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攔截
陸寧預(yù)計的沒錯, 趙駿馳約好了深夜在東郊裴建民的家具廠拿貨。
在酒店下榻的三天,他讓保鏢將酒店構(gòu)造仔細(xì)考察了一番,晚上從外面回來后, 在房內(nèi)待到快十一點時, 他們一行三人, 從樓梯下到二樓, 翻過一間雜物房的后窗, 沿著水管下到地面,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酒店。
之后坐上事先約好的出租車,順利抵達(dá)東郊, 在家具廠與裴建民見了面。
裴建民比他想得其實要忠誠許多,這兩年跟著對方賺得也算盆滿缽滿,如今能親眼見到這位從京城來的粗大腿,別提多興奮, 拉著人要把酒言歡。
而對于趙駿馳來說, 如不是迫不得已, 才不會跟這些人有任何接觸,能和顏悅色地拒絕已經(jīng)實屬難得:“不用了, 我們得馬上離開云江, 還請裴老板給我們提供一輛車!
裴建民知道這些大人物都很神秘, 也不挽留, 趕緊給他安排了一輛車。
趙駿馳將兩箱名表和珠寶裝上后備箱, 在裴建民畢恭畢敬與他告別時,他忽然什么似的,隨口問:“對了, 我之前讓你查的那四人, 還是沒消息嗎?”
裴建民苦著臉道:“不瞞趙總, 該查的我都查了,嫌疑人員挖出了好幾波,可都不是,那幾個人跟人間蒸發(fā)一樣,半點消息都沒有,我懷疑他們早不在云江!
趙駿馳點點頭,沒有多問:“總之你繼續(xù)查,不要放過任何線索!
“誒,一定的。”
“行,走了。”趙駿馳搖上窗戶,吩咐保鏢開車。
車子開出家具廠,沒入云江的夜色。
趙駿馳今天一直心神不寧,或者說,從踏上云江飛機時,就一直有股不好的預(yù)感在他腦子里盤旋。他必須馬上離開這座陌生城市,回到自己熟悉的京城,才能有安全感。
好在,一路暢通無阻,車子順利地由東往北,踏上通往臨市的那條柏油路。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不到二十分鐘,警察就找到家具廠,當(dāng)場繳獲家具廠倉庫的大量走私煙酒,也逮捕了還沒離開的裴建民。
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沿途一道道路標(biāo)閃過,趙駿馳這幾天研究過地圖,明白馬上就要開出云江。他看了眼手表,已經(jīng)快凌晨一點,心頭暗暗舒了口氣。
只是那口舒出的氣還沒落地,原本在疾馳的車子,忽然一個急剎車,車內(nèi)幾個人狠狠一晃。孫新文更是因為受傷的手被撞到,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慘叫。
車子穩(wěn)定后,趙駿馳回神,朝開車的保鏢怒道:“干嗎呢?”
保鏢回道:“趙總,前面路上橫了一輛車!
趙駿馳抬頭朝前方看去,果然見到一輛小面包車橫在路中央,他眉頭微蹙,心說不會遇到什么土匪路霸吧。
他想了想道:“你下去看看什么情況,當(dāng)心點,小心有什么埋伏!
話是這么說,他其實并不太為自己這位保鏢擔(dān)心,這是從特種部隊出來的精英,一個人打五六個沒問題,應(yīng)付危機也是一把好手。
保鏢拿了把軍刺,開門下了車。
孫新文扶著手,湊過來忐忑道:“趙總,不會有問題吧?”
趙駿馳心浮氣躁,懶得理他。
雖然不懷疑保鏢的實力,但他也明白事出蹊蹺。云江是省會城市,不是蠻夷之地,這幾年警方作風(fēng)雷厲風(fēng)行,照說路匪情況不嚴(yán)重,就算有,怎么就自己恰好遇上?
想到后備箱里的貨,他不由得緊張起來。
而此時,孫新文又一驚一乍道:“灰色面包車?之前李龍那修配廠的四個人,不就是灰色面包車?”
趙駿馳心頭一震,不好的預(yù)感達(dá)到頂峰。
前方的保鏢,已經(jīng)小心翼翼走到面包車旁。車窗貼了膜,看不到里面的情況,他敲了敲駕駛室玻璃。
很快,車窗落下來,從駕駛座露出一張冷峻的黑臉。
保鏢道:“兄弟,什么意思?”
這駕駛座的人,正是葉軍,他撩起眼皮看了眼對方,淡聲道:“什么什么意思?”
