的,不如,我用一個消息與你交換如何?”
她說道:“師兄若是有什么要尋找的東西,便去鵲山的玉泉邊看看,不過,要去早一些,不然就來不及了。”
陸蕭和青梅竹馬的小師妹,便是這本書的女主角桑榆,原書中,桑榆弄丟了陸蕭和送她的玉佩,去到鵲山尋找,卻不小心跌進玉泉中,打濕了衣衫,被路過那里的秦云忱撞見,兩人的糾纏便是由此開始的。
陸蕭和的眸底終于涌起一抹波瀾。
他今日來晚了,便正是因為在路上遇到了在尋找玉佩的阿瑜,她急得紅了眼眶,他寬慰她丟了也沒關系,再送她一塊新的就是。
這個師妹今日才第一天入門,且他剛剛言辭中并沒有提及鵲山,可她不僅知曉這個,還知曉鵲山中有一汪玉泉。
陸蕭和目光探究,注視著徐落,少女的目光卻十分坦蕩,仿佛自己剛剛只是心血來潮說了個故事,陸蕭和沒有應答她剛剛的話語,別開視線,繼續介紹道:“這里是鐘樓,每日卯時和亥時敲響。”
于是同時,徐落眼前被炸毛的系統發的彈幕飄滿。
“宿主,你是不是瘋了,你竟然敢透露原著的內容給陸蕭和。”
“這樣的機密你怎么能告訴他?”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有什么后果?”
徐落自然是知道什么后果的,不就是讓事情發展偏離了原著的內容嗎,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做了。
陸蕭和在原著中實力很強,且直到她下線,他也還活著,算是一個強者。
既然他們兩個都是炮灰,且最后都成了男主的墊腳石,那不如他們兩個聯手,這樣將來對付男主的勝算也會更大。
陸蕭和帶徐落去領了弟子服,又將她帶去內門弟子休息的廂房。
這廂房相比徐落在徐府的臥室,寒酸了不止十倍,且面積也只剛好夠一個人的起居生活,并不寬敞,陸蕭和將徐落帶來的四十箱行李從芥子袋中放出后,箱子塞滿了整個屋內,徐落幾乎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陸蕭和接過這么多師弟師妹,還是第一次見到行李這么夸張的。
那張永遠沒有表情的臉,也罕見的表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他提醒道:“師妹,若是要想清理的物品,可丟入太虛爐中銷毀。”
“銷毀?那多浪費。”徐落并不覺得自己的行李夸張,反而對這么多數量還是滿意。
沒有經歷過末世的人,是不懂物資塞滿房間的快樂的。
徐落執意如此,陸蕭和也沒有多言,他道:“天色不早了,你今日先休整休息,明日卯時記得早課。”
徐落笑瞇瞇道:“師兄也別忘了去找東西噢。”
陸蕭和腳步微頓,可到底還是什么都沒問,抬步離開。
徐落躺平在沒鋪被褥的床上,在閉眼和睜眼之中糾結。
閉上眼睛,會聽到系統的聒噪,睜開眼睛,又全是彈幕,都很煩。
也不知過了多久,光線越來越沉時,一道黑影進入到了徐落房間,徐落看向那邊,勉強從一堆彈幕中,模糊的分辨出了秦云忱的臉。
他沒有理會她,一言不發的收拾著徐落堆滿房間的箱子。
勉強為徐落收拾出一片可以生活的區域,而后從箱子中翻出被褥,走向徐落,道:“起來。”
他的陰沉著臉,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冰渣子,又冷又硬。
徐落躺硬床板躺得屁股都痛了,一聽這話,立馬配合得起來。
秦云忱黑著臉繼續為徐落鋪床,出于報復,他只是草草整理了幾下,甚至沒有將床單皺巴的一角拉扯整齊。
做完這些后,秦云忱轉身離開,全程除了那句起來,不打算再跟徐落說任何一句話。
“秦云忱。”徐落卻再次喊住他,“我餓了,給我煮面。”
秦云忱忍無可忍,道:“你已筑基,可以辟谷,不會感到餓。”
徐落對這話感到無法忍受,在末世條件有限,她經常饑一頓飽一頓,終于到了一個資源豐富的世界,竟然還不讓她吃飯?
“我就要吃。”徐落倔強道。
秦云忱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他道:“現在已經入定了,我去哪里給你找吃的?”
徐落指了指那邊高高摞起的箱子,道:“母親給我準備了,鍋和面粉都有。”
她四十個箱子可不是白帶的。
秦云忱面色比之前更難看了,連嘴角都向下拉了起來。
他站在原地和徐落僵持了幾息后,終于還是動了。
一直忙活到子時,才終于給徐落做出一碗冒了熱氣的面。
不過出于報復,他在面里加了三勺鹽。
徐落毫無防備的吃了一口,強忍著才沒吐出來。
“好難吃。”她嗆得眼睛通紅,但是不忍心浪費食物,還是齜牙咧嘴的將一整碗面吃了下去。
秦云忱看著徐落有些滑稽的模樣,冷了一晚上的臉,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系統看著上漲20點的賢妻值,再一次懷疑人生。
到底是這個世界癲了,還是它癲了。
它想申請返廠維修一下自己了。
第23章
次日卯時, 古樸沉重的鐘聲準時響起,緩緩回蕩在云霄天宗的每一個角落。
徐落自來到這個世界后,飛快養成了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的習慣, 忽然這么早起, 她驟然有些不適應, 迷迷糊糊坐起來時, 眸中滿是困意。
不過她沒忘記要早課, 隨意抹了把眼睛后,她踩上鞋子就要外走, 可走到一半時她又想了起來,今天要換弟子服。
看著層層疊疊的衣服,徐落犯了難, 她動作有些僵硬的擺弄著, 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平日在徐府里, 徐落過的都是衣來伸手的日子, 每日穿什么, 怎么穿, 都有玉釵幫她打點, 末世生存中,徐落對于穿衣服更是不講究,只要衣能蔽體,穿起來不冷不熱,她什么樣的衣服都往身上套。
徐落折騰了好一會兒, 才憑借著平日里看玉釵給她更衣的記憶,將衣服勉強像樣的套上。
至于亂糟糟的頭發, 徐落隨意用手扒了兩下后,拿了布條綁上后就出了門。
卯時早課, 鐘聲響起時,早課已經開始了。
徐落雖然一路腳步飛快,可因為她起得晚了些,到達時,眾人都已經開始誦經練劍了。
徐落突兀的出現在動作整齊的人群中,一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噗呲——”隱秘的笑聲響起,再然后,笑聲越來越大,原本肅穆的環境被徹底打破。
“你們快看,她衣服穿成這個樣子,真是笑死人了。”
“哪有女子會將頭發梳成這樣,她居然不挽發髻就出門。”
“粗鄙無禮。”
“這是哪里冒出來的野丫頭?”
“都肅靜。”領事的師兄呵斥道,他皺著眉走向徐落,道,“你是那個新入內門的弟子嗎,怎么現在才過來,不知道卯時早課嗎?”
徐落道:“對不起,我起晚了。”
許是因為徐落才剛入門,師兄對于這件事沒有過多為難,只是打量著徐落的著裝,他眉頭皺得更深,他道:“再怎么著急,你也不該衣服穿成這樣,頭發也不束就跑出來。”
徐落誠實道:“我不會。”
“什么意思?”師兄以為徐落是挑釁,畢竟徐落雖未滿十六,可也已經及笄,怎么可能不會梳頭穿衣服。
徐落問道:“我不會,你能教我嗎?”
徐落說這句話時,是真心求教的,可在眾人眼里,卻成了不尊禮教的野丫頭向掌事師兄叫板。
圍觀的弟子們瞬間又哄笑了起來。
領事師兄眸中浮現怒意,他厲聲道:“你現在就給我去重新整理儀表,什么時候能將衣服穿好,頭發梳整齊,就什么時候開始練劍。”
“是。”徐落應道,轉身離開。
來到別人的地盤生存,自然是要遵守別人的規矩的,徐落對此沒有異議。
她速度如風,眨眼就不見的人影,眾人皆驚愕不已。
有人道:“這就是昨日里大家傳的那個天才師妹?這樣的速度,實力果然不容小覷。”
又有人道:“那有如何,不過是個不知禮數的野丫頭罷了。”
徐落才一離開練武場,系統就對她發布了新任務。
“宿主爸爸,突發緊急任務,出大事了,原本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保護男主的女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反而在帶人欺凌男主,你快去云清殿前的廣場護下男主,完成本次任務獎勵20點賢妻值。”
自從徐落總能莫名其妙的提升賢妻值后,系統對這個瘋批宿主心中生出來莫名的敬意。
只要她愿意去完成任務,讓它喊什么都可以,反正它只是一個系統,不是人,沒有節操。
徐落看著系統改得這么順口稱呼,沒忍住抿唇笑了一下,她“嗯”了一聲,抬步向那邊奔去。
反正她本來就打算去找秦云忱幫她穿衣束發的,他在父親面前親口發誓,會照顧好她,那她使喚使喚他也無不可了。
彼時,云清殿前,秦云忱正被一群外門弟子圍著推搡。
“一個沒用的廢物,竟也配入我云霄天宗。”
“就是,憑什么。”
“把他手里的劍給我搶過來,他不配練我云霄天宗的劍法。”
“瞪什么瞪?你一個連引氣入體都不會的廢物,還想修煉?依我看,你只配給我們擦鞋。”
“快啊廢物,還站得那么筆直做什么,沒看到我鞋上沾了灰塵嗎?”
“我的鞋上也有灰。”
“還有我的。”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一道女人的嬌呵聲響起,她道:“住手,你們做什么呢!”
剛剛還囂張的眾人,瞬間變得恭敬起來,紛紛喊道:“枝和師姐。”
來人是南枝和,她看著被逼跪在地上的少年,語氣傲慢的開口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呢?”
這些人在做什么,南枝和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她的授意。
她特意選在少年最落魄的時候,如同救世主一樣出場,想要的,便是這個膽敢拒絕她的男人彎下傲骨,向她乞憐。
幾個配合演戲的人道:“我們在新來的小師弟玩鬧呢。”
南枝和緩緩向秦云忱的方向走著,她道:“玩鬧?哪有將人按在地上玩鬧的。”
她停在秦云忱的面前,揚著下巴望著他,猶如施舍般說道:“小師弟,需要我的幫忙嗎?”
秦云忱的雙瞳猶豫漆黑的深淵,沉默的凝視著眼前的一切。
眾人的目光都定在了他的身上,猶如看好戲般的等著他的開口,按住他脊背那人還配合的試壓,逼迫他彎下脊背。
就在這時,另一道聲音響起。
“秦云忱。”徐落冷淡的聲音傳來。
她就像看不見周遭圍住秦云忱的人般,面無表情的將擋路的人一把推開。
“你誰啊?沒長眼睛啊。”
“不知死活,沒看到我們在辦事嗎。”
兩個被徐落推倒的人罵道。
其他幾人道。
“攔住她!”
“她……她好像是昨日那個直接拜入內門的天才。”
“怕個屁啊,枝和師姐在呢。”
于是,幾道氣勢洶洶的身影一齊攔在了徐落的面前。
他們卯足了力氣去擋,徐落運轉體內靈力,將其集中在手上,一掌下去,直接拍飛了他們。
眾人摔倒在地,吃疼的慘叫。
南枝和看到徐落過來,面色難看,她道:“徐落,你想干嘛?宗門內禁止打架!”
