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眼睛另有隱情
莊曦再次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黑暗一片。
昏迷前的那一幕此刻想來，更像是一場幻覺。
因為心理原因而造成的幻覺，就像在那一刻，他甚至覺得又聞到了那股令他難受的信息素味道。
現在看來，當初那場車禍留給他的心理陰影，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只是在適應了黑暗之后，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亮光引起了莊曦的注意。
他盯著那處亮光，緩慢地坐了起來。
隨后將手放至眼前，眼眶瞬間水霧彌漫，滾燙的眼淚自眼睛里奔涌而出，嘴角的弧度卻逐漸變大。
他是真的能看見了。
莊曦下意識朝周圍看過去，想要找尋冷子宸的身影，卻發現病房里并沒有旁的人。
冷子宸不會單獨將受傷的他留在醫院里，大概是去見醫生或者去衛生間了。
莊曦掀開被子，下了床。
他等不及想要和冷子宸分享這個好消息。
“宸宸在樓頂，宸宸在樓頂。”
星星和冷子宸的手機是連接的，不僅能準確向冷子宸的手機反饋莊曦的位置和信息，也能定位冷子宸的位置。
“我知道啦。”
莊曦摸了摸星星，將它留在了病房里。
深夜的醫院很安靜，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陰冷，即便是盛夏，也總是透著涼意。
莊曦乘電梯上了頂樓。
穹頂繁星漫天，月色皎潔。
這些年北城的環境治理成效顯著，夜空格外迷人。
頂樓的茶吧并沒有人，莊曦轉身準備回病房，免得再和冷子宸錯過，卻在遠處葡萄架旁看見兩道身影。
他和冷子宸以前見得并不多，于曾經的莊曦而言，他和冷子宸并不熟，也沒有太深的印象。
可此刻，他卻一眼就看出來其中一個人是冷子宸。
而另一個人莊曦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收斂了身上的氣息，因為眼睛能看見的喜悅也被收了起來。
如果他沒有弄錯，另外一個人，是紀安。
“據我所知，紀安和冷子宸認識的時間比霖瑀還要早。”
不知為何，莊帆之前在酒吧的話忽然浮現在耳邊。
原本明朗的月，忽然被一團大大的烏云遮擋住，夜空極應景地暗淡了下來。
夏天的風雨總是很隨性，即便上一刻還是艷陽高照，下一刻也能風雨大作。
“冷子宸，我們是一路人。”紀安的聲音冷冷的，卻又帶著笑意，聽起來很是詭異，“你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上一次莊曦車禍，你斷了我一根手指，這一次，你是準備斷我一只手還是一條腿？”
紀安抬頭看了一眼已經被遮住的月亮，烏云周圍還有星星閃爍，沒了月亮的光輝，它們卻仿佛更明亮了。
“我說過，不要動他。”冷子宸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殺意，莊曦是他的底線，碰不得。
他早就警告過紀安。
紀安怎么敢讓莊曦再遭遇一次車禍。
“呵，你還真是愛他呀。”紀安并不怕冷子宸，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所以不惜讓他看不見也要得到他？”
莊曦胸腔仿佛被狠狠地敲了一下，他能感受到心臟劇烈跳動的動靜，這個動靜讓他不太舒服。
他想離開，他不想再聽下去，可腳卻忽然軟了，使不上力氣。
“如果你不是淮安叔的兒子，我今天就已經殺了你。”冷子宸猛地掐住紀安的脖子，眼睛里殺意洶涌。
“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想真正傷害莊曦。”
紀安踮著腳，只腳尖堪堪觸碰到地面，臉部因為呼吸不暢憋得通紅，就連眼睛里也爬滿了血絲。
窒息感沖上大腦，他卻始終無畏無懼。
“冷子宸，你說要是莊曦知道，他看不見并不是因為車禍，而是因為你對他動了手腳，他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愛你，還會不會和你在一起？”
冷子宸脖頸青筋畢現，手上的力道逐漸加重，紀安墊著的腳終于脫離地面，整個身體被冷子宸舉了起來。
紀安眼睛里終于出現了恐慌。
他艱難的抬起雙手，抓住冷子宸那只肌肉緊繃，極具力量的手臂：“你真的要要殺殺我？”
“你不該動莊曦，你”
忽然起風了，風中有著旁人感覺不到的晨霧的味道，冷子宸轉頭朝葡萄架旁看過去，莊曦就站在風里。
他好像說了什么，可聲音卻被揉碎在風里，冷子宸并沒有聽見。
隨后，莊曦轉過身，想要離開，腳下卻怎么也動不了，他一著急，整個人便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冷子宸立刻將紀安丟到一邊，快步沖了過去：“莊曦，你怎么樣了？”
他很清楚，他剛剛和紀安的對話都被莊曦聽見了。所以此刻，冷子宸的聲音是顫抖的。
他在害怕，害怕莊曦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反應。
憎恨他，厭棄他，推開他。
但莊曦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有做，他只是任由冷子宸將他抱在懷里，閉上了眼睛。
冷子宸懸著一顆心將莊曦抱回病房，并叫來醫生為他檢查。
他太緊張，也太害怕，以至于沒有注意到，莊曦一直盯著他的臉在看。
“沒什么問題，身上的傷也都是皮外傷，傷口這些天注意不要碰水，避免感染就行。”
莊曦傷得并不嚴重。
待醫生都離開之后，莊曦才將目光從冷子宸臉上移開，落到自已破皮的手上。
病房里很安靜，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看不見也聽不見外面呼嘯的夜風。
冷子宸能聽見的是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他看著莊曦，那張白皙的臉上有一道印子，是剛才摔倒時蹭上去的。
他伸出手，想替莊曦擦掉，卻在即將碰到莊曦的臉時，聽見莊曦說：“為什么？”
簡單的三個字，卻讓冷子宸呼吸一窒。
他知道莊曦問的是什么，可他不知道要怎么說。
他不想讓莊曦知道他曾經見不得光的心思，他也不想讓莊曦看見他“黑暗”的一面。
他只想讓莊曦的世界是明媚的，陽光燦爛的。
只是現在，不可能了。
第72章 過往
“對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冷子宸垂下頭，滿身都是沮喪。
“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你和霖瑀結婚。如果霖瑀是個良人，能給你幸福那也就罷了，可他不是啊。”
莊曦從未聽過冷子宸如此低落的語氣，聲音里透著絕望。
一向自信的人，此刻在他面前，卻連頭也不敢抬。
他始終盯著冷子宸，可他們卻連一個對視也沒有。
“其實我有想過對霖瑀動手，可只要霖瑀不死，他就算是殘了癱了，你大概也還是會和他履行婚約。”
可要殺霖瑀，哪有那么輕松。
冷子宸摩挲著右手中指的戒指，他沒敢去看此時此刻莊曦臉上的表情，只是低聲說道：“但我知道，張黛佳早就不滿這門婚事，莊家如今大不如前，和莊家的聯姻除了能拿到老爺子留下的資金，對霖瑀一點旁的好處也沒有。”
“所以”
