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番外一
霧山的日子平靜而簡單, 曾經(jīng)那些夜不能寐的日子逐漸從謝知歸的夢里遠(yuǎn)去,偶爾從夢魘中驚醒,清晨時分屋外下著小雨, 水霧濛濛, 空氣微涼, 他身體下意識抖了一下,然后一只長臂就會及時將他摟過去,讓他枕在手臂上,另一只手輕拍他的后背安撫。
“做噩夢了嗎?”明匪玉聲音很輕,昏暗之中認(rèn)真注視他的眼睛給了他無盡的踏實和溫暖,謝知歸往他懷里拱了拱,也抱住了他。
“還好。”
謝知歸總是喜歡說“還好”,語氣淡淡的, 收著表情不外露, 導(dǎo)致有時候明匪玉分不清楚他是真的好, 還是為了哄他硬說的。
以前謝知歸總想著回外面那個家,明匪玉要擔(dān)心怎么把他留下來,現(xiàn)在那個家沒了, 他也在這邊過了有一段時間了,沒出什么事, 情緒上也沒有太大的波動,明匪玉卻還是不放心他。
問他思念以前的朋友嗎?
謝知歸只搖頭。
問他有沒有想見謝清元?
謝知歸又說:“還好。”
他這樣在無形之中導(dǎo)致明匪玉想出了一個餿主意——
某個平平無奇的早上,謝知歸醒來看到枕邊放著個襁褓中的小孩, 他茫然眨了眨眼,幾乎是從床上跳起的, 退到床最里面, 怔怔看著小孩沖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 人都是懵的。
明匪玉拿著碗進(jìn)來,謝知歸立刻朝他投入求助無措的目光,又看看那只粉嘟嘟的團(tuán)子。
“這個……是什么?”
“娃娃”,明匪玉頓了頓,補充說:“我們的。”
誰、誰的??!
謝知歸第一反應(yīng)是明匪玉騙他玩,這玩笑也太拙劣了,他能生還是明匪玉能生?!
可仔細(xì)觀察這孩子的樣貌,臉龐輪廓大體像他,可那雙瞳色赤紅的眼睛分明和明匪玉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
之前明匪玉提過他有一秘法可以用兩人的血造一個孩子,問他想不想要,他果斷說不想,結(jié)果明匪玉還是瞞著他去做了。
氣血瞬間沖頂,一陣頭暈?zāi)垦#x知歸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
可怎么冷靜的下來!這個混蛋!
恰好此時孩子可能是被他的冷臉嚇到了,小嘴一撇,哇哇大哭起來。
他聽了更心煩,別開臉,明匪玉見狀趕緊過去把孩子抱走哄,邊偷看他的臉色。
“不喜歡嗎?”
謝知歸聽了更來氣,“你當(dāng)孩子是物件嗎?喜歡就可以弄出來玩幾天,不喜歡了就扔了?!”
“不扔,我們一起把她養(yǎng)大。”明匪玉語氣溫和,眼神甚至可以說溫情,他其實不喜歡孩子,但他想和謝知歸一起養(yǎng)孩子,畢竟孩子長大要很多年。
但眼下的情況似乎和預(yù)想的有所偏差。
“誰弄出來的誰養(yǎng)!”謝知歸大聲說完,穿好衣服氣呼呼走出門,路過爺倆身邊的時候看都沒看一眼。
明匪玉知道先斬后奏他可能會生氣了,卻沒想到他說不養(yǎng)就真的不養(yǎng),碰都不碰一下,主動遞給他也不接,哄他抱抱孩子轉(zhuǎn)頭就走,很長一段時間沒給過他好臉色,晚上還把他踹去隔壁照顧孩子,因為孩子半夜老哭吵的他神經(jīng)衰弱。
沒過多久,明匪玉也后悔當(dāng)初弄出這孩子的決定,小孩根本說不通理,也嚇唬不了,越嚇哭的越兇,一哄就得哄一晚上。
有時候他想和謝知歸溫存一下,剛把生悶氣的大的哄好,小的就放開哭腔打破氛圍,然后在謝知歸戲謔的目光中,他不得不披上衣服去隔壁哄娃。
真搞不懂,還沒他小臂長的娃娃怎么能嚎的那么響,聲音震的人頭疼。
等哄完孩子回來,天都亮了,謝知歸一夜好眠,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出去給滿院的花澆水,明匪玉抱住他,埋進(jìn)他頸間,還想繼續(xù)昨晚被打斷的事,謝知歸卻笑瞇瞇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去給孩子泡奶,她醒來要餓了。”
“我不想……”
謝知歸打斷他:“孩子爸,你要加油,我相信你的。”
然后不給明匪玉拒絕的機會,謝知歸面帶微笑,神清氣爽地開始悠閑的一天,明匪玉幽幽看著他的背影,捏緊的拳頭昭示他正在極力著什么,他快要爆發(fā)了!所以下一秒他決定——轉(zhuǎn)頭去廚房泡奶粉。
要快點,小哭寶馬上又要鬼哭狼嚎了。
謝知歸心硬如鐵,不管就是不管,隔壁孩子哭的再慘,他該看書看書,該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眉頭都不皺一下。
明匪玉的耐心很快消耗光了,他對人情淡薄,就算是流著自己血的親生娃娃也一樣,如果她不能幫他讓謝知歸開心,并且心甘情愿永遠(yuǎn)留在他身邊,那么這個孩子就是一枚棄子。
棄子不值得他花時間養(yǎng)著。
于是他把孩子打包好,打算晚上沒人的時候找個疙瘩角扔了,反正他無父無母活了這么久,這孩子一定也能靠自己頑強地活下去。
“你能嗎?”明匪玉面無表情問。
包裹里的小娃娃聽不懂,只會傻乎乎吐口水泡泡。
明匪玉點頭:嗯,這娃說她可以。
小娃娃又伸出手對著空氣亂抓,咯咯地憨笑。
明匪玉:嗯,她在說放心扔了我吧,父親。
總之,他相信自家孩子的生命力。
明匪玉帶著她出門,剛走到門口,差點和謝知歸迎面撞上,再一看到他背著一個大背包,瞬間警鈴聲大作,抓住他的手腕,質(zhì)問道:“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謝知歸聳聳肩,“你不愛我了,我只能回去找我姐姐。”
明匪玉一頭霧水,“我怎么不愛你了?”
謝知歸嘆口氣,指了指他拎著的包裹,一臉惋嘆,“可是親愛的,你連我們的孩子不肯養(yǎng)。”
明匪玉:“……”
謝知歸看了看他,垂下眼,抬腳繞過明匪玉繼續(xù)朝外走去,明匪玉哪能真看著他走,趕緊把人連拖帶拽回屋里。
“走什么走?!這么晚了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嗎!”
謝知歸認(rèn)真地想了一下,“我覺得你比較危險,你喜歡我才不跟我計較以前的事,要是哪天不喜歡了,秋后算起賬,我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胡說!”
他這一吼沒把謝知歸唬到,倒把孩子嚇哭了,威力堪比生化武器的哭聲震得地板都在抖,明匪玉暗罵一聲,這一刻是真想把她扔了。
謝知歸及時捂住了耳朵,幸災(zāi)樂禍提醒他,“孩子哭了,快去哄。”
明匪玉看看孩子,再看看他,咬牙放開了手,但是警告他:“晚上不許出去!”