徐落冷冷看著她,道:“讓開。”
她著急整理好著裝,回去練劍。
整個宗門內,還沒人敢比她南枝和更囂張,南枝和氣惱道:“你算什么東西,敢跟我這么講話?”
徐落言簡意賅道:“要么你滾,要么上比武臺。”
南枝和怎么可能在徐落面前認輸,就算這個野丫頭是極品靈根又如何,她們修為境界一樣,且她不過才入宗門,自己還能輸給她?
南枝和揚唇一笑道:“不自量力,比就比。”
兩個飛身躍上一旁的比武臺。
昨日新入門的小師妹,和妄清長老的親傳弟子上來了比武臺,這樣的熱鬧,立馬一傳十,十傳百,眨眼間,比武臺就被圍得水泄不通。
南枝和拔出自己的寶劍,劍鋒凌厲,漂亮的劍身只要輕輕一揮舞,就會留下一道金光。
這是她拜入師門時,師尊贈她的極品寶劍,云霄天宗的弟子中,沒幾個擁有這樣漂亮的劍了。
而徐落才剛拜入門,自然是沒有自己的劍的,她走向了一旁擺著公用武器的武器架。
武器架上擺著各種長短的劍,品質皆不過是良品,徐落看了又看,沒找到合意,問道:“我不會用劍,有沒有匕首。”
南枝和面上的笑更加嘲諷,她道:“你連劍都不會用,還敢跟我比試?”
“野丫頭,我勸你現在認輸,趕緊下去,否則,我怕你被我打得滿地找牙。”她話語囂張。
地下圍觀的眾人也皆是議論紛紛。
“連劍都不會用,她是怎么敢上比武臺的。”
“南枝和可是妄清長老的親傳弟子,雖是藥修,可實力也不容小覷。”
“我還以為這里有熱鬧看,原來是來看笑話的。”
“拿著。”一道清冷沉穩的男聲傳來。
白光劃過,徐落抬手接住,是一把刀尖鋒利的匕首,匕首外觀看著普通,不似南枝和手中那把劍華麗,但聽它破空是劃出的清脆響聲,徐落知道,這是把好刀。
她抬眼看向匕首扔來的方向,目光對上那雙深邃漂亮的眼眸。
是陸蕭和。
“天吶,是蕭和師兄!”
“蕭和師兄竟來看這場比試了。”
南枝和看著徐落手中,由陸蕭和親自給她的劍,神色變得嫉恨。
陸蕭和上前幾步,走到比武臺附近,說道:“同門比試,點到為止,開始。”
隨著他話音落下,徐落率先發動進攻。
她快步如風,刀法更是凌厲,南枝和還在揮劍,耍她那好看的把式時,徐落手中的利刃就已經直逼至她眼前。
南枝和險險躲過,她咬唇,眸中帶上幾分怒意,神色認真起來。
她已入門十年,雖是藥修,可練劍也是必修課,她身形優美,揮出來個漂亮的劍招,可因她平日并不認真練劍,揮劍速度有些遲慢,被徐落毫不費力的躲開了。
徐落再次發動攻勢,她的招式沒有章法,都是平日里跟喪尸搏斗的經驗累積而出的,刀刀直擊要害,招式狠辣。
可匕首與長劍對戰,到底不占優勢。
南枝和的劍鋒劈向徐落,徐落用匕首接劍招有些不敵,被逼得連連后退。
秦云忱看著臺上徐落的身影,心中忍不住擔憂。
可反應過來后,他覺得自己瘋了,他竟然在擔憂一個魔的安危。
第24章
可這種表面上的壓制只是一時, 不過三招之后,徐落借由躲避之勢繞至南枝和的身后,趁她還沒反應過來近身貼了上去, 胳膊箍住她的脖頸, 刀鋒注入靈力, 直指她的丹田, 動作干脆, 毫不留情。
對于修仙之人來說,這里才是最致命之處, 若破丹田,必死無疑。
南枝和恐懼得瞪大雙眼,想要尖叫, 可卻因被箍住喉嚨, 只能發出低啞的氣音。
臺下眾人看著臺上這一幕, 紛紛驚叫出聲。
“夠了, 點到為止。”陸蕭和出手制止了徐落道動作。
冰霜包裹住劍鋒, 冰凍住徐落持刀的手腕。
徐落冷笑著看過去, 說道:“陸師兄出手這么快, 也太不信任我了吧。”
話是這么說,可觀她剛剛毫不留情的動作,誰敢放心信她沒有殺心。
制止住徐落道動作后,陸蕭和就又一揮手,消除了徐落腕上的禁錮, 他道:“你已經贏了,放開她吧。”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徐落面前飄出系統的字幕——任務完成,恭喜宿主, 獎勵賢妻值20點,當前賢妻值共計150點。
既然目的已經達成,徐落挑眉應道:“好啊。”
南枝和正在拼命掙扎,徐落驟然松手,南枝和的身體失去支撐的重心,面朝地面直直向下倒去,發出一聲“哐當”的重響。
“啊——”南枝和發出一聲慘叫,唇齒鼻腔因為劇烈的撞擊淌出鮮紅的血跡,她神色難堪,憤恨的抬起頭瞪向徐落,布滿血絲的雙眸中盛滿熊熊恨意。
徐落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看著她,笑道:“師姐怎么沒站穩,牙沒磕掉吧?”
“徐落,我跟你拼了!”南枝和尖叫著爬起來,提起劍向徐落沖去,眸底滿是憤恨和殺意。
徐落神色一冷,想要出手反擊,一道白色的劍光卻比她更快。
陸蕭和將徐落擋在身后,手持飛霜劍,擋住南枝和的殺招。
陸蕭和是已是金丹后期強者,盡管他已經收斂了實力,南枝和還是被他的浩蕩的劍氣揮到了比武臺下方,就連站在后方的徐落都隱隱感到了威亞。
南枝和摔倒在地,不可置信望著陸蕭和,不甘心的問道:“師兄,你竟然護著這個野丫頭?”
陸蕭和神色冷靜威嚴,說道:“門規第七十條規定,比武結束后雙方不能再動手,更何況你用的還是這樣的殺招,嚴重違背規矩,從即日起,罰你去思過崖面壁三月。”
“師兄,明明是她先要殺我的。”南枝和眼眶通紅,哭了起來,她入門這么久,仗著自己親傳弟子的身份,沒少欺負人,最嚴重的一次,她將人捉弄狠了,也是在思過崖呆了三日,今日,竟然被罰三個月,而且還是被云霄天宗所有弟子最崇敬的陸師兄在眾目睽睽之下判罰……
南枝和從沒這么丟過面子,她還想再鬧,被匆忙趕來二師兄風景逸的拉住。
風景逸來到路上已經聽說了這邊發生的事,他將人匆忙扶起,說道:“師妹,你受傷了,我們快走吧,我幫你療傷。”
他說著,將人拉走。
這場鬧劇以徐落的全方面勝利落下帷幕,徐落好心情的看向陸蕭和,道:“師兄,你考慮得如何了?”
昨日她提醒了陸蕭和,又絆住了秦云忱,沒預料的錯的話,陸蕭和一定在鵲山找到了本該與秦云忱偶遇的師妹,否則他不會主動了找她。
陸蕭和沒有說話,抿唇一言不發的從徐落道身側走過,整潔的白色衣訣擦過徐落道手指時,徐落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傳來,說道:“明日午時,鵲山見。”
徐落心滿意足的夠了勾唇,也飛身跳下比武臺,她目光掃視了一圈周圍,向秦云忱的方向走去。
剛剛她在臺上大耍威風,現在無人不畏她敬她,她所過之處,人們都自己的散開,為她讓開道路。
徐落一路通行無阻,來到秦云忱面前來。
秦云忱怔怔望著她的身影,喉嚨干澀,神色荒寂。
他明明該恨她,可剛剛看著她在比武臺上的身影,他卻忍不住為她擔心,希望她能贏。
他明明該恨她,可此刻,他的心卻忍不住因為她的靠近飛快跳動,因為她的出現和維護感到歡喜。
可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腦中就滿是父親與魔殊死搏斗的背影,還有一張張他曾經從魔手底下救下來的一張張可憐的面孔。
秦云忱感到痛苦,比起這種痛苦,他更寧愿被人羞辱,也不想要徐落出現。
秦云忱閉上眼睛壓抑痛苦,聲音喑啞問道:“你為什么要一而再再穿三的幫我,你到底想要圖謀什么。”
父親的劍譜?還是他的命?
耳畔傳來少女淡淡的聲音,徐落道:“秦云忱,過來幫我梳發。”
梳發?
秦云忱睜開眼睛,看向徐落,這才注意到,她果然沒有梳發。
那頭往日被精心打理的烏黑秀發,此刻被一根的簡陋的布條手法隨意的捆在腦后,一身衣服也皺皺巴巴的耷拉在身上。
是了,這位向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獨自一人生活后,定是不會做這些的。
所以,她要的,真的只是為她梳發嗎……
秦云忱試探著一步一步,向徐落走去。
徐落看到秦云忱跟過來,轉身向自己的寢屋走去。
目送著兩道身影一前一后離開,圍觀的眾人熱火朝天討論起來。
“那位師妹的天賦竟恐怖至此,才入門的第一天,連劍都不會用,就打敗了妄清長老的親傳弟子……”
“那又如何,就算她是比尋常人厲害一些,也絕比不上陸師兄。”
“南枝和只是藥修,劍法本就弱一些。”
“就是,她可是放話,要如蕭和師兄一樣,十日內學會御劍飛行呢,大家就等著看笑話吧。”
……
徐落將人帶去自己的屋子,翻出一大盒珠寶發釵擺在桌面上,對秦云忱道:“快。”
剛剛和南枝和打一場后,她現在對劍這個武器更加感興趣了。
若剛剛不是因為她在武器上吃了些虧,必能不出十招贏下那個花架子。
她現在只想趕緊結束一切麻煩的事情去練劍。
秦云忱握著木梳,躊躇了一下,才抬手輕輕握住的徐落的長發。
手心柔軟的觸感讓秦云忱忍不住蜷了蜷五指,握緊掌心,可又因為顧忌到什么,猛的將手張開,放開徐落的頭發。
她的頭發這樣柔軟,被他握住,她會疼嗎?
這個想法冒出來后,連秦云忱都覺得自己荒唐。
且他與徐落痛感相連,若是她感到痛,他也會痛的。
這樣想著,秦云忱才敢在指尖稍稍使力,給徐落梳發。
微風從窗口吹來,徐落散落的墨發隨風飄揚,幾縷發絲掃過秦云忱的臉頰,觸電般的癢意伴隨著少女發間淡淡的香傳來,秦云忱想躲開,可雙手雙腳就像是被麻痹了似的,動彈不得。
是這魔施了什么術法嗎……
秦云忱感覺自己的心跳都仿佛被靜止了。
身后人突然停住動作,引來徐落的視線。
徐落扭頭看向秦云忱,問道:“你怎么了?”