“所以，只要我出了事，殘了癱了，張黛佳就一定會想辦法解除我和霖瑀的婚約。”
“而為了拿到霖爺爺留下的資金，我又必須和霖家的少爺結婚，以張黛佳對你的厭惡程度，一定會把我這個廢人推給你。”
這于張黛佳和霖瑀是一舉兩得的事，既不用履行婚約，娶一個對他們毫無助力的omega，又能讓冷子宸少一份岳家的助力。
“沒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你傷殘，我不知道紀安會對你出手，那次車禍我并不知情。”
冷子宸急切地解釋：“我也是后來才知道，你的那場車禍是紀安做的手腳。”
他怎么可能傷害莊曦。
莊曦聲音沒有起伏，他問冷子宸：“你說你從未想過要我傷殘，難道瞎子不是殘廢嗎？”
他沒有哭，可說話的時候卻帶著濃濃的鼻音。
不忍心讓他斷手斷腳，就讓他失去光明，再也看不見？
他沒有聲嘶力竭的質問，冷靜的甚至有些溫和：“所以，我什么時候能看見，你也是能決定的？”
冷子宸頹喪道：“一開始是的。”
他沒再隱瞞莊曦，導致莊曦看不見的藥是勝域一位天才研究員研發的，原本只是暫時讓人看不見。
只是那個人給冷子宸的藥是第一批沒有通過實驗的，也就是說，可能會導致人終生都看不見。
原本冷子宸不會這么粗心大意，在這樣要緊的事情上被人誆騙。
可因為對象是莊曦，他總能亂了方寸。
當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事后，他只能和莊曦的主治醫生鄒醫生一起想辦法。
——鄒醫生，是冷子宸的人。
“勝域那位天才研究員為什么要騙你？他和紀安有關系？”
莊曦確實很聰明，許多事情，稍微有點關聯，立馬就能串聯到一起：“那你和紀安又是什么關系？你們早就認識？”
冷子宸深吸了一口氣，對莊曦說：“莊曦，我和你講個故事吧。”
冷子宸的父親冷初，是一名少將，他手底下有不少驍勇善戰的得力干將。
其中就包括紀安的父親淮安。
淮安當年在戰場上救過冷初。
當年Alpha突然發生二次分化，就是從冷初的軍營開始的。
而第一個深受其害的人就是冷初。
“我父親原本是s+級別的Alpha，卻在二次分化中成了beta。”
這樣的打擊于任何一個Alpha來講都是致命的，尤其冷初還是一名將軍。
分化后的他，無論是戰斗力還是身體素質都大不如前，根本上不了戰場。
那個時候是霖澤棟一直陪在他身邊，安慰他，照顧他，周到細心，無微不至。
冷初最后成功走了出來，接受了二次分化的事實，也對霖澤棟動了情。
“如果按照真實年齡來算，霖瑀應該叫我哥才對。”
冷子宸嘲諷地一笑：“所有人都認為我父親是霖澤棟后來找的情人，可事實上，不過是霖澤棟為了擁有更多的利益，拋棄了我父親，選擇了張黛佳。”
這也是為什么在霖澤棟眾多私生子中，張黛佳唯獨容不下冷子宸，而霖澤棟獨獨要將冷子宸認回霖家的原因。
莊曦沒想到背后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他暫時忘了冷子宸設計他，讓他看不見的事，而是好奇：“那霖澤棟對你父親”
“感情大概是有過的，否則他不至于費盡心思讓我父親二次分化，然后又伺機騙得他的感情，只為和他在一起。”
冷子宸忽然冷笑了兩聲，微紅著眼去看莊曦，隨后他在莊曦眼睛里看到了狼狽不已的自已。
那樣明亮粲然的眼睛，就應該用來看盡世間的美好與繁華，而不是看他這個本質上和霖澤棟一樣卑劣的人。
“我父親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因為他發現了霖澤棟的秘密。”
對于忽然的二次分化，冷初一直不相信是自然現象，也一直在暗中調查。
可就在他距離真相越來越近的時候，卻被一場意外奪走了性命。
莊曦手緊緊抓著床單：“是霖澤棟？”
“是。”
霖澤棟這人有多自私，多可怕呢。
因為看上了冷初，為了得到他，便不惜毀了他。
知道身為s+級別的Alpha，不可能和他這個s級別的Alpha搞AA戀，所以就對冷初動手腳，想要將他變成omega。
卻又因為那個時候，他們研制的導致人二次分化的抑制劑還不夠成熟，也因為針對冷初，他們加大了劑量，最后導致冷初變成了beta。
從s+級別的Alpha變成極為普通的beta，冷初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懷孕生孩子，但霖澤棟不僅讓他懷了孩子，還在他懷孕的時候，娶了別人。
最后又在冷初對他產生疑心，站在他的對立面的時候，對冷初下了殺手。
“那場爆炸，甚至殃及到了不少無辜的人，其中就包括你媽媽。”最后這句話，冷子宸的聲音低到幾乎快要聽不到。
冷初那天和淮安約在咖啡館見面，就是為了告訴淮安他目前掌握到的證據。
只是最后他們倆都沒能活著從咖啡館走出來——咖啡館爆炸了，停在咖啡館外面的車以及車上的人也沒能幸免。
第73章 不后悔
咖啡館爆炸那天，莊曦的媽媽柳希茹接到了婁葉榮的電話，電話里婁葉榮極盡挑釁之能事。
柳希茹當時正在開車，驟然得知丈夫不僅出軌，甚至還有一個只比自已兒子小一歲的私生子，她仿佛在一瞬間被抽干了渾身的力氣。
四肢無力到根本沒法繼續開車。
于是她順勢將車停在了咖啡館外面。
紀安是淮安的兒子這件事連淮安自已也不知道，他和紀安的母親不過是一次酒后糊涂。
而紀安的母親在生下他后，就將他丟在了醫院。
他是被醫院里做保潔的一對夫妻抱回了家。
“后來他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自已的身世，認為是我父親害死了他父親，所以投身到北營將軍古姜豐的陣營。”
“和周海生一起，為古姜豐做事。”
而霖澤棟和古姜豐是一條船上的人，所以紀安和霖澤棟也有了牽扯。
冷子宸說完之后，莊曦久久沒有說話。
他媽媽何其無辜，就這么遭受了無妄之災。
可說到底，這件事他最應該恨的人還是莊懷國和婁葉榮。
若是沒有他父親出軌，沒有婁葉榮的惡意挑釁，那天他媽媽或許就不會把車停在咖啡館外面，大概是能逃過一劫的。
而這么多年，莊懷國和婁葉榮卻一直告訴他，他媽媽是因為車禍去世的。
“可是，這和我有什么關系，為何紀安幾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良久，莊曦終于道。
“因為他是真的喜歡霖瑀，想要和霖瑀在一起。”
這些也是冷子宸后來調查出來的：“當年，他被霖瑀順手救過一次。”
只不過霖瑀早就不記得了，而紀安卻將人刻進了心里。
被仇恨堆砌起來的人，內心早就已經扭曲。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瘋子一般的周海生，紀安的精神狀態早就不正常。
他很清楚，即便他和周海生一樣，在研究領域算是天才。即便他在為霖澤棟和古姜豐做事，他也不會有機會嫁給霖瑀。
所以，他就以情人的身份和霖瑀在一起，同時嫉妒著和霖瑀有婚約的莊曦和韓明月。
并且，因為b級omega的身份讓人看不起，他研制的導致人二次分化的藥幾乎都是讓人分化為b級omega。
“真是瘋子。”莊曦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冷子宸也嘆了一口氣，他繼續說：“上次魏叔來半月庭提醒我紀安和周海生有關系后，我才順著這條線查出他真正的身世。并找到他，將事實告知了他。”
得知真相的紀安，恨霖澤棟，也恨霖瑀。
自已這么多年都在幫仇人不說，為霖瑀付出的感情在霖瑀眼里什么也不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在一起。