謝知歸笑了笑,卻說:“看你們父女表現(xiàn)。”
隨后后退幾步回到屋內(nèi),不顧明匪玉鐵青的臉色就要將房門關(guān)上。
“我要睡了,對了,我睡眠不好,所以都別惹我生氣,否則我就找別人去了,知道了嗎?”謝知歸微笑看著他。
“……”
“知、道、了。”明匪玉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中蹦出來,像吃了口黃連那樣一喉嚨的苦澀味,謝知歸又捂著他嘴,不許他吐出來。
“乖,孩子她爸。”謝知歸笑著關(guān)上門,不忘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他雖然沒抱過這孩子一次,但不代表他完全撒手不管孩子死活。
之后明匪玉又試圖把孩子送走過,謝知歸倚在門上靜靜看著一大一小,看的明匪玉莫名心虛,但他一句責(zé)怪的話都沒說,只是轉(zhuǎn)頭回房間,當(dāng)著明匪玉的面收拾自己的東西。
“……”
問就是沒愛了,散伙吧,各回各家。
明匪玉被小的氣完又被大的氣,額頭上青筋突突地跳,撐手把謝知歸堵在門口,不許他出去。
“我、養(yǎng)!”
謝知歸明知故問:“什么?”
“孩子。”
“我保證把她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你別亂跑了!”
謝知歸露出欣慰的笑容,任由他把背包搶過去。
早這么聽話不就好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明匪玉一邊咬牙切齒,一邊致力于把女兒養(yǎng)的比蘿卜還白胖。
謝知歸很滿意女兒胖嘟嘟的臉蛋和活潑鬧人的性格,更滿意明匪玉晚上去照顧娃了,不纏著他,可以睡個好覺了,醒了閑著沒事干還可以去隔壁監(jiān)督明匪玉帶娃情況。
家庭和睦的生活真美好。
當(dāng)然,他看到了明匪玉憔悴的黑眼圈,不過一點也不想伸出援手。
麻煩,是他自找的,也該由他自己收拾。
謝知歸沒有絕情到底,心疼還是有的,所以他會適當(dāng)給予明匪玉口頭鼓勵,比如“加油”,“我相信你”諸如此類精神養(yǎng)料,如果忽略明匪玉幽怨的眼神和有時候發(fā)泄般弄他的行徑,他覺得效果還是有點的。
反正娃,他是一下不會抱。
口頭鼓勵,要多少有多少。
別說男人不會帶娃,他們不是不會,只是不想。
你看他當(dāng)甩手掌柜兩年,就是不幫一下手,明匪玉還不是把孩子養(yǎng)的好好的。
*
但很快他們發(fā)現(xiàn)一個麻煩。
孩子兩歲了,走路居然還搖搖晃晃的,走不成一條直線,大多數(shù)時候要手腳并用地爬,也不會喊人名字。
正常孩子一歲就該走好路了,也能喊出身邊人的名字,可這孩子……
謝知歸有點擔(dān)心,第一個懷疑明匪玉,“你是不是又給她亂喂東西了?”
有一次他半夜被哭聲吵醒,披上衣服去隔壁一看,居然發(fā)現(xiàn)明匪玉拿著只蝎子往孩子嘴里塞,嚇得他趕緊跑回去把蝎子打掉,用力踩死,然而明匪玉面對他的怒火一臉無辜,他認(rèn)為蝎子是補藥,寨里的孩子剛會爬就會自己去石頭縫里挖活蝎子當(dāng)零嘴吃了,他覺得地上臟,所以親自抓來喂到孩子嘴邊,他是一位多貼心有愛的父親,這不是謝知歸想要的嗎?怎么又生氣了?
謝知歸啞口無言,又不能說這種飲食習(xí)慣離譜,只能告訴他以后不許喂這種東西。
明匪玉不解:“為什么?”
謝知歸:“沒有為什么,不許就是不許!”
明匪玉沒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笑著問他:“你不是不管她嗎?緊張什么?”
謝知歸偏頭躲開,余光看了看搖籃里的孩子,孩子不哭了,小口氣小口氣地抽搭著,濕漉漉的大眼睛也在好奇地看著他,謝知歸收回目光,小聲喃喃:“我才沒緊張,要喂什么隨便你。”
明匪玉笑了笑,之后也沒喂蝎子、蜈蚣、毒蛇什么的了。
但也不能完全確定,他沒有二十四小時看著這對父女,保不齊明匪玉偷摸摸喂了。
看著謝知歸懷疑的目光越發(fā)深,明匪玉為了讓他放心索性發(fā)下毒誓,“如果是我害的,就讓我失憶變蠢,以后再也不能睡到你。”
前面一句還正常,后面一句是什么鬼?!謝知歸抬腳就要踢過去,明匪玉迅速躲開。
“你!”
算了,現(xiàn)在不是和他玩鬧的時候,孩子的身體要緊。
明匪玉給孩子檢查過身體,又請阿六爺也來檢查過,健康沒有問題。
那么問題出在哪里呢?
三個人圍搖籃百思不得其解,孩子壓根不懂大人的煩惱,一個人搖撥浪鼓也能玩樂了。
最后,阿六爺清咳一聲,委婉提醒道:“既然這娃娃的身體是好的,那有沒有可能問題出在別的地方呢?”
兩人對視一眼,“怎么說?”
“以前也有族人和人類結(jié)合過,他們生下來的娃能跑能跳,看著挺好的,就是……”
謝知歸緊張問:“就是什么?”
“腦子不太好使。”
“……”
簡而言之,是個智障。
看這孩子的情況,百分之七八十是了,阿六爺嘆氣又嘆氣,“造孽呦,都說了你們兩個在一起不合適,非不聽勸,看看,看看,以后這個孩子多遭罪啊!”
明匪玉對孩子是不是智障不是很關(guān)心,反正她在他心里就是個只會啃手指頭的小笨蛋,大不了放在身邊養(yǎng)一輩子,又不是養(yǎng)不起。
他也是這樣寬慰謝知歸的。
“我又不在乎她怎么樣。”謝知歸淡淡說著,無視孩子沖他伸出的雙手,把明匪玉推了過去。
“她要你抱,快去。”
明匪玉回頭看他:“她要的或許是你呢。”
孩子咿咿呀呀?jīng)_他笑。
“她不想要。”謝知歸看了一眼,直接轉(zhuǎn)身回自己房間。
孩子對情緒很敏感,表情變得很快,瞬間又笑轉(zhuǎn)哭,看著門口吧嗒吧嗒又掉眼淚了,明匪玉擦掉她的眼淚,“怎么又哭了,皺巴巴的丑死了,怪不得他嫌棄你。”
明匪玉在她額頭點了一下,小娃娃胖的跟個不倒翁似的向后仰又很快彈回來,她以為大人在和她玩,呵呵傻笑,結(jié)果迎面對上明匪玉冰冷可怕的笑容。
“你別笑,等他放棄你了,我就把你扔了。”
小娃娃瞪一雙無辜的黑眼珠子看著他,好像聽懂了不屬于嬰兒世界的惡意,小嘴癟的更深,不可置信又委屈巴巴的,“嗚哇哇——”
那天之后,孩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不肯在搖籃里呆了,一醒來就要人把他抱到地上,不抱她還會鬧。
又讓人扶著她,費勁撐起兩只小胖腿站起來,搖搖晃晃走兩步又摔倒,然后又站起來,一直重復(fù),從只能走兩步路,到三步,四步……
她走的最長的一次,是走到了謝知歸房間前,謝知歸正在收拾東西,聽到啪嗒嗒的腳步聲,抬頭就看到門口的小胖墩。
謝知歸看明匪玉在后面跟著,就沒管,繼續(xù)手里的動作。
小胖墩好像有點怕他,又好奇他,沒有走,咬著小胖手糾結(jié)了好久,最后扭頭拍拍明匪玉扶著她的手,又指了指屋內(nèi)的人,咿呀幾聲,示意他放開她。
“你可以嗎?”