兩人目光對視著,距離極近,徐落甚至能看清秦云忱根根分明的睫毛和那雙深青色眸子中與眾不同的紋路,就像是類似蓮花的圖案,層層疊疊的花瓣繁復奇特,讓人只要注意到就會忍不住被那雙眼睛吸引。
雖說原著中,陸蕭和才是三界中最英俊的仙君,可單看眼睛,徐落覺得,還是面前這雙眸子更加漂亮。
秦云忱直起身子,錯開視線,道:“我……沒事。”
原來,他不是不能動,意識到這點后,秦云忱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轟隆作響,跳得飛快。
自己竟明知她是魔,還是會這樣,秦云忱心底生出一股濃重的自我厭惡情緒,與飛速跳動的心跳糾纏,那種痛苦的感覺又襲來了,秦云忱想要逃離。
徐落見他半天沒有動作,皺眉道:“你到底會不會?不會我找別人。”
她記得離家前,母親讓嬤嬤教過秦云忱這些事,他該不會是沒學會吧。
秦云忱看著徐落嫌棄的神情,抿了抿唇,頓了半響,道:“我會。”
他屏氣凝神,重新握住徐落的頭發,為她梳起頭來。
秦云忱學的時候并不專心,他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真的要為這位大小姐梳頭,所以盡管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梳出來的發髻與徐落從前的還是沒法比,不過比起徐落今晨的隨意一綁已是好多了。
徐落要求不高,照了照鏡子后感到比較滿意,她對秦云忱道:“以后你每日早課前都過來幫我梳頭。”
早課每日卯時開始,那時候天才將將亮,若秦云忱要過來,便要每日起得更早,從他的住處到這兒,為徐落梳頭,再去到外門弟子做早課的地方,至少得花上半個時辰。
這事一件算得上麻煩的事,可徐落的語氣顯然不是商量。
秦云忱覺得自己應該拒絕,可就如同那夜一樣,他明明可以不管她,卻還是過來幫她收拾了行李。
這一次,也是如此,拒絕的話到嘴邊,變成了一聲低沉的“嗯”。
徐落又讓秦云忱幫她把衣服拉扯整齊一些后,抬步出了門,直奔練武場。
陸蕭和說明日教她御劍飛行,可她今日就想試試。
因為錯過早課,徐落口訣心法一概不知,只得觀察著其他弟子練習御劍的步驟,跟著模仿。
其他弟子將靈力注入劍中,劍成功漂浮了起來。
徐落將靈力注入劍中,劍顫顫巍巍的在地上打顫。
其他弟子輕輕一躍,踩上漂浮的劍。
徐落終于成功讓劍漂浮后,才一跳上去,劍就突然沉了下去,她也一屁股摔倒在地。
周圍隱隱傳來笑聲,徐落不管不顧,悶頭練自己的。
待她感覺到累時,天已經黑透了,整片廣場練習的弟子也只剩她一個了。
徐落累時習慣性的想吃東西補充能量,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吃飯的地方,最后她逮住一名路過的弟子詢問才得知。
云霄天宗內門并不設立膳堂,因為筑基弟子已經可以辟谷,外門倒是有膳堂,可是現在時間太晚了,早就關門了。
徐落感到氣惱,堂堂云霄天宗,居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吃飯的地方。
不吃是不可能的,她想到了什么,腳步一轉,向外門的方向走去。
于是才將將睡著的秦云忱被徐落從被窩里拖了出來,要他給她做飯。
秦云忱今日也賣力練習了一天劍法,他只是肉體凡胎,不像修士可以打坐恢復精力,此刻他渾身酸痛,困頓得不行。
放鹽的時候,他打了個哈欠,手一抖,倒進去了半瓶。
最后面條涮了三遍清水也還是難以入口。
這夜,徐落面容扭曲的吃下去了一碗比昨日更加難吃的面條。
就連秦云忱看著,心中都隱隱生出了幾分愧疚。
不過,魔竟然會吃凡物嗎?
若是徐落只為了捉弄他,完全不必吃完這些面,這么難吃,她還是吃的一點都不剩,可見她是真的想吃了。
秦云忱的心中生出這樣疑惑。
徐落真的是魔嗎?會不會是那方明辨鏡出了什么差錯?
第25章
次日清晨, 秦云忱早早的過來,為徐落穿衣梳發。
因為被秦云忱提前叫醒,所以徐落沒有遲到今日的早課。
她到時, 廣場上只零星站了幾個弟子, 她是頭幾個到的了。
領事師兄看到徐落這么早就過來了時, 心中有些驚訝, 他目光打量著這個新來的刺頭師妹。
雖說衣服穿整齊了, 頭發也梳起來了,可那歪歪扭扭的發髻就像是挑釁般的, 讓他怎么看怎么礙眼。
領事師兄冷著臉移開視線,一上午都沒給徐落一個好眼色。
午時,徐落如約來到鵲山, 在水池旁看到了陸蕭和。
陸蕭和一襲白衣持劍而立, 身姿挺拔如山中松柏, 那雙深邃漆黑的雙眸出神的望著前方。
徐落的腳步很輕, 可陸蕭和還是在她出現的瞬間就察覺到了她的到來。
兩人視線對上, 徐落揚唇一笑, 喚道:“陸師兄。”
陸蕭和目光冰冷的審視著向他走來的那道身影。
那日, 他并未打算相信她的話,只是到底受了些影響,心中總是隱隱有些不安,于是回去后,他特意又叮囑了一次師妹, 讓她不必再找玉佩,師妹也答應他了, 可盡管如此,他心中的不安仍舊沒有消散。
入夜后, 他的腦中回蕩著徐落那句“去晚了就來不及了”,心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了來,掙扎了一番后,他最終還是去到了鵲山。
可并沒有找到玉佩,但卻撞見了來此地偷偷尋找玉佩,不小心跌入玉泉中的師妹。
所以那日,她口中意有所指的話,并不是指玉佩,而是指他的師妹?
陸蕭和問道:“你是如何算出那夜發生的事的?”
卦象雖能預測未來兇吉,可卻無法算出這么精確的時間看最新補番文搜索Q群⑧1四8一⑥9流③地點,眼前這個人顯然知道的太多了。
徐落雖然想要跟他聯手,但并不打算和盤托出自己的秘密,她胡說八道道:“我在夢中夢見的,我的夢很準的,之前我祖母生病,我還曾夢到過治療祖母的藥方,后來祖母的病真的被那個藥方給治好了。”
反正這人也不能劈開她的腦袋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做過這樣的夢,而且她也不怕他去查祖母的事兒。
徐落故意放出一個鉤子,道:“而且我還在夢中看到,你的小師妹因為掉入水中后衣衫被打濕,被一個男人非禮,所以我才提醒你快些去的。”
陸蕭和聽說這話,眉頭皺得更緊,他道:“那人是誰?”
徐落頗帶著幾分故意道:“我記不清了,總之肥頭大耳,奇丑無比,陸師兄,這段時間你可要小心些,保護好你心愛的小師妹,別讓她叫人給欺負了。”
陸蕭和心中原本還在擔心師妹的事,聽聞這話后,立馬語氣嚴肅道:“休要胡說,我與師妹關系清白,對她只是出于兄妹間的愛護。”
徐落聽聞這話,心中嗤笑。
就繼續嘴硬吧,原書中他發現他的小師妹喜歡上男主,可是嫉妒到發瘋,最后墮魔了呢。
但徐落并沒有打算與他就這個問題爭辯,她說回自己的目的,道:“師兄,如果你對我的能力感興趣的話,我們可以聯手,我提前告訴你你將遇到的危險,而作為交換條件,你要在我需要的時候幫個小忙。”
陸蕭和對于徐落口中的夢境一說并沒有懷疑,不過他道:“能窺探天機是你的仙緣,可你最好守口如瓶,不要試圖干預,每個人的命運,生來便已寫在生死簿上,如若逆天改命,是要遭天譴的。”
徐落挑眉道:“所以師兄是覺得,即使你的小師妹被一個奇丑無比的男人糾纏非禮,也是她的命數,不該去干預嗎?如若如此,那我看你對她的兄妹情也不過如此。”
陸蕭和沉默了。
他執劍的手握緊又松開,良久后,他終于重新開口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徐落知道他這么說,便是答應了,她得意一笑,道:“這一次,師兄在十日內教會我御劍就可以了,至于將來的事,我們以后再說,總之,絕對都是你愿意與之交換的事。”
陸蕭和又是沉思片刻后說道:“你無須告訴我我的命,只需在師妹遇到危險前告訴我就可以,每一條消息,換一次我幫你做事,在交易前,你必須跟我說清楚需要我做什么事,我隨時有權利拒絕你。”
他雖然提了些要求,但兩人最終還是達成了徐落想要合作的目的,徐落點頭道:“可以。”
“那我們就開始今日的練習。”陸蕭和沒再講廢話。
他讓徐落拿出劍,教她御劍的心法和口訣,手指隔空點過徐落身上的穴位,引導她靈力運轉的方式,徐落領悟得很快,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已可以站在飛起來的劍身上。
不過她還只能保證自己站在上面不會摔下來,還沒能領悟到如何控制劍飛時的方向。
她這一天的進步,已經是尋常人三個月才能達到的了,昨日觀戰徐落與南枝和的比試時,陸蕭和心中已經對徐落的實力有了一個預估,卻沒想到今日再次接觸,他發現徐落的真實實力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照這樣的進度下去,徐落不出三日,應該就能學會御劍飛行了。
陸蕭和心中不免感到驚訝。
眼看天色不早了,陸蕭和看著面前人在孜孜不倦練習的少女,說道:“今日就到這里吧,明日午時你再過來。“
徐落也感覺到累了,又到了該吃飯的時間了。
她應道:“好。”
陸蕭和點頭,背身準備離開。
徐落想起了什么,高聲喚他,道:“師兄,昨日的匕首還沒有還給你。”
她從懷中拿出貼身帶著的匕首,遞給陸蕭和。
陸蕭和垂眸看了一眼,沒有接過,他道:“這匕首更適合你用,你拿著吧。”
徐落絲毫沒有要客氣的意思,她立馬欣喜說道:“謝謝陸師兄。”
徐落握著寶貝匕首,在空中隨意劃了幾下,銳利的破空聲聽起來十分美妙。
陸蕭和這人還真是夠意思,這樣的極品武器都能隨便送人。
……
秦云忱從前從徐府帶來的珍貴靈草,怕在這里被人認出,不敢在正大光明的放在房間里養,所以今日結束練劍后,他尋到鵲山,想尋找一塊合適的地方,將靈草移植一直在此。
其實這件事,在來的那天他就想做了,可卻因被徐落的事絆住,直到今天才抽出來時間。
卻沒想到,經過靈泉時,他遠遠的聽到了徐落的聲音。
看著遠處那兩道離得極近的人影,和徐落聽起來開心雀躍的聲音,秦云忱感覺心口就像被什么東西堵住,堵得他呼吸不過來,眼眶也發酸。
徐落什么時候,竟和這位陸師兄關系這樣好了?
呵,真是可笑,堂堂名門正派,掌門親傳的大師兄,竟勾結魔頭,將極品武器贈給一個魔,這件事若是被說出去,足以讓整個云霄天宗的所有人都羞愧至死。
他倒要看看,這位大師兄還要做出些什么讓師門蒙羞的事。
然而還沒等秦云忱看到更多時,陸蕭和就敏銳的察覺到了什么的,目光遙遙向秦云忱的方向看過來。
秦云忱擔心自己暴露,不敢多看,咬著牙離開了。
離開前,他心想,今夜,他一定要在徐落的面里加上整整一瓶鹽,教訓教訓這個四處蠱惑人心的魔。
徐落注意到陸蕭和看向遠處的視線,問道:“師兄,怎么了?”