即便他們睡了那么多次，可霖瑀依舊可以做到床上的人是他，心里想的卻是莊曦，結婚的人是韓明月。
甚至隨便一個小網紅一勾搭，他就能上對方的床。
當年那個將他從黑暗中拉出來的人根本就不是小太陽，只是因為他在黑暗中太久了，一點微弱的亮光就讓他覺得是光明。
所以，他找到霖澤棟的私生子張承，在小網紅汪亦朵的水杯中加入了誘導劑，導致她在霖瑀開車的途中突然發情，誘發霖瑀發情。
當然，那輛大貨車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紀安的可怕之處在于，他甚至連汪亦朵發情的時間，和他們會走的路段都計算好了。
他是沖著要霖瑀的命去的。
既然得不到，那便毀了吧。
莊曦沒想到這些事情背后會有這樣多的牽扯。
只是他依舊不解：“那這一次，他為什么又要對我出手？”
既然已經知道了真相，既然已經對霖瑀沒有感情，為什么還要恨他呢？他和霖瑀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對不起，這次是因為我。”冷子宸下意識想要握住莊曦的手，卻在他伸出手的時候，被莊曦避開了。
那只手無措地僵在空中，修長的手指，指甲修的干凈整齊。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挽起的襯衫袖口處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黑色的水晶手表在燈光下泛著銀光。
原來冷子宸的手這樣好看，莊曦不合時宜地想。
握了握拳，冷子宸將手收了回去：“當初故意給錯我藥的人叫厲澤，他受過紀安的恩惠，也一直喜歡我。”
在發現厲澤故意給錯藥后，冷子宸也給厲澤灌了同樣的藥，將人趕出了勝域。
后面的事情，冷子宸不用講，莊曦也能猜出一個大概來。
厲澤因愛生恨，可他不恨冷子宸，卻恨無辜的莊曦。所以聯合同樣對莊曦抱有敵意的紀安，想要再一次置他于死地。
莊曦忽然覺得很累。
明明他什么都沒有做錯，卻總是得不到善意和溫暖。
莊懷國和婁葉榮以及莊帆不喜歡他，總是針對他。
冷子宸打著愛他的名義，卻奪走了他看世界的權利。
紀安和他素不相識，卻因為一個不值得愛的霖瑀，想要他的命。
厲澤和他甚至沒有見過，依然想要他死。
好像除了媽媽和爺爺，他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多余的。
他將自已蜷縮在被窩里，明明是盛夏，他卻忽然覺得冷入骨髓。
眼淚不可抑制地往外流，莊曦抱著自已的身體開始不住打顫。
“莊曦，你怎么了？”發現他的異常，冷子宸立刻查看他的情況，這才發現莊曦身體燙的厲害。
醫生趕過來的時候，莊曦已經陷入了昏迷。
“病人受到的刺激太大，這才導致忽然高燒不退，今晚打了點滴之后應該就能退燒。不過，醒來之后需要保持情緒穩定，不能再受刺激，否則對他的精神狀態會有極大的影響。”
醫生交代完就出去了，冷子宸坐在病床前，撫摸著莊曦一夜之間仿佛就瘦了一圈的臉，輕聲說：“莊曦，我知道你會恨我，可是如果讓我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么選擇。”
“就當我卑劣吧，我不可能看著你嫁給霖瑀而無動于衷。但你的眼睛，我一定會治好，哪怕是用我的眼睛來換。”
床上的莊曦并沒有任何反應，眼角卻有眼淚滑落，晶瑩剔透，一閃而過。
很快便洇進莊曦頭下的枕頭里，沒了痕跡。
第74章 逗弄
昨晚的車禍，被送到醫院的還有張濤和燕依冉，以及車上的司機和保鏢。
除了傷得最重需要手術的司機，其他人都是輕傷。
張濤在第二天就準備下床出院，卻意外得知隔壁病房里住著的人是連沐安。
得知連沐安被他家老爺子強制要求在醫院多住兩天后，他主動找到他的主治醫生，要求讓他多住幾天，之后便去了連沐安病房。
連沐安病房門口站著保鏢，還沒來得及阻止他，他就已經在門口嚷了起來：“連大公子，我來看看你，不至于不讓我進去吧？”
病房內沒有動靜，倒是門口的保鏢有了動作——要將張濤請走的動作。
張濤也沒在意，繼續說：“還是你怕了？怕我們單獨相處，會再被我強吻？”
保鏢是專業的，一般情況不會受到外界的任何影響和干擾。
但顯然，現在是一般情況，可面前的人不是一般人。
他上前的動作微頓，病房門已經被打開。
張濤臉上的笑意逐漸擴大，隨后十分自來熟地走了進去。
連沐安的助理朝他笑了笑，轉身對病床上的人道：“那連總，我就先回公司了。”
走之前對張濤點了點頭，并幫他們將門關好。
連沐安一見到張濤就覺得頭疼。
那晚之所以會讓張濤“得逞”，一是因為他也喝了不少酒，二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人撲到身上強吻。
s+級別的Alpha即便收斂了身上的信息素，強大的氣場也會讓人望而卻步。
連沐安本來長得也不是儒雅溫和類型，這些年打他主意的人不少，可從沒人敢在他沒有允許的情況下投懷送抱。
張濤是一個意外，而意外中的意外是張濤竟然還敢吻他。
連沐安當時是真被親懵了，伸手摟了一下張濤的腰也是極其下意識的動作。
可就因為這個動作，被所有人都認為，他和張濤在談戀愛。
就連他爺爺也不相信他的清白，非要去張家提親。
老爺子思想太過古板，覺得他們都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拍到了，張濤的名聲已經被自已的孫子毀了，這個責怎么著也得負。
連沐安自然得攔，他見都沒見過張濤，怎么可能和他結婚。
可是當他說出他是被張濤強吻的時候，老爺子操起手里的拐杖就將他揍了一頓。
“你再說？你再說！”
老爺子一邊揍一邊罵：“你一個s+級別的Aplha為了不負責任，竟然編出這樣的理由。他一個beta，強吻你？你怎么那么不要臉啊？”
連沐安：“”
怎么就沒一個人相信呢？
最后還是張濤爺爺那邊打了電話過來，他家老爺子才總算消停。
不過就在昨天，老爺子來醫院看他，還在說要他考慮張濤的事。
這會兒見著張濤，連沐安是真的不想理他。
可偏偏，張濤很想理他：“連大少爺，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居然住院都只隔了一堵墻。”
他走到床邊，連沐安臉色并不算好，嘴唇也沒有血色，一看就是失血過多還沒有恢復。
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傷到了身上，至少頭上沒看出半分傷。
“你怎么樣？傷哪兒了？嚴重嗎？”他盯著連沐安，滿眼擔憂和關懷。
“張少爺，我想”
“我也想你。”張濤含情脈脈地盯著連沐安的眼睛。
連沐安：“”
“那晚”
“那晚我是自愿的。”張濤表情相當真摯。
“我”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從很早就喜歡你了，所以那晚才會情不自禁。”這話那天晚上張濤就對連沐安說過。
不過此時他又補充道：“不過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沒有推開我，你是不是其實也有一點喜歡我呢？”
連沐安忽然覺得傷口又疼了起來，比剛中槍的時候還要疼。
張濤貼心地幫他叫了醫生，醫生要檢查他的傷口，張濤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沒關系，我們又不是外人，我也想知道他傷得怎么樣。”張濤似乎沒看出連沐安想要他離開的意思。
他對醫生說：“你們動作輕點，別弄疼他了，我會心疼的。”