保鏢好聲道:“你把車子擋在路中央,我們過不了,還請行個方便。”
葉軍道:“不好意思,今晚恐怕不是太方便!
保鏢知道自家老板趕路,不敢耽擱,見車?yán)镏挥幸粋人,伸手攥住葉軍的衣領(lǐng),惡狠狠道:“我沒工夫跟你廢話!
說罷另一只手上的軍刺刀柄,就要朝人砸下來。
但因為手別在窗戶處,他的力氣很難全部發(fā)揮,葉軍偏頭躲過,將他的手拽開,一腳踢開車門,連帶著將人也踢出兩米遠(yuǎn)。
然而這可不是一般人,所謂的被踢開,其實也只是為了避開風(fēng)險,順勢往后退開安全距離。
葉軍跳下了車,剛剛空空如也的手,多了一根堅硬的鐵棍。
保鏢見狀,揚起軍刺沖上來,兩人瞬間就已經(jīng)過了十幾個會合。
葉軍雖然當(dāng)了三年兵,但畢竟只是工程兵,和這種特種兵出身的保鏢,身手上還是有巨大差距,眼見就只能勉強防守。
而此時躲在黑暗中,盯著趙駿馳和孫新文的三人,也看出問題,三胖急道:“我靠!大軍扛不住了,我們趕緊去幫忙!”
周家遇卻是搖頭:“別浪費力氣了,這人是不想鬧出人命,現(xiàn)在還收著手。我們?nèi)齻沖上去,他肯定會不管不顧,我們四個合起來,也不見得打得過他。”
三胖急道:“那怎么辦?對了寧寧,康警官什么時候來?”
“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了!标憣幰灿行┬募,一旦讓趙駿馳出了云江,那可就麻煩了。
“我艸!”周家遇冷不丁丟下一句粗口,忽然從黑暗中飛竄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趙駿馳車旁,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大塊石頭,狠狠砸向后排車窗。
伴隨著車窗被砸開,是里面兩人的驚呼聲。
他動作絲毫沒停留,一手攥住趙駿馳的衣領(lǐng),一手摸出匕首抵在對方脖頸上,高聲對前方正在朝葉軍下狠手的保鏢道:“住手!”
陸寧和三胖被他這一系列操作驚得目瞪口呆。
“我靠,遇兒牛逼!”
陸寧反應(yīng)過來,也好笑地?fù)u搖頭,廠區(qū)混世魔王的風(fēng)采,不減當(dāng)年!
保鏢轉(zhuǎn)頭見此情形,不得不停下繼續(xù)進(jìn)攻葉軍的工作。而已經(jīng)幾處受傷的葉軍,也終于得以緩了口氣。
被刀刃抵者脖子的趙駿馳不敢亂動,而當(dāng)他看清楚來人時,臉上的震驚,如天崩地裂。
“是你們!”他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
陸寧當(dāng)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走上來道:“沒錯,就是我們!這些年為了找我們,趙總和孫總辛苦了!”
趙駿馳氣得牙齒直打顫,難怪找了這么久一直沒找到那四個人,原來就是他們,原來早已經(jīng)去了京城,就在他眼皮底下,甚至眼睜睜看著他們發(fā)展壯大。
他顫抖著聲音連連道:“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周家遇手中匕首稍稍用力:“趙總,您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處境?”
他說這話時,趙駿馳那位保鏢,已經(jīng)將徹底葉軍丟開,握著軍刺,大步朝這邊走過來。
周家遇高聲道:“別動,你老板現(xiàn)在在我手中!”
然而這人置若罔聞一般,腳下步子越發(fā)急促。
三胖低聲道:“我靠,這人好像不按常理出牌。”
陸寧也看出不對勁,不過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因為這人知道他們幾個不會真的對趙駿馳怎樣,所以有恃無恐,眼見人逼近,他趕緊道:“哥,小心!”
話音落,男人的軍刺已經(jīng)直接朝周家遇刺過來,幸而周家遇反應(yīng)很快,腦袋一偏,及時避開了那鋒利的軍刺。與此同時,他抵著趙駿馳的手也不得不松開。
趙駿馳得了自由,發(fā)瘋一般怒吼道:“給我弄死他們!”