陸蕭和感覺到那個地方似乎有異動,于是向那邊看了一眼,但待他用靈力探查時,那邊已經恢復平靜了,陸蕭和收回目光,道:“沒事,我先走了。”
徐落再次將人喚住,道:“陸師兄,你那里有吃的嗎?我餓了。”
秦云忱的廚藝實在太差,她不想再吃那咸得沒法入口的面條了。
陸蕭和不解道:“你已筑基,可以辟谷……”
“可我就是想吃。”徐落不耐煩地打斷道,她聽到有人說不讓她吃飯就覺得煩,“這是我們的交易,算我欠你一次。”
陸蕭和沒有吃的,但作為掌門的親傳大弟子,他手中掌管著不少門派事務,為徐落弄些吃的來不是難事,況且用這個作為交易條件,他覺得十分劃算。
陸蕭和點頭道:“你跟我來。”
“太好了——”徐落雀躍的跟上了陸蕭何的腳步。
第26章
陸蕭和命宗門雜役做了三菜一湯送到他房中, 連續吃了幾天齁咸面條的徐落,看著泛著油光的菜和肉,雙眼都在放光, 屁股都還沒坐到凳子上, 手就端起碗吃了起來。
她風卷殘云的吃完一碗飯后, 將空碗遞給陸蕭和, 道:“師兄, 我還要。”
陸蕭和接過碗,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徐落讓他做什么, 他端著空碗,推開房門,對守在門口的雜役道:“勞駕, 可否再盛一碗飯來。”
徐落很快吃上了第二碗飯, 沒過多久后, 陸蕭和的房門再次被推開。
陸蕭和端著空碗遞給雜役, 再次道:“勞駕……”
又沒過多久后, 陸蕭和再次遞出一個空碗, 說道:“勞駕, 這次再加上三個菜一起拿來。”
徐落不僅吃完了三碗飯,還將三菜一湯吃了個精光。
當夜,在陸蕭和在第數不清多少次拿著空碗推開房門后,雜役的面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陸蕭和也人生第一次感受到難為情的體驗。
他抿了抿唇, 語氣有些窘迫的保證道:“勞駕,這是最后一次。”
陸蕭和端著新要來的滿滿一碗米飯遞給徐落, 看著她埋頭吃飯的胃口依然不減,他心中忍不住猜想, 她的胃是否如無盡崖一般沒有終點。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能吃的修士,論起這方面的天賦,六界中應該沒有人能與她比肩了吧。
然而就在陸蕭和走神間,又一個空碗被遞到了他的面前。
徐落雙眸發亮望著他,道:“還要。”
徐落平時并沒有這么能吃,今夜吃這么多,是因為自來了修仙界以后,她每日都只吃了一餐,而且還都是秦云忱煮的難以下咽的面條,她實在是餓很了,這才控制不住自己。
陸蕭和覺得已經到了需要制止她的地步了,他道:“你今夜已經吃了很多,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徐落卻半點都聽不進去這種話,她理直氣壯道:“憑什么不讓我吃,怎么,難道你師妹的安危不值得換這點飯嗎?”
陸蕭和抿唇不語,兩人僵持兩秒后,他接過了徐落遞來的空碗。
又一次,陸蕭和推開房門,難以啟齒的開口道:“再一碗……”
這夜,徐落心滿意足的吃了個飽飯,心情美妙的回到自己房中,打算睡了個好覺。
秦云忱等了一夜,徐落都沒有來。
他的氣憤在漫長的等待中一點點被消磨,隨著越來越深的夜色變得沉寂。
冷靜下來后,他開始在反思自己,為什么會覺得生氣。
徐落不來,難道不是應該更好嗎?
今夜沒有她的打擾,他終于能睡個早覺了,可明明難得清靜,夜色溫和,他心中卻無端燥意翻涌,無論如何都無法心靜入睡。
秦云忱閉著眼睛掙扎了許久都沒能睡著,索性睜開眼睛,打算去給徐落梳發。
徐落睡得正香時被秦云忱晃醒,她神志不清的打著哈欠,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天,心中產生懷疑,現在已經到了要起床的時間嗎,她怎么會這么困?
“系統,現在幾點了?”
徐落趁著閉眼的間隙問道。
一行碩大的數字漂浮在她眼前——03:15。
“起來,梳發。”秦云忱道。
凌晨三點,距離卯時還有兩個小時,秦云忱大半夜的來找她,要給她梳發?
徐落嚴重懷疑這個人在整自己。
徐落指著窗外漆黑一片的天,質問道:“你不覺得現在有點太早了嗎?”
秦云忱眸中劃過一抹心虛,他找著借口道:“多花些時間,你的發髻能梳好看些。”
徐落寧愿用這個時間來睡覺,她悶頭鉆進了被子里,不理會秦云忱。
“徐落,起來。”秦云忱又去喚她。
徐落忍不可忍,將秦云忱撲倒在床上,用被子將他緊緊裹住,而后壓在他身上,說道:“睡覺。”
她原以為,這人還會翻來覆去再折騰一會兒,秦云忱卻就此安靜了下來,徐落困得厲害,迷迷糊糊中又睡了過去。
秦云忱被徐落壓在身下,雖然兩人中間隔了一層厚厚的被子,可他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徐落呼吸時身體的起伏,秦云忱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他和徐落雖是夫妻,卻從來沒有像這樣躺在一張床上過,就連新婚那夜,徐落也只是厭惡的看了他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不對,那時與他成親的,并不是現在的徐落。
現在的徐落,是魔。
和一只魔同床共枕,他應該感到恥辱才對。
他冷著臉,一遍遍在心中告訴自己要恨他,可翻涌一夜的情緒,此刻卻隨著身上少女有節奏的呼吸聲,奇異的變得平緩,困意終于襲來,不知不覺中,秦云忱也睡了過去。
待兩人再次醒來時,卯時的鐘聲已經敲響了。
徐落再次遲到早課,她梳著比平時更歪的發髻,收獲了領事師兄比以往更難看的面色。
師兄斥責她道:“你若是再這樣日日遲到,下午訓練也不見人影,發髻還梳得一天比一天歪,就不必再來早課了。”
前兩樣徐落認罵了,可這最后一樣……
徐落回憶起今晨發生的事。
她那時起晚了,于是連忙催促秦云忱為她梳發,秦云忱動作卻卻不緊不慢,還莫名其妙的突然問她,晚上要不要他來做飯。
她果斷拒絕了,于是很明顯的感受到秦云忱的手一抖,頭上的發髻瞬間歪了一截。
秦云忱大清早來找事,果然是在整她,他肯定是故意想看自己出丑挨罵。
這個狗男主!
練完御劍后,徐落又厚著臉皮纏著陸蕭和蹭了一頓晚飯。
卻沒想到,夜里她吃飽喝足回到房間時,看到了坐在她桌前的秦云忱,秦云忱手邊還擺著一碗面。
徐落看著那碗面,問:“你怎么來了?”
秦云忱面色不自然道:“今日膳堂多剩了碗面,你往日到了夜里不是總嚷著餓嗎?我便拿來給你了。”
徐落摸了摸自己吃得圓滾滾的肚子,打了個飽嗝。
但不忍看食物浪費,她還是選擇將面吃了下去。
她吃面時,秦云忱盯著她問道:“你覺得膳堂的面味道如何?”
徐落嚼著口中索然無味的面,誠實道:“比你的手藝是好上一些,不過你們外門的膳堂,味道和陸師兄那兒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秦云忱面色沉了下去,他問道:“陸師兄?”
徐落頗帶著幾分得意道:“對啊,我這幾日都是在陸師兄那兒吃的,他那兒的廚房有葷有素,味道也是一絕。”
雖然比不上徐府的吃食,可徐落已經很滿意了。
于是次日,徐落收獲了一個比前幾日更歪的發髻,就連遲鈍如她,也一眼看出了很大的不對勁。
想起領事師兄難看的臉色,徐落抗議道:“秦云忱,這也太歪了,你快給我重新梳一個。”
于是秦云忱重新幫她梳了個歪向另一邊的。
徐落氣得咬牙,可再不去早課,就又要遲到了,于是只能頂著那頭滑稽的發髻出了門。
早上徐落出現在同門面前時,受了眾人好一番恥笑,還被領事師兄又訓了一頓。
就連午后徐落去找陸蕭和練劍時,都收獲到了來自陸蕭和的異樣目光。
“你的發髻怎么歪成這樣?”陸蕭和向來不多管閑事,議人是非,可面對徐落歪到離譜的發髻,他實在忍不住過問了一句。
徐落雖然惱怒秦云忱的所為,可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所以只是坦然道:“我不會挽發。”
陸蕭和也并不會梳女兒家的發髻,不過記憶中,師妹頭上總是出現各式各樣時興的發髻,想來應當對這個很拿手。
他思索后片刻后道:“ 我帶你去找桑榆吧,她應該能教你。”
徐落有些驚訝,抬眸望他。
桑榆正是陸師兄的小師妹,這個世界的女主。
因為她上次的干擾,這個世界中秦云忱和桑榆還沒有碰上面,沒想到,竟讓她率先見到女主角了。
原著中,她這句身體的原身仗著徐家對秦云忱的恩情,常常當眾羞辱他,還將秦云忱曾經嫁入徐家做軟飯贅婿的事宣揚得整個門派上下皆知。
前期的秦云忱因為顧及徐家恩情,對她的羞辱百般的忍耐,每每他因此失意時,都是女主出現鼓勵他,撫慰他受傷的過去。
原主越是跋扈,就越襯托女主的善良。
兩人在書中的形象簡直就是個對照組。
“好。”徐落應道。
見一見她這個未來的仇敵,也未嘗不可。
第27章
桑榆與陸蕭和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是掌門之女,陸蕭和師尊的女兒。
她出生時,母親因難產而亡, 她也落下了病根, 自小體弱多病, 若非她生在修仙界, 有靈丹仙藥維持, 恐怕早已活不到如今這個歲數。
因身體原因,桑榆不能參與修習, 大多數時候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玩,看著成群結隊的師兄師姐從她院前經過,她常常感到羨慕與孤單, 直到掌門收下第一個弟子陸蕭和后, 她才終于有了第一次玩伴。
此后, 兩人便從年幼一直相伴到現在。
這也是徐落并心中從未懼怕過這個世界女主的原因, 對于這樣一個病秧子, 她還并不放在眼里。
陸蕭和將徐落帶去桑榆獨自住的院子, 兩人才一踏入院門, 便看到了在窗前澆花的她。
少女背影瘦弱嬌小,因為澆花的動作,手上的袖子向下滑落了一截,露出了一段過分纖細慘白的手臂。
桑榆背對著兩人,聽到腳步聲, 還未回頭便歡喜的喚道:“師兄,你來啦。”
她每日一個人待在這院中, 會來看她的,除了大師兄也就只有她父親了, 可父親近日正在閉關,所以來人只有可能是大師兄。
桑榆笑著扭頭,卻沒想到看到了大師兄的身后還跟著了一道陌生女子的身影。
她有些驚訝,大師兄還從未帶過人來她這里,或者說,她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可以和大師兄走得這么近。
桑榆極少跟陌生人接觸,面對突然出現的徐落,她的神色變得有些膽怯,少女嗓音輕柔,輕聲問道:“師兄,這位是……”
徐落打量著面前的女主角,少女睜著一雙水汪汪的杏眸,眼眸中滿是不諳世事的單純,徐落想起來原著中對女主的描寫,說她猶如一只柔弱溫馴的小兔。
徐落拱手行禮,說道:“師姐,我是才拜入宗門的新弟子徐落。”
“徐落……師妹。”桑榆輕輕咬唇,有些羞澀地喚道。
桑榆在宗門中雖然輩分不低,但因極少出門的緣故,所以對這個稱呼并不怎么熟練。
陸蕭和解釋道:“徐師妹不會梳發,我想著你或許能教她,不知可否方便。”
桑榆因為緊張,視線一直沒敢仔細打量徐落,因著陸蕭和的話,她才注意到徐落腦袋上頂著的那個歪扭滑稽的發髻。
桑榆忍不住掩唇輕笑,心中的緊張化解了許多,她放下手中澆花的水壺,上前幾步說道:“自然方便的,徐師妹,請隨我進來吧。”
徐落點頭,跟著她的腳步走入屋內。
桑榆扶著徐落在她的妝臺前坐下,為她拆發。
桑榆的手小,動作輕柔溫和,還因為緊張的緣故,時不時的問徐落一句“疼不疼”。
徐落不理解,只是梳發而已,就算是扯掉了幾根頭發,又怎么會疼呢?