“嗯嗯!”
謝知歸瞥到余光里有一個胖乎乎的小東西靠近,走路的樣子像小鴨子,又搖又扭,好像下一秒就會摔倒,結(jié)果啪的一下,她真的摔了。
謝知歸下意識起身要去扶她,又看到明匪玉淡定倚在門口沒動,他想了想,也坐了回去。
小胖墩四仰八叉跟只小王八似的趴在地上等著人扶,等了一會,發(fā)現(xiàn)沒人過來,她就蹬了蹬腿,哇嗚哇嗚裝模作樣哭嚎了幾聲,想引起大人注意。
過了一會還是沒人幫她,她意識到可能得靠自己站起來了。
這回小胖墩居然沒哭,乖乖的一點點爬起來,又慢慢地站穩(wěn),繼續(xù)朝謝知歸走過去,最后還差一步左右的距離,她索性一把飛撲上去,明匪玉擔(dān)心她撲空,正要上前,驀的頓住——謝知歸起身接住了她。
不得不說,明匪玉把她喂的是真胖乎,身上的肉肉沒一點虛的,謝知歸只能抱著她又坐回床上,以免折了腰。
小胖墩還不知道她的體重有多累人,只知道謝知歸抱她了,肯定是喜歡她才會抱她的,所以她不會被扔出去了對不對,于是咯咯笑了,躺在謝知歸懷里興奮地?fù)]舞雙手。
她笑的時候兩邊肉乎乎的臉頰像果凍一樣顫巍巍的抖,可愛又乖憨,讓人想捏上一把。
謝知歸唇邊勾起他都未察覺到的笑意,點了點她鼻子,輕聲問:“小笨蛋,你笑什么?”
小笨蛋開心所以笑了。
明匪玉安靜地望著屋內(nèi)溫馨的畫面,四四方方的門框成一副畫,他的愛人在逗弄他們的孩子,午后的陽光從他們臉上慢慢走過,他希望時間能過的再慢些。
“第一次抱小笨蛋感覺如何?”
“挺重的。”謝知歸想到什么,微皺了下眉,“是不是還沒給她取名字?”
總不能天天喊“小笨蛋”、“小胖墩”。
明匪玉笑了笑,“你取吧,你不是早就找好了名字。”
謝知歸一愣,不自在地低下頭。
看來之前晚上偷偷查字典給孩子找名字的事還是被明匪玉看到了。
謝知歸把孩子抱起來,讓她踩著自己膝蓋站起來,神色認(rèn)真地問她:“你叫蘊蘊好不好?”
孩子眨了眨圓溜溜的大眼睛,隨后咯咯地笑,謝知歸就當(dāng)她是答應(yīng)了,興沖沖朝明匪玉說:“她好像聽得懂我的話,也不笨。”
明匪玉嗤道:“小孩能懂什么,你以為你在和她玩呢,就是叫她小王八,小笨蛋,她都會高高興興地回應(yīng)你。”
謝知歸瞥他一眼,“胡說。”
看他不信,明匪玉索性大聲喊了聲:“小笨蛋,過來。”
胖墩果然回頭,也沖著他憨笑。
明匪玉攤開手心,“看,笨死了。”
謝知歸有些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臉蛋,力道很輕,笑罵道:“他喊什么你都應(yīng),你還真是個小笨蛋啊。”
小笨蛋不懂他們說什么,只知道對喜歡的人手舞足蹈,咯咯地笑。
*
從抱住孩子那天起,謝知歸迅速適應(yīng)了父親的角色,他清楚家庭的好壞對孩子日后人格、三觀、性格形成的影響很大,所以他很謹(jǐn)慎,希望給孩子一個良好的成長環(huán)境。
很快,謝蘊長到了六歲了,除了直到兩歲半才能夠正常走路和說話,和別的健康孩子基本沒差,對她智力的擔(dān)憂也放下了。
每次明匪玉罵她笨,謝知歸就會抓著謝蘊的手拍他,“我們蘊蘊才不笨,打死這個壞人,不許說蘊蘊笨。”
謝蘊也跟著奶兇奶兇地說:“噠薯你,壞銀!泥才笨!”
明匪玉冷呵,他才不屑于跟小屁孩計較。
謝蘊很黏謝知歸,小孩能敏銳地感覺到誰對他更溫柔,包容,脾氣更好,她可以要求謝知歸抱著她一整天,但是明匪玉頂多抱一分鐘意思一下,然后就把她扔了,冷冰冰說“有腳自己走”。
態(tài)度對比一下,她自然更喜歡往謝知歸懷里拱。
謝知歸看他們父女兩個關(guān)系越來越疏離,嘗試過修補,但效果不怎么樣,明匪玉只能保證把謝蘊養(yǎng)活養(yǎng)胖,父愛那東西是一點都擠不出來,而且他也看不慣謝蘊太黏著謝知歸。
已經(jīng)記不清楚有多少次了,好不容易把小電燈泡趕隔壁去睡,曖昧的氛圍正好,衣服都脫的差不多了,他抱著謝知歸準(zhǔn)備做點溫情的事,謝蘊突然哭著推門跑進(jìn)來鉆進(jìn)謝知歸懷里要抱抱,說是一個人睡做噩夢了。
因為她一分床就開始做噩夢,謝知歸心疼她,每次都會心軟讓她回來一起睡,耐心地哄她不要怕,選擇性忽略身旁明匪玉青黑的臉色。
“……”
噩夢、噩夢、噩夢!
哪有那么多噩夢給她做?!怎么這邊睡就沒事,一過去那邊就開始不消停!
偏偏謝知歸溺愛孩子,不理會他的不滿。
直到有一次他看到謝蘊的狡黠而挑釁的眼神,最后一點耐心砰地炸成灰燼。
好啊,故意的是吧?!
小崽子毛都還沒長齊,心眼子倒不少!