這位忠誠的保鏢,如同一個收到指令的機器一樣,每一刀每一拳都不再客氣。
陸寧借著月光,見周家遇手臂被劃了一刀,心臟一縮,飛快沖過去,從后面將人狠狠踢上一腳。
然而這人仿佛是銅皮鐵骨,他全力的一腳,竟然只讓對方堪堪趔趄了兩步。
周家遇見狀,趕緊將跑到陸寧身旁,而三胖和葉軍也迅速歸位,四人并排而立。
陸寧很清楚,雖然對方只有一個人,但這強悍的身手和心理素質(zhì),比當(dāng)年修配廠十幾個人更危險。
但他同時也知道,康華很快就能趕來,他們幾個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將人拖住。
他碰了碰周家遇的手,兩人在黑暗中對視一眼,便知道對方的想法。然后各自湊在身旁的三胖和大軍耳邊,低語幾句。
趙駿馳還在車?yán)锆偪翊蠼校骸翱!快弄死他們!?br />
保鏢怒吼一聲沖上來,然而四人飛快散開,沒有一個人和他直面硬剛,而是借著昏暗的夜色,用趙駿馳的車子當(dāng)掩護(hù),與這人玩起了你追我趕的游戲。
四人配合極其默契,一旦他追上其中一個,另外的人就立馬沖去他身后,搞偷襲下黑手,尤其是三胖,擅長使用各種下三濫手段,殺傷力不強,侮辱性極大,三番五次之下,這位身手敏捷的保鏢,不僅沒傷到幾人半毫,自己倒是漸漸亂了陣腳,體力嚴(yán)重透支。
車?yán)锏内w駿馳和孫新文急得滿頭大汗,但一個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一個又?jǐn)嗔耸,誰也不敢下車幫忙。
趙駿馳很清楚這幾個人攔在這里,意味著警察就要馬上到來。他不敢再耽擱,自己繞到駕駛座,趁著幾人糾纏,發(fā)動車子,朝前面那輛小面包沖過去。
面包車倒是被他順利撞開,但是車子沒開出幾米,便聽到砰砰的聲音,是車胎接連碾到釘子,發(fā)出的爆胎聲。
急速行駛的車子猛然一偏,撞向了路邊。
保鏢見狀也不再戀戰(zhàn),撒丫子往前跑,去查看老板的情況。
三胖喘著氣道:“還是寧寧你想得周全,提前撒了釘子,不然沒準(zhǔn)還叫這貨逃走了。”
他話音落,警笛聲隱約傳來,由遠(yuǎn)及近。
陸寧重重舒了口氣:“終于結(jié)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倒計時咯
第102章 告訴父母
趙駿馳車子的猛烈一撞, 雖然人無大礙,但還是短暫地暈了過去,直到被警察從車內(nèi)拉出來, 才堪堪醒過來, 一看到抓住他的警察, 他就失控大叫:“你們放開我, 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你們不能抓我!我要打電話!我要叫律師!”
康華道:“趙駿馳, 你涉嫌走私,需要跟我們?nèi)ゾ肿稣{(diào)查。至于電話,我們會按規(guī)矩通知你的家屬!闭f罷, 揮揮手讓手下,將人帶上警車。
孫新文早已經(jīng)嚇得屁滾尿流,慘白著臉支支吾吾道:“趙總……趙總……我們怎么辦?”
趙駿馳哪還有心思顧及他,只不停大喊著說要打電話, 在被推上車時, 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 轉(zhuǎn)過頭惡狠狠看向不遠(yuǎn)處站在夜色里的四個年輕人,咬牙切齒大吼道:“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四人對這種無能狂怒完全不以為然, 不約而同地朝他攤攤手, 趙駿馳差點沒氣厥過去, 還是警察用力將他一推, 才將他那口氣又拽回來。
康華走到陸寧幾人面前, 因為又破了一樁大案,心情十分不錯,伸出手朗聲笑道:“你們幾個好小子, 這回又幫了大忙。等案子結(jié)束, 我一定給你們申請錦旗和獎金!
陸寧看了眼那邊車子還在大喊大叫的人, 道:“康警官,我們有沒有錦旗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案子能順利了結(jié)。我看你還有硬仗要打呢!”
康華一臉正氣道:“管他有什么背景,只要犯了法,就得按著法律來!
陸寧笑:“那就預(yù)祝你順利。”
幾個跟康華道別,去看了看三胖借來的那輛小面包,雖然被狠狠撞了一下,但還能使用,便婉拒了警車護(hù)送,開上破破爛爛的小面包,踏上了回程之路。
三胖道:“有沒有覺得這感覺特熟悉?”
他說的是當(dāng)年還在云江,幾個人坐著他那輛小破面包兜風(fēng)的日子。
周家遇打開窗,笑道:“是啊,不知不覺已經(jīng)四年多了,好像也就眨眼間的事。”說著嘿嘿一笑,一把將陸寧攬進(jìn)懷里,“你們誰能想到,寧寧從我的好兄弟變成了我的媳婦兒!