然而就算徐落再三說了“沒關系”“不疼”,桑榆的動作依舊小心翼翼。
這還是桑榆第一次以師姐的身份教導別人些什么,她的一字一句都十分鄭重,從護發心得講到梳發技巧,又滿心歡喜的將自己首飾匣拿出來,讓徐落挑自己喜歡的。
徐落看了又看,卻根本挑不出來,這樣的東西,她帶來的行李中,有兩大箱子,她對這種東西向來沒有美丑的概念,硬要她說的話,她只覺得越貴越值錢的越好看。
不過這樣的東西她有太多了,所以也并不貪桑榆的。
桑榆見徐落挑不出來,便為她挑了一套自己最認為適合徐落氣質的石榴紅頭面,又仔仔細細手把手教她梳了個垂掛髻。
“再插上發簪就好了,徐師妹,你這樣真漂亮。”桑榆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感嘆道。
“漂亮嗎?”徐落看著鏡中的自己,有些愣怔。
這具身體的容貌跟她自己15歲時的容貌應該是挺相像的,但她并不敢肯定是不是一模一樣,因為她的15歲,每天都在尸體和泥濘中打滾,臉上永遠都糊著一層干涸的血液和爛泥,她連自己的模樣都記不清了,更別提知道自己是不是漂亮了。
“當然漂亮啦,走,我們去給大師兄看看。”陸蕭和身為男子,需要避嫌,并沒有進入到桑榆的閨房,只是在外間等待,桑榆說完這句話后,拉著徐落向外間走去。
“大師兄,快看。”桑榆的聲音傳來。
陸蕭和聞聲扭頭看去。
屏風后,徐落被推著走了出來。
少女原本凌亂的頭發被打理得柔順整齊,原本頭上那坨歪歪扭扭的發髻,被改成了看起來更適合她年紀的樣式,插入烏發中的那對石榴紅珠花雖然款式簡單,但鮮艷的顏色卻將她張揚的氣質襯托恰到好處,讓徐落看起來鮮活俏皮。
陸蕭和看著徐落,竟然一時忘了眨眼。
桑榆笑吟吟問道:“大師兄,徐師妹是不是很漂亮?”
陸蕭和眸中融化不掉的冰霜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灼燙了一下,他猛的別開視線,背過身去。
“門規第二十條規定,見人不可不飾,不飾無貌,無貌不敬,不敬無禮,無禮不立,你今后不可再頂著梳歪的頭發見人。”陸蕭和的語氣僵硬道。
桑榆無奈的嘆了口氣,捂住耳朵道:“大師兄,你怎么又開始教訓人了。”
她說著,湊到徐落耳邊小聲吐槽道:“大師兄真是古板,老是滿口大道理,徐師妹,我們不理他。”
陸蕭和金丹修為,方圓十里內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神識更是可探查百里,怎么可能會聽不見桑榆的聲音。
他視線向后瞥了一眼,說道:“時間不早,徐師妹該去練劍了。”
桑榆平日里接觸最多的人就是大師兄,極少有同是少女的玩伴,此刻聽說徐落他們要走,那雙杏眸中立馬涌現出不舍的情緒。
她拉著徐落的手,道:“徐師妹,你下次有空再來找我,我還會有很多發髻的樣式,都可一一教給你。”
徐落看著兩人相握的手,應答道:“嗯……”
她原以為,她這個惡毒女配與女主的第一次交鋒,應該是劍拔弩張的,卻沒想到此刻兩人竟握著手道別,桑榆還教會了她如何梳好看的頭發。
徐落跟隨著陸蕭和的腳步離開,兩人同乘一劍離去。
路上,徐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發上的珠花,指腹仿佛還能觸碰到桑榆留下的暖意。
徐落想到什么,提醒道:“陸師兄,那日我在夢中,看到桑延師姐愛上了將她從水池中救出的丑八怪,你一定要小心防備,早日下手。”
陸蕭和道:“我已經安排人在門中排查與你口中描述相近的弟子了,待找到后,我會讓人將他嚴加看管起來。”
徐落道:“我不是讓你對那個丑八怪下手。”
那只是她為了抹黑秦云忱的形象隨意編的話,陸蕭和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解釋道:“我是讓你對桑榆師姐早日下手,娶她為妻。”
若陸蕭和能盡快娶了女主,不僅可以早日達成他的心愿,桑榆也就不會愛上秦云忱了。
將來,就算她殺不了秦云忱,也注定是要與秦云忱互相折磨的,若是桑榆喜歡上了秦云忱,于她而言,會多一個麻煩。
系統覺得自己此刻應該出現,制止徐落的危險想法,但是回想起上次,他因為徐落將原著情節透露給陸蕭和心驚膽戰半天,結果夜里徐落的賢妻值反而莫名其妙上漲了20點的事跡,悻悻閉了嘴。
它相信,宿主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陸蕭和聽聞徐落的話,眉頭緊皺,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厲,他道:“我一心向道,從未想過要娶妻生子,師妹對我更無半點情愫,徐落,你今后不可再妄言。”
徐落癟嘴道:“我可是提醒你了,日后你別……啊。”
腳下突如其來的顛簸令徐落驚叫一聲,中斷了口中的話。
陸蕭和收了法術,道:“你自己御劍,今日的練習是在天黑前抓到一只飛鳥。”
他說完縱身一躍,白色的身影墜下云層離開。
徐落經過這兩天的訓練,已經可以自己御劍飛行了,最初的慌亂過后,她很快就控制住了腳下的劍。
她好心提醒他,他竟然還不高興了,徐落心中暗自肺腑著。
看到前方飛過的大雁,徐落也無心再想其他事,她手中施法,加快速度追了過去。
抓只鳥而已,頃刻間的事,她才無需要到天黑。
可這修仙界的鳥日夜被靈力熏陶,也是開了靈智的,察覺到有人在追它,它刻意空中左繞右轉,還使了個假動作,差點將徐落騙了過去。
“呵,有意思。”徐落心中的勝負欲被激起,她再次施法,將速度提升至更快。
這是她這幾日從未嘗試過的速度,剛一開始加速,徐落有些沒適應,忍不住踉蹌了兩下,但最終還是站穩住了。
大雁察覺到徐落的速度突然加快,驚叫一聲后俯身向下沖去,想要藏匿進林間,徐落卻依舊緊追不放,施法斬斷攔住她的樹枝。
一人一鳥穿過樹林,向站滿人的廣場直直沖去。
此刻廣場上的眾弟子正在討論一刻鐘前發布的告示。
十日后,云霄天宗每一年一次的弟子大選即將開始,從即日起便可開始報名了。
弟子大選將持續三個月,所有新入門一年以內的弟子皆可參與,劍修的賽制是站上比武臺,向同門發起挑戰,每贏一場累計一積分,失敗不得分,到最后階段,累計積分前三的弟子將進入決賽,進行最終的對決。
決賽時,整個云霄天宗的所有長老弟子都會進行觀戰,若是資質表現得到某位長老的青眼,無論是內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都有機會被收入門中,成為親傳弟子,這可是新入門弟子的一個平步青云的機會,所以眾人都格外重視這場大選。
“你們說,咱們劍修今年的魁首會是誰呀?”
“內門不是來了個未滿十六便可筑基的天才嗎?聽聞她入門第二日,便在比武臺上贏了忘清長老的親傳弟子,這魁首估計非她莫屬了。”
“那可不一定,那位每日早課遲到,下午訓練更是見不到人,就算再有天賦又怎么樣,這樣荒廢下去,定然成不了器。”
“她不是還放話說,要與蕭和師兄一樣,十日內就學會御劍飛行嗎,我看就她那樣,十年都未必能學會。”
“依我看,倒覺得四月前入門的沈度更有可能。”
眾人正議論的熱火朝天時,一心追鳥的徐落朝這邊沖了過來。
眼看就要捉到大雁,徐落沒有減速。
“嘰——”
大雁發出一聲慘叫,被徐落捏住了脖頸。
然而此時,徐落卻已經距離人群很近了,她連忙施法急停,可卻已經來不及了。
徐落連忙大喊道:“閃開。”
她話音落下,前方似乎憑空出現了一道阻力,將她飛快的速度攔下,徐落被一股力量托著平穩落地,腳下的劍也自己飛了起來,眨眼間消失不見。
眾人因為徐落剛剛的聲音,目光全部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你們快看,是徐落,她剛剛是自己御劍飛過來的!”
“這怎么可能,她明明整日都不去練劍,怎么學會的御劍飛行?”
“你們不覺得剛剛那柄劍很像陸師兄的飛霜劍嗎?”
“你看錯了吧,陸師兄的劍怎么會為她所用。”
“陸師兄當日學習御劍,尚且需要十日才學會,這個徐落竟然只入門三四日便學會了……”
徐落仰頭向那柄劍消失的方向看去,剛剛那股力量,定是陸蕭和幫了她,她還以為自己惹惱了他,將他氣走了,沒想到這人竟一直在跟著她。
想到自己剛剛因為心急導致的失誤,徐落心中有些郁悶,轉身想要離開聒噪的人群,卻注意到了前方的布告欄。
看清上面寫的什么后,徐落眉宇之間的陰郁之色瞬間掃除,她眸光一亮,揚聲道:“我要報名。”
終于,這場弟子大選要開場了。
原著中,秦云忱在這場大選中大出風頭,一舉奪下劍修魁首,并被云霄天宗掌門收為親傳弟子,從此風頭蓋過陸蕭和。
可掌門收他入門的原因并非是因為他天資過人,而是因為發現了他空青神族的身份,若得神骨,就算是沒有絲毫資質的凡人,也可飛升成仙,掌門修煉千年,卻一直停在化神階段無法突破,他急切的想成仙挽救女兒性命,因此沒抵住誘惑,動了歪心思。
不過現在比肩陸蕭和的天才成了她,這個第一自然也非她莫屬了,當然,她并非是想要拜入掌門門下,原著在這場大選中,秦云忱還得到了已到達即將飛升境界的太上長老的青睞,此人在秦云忱后來的修煉中,為他提供了不少助力,徐落真正的目標是他。
且她還挺好奇的,若是她搶了秦云忱的第一,那覬覦神骨的掌門,如何還能名正言順的將秦云忱收入門內。
更何況,如今的秦云忱,還只是個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的廢物。
徐落報完名后,心情不錯的拎著鳥去找陸蕭和蹭飯了。
夜晚,陸蕭和將徐落那無底洞般的胃填滿后,耳畔終于清靜下來。
門外的雜役進來收拾碗筷,因陸蕭和已經連續三天傳膳了,雜役便多問了一句道:“道長,今后每晚都要為您準備一份飯菜嗎?”