明匪玉也不跟她客氣了,等謝蘊一睡著就把她扔隔壁去,然后壓著謝知歸不許他跑下床。
怕吵到孩子,謝知歸不敢發(fā)出聲音,大多數(shù)時候生氣瞪他,但咬牙忍著,受不了了就會在他肩頭咬下一排圓月形狀的牙印。
“咬的好。”
明匪玉會興奮地吻他,然后更加賣力,讓他驚聲求饒,再咬出一整天都好不了的深度。
不過這樣的黏乎日子沒過多久,謝蘊發(fā)現(xiàn)了她被親爹半夜扔出房間的事,她氣鼓鼓地跳下床,赤著腳啪嗒啪嗒跑回來,看到屬于他的位置被明匪玉占有了,眼淚一下汪汪,撲到謝知歸懷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小小的一只娃娃長的還沒他手臂長,可憐死了,哭的謝知歸內(nèi)疚。
眼看謝知歸又要心軟了,明匪玉搶先一步把她拎走,不管她怎么哇哇亂叫,硬是扔到了阿六爺,美其名曰到了該上學(xué)的年紀(jì),應(yīng)該跟著長輩學(xué)點東西了。
謝知歸不放心地問:“學(xué)什么?”
明匪玉眼皮都懶的抬,“怎么活著。”
活著,這個詞內(nèi)含的深意很多。
寨里的孩子從出生起就百毒不侵,什么毒蛇、蝎子那是洗都不洗就吃,咬的滿口嘎嘣脆,再長大一點就會學(xué)習(xí)術(shù)法和用蠱,對他們來說都是家常便飯,但是對謝蘊來說就不一樣了。
她懂事后大部分時間跟謝知歸在一起,謝知歸按人類小孩的養(yǎng)法養(yǎng)她,突然一下子從人類社會進(jìn)入怪物地盤,身邊的朋友換成了生吃蝎子的小怪物,小娃娃直接就懵了,本就脆弱的世界觀崩了個徹底。
重塑世界觀的第一天——我是誰?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重塑世界觀的第二天——隔壁小孩又吃蛇了,好可怕,我要爸爸嗚嗚,弱小可憐又無助。
第三天——我要回家,爸爸快來接我嗚嗚嗚嗚。
……
持續(xù)性哭鬧幾十天,發(fā)現(xiàn)在這地方除了爸爸沒人會哄她,她終于認(rèn)命了,邊哭邊拿起刀子對準(zhǔn)兔兔。
到了后面血脈天賦覺醒,她迅速成長的和其他小孩一樣冷酷,從軟萌小哭包進(jìn)化成暴躁小辣椒,包括但不限于——看到蝎子毒蛇蜘蛛面無表情地徒手抓起來生吃、暴力拆解可憐的兔兔、喝下自己配制的毒藥并夸贊自己真是個小天才、還有每天對著刻有明匪玉名字的木板用力踩一百下!……
踩鼠泥!踩鼠泥!我踩鼠泥個大壞蛋!
但是在謝知歸來看她的時候,她一秒變回小哭寶,添油加醋說其他小伙伴怎么欺負(fù)她的,那些蟲子她好怕怕,她力氣小抱不起小兔子被爺爺罵……總之她好委屈無助的。
謝知歸有點溺愛孩子,聽到她這么說,再看到她衣服上有干了很久的血塊,樣子也憔悴了不少,心疼死了,當(dāng)天就把她抱了回去,又把明匪玉踹到隔壁去睡。
明匪玉正要抗議,謝蘊那邊又哭了起來,“蘊蘊以后會乖乖的一個人睡,爹爹不要把蘊蘊送去爺爺那里好不好,他們欺負(fù)我,那里好多血,爹爹別瞪我,我好怕,……”
明匪玉:……這小崽子在阿六爺那里喝了多少茶。
但結(jié)果就是謝知歸不想聽他的解釋,冷眼一掃,踹他出去沒商量。
謝蘊畢竟還是小孩子,再鬼靈精也精不到哪里去,得意忘形地?fù)ё≈x知歸脖子,沖明匪玉吐了吐舌頭——壞銀不闊以和爸爸睡哦。
明匪玉氣笑了,小兔崽子,不會真以為我治不了你吧。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父女關(guān)系愈加嚴(yán)峻。
謝蘊喜歡給明匪玉使小絆子,比如往水里放辣椒水,鞋里放毒蝎子,假裝送花實則引蜜蜂來蜇人……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于是她被明匪玉教訓(xùn)的一次比一次慘,又哭著去找謝知歸告狀,謝知歸很生氣,就會去罵明匪玉,然后明匪玉也有氣,下次就會把她訓(xùn)得更慘,如此形成了一個閉關(guān)。
漸漸的,謝知歸發(fā)現(xiàn)要求明匪玉多一點父愛對他來說真的很痛苦。
在怪物的血脈里刻著物競天擇,強者生存的法則,后代的出生不是一件好事,而是多了一個強大的競爭者,等后代長大,極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和性命,這樣的觀念之下,怎么要求明匪玉寵這個孩子如珠如寶。
謝知歸不想看到明匪玉難受,不再逼他去親近謝蘊,盡量把時間平均分給他們,希望能用細(xì)水長流的方式讓他們的關(guān)系稍有和緩。
但意外還是發(fā)生了。
那天他們帶謝蘊去河邊玩,過吊橋的時候謝蘊害怕不敢過去,要人背,他正要蹲下,明匪玉看不慣她這小脾氣,不想她再累到謝知歸,就親自來背。
謝知歸走在前面,才走到一半就聽到后面吵起來了,然后他回頭就看到父女互相撕扯,正要去勸說,卻見兩個人齊齊摔下吊橋,他的心臟驟停!——“阿玉!蘊蘊!”
還好現(xiàn)在是枯水季,下面的河流不湍急,他先在岸邊找到了渾身濕透,哭著喊爸爸的謝蘊。
見他來了,像小時候那樣立馬啪嗒啪嗒跑過來抱住他,一句話也不說,就委委屈屈地哭。
謝知歸心疼地抱起她,邊安慰邊繼續(xù)沿著河流找明匪玉。
等抽泣聲小了,他才問:“你們剛才吵什么呢?”
謝蘊一聽,眼眶里立刻又蓄滿了眼淚,癟起小嘴,“他說我長大了以后沒小時候可愛了,你不喜歡我了,我是小累贅,他要把我從橋上扔下去,然后,嗚嗚嗚,然后你們會再要一個新寶寶。”
謝蘊說到后面鼻涕眼淚哽咽在一起,氣都踹不過來,冰涼發(fā)白的臉蛋都哭紅了,謝知歸在心里暗罵了聲明匪玉混蛋,跟小孩亂說什么!
他停下腳步,抱緊謝蘊安撫,不停保證她是他最愛的寶貝,沒有不喜歡她,爸爸會永遠(yuǎn)愛她,不會有新寶寶分她的寵愛。
背上一下下溫柔的拍打,一聲聲堅定的承諾下,謝蘊很快停止了哭泣,窩在謝知歸懷里乖乖地給自己擦眼淚,方才哭的太兇了,消耗了很多的體力,她揉眼睛揉著揉著就睡著了。
天色很快要黑了,謝知歸看著前面一望無際的河岸線,再看看懷里眼睛紅腫、睡覺都皺著眉的孩子,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先往家里的方向走,晚上帶著一個小孩在野外游蕩太危險了。
至于明匪玉,反正他死不了,明天再來找吧。
他把事情和阿六爺說了,阿六爺看著床上睡著了的蘊蘊臉色微變,不放心當(dāng)晚就帶著人去尋明匪玉。
謝知歸也想去看看,但謝蘊抓著他的小拇指,抓太緊了,他怕吵醒她,就只能這樣陪著她。
他不知道什么也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第二天中午,他去外面問了一圈,還是沒有明匪玉消息,又回來抱起已經(jīng)醒了的謝蘊,打算回昨天那個地方再找找。
謝蘊不是很想去的樣子,一路上嘟著嘴,“干嘛去找那個討厭鬼,爸爸有我不就好了嘛。”
謝知歸捏捏她的臉蛋,“你就這么討厭他?”