一向下手極穩的醫生手抖了，好在連沐安是個特別能忍受疼痛的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倒是張濤在一旁齜牙咧嘴，好像受傷的人是他似的。
“你們輕點兒啊，小心點兒，就算他是s+級別的Alpha，那也是人啊。是人就會有痛覺，會難受的。”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連沐安的傷口，看醫生上藥，重新包扎。
沒有注意到連沐安看他的眼神變化。
“連少爺，您的傷口比較特殊，需要好好調養，情緒也不要有太大的波動。”
最后一句之前醫生并沒有提醒過，因為誰都知道s+級別的Alpha情緒相當穩定。
可現在看來，那位張少爺有一句話說的很對，s+級別的Alpha也是人，是人就會有情緒，既然有情緒就可能會有波動。
哎，之前沒有提醒，實在是他的失職。
醫生走了之后，張濤又在病房里待了好一會兒。
連沐安沒理他，他便自顧自說他的。
說他那幾天是怎么被媒體圍追堵截都忍住沒有宣揚他對他滿溢于心的愛意，說他那天就是為了躲媒體才上了莊曦的車，卻不想會出車禍。
還說了，他身上好幾處破了皮，得在醫院養上好幾天。
直到把自已說困了，他才離開。
他一走，門口的保鏢之一就進了病房：“少爺，要跟著嗎？”
“不用。”連沐安睜開眼睛，難得的里面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情緒，“他們是一路的。”
張濤是在自已病房躺了一個多小時之后才去的莊曦病房。
他到的時候，莊曦還在睡著，冷子宸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守著。
“我說表哥你至于嗎？在醫院還要秀恩愛？”他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只知道莊曦傷得并不重。
所以這會兒冷子宸如此緊張的樣子才讓他覺得實在沒必要。
哎，愛情啊，太容易讓人迷失。
第75章 不見了
張濤過來是有正事要說，冷子宸很快調整了狀態：“怎么樣？”
“連沐安受的是槍傷，但和普通的槍傷又不一樣。”張濤收起嬉皮笑臉的模樣，認真道，“看傷口的樣子，子彈像是專門針對s+級別Alpha研制的。”
否則以連沐安的自愈能力，不至于在醫院住了好幾天，傷口還沒有愈合。
“我聯系過魏叔，北營那邊安插進去的人剛好有消息傳出來，能對上。”張濤眸中閃過一抹陰冷。
“南營里面不少s+級別的Alpha，當年被古姜豐他們趁機迫害，二次分化了一部分，現在他們這是不準備留活口了？”
不過連連沐安都不放過，古姜豐是覺得他現在已經能夠鏟除南營了？
冷子宸道：“看來，連家并沒有被古姜豐拉入伙，否則古姜豐不至于對連沐安出手。”
張濤卻開始擔心：“他們都已經對連沐安出手了，想來手里掌握的東西已經足夠多才會如此有恃無恐。接下來，該不會對南營那邊發起戰爭吧？”
“應該還沒到那個地步。”冷子宸垂眸，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根據我這些日子在霖氏的觀察，以及我們早先放在霖氏生物基因公司的人給到的信息，他們最新研制的藥物還沒有通過實驗。”
對連沐安出手怕是另有隱情。
霖氏是明面上的商界第一，而連家實力究竟如何卻無人知曉，但有一點所有人都清楚，那便是不容小覷。
敢如此明目張膽對連沐安動手，除了古姜豐對連家或者說是對連沐安有所不滿外，更大的可能是連家內部的爭斗。
就像霖氏，除了霖澤棟的私生子張承想要霖瑀死，霖家其他人難道就沒有人也動過這樣的心思嗎？
只不過礙于霖澤棟沒敢而已。
現在看來，古姜豐是要插手連家繼承人的事了。
他手里應該是有了“更好”的人選。
只是不知道連老爺子是怎么想的。
“哎，真是可憐。”
張濤對這件事的看法卻拐了一個彎兒：“要知道連家在被連沐安接手后，可比以前穩固多了。”
“他為了連家也算是嘔心瀝血，連家那些人享受著他為他們提供的舒坦生活，卻想要他的命，奪他的位。”
“所以當什么繼承人呀，你看看我，老老實實讓我大哥去接管家里的企業，拿著分紅，做著我喜歡的事，還沒人時時刻刻盯著我，多自在。”
分明是神仙般的生活啊，這些人怎么就那么想不通，非要去當牛做馬呢？
冷子宸沒有否定他的話。
這個想法倒也確實別具一格。
“若人人都能像你這么想，豪門里大概會和睦不少。”
或許也能有平常人家的溫情。
張濤忽然又想去逗逗連沐安了，他對冷子宸道：“既然已經確定連沐安不是古姜豐陣營的，那我可以試著把他拉過來了。”
“有了他的助力，我們行事會容易。”
冷子宸盯著他看了幾秒，點了點頭：“注意安全。”
“什么安全？”張濤又恢復了平日里不著調的模樣，“你該不會擔心連沐安會把我怎么樣吧？”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表情夸張地提醒冷子宸：“要是連沐安真要怎么我，你可別阻止他啊。我愿意的，他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難道還會反抗不成？”
“怕就怕他和尚當太久了，都不知道該怎么做，還要我來教”
話未說完，人已經被冷子宸丟了出去。
這人正經不了一會兒。
冷子宸轉身看向床上的莊曦，也不知道等莊曦醒了之后，他們會變成什么樣。
他，還能原諒他嗎？
顧放的電話打進來時，莊曦還睡著，冷子宸接到電話就去了馳躍的辦公室，等他再回來的時候，莊曦已經不見了。
掀開的被子已經沒有了溫度，星星和手機都被留在了床頭。
察覺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松木味信息素，冷子宸眼睛瞬間變得赤紅。
霖瑀！
都到現在這種境地，他竟然還不死心！
冷子宸撞開跟著他后面進病房的謝岑蕭，徑直去了地下停車場。
“不好，要出事，快跟上。”謝岑蕭一邊讓一同過來的顧放去追冷子宸，一邊給文澤打電話。
他知道，莊曦和文澤有暗號，如果莊曦被帶走的時候是清醒的，或許會想辦法聯系文澤。
“岑蕭，怎么了？”
“岑蕭？”
文澤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的同時，謝岑蕭身后還有一道聲音。
他轉過身，看到了站在身后的袁媛，隨即耳朵里傳來一道尖銳的耳鳴聲，謝岑蕭捂著頭蹲了下去。
冷子宸是在去香云山的路上被莊曦叫回醫院的。
霖瑀是去了莊曦的病房，只不過他并沒有見到人。
莊曦醒來的時候病房里沒有人，他便去了樓頂吹風。
這家私人醫院的布局不像醫院，倒像是高級的療養中心，頂樓的布置也很雅致。
昨晚莊曦沒來得及欣賞。
他站在樓頂那簇開得極為熱鬧繁華的三角梅旁，想了很多。
從前的人和事走馬燈似的從眼前掠過，已經沒有太多印象的媽媽和外公外婆，護著他長大的爺爺，爺爺去世后就讓他沒了歸屬感的莊家。
曾經他以為會和他共度一生的霖瑀，在他看不見后始終陪伴著他的冷子宸
冷子宸
想到冷子宸，莊曦忽然很想見他，想要聞聞他身上雪夜木檀的味道，也想要再讓他抱抱。
于是他轉身下了樓，卻在樓下看見了暈過去的謝岑蕭，以及自稱是袁媛的omega。
文澤很快也趕了過來，他原本滿心滿眼都是對謝岑蕭的擔憂，在看見袁媛的那一刻，整個人卻愣住了。
袁媛回來了。
而更讓人揪心的是，謝岑蕭醒了，不僅醒了，還恢復了記憶。
文澤到的時候，袁媛正趴在他身上哭。
文澤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似乎有感應一般，謝岑蕭側頭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文澤很難形容謝岑蕭的眼神，他只是覺得很難過。