陸蕭和聽著雜役的問話,心中也有些想不通,明明那日,徐落只是與他交換了一次晚飯,可這兩日,每每訓練完,她便自覺找到他這里來吃晚膳。
陸蕭和張口想要拒絕,告訴他們不必再準備,可一想到徐落那副少吃一口就會險些餓死的吃相,拒絕話到嘴邊最終還是咽了下去,陸蕭和應道:“嗯。”
雖然她胃口大了些,可一頓飯到底也花不了幾個錢,還是不與她計較了。
雜役收拾好碗筷退出去時,一只發光的紙鶴從窗口飛入陸蕭和的房中。
陸蕭和抬手接住,紙鶴在他的掌心中消散為一堆光點。
這是他與桑榆之前的傳信方式,紙鶴出現,就代表桑榆想要見他。
可今日白天,他才去過桑榆那里,這么快又叫他去一次,定是因為有事發生。
陸蕭和沒有多想,動身前往桑榆那兒。
天已經黑了,桑榆不在屋外,屋內傳來燭光。
陸蕭和抬步走進去,卻發現屋內不只有桑榆,還有平日里照顧桑榆身體的醫修阿司。
這醫修并不與云霄天宗其他弟子一樣身著白衣,而是從頭到腳都被一襲黑袍遮蓋,就連面容也被面具掩飾,唯一可見皮肉的地方只有他袖下露出的五指和手腕,可那手腕卻不似常人一般包裹著血肉,而是一節節陰森的白骨,僅剩的皮肉才殘留著被撕咬過的痕跡。
阿司這幅模樣,并非他是妖鬼,而是因為他曾被抓往魔域,被那些魔磋磨至此,若是尋常人像他這般,早就沒了性命,只因他一身醫術精湛,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等來云霄天宗的救援。
桑榆的身體常年需要草藥吊著,她幼年時,連下床走路都困難,是自阿司來到她身邊后,她才漸漸好轉了些,雖仍舊看著比常人虛弱,但至少不至于讓人一看就覺得心驚肉跳了。
阿司也在,陸蕭和以為是師妹的身體出了問題,他問道:“怎么了?”
桑榆看見陸蕭和過來,焦急的雙眸中涌現出一層水霧,她聲音中帶著哭腔,語氣害怕道:“大師兄,你終于來了,阿司說,我房內有魔皇花的氣味,可……這怎么可能呢。”
第28章
“魔皇花……”陸蕭和聽說過這個名字, 聽聞魔界寸草不生,可魔皇卻格外喜花,于是培育出了這種只盛開在魔界的花朵種滿魔宮, 古書記載, 魔皇花香味奇異, 可以遮蓋魔氣。
可自千年前一場仙魔大戰后, 魔皇隕滅, 這種依靠他力量而生的花朵就一夜之間全部枯萎了。
這種千年前的東西,怎么會再次出現, 這還出現在云霄天宗,師妹的房間里。
陸蕭和看向黑袍男人,道:“確定是魔皇花的氣味嗎, 會不會有誤?”
阿司嗓音嘶啞, 道:“不會, 我曾在魔界生存了十年, 不可能會記錯這個氣味。”
陸蕭和道:“可魔皇花千年前就已全部枯萎。”
阿司道:“魔皇花雖然全部枯萎, 可氣味卻千年未散, 現如今, 荒廢的魔宮中依然殘留著這樣的味道,只是不知為何,這個的氣味會出現在這里。”
桑榆因體弱深居簡出,她的院中也極少會有外人過來,阿司更是每日都會過來給桑榆看診, 從前從未出過問題,只有今天……
桑榆顫聲道:“師兄……會不會……會不會是……”
陸蕭和心沉了沉, 手指不自覺撫過身側的劍柄,寒意刺骨。
他閉了閉眼, 雖然心中已經知曉答案,但終究是沒有說出那個名字。
陸蕭和道:“先不要聲張,這件事我會處理。”
……
次日天還未亮,秦云忱踩著夜色來到徐落門前。
回想起前一日的事,他推開門的手頓住,心跳驟然快了起來。
現在這個時間,會不會太早……
昨日他練功時,聽到外門有人議論徐落的歪扭的發髻,心中有些愧疚,于是便想今日早些來,為她好好梳一個發髻。
可他又有些擔心,現在這個時間進去,會發生如昨日一樣的事。
不能再這樣荒唐下去了,他怎能與一只魔同床共枕,如若徐落今日再胡來,他定要推開她。
這樣想著,秦云忱心中才終于生出幾分推門的勇氣。
然而在他動作之前,卻先聽到了屋內傳來的動靜。
這么早,徐落就起來了嗎?
秦云忱推開門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妝臺前的徐落。
她衣衫已經穿著整齊,往日總是亂糟糟的頭發,此刻也已被挽成一個漂亮的樣式。
仙門中不少女修都將頭發挽成這樣,秦云忱在徐府時,嬤嬤并沒有教過他如何梳這個發髻,所以他不會。
可徐落是怎么會的?
徐落聽到動靜扭頭,看到是秦云忱,她說道:“忘記告訴你了,以后你不用再過來了。”
秦云忱聽到這話喉嚨發緊,他問道:“什么意思?你的頭發是誰給你梳的?”
徐落不想這么快在他面前提起桑榆的名字,于是半真半假道:“昨日陸師兄教我的,我已經會自己梳頭了,所以今后你不用來了。”
她說著起身,特意在秦云忱面前轉了一圈,展示自己梳的頭發,抿唇笑著問道:“陸師兄還送了我一個石榴紅的珠花,怎么樣,我漂亮嗎?”
桑榆昨日說她漂亮,可陸蕭和卻沒說,徐落心中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漂亮,便想著多問幾個人找到答案。
秦云忱看著面前的徐落,少女頭上那抹紅色與她的紅唇相映,顯得嬌艷奪目,可秦云忱卻被這紅色刺痛雙眸。
徐家大小姐名動京城,不僅是因為天賦,還有美貌。
她當然漂亮。
她倨傲的看著人時漂亮,睡顏時漂亮,那日陪他回門時身著紅衣的模樣更是漂亮。
可以一想到,她的頭發是別人教她梳的,發上的珠花是別人送的,他就感覺心像是被什么堵塞住,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秦云忱眸底浮現一抹紅色,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半響后,他終于從喉中順利擠出來了一句話,他道:“徐落,你確定,以后都不要我來了嗎?”
徐落不解他這是怎么了,她應答道:“對呀。”
蹭飯可以去陸師兄那兒,頭發她可以自己梳,秦云忱還有什么過來的必要嗎?徐落暫時想不到什么其他可以奴役他的事了。
“好……”秦云忱咬牙切齒的道,“我今后,絕對不會再來找你。”
他語罷轉身,用力推開門,快步離開。
不來,更好。
他終于可以和這個魔女劃清界限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徐落對著秦云忱的背影說道,心中感到不滿。
怎么秦云忱也不說她漂不漂亮。
徐落走到鏡前,仔仔細細打量著自己的臉。
她真的漂亮嗎?
因為今日早早起來給自己梳發,所以徐落沒有遲到早課。
她到達時,如往常一樣,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然而這一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再是如以往那般帶著嘲笑和輕視。
眾人看著面前與以往相比,宛如煥然一新的少女,紛紛瞪大眼睛。
“徐落師妹……怎么變得這么漂亮了?”有人不可置信道。
就連領事師兄對待徐落一向嚴厲的目光也緩和了幾分。
“到了就站好隊吧。”領事師兄道,聲音出奇的柔和。
眾人到齊后,領事師兄道:“這里的諸位都是新入門的弟子,如今弟子大選已經開始,諸位今后練功更要勤勉刻苦,方才能有進入決賽,得到掌門及各位長老青眼的機會。”
“是。”眾人答道。
領事師兄又訓了幾句話后,早課終于開始。
眾人口中齊聲朗誦心法,跟隨領事師兄的教導,揮劍練習。
徐落正沉浸在劍法中時,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快看,是陸師兄來了。”有人說道。
徐落扭頭看過去,果然見到了大師兄光風霽月的身姿。
那雙清冷的雙眸越過眾人望向她看了一眼,而后飛快移開。
沒有人發現他們這個短暫的對視。
陸蕭和是來說事的,他對領事師兄說了幾句什么后,領事師兄道:“所有弟子現在都與我一起去碧清池。”
“突然要我們去碧清池做什么?”有人問道。
“碧清池可以洗清人身上沾染的妖魔之氣,一般師兄師姐們外出歷練歸來,才會去碧清池,可我們自入門之后就一直在宗門訓練,根本沒有接觸過妖魔,怎么會讓我們去?”
“興許是想讓我們洗一洗身上的濁氣。”
“若碧清池水可以洗凈妖魔之氣,那妖魔一旦沾染池水,豈不是必死無疑?”
“那是當然,這碧清池可是云霄天中特有的靈池呢,據說千年前,魔王的尸首就是被扔進了碧清池里。”
“啊,魔王的尸體也在其中?那也太可怕了吧……”
眾人議論紛紛道。
徐落被此倒是無所謂,而且據她在原著中所看到的內容可以得知,魔王已經復活,秦云忱當初就是被魔王騙往魔界的。
她想,這個消息對于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才是最可怕的吧。
不過她并沒有看到魔王的結局,只知道后臺陸蕭和與魔王做了交易,她也不知道未來這件事會發展到什么情況。
耳邊議論的話題忽然轉回了陸蕭和身上。
“陸師兄怎么一直在看著我們這邊呀?”
“啊啊啊,該不會是在看我吧?”
徐落聞言,抬眸看去,與陸蕭和對上視線。
她怎么感覺,陸蕭和是在看她?
而且他今天的眼神似乎怪怪的,淡漠寒涼的神色,似乎比以往多了幾分如刀鋒般的銳利,讓徐落感到危險。
難道,這去碧清池別有用意,是針對她而來的?
可她又不是妖魔。
莫非,這陸蕭和也發現了什么,如秦云忱一樣將她誤認為魔了?
思及此,徐落心中的警惕反而放下了幾分。
反正她不是魔,去泡一泡這碧青池,反而能洗脫她身上的懷疑。
……
此刻,外門弟子的早課剛剛結束,眾人正聚在一起聊天休息,唯有秦云忱仍在練習今日所教劍法。
自來到云霄天宗后,他總是最勤奮,練習到最晚離開的那個,因為來這里之前,他與妄清長老約定過,三月內,若他的劍法沒有建樹,就自請離開云霄天宗。
如今正好遇上弟子大選,他若能拿到前排名次,無疑是最好的能證明自己的方式,可以他如今的實力來說,想要拿到前排的名次還遠遠不夠,所以他一刻也不敢懈怠。
“他裝什么裝呀,所有人都在休息,就他一個人在那做樣子。”有人不悅的說道。
立馬響起另一道聲音制止他道:“你小點聲,他可是內門那個天才師妹罩著的人。”
“真不知道他們是什么關系,那樣的天才,怎么會管一個廢物的事兒。”
“你沒聽到她老是使喚那個廢物做事兒嗎?聽聞那個師妹是名門千金,這個廢物或許是她帶來服侍她的下人。”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難怪這個廢物能拜入云霄天宗,修仙界可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徐師妹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幾人正圍坐著說閑話時,又一人從遠處走來加入他們,那人語氣激動,高聲道:“你們聽說了嗎,聽聞內門弟子早課的時候都被帶到碧青池去了。”
“碧青池?那不是咱們云霄天中的靈池嗎?”