“討厭!”
謝知歸搖頭,沒說什么,眼下把人找回要緊。
他沿著昨天找到謝蘊的岸邊上上下下走了兩遍,半個人影都沒有看見。
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心里最焦急的時候有個寨民跑過來,告訴他明匪玉找到了。
不過他臉上并無多少喜色,反而更多的是擔(dān)憂。
謝知歸預(yù)感不妙,忙問:“他怎么了嗎?”
寨民撓著腦袋說:“他,他失憶了。”
第116章 番外二
寨里, 一群老人圍著一個模樣冷峻妖異的男人不讓他走。
為首的阿六爺疲憊地揉著太陽穴,卻不厭其煩地第十二次給他介紹他的身份,“你叫明匪玉, 這里是你的家, 我是你阿六爺, 親眼看著你長大的,我們不是壞人,沒有騙你……”
不管周圍人如何費盡口舌,失了憶的明匪玉始終保持沉默、戒備、冷淡的態(tài)度,身體周圍自成一個屏障將自己和其他人屏蔽開。
阿六爺怎么說都不信,他就是要走,阿六爺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忽然他看誰都冷漠無光的眸子亮了一下,阿六爺注意到, 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就見到站在人群之外, 剛趕回來眼尾緋紅,還有點喘氣的謝知歸。
阿六爺再看明匪玉眼神還是直勾勾盯著,忽然靈光一閃, 嘿!有辦法了!
他大聲讓人群散開,又把謝知歸拽到明匪玉面前, 笑容滿面地介紹道:“這個是你妻子,喜歡嗎?你要是承認(rèn)你是明匪玉,他就是你的了!”
謝知歸:“……?”
謝蘊:“啊?”
人群:“啊?啊?”
阿六爺內(nèi)心想:嘖嘖, 眼睛都看直了,你就快承認(rèn)吧!
只有明匪玉喜怒不形色, 讓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謝知歸也看不懂現(xiàn)在這個人, 他比明匪玉多了一份年輕人的青澀, 卻比他多了三份的冷漠,眼里裝著他熟悉卻又陌生的欲色。
忽然懷里的謝蘊說渴了要喝水,謝知歸收回對視的目光,先抱著她上木樓,和明匪玉擦肩而過時,他能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一直跟隨到屋里。
阿六爺迫不及待問:“你到底喜不喜歡?”
明匪玉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很輕的兩個字:“喜歡。”
害!這不就得了,早承認(rèn)不就好了。
阿六爺松口氣,剛才白擔(dān)心了。
可下一秒明匪玉冷冽的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仿若在看一群死物,就聽他面無表情地開口:“你們不會反對寡婦帶娃再嫁吧。”
他不是詢問,而是通知。
阿六爺:“……”
*
失憶這事吧,可大可小,謝知歸一開始也挺心慌的,可慢慢的,他發(fā)現(xiàn)這事未必是壞事。
明匪玉把他當(dāng)成了前夫意外身亡,獨自一個拉扯孩子長大的“寡婦”,而他呢,對自己這個“寡婦”一見鐘情,甚至不在乎他還帶著個娃。
謝知歸心情復(fù)雜,說不出的復(fù)雜。
明匪玉想娶他,可是他現(xiàn)在只是個毫無感情經(jīng)驗的純情少年,不敢直接當(dāng)著他面說出心里的想法,只能先想盡辦法接近他,討好他和他身邊的人。
第一個目標(biāo)自然就是謝蘊。
飽受折磨的謝蘊在心里瘋狂咆哮:你不要過來啊!嗚嗚。
可明匪玉對她的熱情奇高,把她當(dāng)小公主捧著,攔都攔不住。
前幾天還和她互相冷嘲熱諷的壞人,今天居然卷起袖子給他洗圍兜,泡牛奶,做功課,講睡前故事,還讓她騎在他脖子上玩……要問謝蘊感動嗎?
蘊蘊表示:不敢動,一點不敢動,我怕這個壞銀下一秒恢復(fù)記憶把我摔死QAQ
她突然開始懷念以前明匪玉對她愛答不理的樣子了,現(xiàn)在這個雖然會對她笑,但太恐怖了,晚上會做噩夢的。
單獨相處不到一個小時她就受不了了,哭著喊著要找爸爸,誰料她嚎的聲音越大,明匪玉眼里的光越發(fā)興奮!甚至帶著期待!
謝蘊更加悚然:不對勁!你太不對勁了!
哭聲果然引來了謝知歸,一進(jìn)門看到謝蘊坐在冰涼地板上,而明匪玉就坐在邊上不去抱她居然還在笑?!
看來失憶了也改變不了明匪玉的本性,他皺了眉,過去把謝蘊抱起來,冷眉俯視地上巴巴望著他的人,“你又欺負(fù)蘊蘊了?”
明匪玉搖頭。
謝知歸又問:“你沒聽到她哭嗎?”
明匪玉竟然老老實實答:“聽到了。”
“那你還坐視不管?!”謝知歸有點生氣。
明匪玉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衣角,揚起頭看著他,眼里既有期待又有膽怯,就像第一次被心上人注意到的純情少年,“因為這樣你才會來找我。”
謝知歸:“……”
謝蘊:“……”
謝知歸扶額:怎么失憶了還是這個德性?
謝蘊冷漠臉:可惡,該死的戀愛腦!
*
謝知歸沒想到明匪玉追起人來熱乎勁這么大,白天拼命獻(xiàn)殷勤也就算了,晚上還要守在他門口,讓他去休息也不肯。
謝知歸出來勸了幾次,可明匪玉就直勾勾跟癡漢似的盯著他,搞得他臉上發(fā)燙,話都不會說了。
謝知歸不自在瞥開臉,可卻把薄紅的耳尖轉(zhuǎn)到了明匪玉眼前,“你別看了行不行。”
明匪玉癡癡笑道:“你好看。”
“……”好像臉上更燙了一點。
可他又覺得自己真沒出息,在一起這么久,該干的都干完了,算是老夫老妻了,居然還會因為這么一句簡單的話露羞。
謝知歸心說,果然戀愛腦可怕,失憶了的戀愛腦更可怕。
“爸爸!我要聽故事!”里面謝蘊踹被子鬧起來了。
“來了。”
謝知歸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接著一件外衣罩在了明匪玉身上,明匪玉詫異又驚喜地看著他。
“蓋著吧。”謝知歸說:“要是太冷了的話就進(jìn)屋里睡。”
明匪玉捏緊衣服,低聲說:“隔壁屋鎖了。”
謝知歸俯身在他耳邊輕笑:“我也沒說是隔壁。”
明匪玉愣了一下,回過神時謝知歸已經(jīng)走了,面前的房門也關(guān)上了,可是耳畔那道溫?zé)嵴T人的聲音縈繞不絕,衣服上都是謝知歸的味道,很香很迷人,還有殘留體溫,就像謝知歸從后面摟住了他,和他臉頰相貼,耳鬢廝磨。
可他又很快從綺思中驚醒,只覺得渾身燥熱,血液莫名沸騰,腦內(nèi)有一個聲音在嘶吼——去找他,去抱他,去吻他!