隨后，他轉身離開了。
第76章 我們回家
冷子宸接到莊曦電話的時候已經快到香云山了，隨著獨屬于莊曦的電話鈴聲響起，疾馳的車終于降速。
莊曦還在醫院，他沒有被霖瑀帶走，也沒有被紀安帶走，他是安全的。
理智終于回籠，冷子宸調轉車頭，重新朝著醫院的方向疾馳而去。
跟在他后面的顧放無語地罵了一聲，也跟著開了回去。
在回醫院的路上，冷子宸便將謝岑蕭的事情了解了大概。
不過他并不關心謝岑蕭恢復記憶之后會作何選擇，他只關心莊曦給他打電話了，莊曦還愿意見他。
回去的車速比去香云山時的車速還要快，顧放被遠遠甩在后面，氣得他在車里大喊：“老子也要換超跑。”
冷子宸回到醫院的時候，文澤已經離開了，只剩莊曦一個人在病房。
工作室已經走上正軌，文澤手底下帶的那兩個新人工作量逐漸增多，他本來也走不開。
如今謝岑蕭身邊有袁媛，他沒什么不放心的，于是便回去工作了。
顧放不禁感嘆：“果然是文澤，這心理素質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難怪謝岑蕭在失憶前就對他動了心。”
他話說完，莊曦和冷子宸都沒接。
“你看著我干什么？”顧放不解，“我說錯了嗎？還是你真以為老謝那玩意兒真是在失憶后因為和文澤結了婚才對文澤那么好的？”
難得有冷子宸都沒看透的事，顧放瞬間來了勁頭：“我告訴你們，其實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老謝呀，其實在將文澤終身標記之前就”
“砰！”有東西落地的聲音，莊曦和冷子宸卻并沒有覺得驚訝。
顧放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回過頭去，果然，袁媛正站在門口，她腳下是滾落一地的水果。
靠，冷子宸根本不是沒看透，而是看到了袁媛。
“袁媛，那個”他娘的，謝岑蕭現在究竟是個什么情況？他到底要不要幫他將事情圓回來呀。
“岑蕭已經結婚了？”袁媛直接抓住重點，眼睛里淚潮洶涌，隨著話音落下的，還有大顆大顆的眼淚。
“我他”顧放最見不得omega掉眼淚了。
“是，他們結婚很久了。”莊曦的聲音聽著很溫和，可說出來的話卻好似一把冰刀，戳進人的心臟時還帶著寒氣。
袁媛像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身體晃了晃，就倒了下去。
幸而顧放眼疾手快，將人給接住了。
“莊曦，你話說的也太直了，袁媛現如今究竟是個什么情況都還不清楚，你這樣說，她”
莊曦也有幾分內疚：“可我說的是事實，謝岑蕭總不可能一直瞞著袁媛吧？就算他現在恢復了記憶，想要和袁媛再續前緣，也該處理好和文澤的關系吧？”
雖然知道文澤肯定會成全謝岑蕭和袁媛，雖然知道袁媛也很無辜，可莊曦還是替文澤難受。
原本以為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卻不想，到頭來不過繞了一個圈，又重新回到了原點。
謝岑蕭不知道干嘛去了，最后是顧放將袁媛送去了病房。
人走了，莊曦的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冷子宸，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晨霧與雪夜木檀的味道。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莊曦是安靜的沉默著，冷子宸是緊張的、不知所措的沉默著。
良久，莊曦開了口：“我不想住在醫院里，我想回家。”
“回家”兩個字叫冷子宸睜大了眼眸，旋即里面漾開道道歡喜：“好，我們回家，我們現在就回家。”
他走上前，動作利落又笨拙的替莊曦收拾東西，看著他因為激動而略顯笨拙的動作，莊曦勾了勾嘴角，忍住了沒笑。
這人究竟是有多害怕他會因為生氣而不再理他，所以才會這么久了依舊沒有發現他其實已經能看見了呢？
——方才顧放在的時候，他裝了一下，但在冷子宸面前他并沒有裝。
莊曦也不打算提醒他，在冷子宸收拾好東西后跟著他去了地下停車場。
他手里依舊拿著星星——方才冷子宸放在他手里的。
車子緩緩駛出停車場，外面是陰冷的天，沒有陽光，只有呼嘯的風。
這幾天的天氣似乎都不太好，夏日里的風和雨總是聲勢浩大，氣勢磅礴，常常風風火火闖一趟，再干脆利落的離開。
爽快的很有夏天的風格。
大城市的高樓擋住了人的視線，看不見天邊，但頭頂密布的陰云已經足夠，待到時機一到，傾盆的大雨就該浩浩蕩蕩的來了。
冷子宸一路上都沒找到機會同莊曦說話，他一路都在接電話。
他們籌謀的事情，終于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回到家，他將莊曦牽進客廳，留下一句小心翼翼的“等我”就直奔書房。
賀姐在后院的花房里，客廳里只剩下莊曦一個人。
他環顧著四周，他們的家，和他想象中一樣，是他喜歡的模樣。
大片的落地窗，能讓進足夠的陽光，桌上的鮮花總是那么新鮮。
臥室里也和他想象的一樣，那些他摸了很多遍的地方，就是他想象的樣子。
只有床頭的照片他不曾想象過，不知道是誰拍的，他坐在前院的秋千上，冷子宸在他身后張著雙臂，那不是要推他的姿勢，而是要護著他的姿勢。
最美人間四月天，他們的身旁是火紅而燦爛的玫瑰花墻，那樣耀眼。
莊曦走到窗邊，他們臥室的窗戶正對著那面玫瑰花墻。
只是此時外面是呼嘯的風和瘋狂的雨，雨幕里天地間一片渺茫，光線昏暗到他幾乎看不見被風雨璀璨的玫瑰花瓣。
但此時莊曦想的卻是，他們花園里的玫瑰花，花期真長。
這場雨來的很猛，頗有一股毀天滅地之勢，然而不過半個多小時，雨便停了。
天地都被沖洗了一遍，太陽從厚重的云層后面露出來的時候，世界變得更加潔凈明亮。
莊曦走了出去，拿著干凈的帕子，將秋千擦拭了一遍。
隨后他坐了上去，像往日里一樣，卻又和往日里不一樣。
空氣中是雨后的清新，玫瑰花瓣上的雨滴如此晶瑩動人。
第77章 原諒
冷子宸幾乎是從客廳沖出來的，如果客廳的門關著，他大概是來不及打開就會破門而出。
莊曦此時還有心情慶幸，幸而他出來的時候沒有關門。
賀姐拎著一籃子剛剪的牡丹，被冷子宸從未有過的驚慌嚇了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籃子掉落在地上，里面的花落了出來，沾上草地上的雨水，倒是更鮮活了。
不過這會兒她的注意力都在冷子宸身上，根本無暇去管那些美麗的花。
“沒，沒事。”冷子宸沖出來之后就看見了坐在秋千上的莊曦。
這會兒莊曦正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們。
冷子宸的反應他大概能猜到——估計是忙完了在客廳和臥室都沒有找到他，以為他因為之前的事，走了。
冷子宸是真的很害怕他會離開他，想到這兒，莊曦的胸口悶悶的，竟是有點心疼。
不過他更好奇的是賀姐的反應，似乎太過了些。
但也能理解，賀姐不單單是冷子宸請來照顧他的阿姨，而是當年受到過冷初幫助，早就把冷子宸當家人。
大概她是第一次見到冷子宸如此失常的反應吧。
賀姐這會兒也順著冷子宸的目光看向了莊曦，她和莊曦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對視”的時候，但那些都是巧合。
可現在，莊曦的眼睛不再是空洞的，不聚焦的。