陸寧和其他兩人異口同聲:“滾蛋!”
周家遇哈哈大笑,干脆在陸寧臉上親了一口。
陸寧一拳毫不留情將他揮開。
周家遇嗷嗷叫道:“你謀殺親夫!”
三胖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遇兒,你做個人吧!”
葉軍冷漠道:“他從小到大就沒做過人!
陸寧一本正經(jīng)接話:“放心,往后我會好好管教他的!
前排兩人沉默片刻,三胖開口:“寧寧,我總覺得你被他帶壞了!
周家遇坐直身子,不滿地反駁道:“你們講點道理,我和寧寧誰肚子里壞水更多?”
兩人再次不約而同沉默。
最后幾個人又在這沉默中異口同聲大笑起來。
三胖打開車子里的錄音機,放著最新的港臺流行歌曲。一路唱歌,一路插科打諢,仿佛又回到年少時。
陸寧望著外面夜色,想到穿來的這幾年經(jīng)歷,有了朋友,有了愛情,只覺得像是做夢一樣。雖然也遇到過苦惱,但比起得到的,實在是微不足道。
他何德何能?
快到自家小區(qū)門口時,他想了想道:“哥,你今兒別回去了,去我家里睡!
周家遇笑:“你不說我也得跟你回去,我沒帶鑰匙,這么晚回去,我奶肯定不會給我開門。”
陸寧:“奶奶還這么酷?”
“別提了!
兩人下了車,與車上兩人道了別,陸寧又隨口道:“回頭帶奶奶去京城吧。”
“說了無數(shù)次,就是不答應(yīng),回頭你幫我勸勸!
“我勸有用?”
“畢竟孫媳婦!
“去你的!不是——”陸寧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睜大眼睛看向他,“你不會把咱倆的事告訴你奶了吧?”
周家遇點頭:“是啊,半年前就說了!
陸寧目瞪口呆,這可是九十年代,九十年代的老太太聽到這事,不得嚇壞?他轉(zhuǎn)過頭,在夜色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說真的?那你奶……”
周家遇斜乜他一眼,笑道:“瞧把你嚇的,我奶可是熟讀過《品花寶鑒》的知識女性,去年《霸王別姬》上映,她還去電影院看過呢,同性戀這事她可不稀奇。我奶解放前不是大戶人家小姐么?她有個哥哥就是同性戀,三十年代帶著個戲子私奔了,那哥哥跟她感情還挺好!闭f罷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她說我可能也是遺傳,正常!”
陸寧噗嗤一聲笑出來,黎奶奶真是又酷又開明,難怪能養(yǎng)出周家遇這樣坦蕩爽朗的孩子。
聽他這么說,自己也就放心了。黎奶奶跟方家夫妻不一樣,就這么一個孫子,要是接受不了,那可真是人生悲劇。
方家一家三口這會兒早就睡下,雖然陸寧離家在外,但房間一直給他留著,隨時回家都有干凈的房間和床被。
陸寧拿鑰匙開了門。今晚這番折騰,兩人都流了一身汗,周家遇美其名曰太困節(jié)省時間,拉著他一起洗了個鴛鴦浴,然后鉆回了陸寧房間。
這會兒已經(jīng)快凌晨三點,確實都困得厲害,但因為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腦子也都很興奮。
一興奮,自然想干點壞事。
周家遇抱著陸寧親了兩口,笑說:“寧寧,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么慶祝一下?”
兩人在一起久了,對方動動腳指頭,就知道在想什么,陸寧似笑非笑問:“你還有力氣?”
周家遇嗤了聲,伸手往下一探:“我什么本事你還不清楚?”
陸寧見他來真的,趕緊道:“你小聲點,我爸媽還在隔壁呢!
周家遇笑著將被子往兩人頭上一罩,曖昧的聲音便被悶在了里頭。
兩人鬧到天空露出魚肚白,才抱在一起睡去。
再醒來,早已是太陽曬屁股。
陸寧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先是看到周家遇近在咫尺的一張臉,以及對方光裸的肩膀。
兩人是一個擁抱的姿勢,因為還有些困倦,他又閉上眼睛,下意識往對方懷中拱了拱,但忽然覺得不太對勁,猛得一個激靈,睜開眼睛轉(zhuǎn)頭。
只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正安安靜靜坐在床尾,睜大眼睛看著熟睡的兩人。
這小娃娃正是陸寧同母異父的親妹妹,年僅三歲的方妙妙。
陸寧蹭地坐起來,確定自己和周家遇都穿了褲衩沒有走光,才舒了口氣問:“妙妙,你怎么在這里呀?”