他耐心等著屋內(nèi)的燈滅,重重呼出一口熱氣,束縛著他的鎖鏈終于可以崩裂了,讓那只陌生又瘋狂的野獸釋放出來。
如果謝知歸對他的態(tài)度戒備疏離,他肯定不敢輕易做出過分的事,但剛才那句話,那種曖昧不清的吐氣,是一句給他的邀請,他確定。
倘若不是呢?沒關(guān)系,進(jìn)去就知道了。
門終究是開了。
謝知歸閉目側(cè)聽腳步聲判斷人離他還有多遠(yuǎn),十步、九步……不知為何,他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每一下都跟著腳步節(jié)奏重重錘下。
越來越急了,越來越近了。
他來了。
有只手搭上了被子,在他腰部的位置逡巡、摩挲,好似野獸在一塊陌生領(lǐng)地前反復(fù)而小心地試探。
被子被緩慢地拱起,那只手終于摸上了他渴望的腰部,和他幻想中的一樣讓人滿足,對此刻的明匪玉來說,這是第一次離謝知歸的距離如此近,喉嚨干的擦一下就能點著,他難得克制住了,只摸腰,不碰其他地方,但謝知歸可不是第一次。
他等著明匪玉下一步動作,結(jié)果他把手放在腰上,居然就一動不動了?!
沒人知道在沉默無聲的十五分鐘里謝知歸想了多少種可能,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該減肥了,或者明匪玉不僅摔壞了頭,還壞了其他地方……
可身后離他僅幾寸的地方,明匪玉的呼吸聲明顯變粗重了。
謝知歸:“……”
不是,你倒是動一下啊!
兩人都很煩躁,但都不想主動。
就在這時睡夢中的謝蘊踹了下被子,明匪玉驚的要把手收回,卻被另一只手握住。
——既柔軟又溫暖,不敢想象當(dāng)手的主人染上汗和欲,十根手指被壓在頭頂,隨著分不清是痛還是爽的哼哼聲,紅艷如花的指尖顫抖著全部蜷起,像柔軟的花蕊層層包裹上來時那個畫面。
那時謝知歸的眼睛會是怎么樣的?一定不是平時的沉靜,可能要加上一點溫柔,一點迷離,一點魅意,還有,還有他無法描述的情意。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一定會瘋在這個人身上。
緊接著他聽到了一聲嘆息,從幻覺中驚醒,對上謝知歸好似看透了他內(nèi)心的清亮眼神,那些齷齪大膽的心思剖白于世,喉嚨里的火燒到了臉上。
謝知歸掙扎了片刻,覺得現(xiàn)在情況特殊,他可以適當(dāng)?shù)刂鲃狱c。
但一般都是明匪玉挑頭,他不太懂要怎么做。
回憶了一下以前明匪玉的做法,他看著明匪玉眼睛問:“你要不要親我?”
這話一出,空氣瞬間凝滯,明匪玉目光直愣愣看著他,帶著驚訝。
謝知歸立刻意識到說錯了話,現(xiàn)在這個是純情少年,牽個手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不敢亂摸亂碰,更別說親吻,而他這樣無異于大膽地勾引。
可是……好吧,確實有點那個意思。
兩人默契地別開頭。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明匪玉率先打破沉默。
他有些緊張,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的,“我、我,發(fā)誓會、會照顧好你們的。”
謝知歸心說這不是你應(yīng)該的嗎,不過他還是陪著演戲,禮貌微笑:“謝謝你。”
“不、不用謝。”
他好像看到明匪玉害羞了,唔,真少見,但也挺可愛的。
謝知歸想伸手去捏一下他耳朵,但想想以他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這個動作有點像浪蕩寡婦調(diào)戲純情少年。
于是他把手收回,卻被明匪玉抓住了腕骨,他這才看到,明匪玉眼里是灼熱的虔誠。
“你干什么?”
明匪玉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羞紅的地方又紅上一個度,“你想摸就摸吧,我不會躲的。”
“……”謝知歸微微驚詫,幾秒后沒忍住噗呲笑了,他怕吵醒謝蘊,就把頭埋進(jìn)明匪玉懷里笑,明匪玉渾身僵硬地一瞬,隨后試探著抱住了他,胸口有點癢,但卻很滿足,他大膽地低下頭,想吻一吻謝知歸的發(fā)絲。
沒想到謝知歸突然抬頭,笑的眼睛都紅了,“不是,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什么樣?”
“和以前不一樣了。”
明匪玉不解:“我以前?”
謝知歸想到他現(xiàn)在是沒有以前的人,就說:“和我前夫不一樣。”
聽到“前夫”這兩個字,明匪玉表情明顯僵硬了。
嗯,喜歡吃醋這點倒是還是和以前。
他感覺明匪玉抓他的力道更緊了。
“忘了他。”明匪玉定定看著他的眼睛,“我會比他對你好。”
“好啊。”謝知歸笑彎了眼,“你會聽我的話嗎?”
明匪玉忙說:“我都聽你的!”
“那好。”謝知歸想到了一個有趣的玩法。
“我要你答應(yīng)我,從今天開始,我允許你碰我,你才可以碰,允許你親才可以親。”
這相當(dāng)于給他栓上了的鏈子,可明匪玉不假思索,“好。”
“我還沒說完呢,你急什么。”謝知歸撫摸他的臉,笑道:“還有,如果我寂寞了想你陪我,你也要立刻放下手里的事過來滿足我,可以做到嗎?”
明匪玉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睛,只覺得眼眶發(fā)熱,心和魂都被勾去了。
“我可以,我陪你。”
“我一定會比他好。”
“哼?”后面那句話謝知歸聽出了一點敵意和賭氣的意思。
“你可別后悔。”謝知歸笑意更深,不敢想等明匪玉恢復(fù)記憶,回想起他今晚答應(yīng)的蠢事,會不會自己被自己氣死。
見他分神,明匪玉以為他在想那個前夫,頓時不滿,放在他腰間的手用力一握,謝知歸皺了皺眉,“嘶,輕點。”
明匪玉目光篤定,對眼前人勢在必得,“我會比他更讓你滿足,你不要去想他了。”
謝知歸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這種吃醋威脅的話說的跟大狗狗沒人要那樣可憐巴巴的。
他努力壓著笑意,拍了拍明匪玉的臉,故意低頭俯視,語氣傲慢道:“嗯?口說無憑,證明給我看你比他好在哪里。”
“怎么證明?”
“你覺得呢?”
明匪玉盯著謝知歸張合的唇,顯然迫不及待了,又先試探問:“可以嗎?”
“可以,來親我吧,我允許了。”
話音未落,明匪玉就吻了上來,看著來勢洶洶,實則很輕,很小心。
對他來說是第一次,想放肆又不太敢。
親完就后悔了,才聞了個味道而已,可他記得剛答應(yīng)的話,就只能眼巴巴看著謝知歸。
謝知歸輕聲道:“你其實可以再深一點。”
“伸一點?”
“嗯……唔唔!……呃,唔……”
謝知歸好不容易推開他,大口換氣,“不是,你!我不是說伸舌頭!”