他的眼睛本就生得美，這會兒眼睛里有了生命，更加靈動明媚，耀眼極了。
賀姐不可置信地走到莊曦面前，隨著她的走動，莊曦的視線卻始終落在她身上。
“小曦，你你”賀姐激動地說不話來了。
莊曦抱著秋千的繩子，歪著頭，臉上是乖巧的笑：“賀姐，你果然是beta界的大美女。”
這話是之前他們一起看電視的時候，賀姐自已說的。
賀姐眼淚掉了出來，卻還是不敢相信地將手放到莊曦面前晃了晃：“小曦，你，你能看見了？”
“嗯！”莊曦點了點頭，隨后又將目光投向一直站著沒動的冷子宸身上，“我的眼睛沒事了。”
他的眼睛那樣溫和，里面仿佛有萬千星河，發著光，卻不刺眼。
冷子宸呆呆地站著，依舊沒敢動。
只是臉上的驚慌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措。
知道他們有話要說，賀姐擦掉眼淚，將灑落在地上的牡丹花撿起來，裝進籃子里：“你們聊，我去做飯。今天是值得慶祝的日子，我得做一頓大餐。”
雨后的太陽也很溫和，清風也是舒爽的。
莊曦看著冷子宸的模樣，心口軟得一塌糊涂。
“能推推我嗎？”他說。
冷子宸的臉被陽光照著，本就立體的五官更加明顯。
這個人在莊曦少有的印象中，一直是冷峻的，沉穩的。究竟是有多在乎，才會有這般完全不像s+級別Alpha該有的反應呢？
甚至更像一個孩子，因為害怕自已喜歡的人走掉而不敢靠近。
因為做錯了事，只敢站在原地，等著接受懲罰，接受審判。
而莊曦的這句話，重新給了他希望，就像狂風暴雨后從云層重新探出頭的太陽，又照亮了大地。
冷子宸走到莊曦身后，動作很輕地推著莊曦的后背。
良久，他問出了那句一直不敢問的話：“莊曦，你能原諒我嗎？”
“我已經原諒你了。”
是原諒了，不是沒有怪過。
從昨晚到今天，莊曦也有過掙扎，難過和痛苦。
剛失去光明的那段時間，他是崩潰的，他差點沒有熬過來。
所以他怨冷子宸。
可冷子宸對他的愛是實實在在的，于莊曦而言，足以彌補造成的傷害。
他甚至能感受到，因為他的眼睛，冷子宸也時時刻刻備受煎熬。
所以會有星星的存在，所以冷子宸總是格外關注勝域的實驗室。
——星星是冷子宸研發的，治療他眼睛的藥冷子宸也在參與。
莊曦很確定，如果不是眼睛看不見，霖家換了人，他不可能接受冷子宸。
從小到大他接受到的思想一直都是，他以后要和霖瑀結婚，爺爺的遺愿是讓他嫁給霖瑀。
所以即便冷子宸再優秀，再厲害，等級再高，他也不會接受冷子宸。
那么，他如今的生活大概，不是大概應該是肯定不可能像現在這般閑適自在。
或許會是一團亂麻吧。
他不會擁有像冷子宸這般全心全意待他的愛人。
張黛佳、霖瑀、紀安還有說一不二的霖澤棟，他的日子必然是不會好過的。
而冷子宸呢？
因為愛而不得，他又會怎么做呢？
莊曦不敢去想，也不想再去想，他只知道，他很喜歡和冷子宸在一起的感覺。
他喜歡冷子宸的信息素，喜歡冷子宸的懷抱，喜歡冷子宸。
既然如此，何必為難自已一定要去恨，去怨呢。
跟著心走就是了。
于是，他原諒了冷子宸。
選擇原諒后，他覺得很幸福。
冷子宸在片刻的愣怔后抓住秋千的繩索，躬身抱住了莊曦。
他將臉埋進莊曦的脖頸間，聲音悶悶地從莊曦頸側傳出來，帶著酥酥麻麻的癢：“莊曦，對不起，我愛你。”
莊曦坐著沒動，任由他抱著，陽光落在他們身上，暖融融的。
身旁的玫瑰花好像更艷麗了。
莊曦眼睛恢復的事情除了冷子宸、賀姐、老周和文澤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本來他應該和粉絲分享這份喜悅，但這段時間冷子宸他們要干一件大事，他不想因為他的事情影響那件事的熱度。
一周后，連沐安出院，冷子宸和他見了一面。
半月后，霖氏旗下的基因公司生產的Alpha抑制劑和針對omega的護膚產品均被曝出其中添加了不明物質，尤其抑制劑，是導致二次分化的重要原因。
此外其實驗室被曝出與北營那邊有牽連。
甚至有人直接在cloud上面放上了實驗數據，以及霖氏與北營的部分往來信件。
證據昭昭，顯然沒準備給霖氏留后路，要的就是一招斃命。
第78章 解決
消息一出，立馬引起軒然大波。
二次分化本就是公眾非常關注的話題，本來以為是人類進化過程中產生的自然變化，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也引起了恐慌，但最終還是都接受了。
可如今卻發現，根本就是人為。
于是在震驚過后，接踵而至的便是憤怒。
不過朝夕之間，霖氏便成為眾矢之的，其集團大樓很快被圍攻，樓外聚集了大量公民，要霖澤棟出來給他們一個說法。
緊接著，又有人曝光了古姜豐與霖澤棟往來的信函，以及古姜豐這些年違規購買軍事器材的清單，其中包含了大量殺傷性極強的武器。
這下，不光民眾震驚不已，就連中心城那位也沒法再坐山觀虎斗，緊急召開會議，要求批捕古姜豐。
本以為這將會是一場很難打，傷亡會十分慘重的一戰，卻不想南將軍早有準備，在消息曝光的當天就讓人控制住了霖澤棟。
北營那邊這些年安插進去的人不多，古姜豐這人疑心重，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被發現，很難。
但也正因為如此，成功進入北營的人都不是簡單人物，他們與南營的人里應外合，在古姜豐準備發動戰爭的時候，就將北營給拿下了。
“現在中心城那位已經將南北軍營都交給了南將軍，后期的整合便是南將軍的事了。”
整件事，冷子宸三言兩句便說完了，聽起來事情順利的毫不費力。
可莊曦知道，這段時間他們必定經歷了許多他沒有看見，旁人也難以想象的艱難和危險。
要不然他也不會來醫院接冷子宸。
霖氏和古姜豐勾結研制能使人二次分化的抑制劑一事，在被曝光當天，冷子宸就被霖澤棟一槍打在右胸。
“所以，你回霖家，是為了對付我？”
霖澤棟不是沒有懷疑過冷子宸，只是這幾年冷子宸表現得實在乖覺，也從未對冷初的死有過任何的質疑。
似乎從一開始就相信了他編造的“冷初死于車禍”的謊言。
卻不想，這么多年的忍辱負重，隱忍不發，不過是為了一擊斃命。
不得不說，冷子宸不愧是他和冷初的兒子。
只是可惜了，這個兒子沒有站在他這邊，沒有為他所用。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冷子宸會站在他的對立面，甚至聯合南營的人要置他于死地，只能說明他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所有的真相。
“很早。”冷子宸并不想和霖澤棟談及舊事，這些年下來，他早已看清霖澤棟是怎樣的人，沒必要和他多言。
可霖澤棟顯然并不太愿意接受現實：“我也是你的父親，我和冷初之間如何，那是我們的恩怨，你怎么能因為他而對付我？”
他不是傷心也不是難過，而是這么多年，被人順從慣了。
他知道他的兒子們在明爭暗斗，他享受他們唯他馬首是瞻，害怕他，服從他的樣子。
他不能接受他竟然敗在了自已兒子手里，更不能接受自已最看重的兒子，竟然背刺他。
“我的父親，只有冷初。”冷子宸即便中了一槍，氣場依舊是強大的。
即便是常年居于高位的霖澤棟，也被他強大的氣場震懾了一瞬。
“好，很好。”霖澤棟怒極反笑，“真不愧是我霖澤棟的兒子，竟然連我放在那樣隱秘之處的信件也能找出來。”
“這幾年你在霖家并不是暢通無阻，卻依舊能拿到想要的東西，是我低估了你的實力。”
“可是你即便恨透了我，你也是我的兒子，你身上也流著我的血，這改變不了。”
他欣賞著冷子宸臉上憤怒的表情，手里拿著槍，走到他面前蹲下：“就像冷初最后恨透了我，可還不是為我生了兒子，哈哈哈哈。”
冷子宸冷冷地看著他，長長的睫毛和冷初的一模一樣，扇動間將眼里的恨意切割成細碎的刀刃，直直扎進霖澤棟的胸口：