方妙妙見他醒來,抱著手中的娃娃從床尾爬到床頭,奶聲奶氣道:“我想要哥哥和遇哥哥陪我玩,但媽媽讓我不要吵你們睡覺,我就乖乖坐在床上等你們!
陸寧將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小奶娃抱在懷里
他上輩子是個孤家寡人,對親情的感知甚少。這個妹妹雖然比自己小了十九歲,又常年的沒見面,但還是讓他有種血脈相連的親近感,他在妙妙臉頰親了一口,柔聲道:“妙妙真乖!薄
操勞一夜的周家遇這會兒也醒了過來,看到陸寧懷中的小奶娃,伸手捏捏對方肉嘟嘟的臉頰:“喲小妙妙寶貝,早啊!”
陸寧指了指墻上的時鐘:“哥,不早了!”
周家遇輕呼一聲,坐起來:“還真是不早了!
方妙妙好奇地看著他,眨眨眼睛天真無邪問道:“遇哥哥,媽媽說小朋友長大了就要自己睡,你都這么大了,怎么還跟哥哥睡?”
陸寧:“……”
周家遇卻一如既往地恬不知恥:“因為遇哥哥還沒長大啊!
陸寧踹他一腳,道:“你還不大?”
周家遇順勢跳下床,壞笑道:“我大不大你還不清楚?”
陸寧懶得理他,抱起妹妹下床出了門。
客廳里隱約飄來飯菜香,廚房里的宋春梅聽到動靜,從里面探出頭,笑問:“起來了?昨晚你們很晚才回來吧?要是困就再睡睡,我剩下幾個菜做好了再叫你!
陸寧說:“十一點多了,該起來了。方叔去上班了?”
“嗯,最近新店在裝修,我和你方叔忙得腳不沾地,昨晚吃了倩倩喜酒,我們還去店里打了一路。不過你回了家,我再忙也得親手給你燒頓飯!
陸寧點頭,想到什么似的,隨口道:“媽,家里現(xiàn)在條件好了,你多請點人,自己該享受就享受!
方春梅道:“哪能呢?不親自打理我不放心,你方叔還說讓我在家?guī)Ш⒆,他管店就行。但我不放心,而且啊女人就得有自己的事業(yè),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陸寧笑開,想到從前那個來自小鎮(zhèn)的樸實婦女,如今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一名女強人。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宋春梅的背影,工作的忙碌并沒有讓她變老,反倒讓她多了一股從前沒有的干練氣質(zhì)。
“媽,你說得沒錯,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宋春梅:“你趕緊和家遇去洗臉?biāo)⒀,洗好了出來吃飯。?br />
他放下方妙妙,轉(zhuǎn)身來到衛(wèi)生間,與周家遇擠在一塊洗漱。刷到一半,他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對方。
周家遇覺察:“看什么?”
陸寧搖頭。
洗好出來,方春梅已經(jīng)將四菜一湯做好。方志剛在外面,家里就三大一小,已經(jīng)足夠豐盛。
周家遇吸了吸鼻子:“走遍大江南北,還是宋姨的菜最好吃!
陸寧笑問:“你走過大江南北了?”
周家遇面不改色道:“目前雖然還沒有,但我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哪怕去火星月球,也肯定是宋姨的菜最好是。”
宋春梅被他逗得直樂,邊給兩人盛飯便笑呵呵道:“說實話,寧寧去京城那么遠(yuǎn)的地方,要不是有家遇你在,我都不敢放心!
周家遇笑著擺擺手:“這幾年我還得多虧寧寧照顧我呢!”
宋春梅笑:“你的本事宋姨又不是不知道,那需要寧寧照顧!
周家遇道:“你是有所不知,寧寧可比我有本事多了!
陸寧笑道:“行了,過度謙虛就是驕傲!
宋春梅把方妙妙抱上她的專用座,夾了她愛吃的菜。小家伙雖然只有三歲出頭,吃飯不僅不用大人喂,筷子還拿得十分不錯。
宋春梅愛憐地看著這個小女兒,似乎想到什么似的,道:“對了寧寧家遇,你們這馬上也要大學(xué)畢業(yè),都是大人了,也該找對象了啊!現(xiàn)在都是自由戀愛,我們做大人的也不會干涉,你們自己喜歡,自己幸福就好。”
陸寧開玩笑似的問:“真的自己喜歡就行?年齡多大家境如何都無所謂?”