“不可以嗎?”明匪玉又委屈地看著他。
“……”
怎么辦?
他好像被明匪玉以一種奇怪的方式拿捏住了。
謝知歸最終妥協(xié)了,“不要把蘊蘊吵醒。”
“你可以繼續(xù),但是……唔!……”
“親慢點!”
*
那晚開始,明匪玉經(jīng)常旁敲側(cè)擊問他“前夫”的事,比如他們是怎么相遇的,怎么愛上彼此的,諸如此類。
一個“你還想他嗎?”問了幾十遍,天天都問,謝知歸被問煩了,一開始還說“有點想”,后面直接沒了耐心,“不想了!煩他!”
明匪玉還揪著問:“為什么煩他?”
“……”
謝知歸忽然想到了一個可以治他的辦法,看了明匪玉一眼,說:“因為他人菜癮大。”
明匪玉不懂,謝知歸看他上鉤了,繼續(xù)勾唇笑道:“我是說,他活太爛了。”
果然明匪玉臉上的表情出現(xiàn)了呆滯,謝知歸滿意了,轉(zhuǎn)頭就走,走出兩步又被扯住袖子。
“又怎么了?”
明匪玉小聲嘀咕了句什么,他沒聽太清,“你到底要說什么?”
明匪玉似乎下定了決心,認(rèn)真地一字一頓說:“我比他好。”
“哦?好在哪里?”
明匪玉握住他的手,放在心口,“你試試就知道了。”
謝知歸眼尾揚起漂亮的鉤弧,像不懷好意的狐貍終于翹起了尾巴,拿開明匪玉的手,拍了拍他的肩:“答應(yīng)我,一定要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必須記住。”
“好,可是你為什么要笑?”
“以后你就知道了。”
*
明匪玉恢復(fù)記憶那天,謝知歸正在給他聲情并茂地描述“前夫”所謂的活爛到底有多爛。
本來他的臉色還好,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越來越陰沉,最后起身要離開,就聽謝知歸戲謔的聲音。
“想起來了。”
明匪玉背影似乎僵了一下,“沒有。”
“嗯哼?”
“沒有”這兩個字已經(jīng)出賣了他。
呵,還裝呢。
謝知歸不急著戳穿他,故意嘆氣,“其實我認(rèn)真想了一下,人都得向前看,最近有個人想追求我,還愿意把蘊蘊當(dāng)親生女兒對待,你說我要不要答應(yīng)……”
明匪玉急吼吼打斷:“不許!”
“誰不許?”
“我不許。”
“你憑什么?”謝知歸反問:“我前任已經(jīng)死了,你只是我排解寂寞的情人,你還能管得了我?……唔!”
他的唇被堵住,想向后退卻被明匪玉扣緊了后腦勺,口腔內(nèi)的空氣被瘋狂席卷,熱意和窒息感很快沖散了他的意識,垂下一只軟綿綿的手。
但明匪玉沒有就此放過他,把他連拖帶抱弄到了床上。
“你的眼神真兇”,謝知歸抬手擋住他進(jìn)一步靠近,邊吐槽道。
“這就算兇了?”明匪玉心說,你是還沒見過更兇的。
“你是誰?”謝知歸笑著問。
明匪玉臉色稍微緩和了點,轉(zhuǎn)而又沉了下去,“你死去的前夫!”
謝知歸佯裝出驚訝,“呀,你怎么詐尸了?”
“……”
提起這個明匪玉就有氣,謝知歸匡了他這么久居然還敢笑,想想這些天自己干的蠢事,發(fā)的蠢誓,明匪玉覺得不能再慣著他了,用力捏了捏他的臉,咬牙切齒道:“你說我……”
明匪玉哽了一下,就,很難啟齒。
“活、爛?!”
謝知歸無辜搖頭:“我可沒說過,那是謝小歸對明小玉說的話,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換而言之,明匪玉要是硬揪著這事不放,就是承認(rèn)了謝知歸就是所謂的謝小歸,他就是那個蠢事做盡的明小玉,自己打自己臉。
明匪玉當(dāng)然不會繼續(xù)犯蠢,但也不能就這么放過了面前這只小狐貍。
多說不如多做,明匪玉直接開始解他的衣服,謝知歸死死護(hù)住自己深情身上的衣服,緊張地看向門外,“大門都沒關(guān)你干什么?!蘊蘊回來看見怎么辦?起來!”
“我說最后一遍,給我起來!”
明匪玉仿佛沒聽見,云淡風(fēng)輕道:“我在證明自己?”
謝知歸:“證明什么?”
明匪玉趁機掰開他的手,滋啦一聲,他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被扯下?lián)P向空中,在他驚慌的目光中,就看到明匪玉扯出一個危險的笑。
“你別怕啊,我只是想用身體力行告訴你,我的本事比那個什么明小玉強。”
“……”
*
謝知歸被迫跟他廝混了幾天,這才知道謝蘊早早就被他送別處玩去了,可能已經(jīng)釋放小辣椒的天性玩瘋了,哪里還想得起他這個老父親。
現(xiàn)在好了,沒了孩子的打擾,明匪玉可以盡情發(fā)揮,甚至超常發(fā)揮。
謝知歸實在受不了了,很沒有骨氣地認(rèn)錯求饒。
明匪玉要他發(fā)誓,謝知歸無奈舉起左手,“好好好,我發(fā)誓,可以放過我了吧。”
“沒誠意。”
“那你想怎樣?”
明匪玉把他從被子里拉出來,謝知歸沒有準(zhǔn)備,皮膚暴露在清晨冰涼的空氣中泛起無數(shù)小疙瘩,他大驚失色,“我沒穿衣服!”
明匪玉從地上撿了件外衣給他罩上,等不及他扣好扣子,拽到窗邊的書臺上,拿了支毛筆塞他手里,又握住他的手,壓著他寫字。
“寫什么?”
“把你這幾天的感受寫下來。”
“……”
謝知歸才不想寫這種東西,又掙脫不開,而明匪玉握著他的那只手溫度滾燙的不正常,而另一只正在他腰上不安地摸著。
“好。”
為了能消停點,謝知歸屈辱地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我、寫。”
明匪玉兩只手同時松了力道,欣慰笑道:“寫吧。”
謝知歸想快點結(jié)束,提腕走筆迅速寫下一個“好”,本想撂筆,扭頭看到明匪玉不是很滿意,猶豫了一下,又多寫了幾個。
寫了,但又好像沒寫。
整張白紙快寫滿的時候,明匪玉按住他的手,好像有點生氣了,謝知歸心里警鈴大作,搶在他前面開口,“我聽你的話已經(jīng)寫了。”
“不夠。”
謝知歸稍微放下了點心,“那我繼續(xù)寫。”
“等一下。”
明匪玉掰過他的頭,讓他看著自己的眼睛,“我是說,細(xì)節(jié)不夠。”
謝知歸:“細(xì)、細(xì)節(jié)?!”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可能是發(fā)現(xiàn)他手開始發(fā)抖了,明匪玉溫柔異常地開口:“把我對你做了什么,你當(dāng)時的感覺,舒服還是難受,一五一十都寫下來吧。”
“為什么要寫這種東西?”