“什么時候咱們外門也能輪到這樣的好事兒。”
沉心練劍的秦云忱恍惚中聽到“碧清池”這三個字,他想到了什么,心猛的一緊,提著劍沖向那群人。
“你們說什么?”秦云忱問道,面色陰沉恐怖。
那幾人剛剛說了半天秦云忱的閑話,還以為他是來找麻煩的,立馬起身,如鳥獸般散去。
秦云忱用劍攔住剛剛提到碧青池的那人,問道:“你剛剛說了什么?”
那人哆哆嗦嗦道:“我……我什么都沒說呀,我只是聽說了,內門弟子都被帶到了碧青池去。”
秦云忱一言不發,收了劍,向碧清池的方向奔去。
眾人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一個二個皆摸不著頭腦。
“那個廢物瘋了吧,剛剛竟敢拿劍指著我們。”有人語氣惱怒的罵道。
“可他這是要去干嘛,該不會是要去碧清池吧?”
“他一個外門弟子,竟也要闖去和內門弟子一起泡碧清池?”
“又有熱鬧看嘍。”
眾人笑的譏諷。
第29章
碧清池水為淺淺的碧綠色, 水面波光粼粼,池面水霧繚繞,周遭百花盛開靈蝶飛舞, 猶如仙境。
眾人原本還因為碧清池中有魔神尸體的傳說有些害怕, 但看見清澈見底的池水后, 瞬間沒了顧忌, 一個兩個搶著跳入池水中。
徐落跟在人群最后, 等了一會兒,才終于來到池邊。
陸蕭和一直沉默的注視著少女的身影, 隨著她與碧清池越來越近的距離,他的心也不由得發緊,手指不自覺握緊飛霜劍的劍柄。
如若她真的是魔, 在碰到碧清池水的瞬間, 就會全身有被灼燒之感, 再然后皮肉融化, 魔體消散。
陸蕭和已在心中默念了縛魔咒, 只等她出現異樣的那一刻, 就可以立即將她綁住, 讓她掙脫不得。
可在看見徐落抬腳,將要踏入碧清池瞬間,陸蕭和終是忍不住喚道:“徐落。”
徐落扭頭看他,她眸色坦然,并未有半分緊張與恐懼。
陸蕭和聲音低啞, 道:“去吧。”
興許,她不是呢。
徐落揚唇一笑, 踏入碧清池。
那個瞬間,陸蕭和忍不住垂眸, 別開視線。
幾息過后,周遭并未有異動響起,只有弟子們的歡笑聲。
陸蕭和松開手中的劍,向那邊看去,只見徐落靠坐在水池邊,神態怡然自得,一副享受的模樣。
陸蕭和怔怔望著她,眸中寒霜化去,他腦中不合時宜的想到,膳堂昨日似乎采購了大鵝和乳豬,今夜,他可以給她多添幾道菜了。
“徐落——”遠處,一道短促的呼喚響起,匆匆趕來的秦云忱看見徐落安然無恙的泡在碧青池中,腳步頓在原地,他心中巨震,而后翻涌出劇烈的欣喜。
秦云忱腳步有些跌撞的飛奔過去,跳入池中,在一片飛濺的水花中,一把將徐落抱緊。
“徐落,你不是……”他不敢提起那個字,只是無聲的將徐落抱得更緊,宛如小心呵護著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只要她不是魔,無論她到底是誰,于他而言都無所謂了,只要這樣就足夠了。
徐落遠遠看見秦云忱沖過來,還以為他要對她下手,水下不適合用劍,她警惕地掏出懷中的匕首,卻沒想到,被秦云忱緊緊抱住。
那個懷抱沒有想象中的危險來臨,而是一個不設防備的溫暖的擁抱,徐落很輕易的就將刀抵在了秦云城腰側。
可秦云忱卻似乎真的只是在抱她。
周遭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徐落不自覺放下手中的刀,她差點忘了,他們的命連在一起,互相都不可能殺了彼此,她沒有必要用刀防備他,可他們兩個的關系仍是仇敵,知道她不是魔,與他而言少了一個拿捏她的把柄,他難道不是應該惱羞成怒嗎?
“秦云忱,你在做什么?”徐落不明白,秦云忱為什么要抱她。
“我……”因徐落的話,秦云忱這才驚覺自己的行為欠妥,他耳朵一瞬間就紅了,連忙想要放開徐落,卻聽到一道冰冷的呵斥聲響起。
“放開她。”白光劃過,飛霜劍橫在兩人之間,散發著駭人的寒意,強行將秦云忱從徐落身邊逼退。
秦云忱抬眸看向陸蕭和,目光如劍。
就是這人這幾日為徐落打點吃食,教她束發。
秦云忱動作強硬的向徐落走去,任由那道劍鋒抵著他的身體,他握住徐落的手,對陸蕭和道:“落兒是與我拜過堂的妻子,我為何要放開。”
他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都沸騰了。
徐落為秦云忱出頭在比武臺上暴打南枝和的事在場弟子無人不知,大家私下早已對兩人關系議論紛紛,可兩人平時里相處并不親密,徐落還總是對秦云忱吆五喝六,所以從未有人將兩人的關系往這方面想。
陸蕭和的眸中也劃過一抹愕然,他持劍的手第一次不穩,飛霜劍猛得一顫,垂落至他身側,他沒有力氣再舉起。
兩人目光對峙著,陸蕭和冷著臉再次開口:“碧清池今日只能由內門弟子使用,閑雜人等,速速離開。”
掌門閉關,陸蕭和代管掌門之事,他確實有這個權利發布會這個號令。
秦云忱不得不離去,他看向徐落,說道:“我去你房中等你。”
徐落語氣狐疑,道:“你清晨不是說,再也不去我那兒了嗎?”
“我……對不起。”秦云忱神色愧疚。
臨行前,徐伯伯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照顧好徐落,可他做了什么……不僅她誤認為魔,平時更是對她不理不睬,沒有做到盡心照顧,可徐落卻還為他出頭保護他。
秦云忱想到他這幾日的所作所為,感到后悔不已。
他一定要好好補償她。
秦云忱離開后,陸蕭和對徐落道:“隨我過來,我有話問你。”
“是,師兄。”徐落從池中站起。
碧清池水只會洗去濁氣,并不會打濕衣衫。
徐落一躍而起,跳上岸邊,跟去著陸蕭和的腳步離開。
兩人一同走了有一段路,可陸蕭和卻始終沒有開口,徐落忍不住主動問道:“師兄,你叫我來是想問什么?”
“我想問……你身上怎么會有魔皇花的氣味。”陸蕭和說道,他輕垂下眸,掩蓋復雜的神色。
他心中還有其他想問,可卻沒有立場,也難以啟齒。
“魔皇花?”徐落不記得自己聽說過這個名字,她問道,“那是什么東西?”
陸蕭和道:“魔皇花氣味特殊,是魔界千年前才有魔物,若你只是無意中沾染了氣味,香味幾日就會褪去,可一旦吸食花粉,氣味便會千年不散,你身上魔皇花氣味濃郁,不像只是接觸過這東西的樣子,你仔細想想,可有接觸過什么不知來歷的東西。”
徐落聽聞這話,想起來了什么,臨行云霄天宗的前夜,秦云忱曾鬼鬼祟祟來到她房中給他喂過什么東西,但當時系統再三向她保證那東西沒毒,所以她并未深究。
原來秦云忱當日竟是在做這種手腳。
不過她既然那日裝睡了過去,現在也不便再提起那時的事。
“我沒印象了。”徐落說著,隱晦的提醒了一句道,“即是千年前的東西,我又怎么會接觸到,該不會……是魔皇復活了吧?”
陸蕭和聽到徐落的這個猜想,面色一沉,魔皇已死千年,雖他覺得不可能再復活,不過魔皇花突然現世,興許真的預示著什么。
徐落話鋒一轉,道:“我說今日怎么突然安排我們來碧清池,原來是師兄以為我是魔,想要殺我。“
陸蕭和想要解釋什么,可最終只是抿了抿唇,垂下眼眸,他道:“抱歉,這是修道者的使命。”
徐落問道:“那若有一日,師兄成了魔呢?”
陸蕭和神色沒有因為這句話掀起絲毫波瀾,他道:“若有那一日,你也要毫不猶豫殺了我。”
徐落卻道:“我不會殺你的,師兄。”
她笑得蠱惑人心,道:“你忘了嗎,我們是合作伙伴,只要你愿意幫我做事,我會永遠站在你那邊,無論你是什么身份。”
陸蕭和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可隨即卻又皺起眉來,徐落這話中利誘實在太明顯了,明顯到讓人覺得不適,他再次道:“我不會為你做任何違逆天道的事。”
此時的陸蕭和還并不知道,有朝一日,這句話將是他在混沌黑暗中的唯一救贖。
徐落卻已清楚知道他的未來,此刻的她只是抿唇一笑,說道:“我知道了,師兄,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就先去練劍了。“
御劍飛行她已學會,不必每日下午再去找他。
“去吧。”陸蕭和道,看著徐落的背影離開,他終究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今日的菜有大鵝和乳豬。”
徐落聽聞這話,回眸看他,雙眸發亮,她道:“我就知道大師兄最好了,晚上我一定準時過來。”
微風吹過,陸蕭和與那雙如明月耀人的雙眸對視著,發絲亂了,衣擺也亂了。
徐落練了一天劍后,夜晚照常去到陸蕭和那兒蹭了飯才回去,卻沒想到,她屋內的燈是亮著的,推開房門的瞬間,若不是看到秦云忱在,徐落幾乎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她房間內原本堆滿的箱子全部不見了,所有的東西都被擺放了出來,地上鋪了地毯,床上掛了床幔,被她折騰成狗窩的被子也整齊的疊了起來,床單更是一絲褶皺都無。
此刻,她的桌上還擺著一碗面,加了青菜和雞蛋版的,面還冒著熱氣。
秦云忱正在整理徐落的妝臺,他一個一個擺弄著盒中的首飾,心中盤算著明日該給她盤個什么樣式的發髻。
她在府中從來都是丫鬟為了梳發,怎能來了這里就讓她自己動手。
徐落驚訝道:“你怎么在這,還有我這房中怎么變成了這幅樣子?”