宋春梅和兒子從小分離,十七歲才重聚,她知道兒子是有主意的,如今又是名牌大學(xué)高材生,年紀(jì)輕輕開公司做了大老板。兒子的世界,早已經(jīng)是她夠不上的,所以她從不給意見,也相信對方做的任何事都是正確的。
她聽陸寧這么說,笑著點點頭:“是啊,哪怕你找個比你大十幾歲二十歲的女人,只要是自己喜歡的,媽也沒意見!
陸寧知道自己這輩子這個媽對自己有著無底線的包容,但聽到這話還是微微有些意外。他想了想,又接著說:“那萬一不是女人呢?”
宋春梅愣了下,望著他不確定道:“不是女人是什么意思?同性戀么?”
這個詞對一個讀書不多的九十年代婦女,其實是有點過于陌生了,宋春梅也是這幾年開店做生意,見多識廣之后,才隱約知道一點這種事。
周家遇知道陸寧要說什么,當(dāng)即踢了對方一腳,小聲道:“好好吃飯!”
陸寧沒理他,既然他都已經(jīng)和奶奶說,自己當(dāng)然也得告訴宋春梅,他希望從此之后,兩人能真真正正光明正大在一起。
他點點頭:“嗯媽,我是同性戀。”
宋春梅當(dāng)即面露怔忡,半晌才手忙腳亂站起來:“我去廚房盛湯!
看著女人搖晃著走進(jìn)廚房,周家遇板著臉低聲道:“你干嗎呢?不怕嚇到宋姨?”
陸寧淡聲道:“反正遲早要說的!闭f完笑瞇瞇看向認(rèn)真吃飯的方妙妙,給她剝了兩只蝦放入碗中。
大約過了快十分鐘,宋春梅才端著一碗湯從廚房出來,臉色也恢復(fù)正常。
她坐下來,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周家遇,冷不丁冒出一句:“家遇也是嗎?”
周家遇知道她在問什么,愣了愣,硬著頭皮點頭:“嗯,我也是!
宋春梅又問:“那寧寧你是和家遇搞同性戀嗎?”
陸寧原本是想著一步一步來,沒想到對方直指要害,但也只能點頭道:“沒錯!
宋春梅聞言如釋重負(fù)般舒了口氣:“那就好。”
陸寧:“???”
周家遇:“???”
宋春梅笑道:“我知道了,你倆趕緊吃,多吃點!
陸寧和周家遇面面相覷。
這就完了?
陸寧原本還以為要打一場硬仗,沒想到就放了個啞炮。
他試探問:“媽,您不生氣?”
宋春梅笑呵呵道:“你倆一起我有什么好生氣的,原本你離家在外,我還挺不放心你個人大事的,現(xiàn)在就徹底放心了。”
陸寧愣了下,好笑地?fù)u搖頭,懸著的一顆心也終于落下。他知道這個善良的母親,是不想讓自己有任何壓力。
他想了想:“媽,我和家遇會好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歐耶~
第103章 大結(jié)局上
因為要參加畢業(yè)典禮, 陸寧和周家遇等不到鐘從山的案子塵埃落定,做完筆錄,就飛回了京城。
就說趙家人為了這位公子, 正在四處托關(guān)系施壓。趙家老爺子雖然面子大, 但這位開國將軍性格秉直正義, 拒絕出面為孫子奔走。而趙駿馳的父母雖然依靠父輩身居高位, 實則沒有實權(quán), 老爺子不發(fā)話,他們能借的那點關(guān)系其實在有限。
加上天高皇帝遠(yuǎn),他們在京城沒人不敢給面子, 但云江與京城隔了幾個省,辦這個案子的康華,在云江背景深厚,完全不買他們的面子。
這事兒基本上已經(jīng)鐵板釘釘, 以趙家的本事, 頂多也就保個趙駿馳不吃槍子兒。
*
六月二十七, 京大本科畢業(yè)典禮。
體育館中,身穿學(xué)士服的畢業(yè)生們, 烏泱泱擠滿看臺。
主持人和校長講話之后, 便是各個院系的畢業(yè)生代表發(fā)言。原本陸寧也被選為他們計算機系的代表, 但他懶得準(zhǔn)備發(fā)言稿, 將這個機會讓給了申請上MIT博士的趙凱旋。
趙凱旋是個小傻逼書呆子, 原本一直很崇拜自己能干的堂兄,這回趙駿馳落網(wǎng),他聽到堂兄走私多年這個消息, 世界觀都崩塌了, 大哭了一場。
趙老爺早就這倆孫子, 大孫子廢了,趙家厚望便全壓在他身上。好在他其他能力不行,但學(xué)習(xí)上很有點天賦,老爺子一路來是希望他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當(dāng)個科學(xué)家。他也不負(fù)眾望,四年下來成績優(yōu)異,成功申請上了MIT的博士。