“他不是為你生的兒子，他是為他自已生的兒子。所以，我今天來找你為他報仇了。”
話音落下，冷子宸忽然一個翻身，將霖澤棟壓在膝下的瞬間，順便將他手里的槍也奪了過去，就抵在霖澤棟的太陽穴。
“s+級別Alpha的力量你還真是一無所知，竟然敢走到我面前來。”冷子宸露出輕蔑的一笑。
即便右胸還在往外淌著鮮血，被他壓制著的霖澤棟依舊無法動彈。
這一刻他才知道，為何冷初會在知道真相后那般恨他。
s+級別的Alpha還真是可怕的存在，難怪當年古姜豐那般忌憚南將軍手下的冷初。
但他此時的情緒里更多的是后悔，因為對冷初殘存的感情讓他方才在開槍的時候，沒有對準冷子宸的心臟，而是偏了一下，打在了他的右胸。
給了他反擊的機會。
明明當年，他連冷初都沒給機會。
看來他真是老了，竟然會心軟了。
霖澤棟被帶走，冷子宸則去了馳躍所在的那家醫院。
s+級別Alpha的自愈能力很強，可是硬生生挨了一槍，傷口看著還是嚇人。
他不想莊曦擔心。
但實際上莊曦什么都知道，不過冷子宸不想他擔心，他就安安靜靜在家里待著，每天和冷子宸聯系的時候，也不多問。
直到馳躍告訴他冷子宸的身體已經恢復差不多，莊曦才去醫院接冷子宸。
“抱歉，我”
見到莊曦，冷子宸愣怔了一瞬，隨即認錯：“我不該瞞著你，只是很多事情還沒有處理好，我怕你會擔心。”
自上次兩人說開之后，冷子宸就忙碌了起來，后面見面的時間少得可憐，冷子宸回家的時候莊曦已經睡了，等他出門的時候莊曦還沒起。
后來冷子宸更是直接住在了醫院。
這么一算，莊曦竟是快一個多月沒見著冷子宸了。
但此刻冷子宸才剛恢復，人還明顯瘦了一圈，莊曦哪里忍心怪他：“沒事，我這段時間也在忙著工作室的事。”
這話不全是安慰冷子宸，工作室簽約的那兩個藝人最近參加了一檔選秀綜藝，人氣很高，邀約越來越多，工作室的工作量也大了起來。
只不過莊曦為了不讓自已能看見的熱度影響到霖氏抑制劑和古姜豐想要挑起戰爭的熱度，所以一直在居家辦公。
廣告代言什么的，能推的都推了，不能推的，檔期也定在了兩個月以后。
不過他忙于工作室的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文澤最近的狀態不太好。
第79章 準備放手
袁媛當初是被騙走的，她哥哥在她剛進入大學的時候就收了別人的彩禮錢。
這事袁媛并不知道，她哥哥也以她要完成學業后才結婚為由一直拖著對方。
直到后來她出了事，萬念俱灰之下被她哥哥帶回了老家。
當時的袁媛并不知道她回去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已經配不上謝岑蕭，她沒臉再見謝岑蕭。
所以她跟著她哥哥走了，回去之后她就被關了起來。
謝岑蕭曾經去過她家里，但并不知道她實際上就在隔壁鎮上，已經被她哥哥賣給了別人。
而謝岑蕭始終覺得袁媛的消失和謝家有關系，所以尋找的重心一直放在國外。
——憑謝家的做事風格，有極大的可能是將人送去國外藏起來。
因而兩人就這么錯過了幾年。
袁媛原本已經放棄了，只是在自殺兩次都被救了回來之后，她忽然不再甘心就這么離開，她想要見謝岑蕭，瘋了一般想見。
于是，最后她拼盡全力逃了出來。
來醫院是想讓馳躍幫她聯系謝岑蕭，卻不想，老天垂憐，她居然在醫院就見到了謝岑蕭。
謝岑蕭還因為她恢復了記憶。
原本以為他們終于能有一個好結果了，卻不想，在她離開的這幾年竟然發生了這么多事。
謝岑蕭他竟然結婚了，還將一個omega終身標記了。
袁媛自然是不能接受的，她原本想要離開，但被謝岑蕭攔了下來。
她是無辜的，這幾年吃了那么多苦，謝岑蕭怎么可能忍心讓她獨自離去。
如今的袁媛無依無靠，受了那么多折磨，全憑著對他的執念才堅持了下來。
真讓她離開，她大概是活不下去的。
畢竟是自已曾經深愛過的人，謝岑蕭不可能再讓她出事。
可是，要他放棄文澤，好像比想象的要困難許多。
明明以前說好的，等他找到袁媛他們就離婚。
明明早就談過了，終身標記是意外，文澤也說了他不會因為這個就糾纏不放。
如今文澤也做到了，在袁媛回來之后，他就從謝家搬了出來，在工作室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再沒有出現在謝岑蕭和袁媛面前過。
可謝岑蕭卻覺得很難過，他甚至總會在袁媛陪在身邊的時候想起文澤。
失憶那段時間，他和文澤相處的太過美好。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文澤很乖，即便已經羞紅了臉，但只要他提了要求，文澤就會照做。
謝岑蕭很喜歡讓文澤面對著他，他喜歡看文澤顫栗的睫毛，羞紅的臉，和水潤的眼睛，以及紅透了的嘴唇。
他們契合的叫人意外。
而認真工作的文澤又會完全換一副模樣，嚴肅的，專注的，卻依舊是誘人的。
鬼使神差的，在和冷子宸他們處理完霖氏的事情后，謝岑蕭第一時間去見了文澤。
文澤租的公寓很小，一室一廳，卻收拾的很干凈整潔，客廳里還擺著重瓣芍藥，開得正熱鬧。
謝岑蕭一跨進來就找到了令他熟悉的，安心的感覺。
這種感覺他形容不出來，他只知道，和文澤待在一起他是放松的，沒有顧慮的。
只是現在的氛圍并沒有他想象中的好，一個多月沒見，兩人已經從無比契合的夫妻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文澤客氣的讓謝岑蕭攥緊了拳頭才堪堪忍住將人拉入懷中的沖動。
“你你們還好吧？”
其實關于他們的信息文澤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他們籌謀的大事已經成了。
他知道冷子宸受了傷，也知道曾經不可一世的霖氏如今已經被初晨收購，正在走收購流程。
他還知道，謝家因為謝岑蕭，如今重新站在了豪門圈子最上面那一層的位置，與曾經將他們甩開一大截的其他幾家再次并立。
謝老爺子也因此不再阻止謝岑蕭和袁媛在一起，或者說，不再插手謝岑蕭感情上的事。
聽聞，袁媛已經住進了謝家。
如今一切似乎都回歸到了最初的時候，又比最初的時候更圓滿。
除了他。
不過其實也還好，他雖然沒了愛人，但他擁有了事業。
他不應該奢求太多，人生嘛，有得就有失，總不能真要求事事如意。
于是在謝岑蕭回答一切都好之后，他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
他只要了晨曦工作室，其他的他什么也沒要。
本來那些東西，包括謝岑蕭這個人，從一開始就不屬于他。
如今這個結局，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也是他們說好的。
謝岑蕭沒想到文澤會如此決絕，他看著“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胸口忽然覺得難受極了。
他沒有簽字，甚至有些倉皇而逃的意味。
只留下一句“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有事”便走了。
文澤沒有精力管工作室的事，倒不是因為謝岑蕭和袁媛，他其實一直都很清醒，即便在謝岑蕭失憶的時候，即便在那個時候他感受到了謝岑蕭的愛意。
但他依舊沒有讓自已沉淪，他一直都有做好謝岑蕭恢復記憶，袁媛回來的準備。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一個二次分化成為b級omega的人竟然會懷孕，還是在這個檔口。
他有了和謝岑蕭的孩子。
可偏偏他不能要。
莊曦問他舍得嗎，他坦誠舍不得。