明匪玉一本正經(jīng)說:“方便我拿在身邊時刻反思學(xué)習(xí),下次進(jìn)步,爭取讓你更滿意。”
“……”
不是,這種東西有什么好學(xué)的?這么好學(xué)真的好嗎?
謝知歸臉上騰地一下燒了起來,羞憤得耳垂滴血,火氣也上來了,直接摔筆不干了,“誰還記得那些事了,我不寫了!”
“不記得?”明匪玉語氣冷靜的嚇人,讓謝知歸想到海面上暴風(fēng)雨來臨前詭譎陰沉的平靜。
“你想做什么?”
“啊!放開我!明匪玉!你聽到?jīng)]有!”
反應(yīng)不及明匪玉快,謝知歸瞬間落了下風(fēng),兩只手都被箍在身后,明匪玉捏著他的脖頸,向下用力,讓他不得不彎腰俯在書桌上,難以動彈。
扣子一顆顆被解開,他看不見明匪玉的表情,不停喊著讓他放手,最后見還是不行,他只能放軟聲音,“阿玉,你到底想要什么?”
“幫你回憶這幾天的事。”
謝知歸瞳孔驟然縮緊!在這里?!
眼前窗戶大開,涼風(fēng)習(xí)習(xí),隨便來個人路過朝這邊看一眼,就會看到兩個衣衫不整的人在書桌上做著非禮勿視的事。
明匪玉已經(jīng)將他的衣服褪掉了一大半,晃悠悠掛在腰上,從頸間到腰部,散落著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花朵”,他種出來的,有些顏色淡了,但他不介意此時此地,和心愛的人再種一次。
灼燙的指尖觸碰到滑膩的皮膚,他感覺到謝知歸身體猛然抖了一下,但肌肉很快松了下去。
“我還記得,你別在這里弄。”謝知歸聲音很小,但切實是在求他。
好吧,他總不能當(dāng)強人所難的壞蛋,頗感遺憾地收回手,把人抱起來,幫他重新把衣服穿上,扣子扣好,把扔掉的毛筆撿回來,換了一張新紙,這次謝知歸看了看筆,顫抖著伸手接過了它。
“寫細(xì)點。”明匪玉在他耳邊囑道,熱氣一陣陣地吹過來,謝知歸差點沒拿穩(wěn)筆。
“知道了。”
他深呼吸,艱難地抬起筆,告訴自己大不了豁出去了。
重新寫的這次,寫滿了一整張紙,明匪玉從頭到尾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遍。
嗯,非常滿意。
該有的細(xì)節(jié)都有,該有的感受也非常到位。
明匪玉把它小心收起來,準(zhǔn)備日夜研讀,爭取能夠早日突飛猛進(jìn)。
而謝知歸出了一身的熱汗,眼神迷離,腳底虛浮,要明匪玉抱著他才站得穩(wěn)。
他感覺寫下那些字的時候,身體里有烈火在燒,他和身后的明匪玉都一樣,在秋風(fēng)曠野中糾纏難分、噴灼放浪,只不過他燒的骨頭都化了,明匪玉還能忍著,但也快到極限了。
他一個又氣又羞的瞪視,明匪玉立馬識趣地抱著他去休息。
但這事沒完!
謝知歸知道對付明匪玉最好的手段就是冷漠,十天八天不開口跟他說一句話,明匪玉最受不了他這樣。
本來謝知歸打算這回怎樣都不能輕易原諒他,至少把他折磨上一個月。
不巧的是三天后是他的生日,明匪玉特意把謝蘊接了回來,他又不能對孩子甩臉子,只能先暫停冷戰(zhàn)。
謝蘊不知道他這幾天經(jīng)歷了什么,開開心心跑向他,跳起來就要往他身上撲,謝知歸腰部還疼著,起身都艱難,連忙大聲制止她:“蘊蘊別跳!”
謝蘊太激動了,沒聽到他的警告,人已經(jīng)飛了起來,謝知歸心口一緊,好在明匪玉把她中途抱住了,這才避免了一場慘案。
謝蘊不高興明匪玉拎小雞似的拎著她,對于六十二個月的寶寶來說是一種侮辱!于是奶兇奶兇地瞪著他,“放我下來!我不要你,我要爸爸!”
明匪玉才不理會她鬧,“他身體不舒服,你別去動他。”
然后先把她帶了出去,兩人再回來的時候,一大一小各拎著一份食籃,看上去沒有吵架,也不知道明匪玉怎么說服暴躁小辣椒握手言和的,至少他這個生日在愉快的氛圍中度過了。
晚上,謝蘊被謝知歸哄睡著了,明匪玉躡手躡腳走過來,想把她抱去隔壁,別占著他們兩個的私人空間。
謝知歸搖搖頭,掀開被子給他看,他的手指被謝蘊緊緊握著,要是抽出來謝蘊肯定會醒,到時候又要鬧起來,不得安寧。
明匪玉不甘心,也只得作罷,在床邊坐下,坐了好一會,謝知歸都沒理他,于是從后邊把人整個抱住。
“又怎么了?”
“你不理我。”
大半夜的,謝知歸也累了,索性直接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可以了嗎?”
明匪玉輕笑,“敷衍。”
謝知歸又再親了一下,“夠不夠?”
“不夠。”
“嘖,你怎么比蘊蘊還難哄。”
明匪玉枕在他肩上,看著燈光映在他的側(cè)臉,勾勒出柔和的骨線,沒忍住伸手摸了摸。
謝知歸:“又怎么了?”
“你跟我說說話吧。”
“不想說,太晚了。”
他想把明匪玉推開,可這家伙沉的要命,不推開吧,這么盯著他又靜不下心。
“好吧,你說談什么吧。”
明匪玉忽然收起吊兒郎當(dāng)?shù)膽B(tài)度,正色看著他:“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怎么一下就嚴(yán)肅起來了?
明匪玉認(rèn)真問他:“你有想過你一百歲時候的生活是怎么樣嗎?”
這個問題在謝知歸的意料之外。
“一百歲?”
謝知歸想了一小會,“我以前也想過這事,如果我能活下去,那個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老的走不動道了,牙齒掉光了,臉上都是老年斑,白頭發(fā)可能還有幾根,生活要靠兒女照顧,數(shù)著日子等死。”
謝知歸頓了下,釋然地笑了笑,“不過兒女可能事業(yè)忙,不愿意照顧我這個脾氣古怪的小老頭,會把我送去養(yǎng)老院,過年的時候才把我接回去住幾天,然后又送回養(yǎng)老院。”
明匪默默握緊他的手,又問:“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啊……
謝知歸望著他的眼睛,兩個性格迥異的人此時此刻眼底浮著同一種柔和的光,互相吸引,互相扶持,融為一體。
謝知歸輕聲微笑:“我現(xiàn)在有你了,以后就是兩個古怪的小老頭,我們都不會隨時間老去,所以不用擔(dān)心以后蘊蘊把我們送養(yǎng)老院,互相作伴,也不會寂寞。”
但明匪玉看向謝蘊這個大孝女的眼神里充滿了懷疑。
謝知歸:“還有想問的嗎?”
明匪玉想想,笑道:“沒了。”
“你就不想問我愛不愛你?”
“我已經(jīng)知道了。”
不是說了嗎,是兩個古怪的小老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