當(dāng)然之所以申請去美國,也是為了追隨已經(jīng)先行一年去了美利堅的女神顧海燕。
趙駿馳出事給趙凱旋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在大洋彼岸得知消息的顧海燕,專門打來越洋電話安慰他,并保證到了美國會好好照顧他。
趙凱旋頓時又生出希望,決定繼續(xù)兢兢業(yè)業(yè)地當(dāng)女神的備胎。
這次陸寧把演講機會讓給他,他十分感激,畢竟家中出大事,他若是能為趙家長點臉,也算是為家中做貢獻(xiàn)。
陸寧婉拒了演講,作為電子系優(yōu)秀畢業(yè)生的周家遇,則是光榮地接下了這個任務(wù)。
當(dāng)主持人說到“下面有請電子系的畢業(yè)生代表周家遇同學(xué)”時,坐在看臺的陸寧立馬正襟危坐,將準(zhǔn)備好的相機拿出來,對準(zhǔn)臺上。
只見穿著學(xué)士服的周家遇,神采飛揚地走上臺。
他身材頎長挺拔,玉樹臨風(fēng)一般,特意戴上了一副眼睛,將身上的玩世不恭成功遮掩,儼然是溫文儒雅的高材生。
陸寧想起上輩子,在網(wǎng)上看到過一張周大佬大學(xué)的舊照片,與此時臺上人完美地重合起來。
他勾唇笑了笑,從取景器里看向自己的愛人,按下快門鍵。
周家遇在演講臺站定,環(huán)顧了眼看臺,對準(zhǔn)麥克風(fēng),不緊不慢地開口:“尊敬的各位領(lǐng)導(dǎo)和老師,親愛的93級同學(xué)們,大家上午好!我是來自電子系的周家遇,很榮幸作為畢業(yè)生代表站在這里發(fā)言。”
“在過去的四年里,我們度過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經(jīng)歷,也見證了時代的發(fā)展社會的變革,F(xiàn)在是一九九七年,距離改革開放已經(jīng)快二十年,我們正處在過去以來最好的時代,未來的十年二十年,我們也一定會見證一個更好的時代。而時代的建設(shè)者,正是明天就要走另一個階段的我們每個人……”
陸寧捧著相機,笑盈盈看著太臺上慷慨激昂的某人。
說實話,周家遇平時吊兒郎當(dāng)慣了,常年的沒個正形,他都忘了上輩子不少人將周大佬作為偶像和奮斗目標(biāo),除了他的創(chuàng)業(yè)史,他流傳在網(wǎng)上的幾次演講,也功不可沒。
他知道這家伙連演講稿都沒準(zhǔn)備,完全是即興發(fā)揮,但無論是大方從容的舉止,還是流暢的演說內(nèi)容,都讓人忍不住被他吸引。
這是大佬與生俱來的能力和魅力。
周家遇的演說很簡單,臨近結(jié)束,他遙遙看向計算機系這邊的方陣。
陸寧心說我艸這家伙不會吧……
只見周家遇彎唇一笑,繼續(xù)道:“最后,我祝大家前程似錦,我也會和我人生的摯友與搭檔,繼續(xù)攜手在未來的路上奮斗!”
話音落,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陸寧好笑地?fù)u搖頭。
有電子系的女生拿著一大束花,跑上去獻(xiàn)給他。
陸寧也拿起一早準(zhǔn)備的鮮花,從臺上一躍而下,在周家遇下臺前,跑到他跟前,將鮮花送到了他手中。
“周家遇同學(xué),你今天棒極了!”他笑著說。
周家遇望著他,笑得一臉燦爛,大庭廣眾之下,毫不顧忌地一把將他抱住。
兩個人在學(xué)校早已是風(fēng)云人物,關(guān)于同性戀的流言蜚語也不少,這會兒抱在一起,館內(nèi)的掌聲更加熱烈,相機咔嚓咔嚓的聲音此起彼伏。
兩人當(dāng)然也沒有太夸張,只是象征性地?fù)肀蹋獾玫⒄`后面的流程,抱完就各自回到自己院系方陣,直到典禮結(jié)束,才又在門口會合。
抱著一捧玫瑰花的周大佬,笑得一臉春風(fēng)得意,看到陸寧,將他一把攬過來,指著胸前的花束,挑著眉頭道:“九十九朵玫瑰,寧寧,你這是對我當(dāng)眾示愛啊!”