秦云忱見她回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道:“你回來了,我把你的屋子收拾了一下,還為你煮了面。“
徐落懷疑他中邪了,他這幾日怎么作弄她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讓他整理房間,他拉著個臉,煮的面更是咸到沒法入口。
徐落看著桌上那碗貌似賣相比從前好了不少的面,感覺恐懼。
這其中絕對有詐,秦云忱絕對又在整她。
秦云忱也知道自己曾經的廚藝讓徐落難以下咽過,他說道:“你嘗嘗吧,這次的面我自己試過的,比起之前的來說應該不錯。”
徐落雖然吃過了,可到底不忍看眼前有食物浪費,她道:“好吧……”
徐落拿起筷子,夾起面條,小心嘗了一口。
“如何?”秦云忱看著她,眸色期待。
第30章
面條入口之前, 徐落做足了心里準,可吃下去以后,卻發現面條竟意外的美味, 嚼在口中勁道彈軟, 浸滿湯汁的荷包蛋咬開, 更是鮮香饒舌, 這味道, 與她在徐府吃過的味道很像。
徐落眸光一亮,道:“好吃。”
原本她已吃飽了肚子, 現在卻又被這碗面條打開食欲。
徐落幾口就將一碗面吃完,還將湯也喝了個干凈。
秦云忱看著徐落大口朵碩的模樣,深青色的眸中染上了溫柔的笑意。
秦云忱道:“明日晚上, 你別去陸師兄那兒了, 早點回來, 我還給你做。”
徐落神色猶豫, 道:“可是陸師兄說明日有醬豬蹄。”
豬蹄和面比起來, 還是豬蹄的誘惑更大。
秦云忱聽說這話, 心中涌現出一抹危機感, 他想起了什么,道:"明日我給你做烤兔子。"
他去鵲山種草藥時,發現過里面有躲藏的野兔。
徐落有些糾結,雖說豬蹄誘惑很大,可烤兔子也十分難以割舍, 她沉思良久,道:“我能不能兩個都吃。”
秦云忱看著徐落這副貪吃的模樣, 忍不住抿唇彎起唇角,同時, 心中更加懊悔。
她只是想吃好吃的,可他前段時間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她,捉弄她。
秦云忱道:“那我兩個都給你做,好不好?”
既有野兔,應該也會有野豬,他明日多廢些時間找找,總能找到的。
徐落高興道:“好。”
雖然高興,可她卻又覺得不解,問道:“你為什么要給我做吃的?”
陸蕭和給她飯吃是因為他們之前的交易,可秦云忱為什么上趕著來給她使喚?他前幾天,不是還不情不愿的嗎?
秦云忱被問得有些局促,他別過視線,道:“我……我只是受徐將軍囑托。”
“哦?”徐落語氣遲疑,有些不信他的這個理由。
父親遠在凡間,又看不見他們這邊的情況,他何必裝樣子,像他前段時間繼續敷衍她不就夠了嗎,他忽然性情大變,定是有利可圖。
就在徐落想要進一步追問時,卻見秦云忱原本閃躲的目光忽然直視向她,變得堅定。
他道:“我也是為了你,徐落,我想要對你好。”
秦云忱覺得,已經不必逃避內心了,不是在那日不忍殺她時,他便已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嗎,他心悅她。
這段時間因為誤會她是魔,他百般壓抑自己內心的情感,可如今誤會已經解開了,他可以堂堂正正,坦坦蕩蕩的愛她了。
徐落怔愣的聽著他的話,腦中飛速運轉,可卻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他這話中的意思。
秦云忱又開始說蠢話了。
如上次一樣,這一次,她連笑都懶得裝了,只是冷冷道:“你會后悔的。”
秦云忱只后悔,他對徐落的好太晚了,現在不僅有人給她做好吃的,她還學會了自己梳發,他怕她喜歡上了別人,身邊不再需要他,畢竟曾經與他成親的并不是現在的徐落,他沒有資格要求她些什么。
思及此,秦云忱的語氣不自覺帶上幾分小心翼翼,他道:“明天,我能再來給你梳發嗎?我學了新的發髻樣式。”
徐落覺得這人似乎跟本沒有在聽他說話,她說他會后悔的,他卻問她能不能給再她梳發?
“不許。”徐落沒好氣道。
秦云忱抿了抿唇,不愿放棄,他繼續道:“我還給你帶早膳。”
徐落嘴硬不起來了。
來了云霄天宗后,為了省去麻煩,她一天只吃一頓飯,頗有幾分回到了從前在末生求生的艱苦。
經歷過末世的人,誰又能拒絕多一頓飯呢?
徐落:“隨你便。”
秦云忱眸中蕩漾開一層笑意,他拿起空碗,道:“好,那我明日再過來。”
徐落聽到秦云忱的話,心中還算滿意。
這人雖然蠢笨了些,但是眼力見還是有的,使喚起來還算舒心。
秦云忱才一離開,系統就在徐落面前飄了滿屏的“啊啊啊”的字幕,系統最近老實多了,已經很少在她面前亂飄字幕的,驟然看鋪天蓋地的“啊”字,徐落不悅的皺眉,閉上眼睛,問道:“你發什么癲呢?”
系統語無倫次,道:“宿主,你的+200點。”
徐落已經對這個莫名其妙增加的數值感到免疫了,她道:“賢妻值漲到200了嗎?”
系統語氣驚訝道:“不是的宿主,是賢妻值漲了200,現在您一共有350點賢妻值了!”
徐落聽到這話,也忍不住驚訝了,怎么會一下子漲這么多,可明明她什么都沒有做啊?難道是因為她吃了秦云忱做的面,回想上次賢妻值的增長,也是因為她吃了面,可上次也沒增長這么多。
雖然她心中困惑,可這個是個糊弄狗系統的好機會,徐落語氣高深莫測道:“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內,今后只要你聽我的安排,不要阻礙我,我們的任務一定會更快完成了。”
系統徹底心服口服,它語氣崇拜道:“宿主放心,今后你要往東我絕不拉著你走西,你要我閉嘴我絕對不發彈幕。”
“嗯。”徐落心中感到滿意,她想起來什么,道,“對了,既然我現在已經有三百點賢妻值,我的系統商店是不是也開到三級?”
系統回道道:“是的,宿主要查看新解鎖的道具嗎?”
“嗯。”徐落應道。
系統商店的界面緩緩再她眼前出現,徐落滑動查看,發現果然解鎖了不少好東西,二級物品有一些基礎的可以補充少量體力和靈力的藥劑和其他,而三級的商品則都成為了一些能提升修為的寶物,這對她現在的修煉大大的有益處,而且更加令人驚喜的是,這里面甚至還有一本良品的功法秘籍。
徐落想都沒想,果斷將其兌換,很快,她感覺到手心出現了一本書樣的東西,徐落睜開眼睛看過去。
只見那本她兌換的良品功法果斷出現在了她的手上,秘籍的封面寫著“風刃”二字,她迫不及待的翻開書,只見書中無字,但卻有一道白光鉆入了她的腦中,徐落瞬間心有所感,她匯集靈力到指尖,以指為刃,向窗外揮去。
只見幾十米外地樹“咔噠”響了一聲,樹干應聲掉落。
徐落以為,她的靈根只能提升靈巧與速度,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攻擊力,她感到十分驚喜,而且這還指使良品功法,隨著等級的提升,系統商店里一定還有更多更厲害的秘籍。
徐落感到興奮不已,又持劍試了一下風刃,這一次的威力更大,樹干直接被她隔空砍斷,劍氣甚至在樹后的石制圍墻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徐落練到月光暗淡,又給自己兌換了一堆提升修為的藥吞下后,才滿足睡去。
次日,秦云忱早早就過來了,他來到時候果然如他所承諾一樣,為徐落帶了幾了早膳。
是六個熱騰騰的包子,包子中的餡所用的是靈草,服下后,練功能事半功倍,這個東西在修仙界要賣到五百個靈石一顆,不過這東西培育起來對秦云忱來說很簡單,所以他有許多,包子的餡料也很足,足足用到了二十顆靈草。
因昨夜修煉到太晚,徐落本還困得厲害,可聞到食物的香味后,她瞬間躺不住了,麻溜的爬了起來。
徐落坐在妝臺前閉著眼睛吃包子,秦云忱則認真專注的幫她梳著頭發。
一回生二回熟,且秦云忱特意來得早,留夠了時間,終于成功給徐落梳出來個好看的發髻。
挑選頭飾的時候,秦云忱特意的將那對石榴紅的珠花丟進了首飾盒的最下方,而后為徐落帶了滿頭的金鑲玉發釵。
徐家大小姐的首飾頭面自然都是最好的,那發釵一看便讓人覺得華貴無比,但卻又巧奪天工而并不俗套,非常襯托徐家大小姐出身名門的氣質。
她睜開眼睛看著鏡中的自己,也覺得十分滿意,那對石榴紅的珠花雖然漂亮,但以她的審美來說,還是更喜歡貴的。
手中的包子吃完了,徐落忍不住道:“好吃。”
雖然是素餡的,味道很淡,可吞下的包子卻似乎像帶著溫和的暖意,流轉到她的四肢百骸,她不僅覺得不困了,還覺得耳清目明,精力似乎格外的充沛。
秦云忱看著徐落,眸中帶著笑意,他道:“晚上我給你做烤兔肉和醬豬蹄,你別忘了回來吃飯。”
徐落聽著,當下就覺得饞了,她道:“放心,忘不了。”
這日,徐落的滿頭金釵在一眾崇尚素雅為美的弟子中格外扎眼,人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的注意到她身上,就連往日常常背地里說她閑話的弟子,再提起她的名字時,都忍不住紅了眼,語氣中帶上了幾分羞怯。
秦云忱結束上午的練習后,就去到鵲山獵野豬和兔子,兔子抓到得很順利,到時為了抓野豬他花了一番功夫,他在鵲山深處找了好一會兒,不過索性終在天黑之前找到了。
一整只野豬直接帶回去不方便,且太隱忍入目,秦云忱就干脆找了個池塘邊,將野豬處理了,只留了幾塊好肉,又架起火堆,準備將兔子烤了。
等待兔子烤熟的過程中,他拿起劍在一旁練習。
弟子大選將要開始,他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今日抓兔子和野豬花費了一些時間,他得補回來。
卻沒想到,他只是一個轉身再看過來的間隙,就看到一道黑影撲向了他烤的兔子。
“什么人!”秦云忱呵斥道,向那邊揮劍過去制止那人,可他的招數卻輕松被那人化解,險些連手中的劍都被人奪了過去,但也因此,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秦云忱有些驚訝,喚道:“老前輩?”
搶他烤兔子的,竟是一個白衣白發,面容蒼老的老人。
凡人修仙后,隨著修為的提升,壽命也延長,化身境界的強者至高能活一萬歲,隨著壽命的提升,老去的速度也會變得緩慢,看眼前這人白發蒼蒼的模樣,想來實力不可小覷。
可這樣一個強者,怎么搶他的烤兔子?
眼看著那老者就要將烤兔子吃掉,秦云忱連忙制止道:“老前輩,那兔子是我為我妻子準備的,請您將它留給我。”
老者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聽到秦云忱的話,他動作頓住,只是仍舊不舍放下手中的兔子,他目光打量著秦云忱,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還懂得疼老婆,可老朽閉關百年,實在想這一口想得緊了,不如你將這烤兔讓給老朽,老朽用一顆一氣至寶丹與你交換這只烤兔如何?”
秦云忱聽到丹藥的名字,心中驚訝,看向老者的眼睛更帶上了幾分尊敬。
一氣至寶丹可是極品丹藥,若練氣修為弟子服下后,修為至少可以突破到筑基,筑基修為服下,也可以提升一個小境界。
要知道,這可是有些人修煉百年都一定能達到的成長,可眼前的老者竟將這樣的寶物隨意拿出來換一只普通的烤兔,他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