“可是舍不得也得舍得。”文澤的態度很堅決，“既然要成全他們，就不能再有任何牽扯，這個孩子的存在只會讓事情變得復雜。”
“袁小姐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才和岑蕭重新走到一起，我不能擋在他們中間。”
他摸著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任何感覺的肚子，眼眸里盡是哀傷，態度卻始終很堅定。
“如果我真的將這個孩子留下來，對這個孩子不公平，對袁小姐也很殘忍。”
莊曦心疼地摟了摟他的肩：“那你呢？所有人你都考慮到了，卻唯獨不為自已考慮。”
明明舍不得，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謝岑蕭。
為了不再讓其他人再受到傷害，就將傷害盡數留給自已。
這樣的文澤實在叫人心疼。
可偏偏，他們三個人，誰也沒有錯，怪只怪造化弄人。
莊曦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文澤，最后只是攬著他的肩，嘆息道：“你自已考慮清楚，不管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以后你還有我們，有工作室，不會孤單的。”
在決定不要孩子的時候，文澤都沒有哭，可此刻在聽見莊曦的話后，他卻哭了。
第80章 在醫院遇上了
“感情的事，即便旁觀者清，有時候也沒辦法給到很好的建議，更沒辦法幫他們做決定。”
知道莊曦為文澤難過，但這三個人的事情確實無解。
即便睿智如冷子宸，也只能“袖手旁觀”：“這種事情，只能他們自已去解決。”
莊曦心里悶悶的，雖然他知道冷子宸說的有道理，也知道袁媛很無辜，但他還是很心疼文澤。
“文澤以后，能走出來嗎？”
這些日子文澤雖然還是在認真的處理工作，可他的狀態依舊是肉眼可見的不好。
“會的。”冷子宸將莊曦攬進懷里，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真正愛一個人是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他剖白道：“如果當初霖瑀是個良人，能夠讓你幸福，我不會采取那樣”
說到這兒的時候，冷子宸的聲音微頓，放在莊曦后背的手緊緊地貼著他的皮膚，有些燙。
“沒事了。”莊曦小聲安慰。
冷子宸呼出一口氣，繼續道：“若是他能讓你幸福，我不會那般作為。我會遠遠地看著你。”
“不存在能不能放下，因為你會一直在我心里，也不需要放下。”
莊曦聞言往冷子宸懷里靠了靠，貼得更緊了些。
他聽到冷子宸有力的心跳。
“所以，對于文澤而言，也不需要放下對嗎？”他聽明白了冷子宸的意思。
袁媛能夠讓謝岑蕭幸福開心，于文澤便是最好的。
心有所觸，莊曦抬頭，恰巧冷子宸低頭，兩人視線交匯，一切便盡在不言中。
吻從最開始的溫柔繾綣，旖旎春光變成夏日的烈焰，仿佛要將所有的熱情都點燃，要讓愛意的光芒直沖云天。
而在這熊熊燃燒的愛意里，還有著他們無比的慶幸。
幸好，他們不用做這樣的選擇。
幸好，他們最后走到了一起。
文澤是自已去的醫院，他沒有要莊曦陪。
莊曦如今的知名度雖然比不上一線明星，可也不低，太容易被人認出來，他們一起出現在醫院，太容易給莊曦帶來麻煩。
媒體總是喜歡捕風捉影，亂寫一通。
只是他沒有想到會在醫院遇到謝岑蕭和袁媛，還是在同一個科室，同一個醫生的辦公室。
文澤拿著檢查單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了謝岑蕭和袁媛，他反應很快，立馬掉轉頭就準備離開，可沒想到醫生比他的反應還要快。
“那個，你等一下。”醫生竟然看見他了，還將他給叫住了。
他之前來過，醫生做了檢查后，讓他去做個b超看看胎兒情況。
“文澤是吧？你的情況比較特殊，你的身體懷孕本身就需要承受很多，所以我勸你最好考慮一下。”
見文澤遲遲沒有動靜，醫生抬起頭，又問道：“你的Alpha呢？他知道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年老的醫生，比較實在，說話也很直接。
文澤能感覺到屋內三道灼熱的視線，其中尤其以謝岑蕭的視線最為強烈。
“好，我我考慮考慮。”
再待下去，文澤覺得他會沒出息的暈倒。
直到走出醫院，那股窒息感才逐漸消失。
謝岑蕭和袁媛會出現在這個科室，只能說明，他們有孩子了。
文澤被醫生叫住的那一刻，不是在緊張他懷孕的事被謝岑蕭知道了，也不是擔心謝岑蕭會質問他為什么不要孩子。
他的第一反應是，謝岑蕭和袁媛有孩子了。
雖然早就做好了退出和祝福的準備，可親眼看見他們的時候，他還是會覺得難受，甚至難受的那么強烈。
文澤狠狠地掐著自已的掌心，一遍又一遍的告誡自已不要貪心，過去這幾年時光已經是他偷來的，該知足了。
文澤就這么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他忽然不知道該去哪里。
工作室，暫時不想回去，他不想莊曦再為他擔心，他現在的情緒還不太好，莊曦會看出來的。
家，他也不想回去，太冷清了。
雖然他從不怕寂寞，也習慣孤單，可現在，他想要置身于熱鬧之中。
再走走吧。
只是他的身體終究沒有讓他走太久，腦袋一陣眩暈，眼看著就要倒地，卻忽然被一個熟悉的，溫暖的，充滿了安全感的懷抱接住。
文澤睜開眼，看見了近在咫尺的謝岑蕭。
“你有了我的孩子？”坐進咖啡館，謝岑蕭問出的第一句就打了個文澤措手不及，他甚至都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但面對謝岑蕭，他沒辦法說謊：“嗯。”
謝岑蕭雙手緊握拳頭，手背上青筋明顯。過了一會兒又松開：“你不想要？”
文澤想搖頭，可是想到袁媛，想到她和謝岑蕭的孩子，他終是什么也沒說的點了點頭。
“為什么？”謝岑蕭身體忽然前傾，脖頸處的青筋也爆了起來，就連眼眶也紅了，“為什么不想要？”
文澤只以為他是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即便距離封建社會已經過去上千年，可豪門家族對子嗣的看重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可是
“這個孩子不能要。”文澤在這一點上很堅決。
“他會成為橫亙在你和袁小姐之間的一道疤，也會讓我們之間沒法斷徹底。”
而這樣，對他們三個人，甚至是這個孩子都不好。
長痛不如短痛。
服務員將咖啡送了上來，文澤這才發現謝岑蕭給他點的是牛奶。
“懷孕了最好不要喝咖啡。”謝岑蕭的態度也很堅決，“這個孩子，也是我的骨肉，我想要他。”
文澤倏然抬頭，見面這么久，這還是他第一次直視謝岑蕭。
“可是你不是已經有孩子了嗎？”文澤不解。
謝岑蕭更不解：“誰告訴你我已經有孩子了？我上哪兒有孩子？”
文澤道：“你今天不是陪袁小姐去看醫生了嗎？”
謝岑蕭一愣，隨后無奈道：“不是，文澤，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啊？ 我們現在還是夫妻，我怎么可能和袁媛有什么？”
更不可能讓袁媛懷孕。
“那你們今天”如果不是懷孕，去醫院干嘛？
“袁媛是懷孕了，但孩子不是我的。”
謝岑蕭的話仿佛一道驚雷，炸得文澤睜大了眼睛，好半天沒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