陸寧笑:“是!”
周家遇嘴角快揚到眼尾:“行,你的心意我說下了,會好好珍惜的!
兩人正說著,三胖和大軍不知從哪里忽然冒出來。
“家遇寧寧,等半天了,趕緊去拍照吧!”
兩人因為不是京大學(xué)生,沒好意思去畢業(yè)典禮湊熱鬧,一直拿著相機在外面等著。
周家遇道:“對對對,趕緊拍照!
正要走,卻見葉軍朝人群中東張期望,像是在找人。
陸寧笑問:“找程秀呢?”
葉軍倒是坦然,點頭道:“早上出來時說好了來給他拍照,他沒手提電話,這么多人也不知道會不會找不到我們?”
陸寧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圍,確實人多,又都穿著學(xué)士服,一眼望去都差不多。他想了想:“給他打個傳呼吧,讓他去湖邊跟我們會合!
葉軍點頭:“也好!
周家遇看了看葉軍,走到他身旁,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胳膊,一臉壞笑道:“大軍,坦白從寬,你和程秀……”
葉軍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周家遇眨眨眼睛,面露驚喜:“真的?”
葉軍翻了個白眼,道:“煮的。”
周家遇笑著拍拍他肩膀:“大軍,你也是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了,確實是該找個對象了,程秀這人我看著挺不錯,現(xiàn)在跟你一塊住,也算是近水樓臺!闭f著一副過來的語氣,“當(dāng)然,你要對兩個男人之間的事有什么不懂,可以問哥,哥教你。”
葉軍轉(zhuǎn)頭看向他,一臉木然道:“哥,我十四歲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戀,要你教?”
周家遇收回手:“艸!忘了這茬!
這時,一旁的三胖湊過來,壞笑道:“我是真不大懂,回頭你們跟我說說唄,就兩個男的干那事……”
三個基佬齊齊看向他,異口同聲道:“一邊去!”
三胖乖巧地挪到了一邊。
哎,活在一個全是基佬的世界,他這個熱愛美女的正常男人真是太難了!
三人邊走邊拍,到湖邊時,收到呼機留言的程秀,也氣喘吁吁趕來。
其實要說男生多喜歡拍照那肯定不至于,但畢竟今天意義重大,膠片仿佛不要錢似的,三位畢業(yè)生拍下的照片,比過去二十幾年加起來還多。
陸寧不由得想起當(dāng)年來京大,他和周家遇下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門口拍照。
如今畢業(yè),又是用拍照的方式道別。
也算是有始有終。
*
畢業(yè)日,也是難得的休息日,幾個人在學(xué)校吃完最后一頓食堂餐,為了慶祝畢業(yè),干脆重回少年,跑去附近的游戲廳打了一下午游戲,到了晚上,又去館子好好搓了一頓。
因為開心,除了不喝酒的程秀,四個人都多喝了幾杯,結(jié)束時,四個齊齊喝得酩酊大醉,好在都住在同一個小區(qū),護(hù)送醉鬼回家的任務(wù),就落在了程秀一個人頭上。
跟喝兩杯就胡吹海侃的三胖不一樣,葉軍喝了酒比平時更加沉默,回程的路上,一句話都沒說過,加之皮膚黑,上臉也不明顯,若不是眼中泛著紅色,誰也看不出他已經(jīng)喝醉。
當(dāng)然,程秀也看不出他到底醉成什么樣子。因為兩人的房子,跟那三個不在同一棟樓。程秀先送那三個醉鬼上樓,留葉軍在車內(nèi)等著。
待他氣喘吁吁下來,原本在車內(nèi)的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出來,靠在車邊點了根煙在抽。
夜色已濃,猩紅的煙頭在黑暗中時隱時現(xiàn),青年的身影隱沒在暗影中,高大挺拔,煢煢孑立。
程秀一直覺得葉軍跟那三個人不一樣。
剛開始進(jìn)齊心地產(chǎn)時,他是抱著目的而來,葉軍又是那樣沉默寡言,看起來冷得像冰塊。他每日都在忐忑中度過,因為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的目標(biāo)被對方發(fā)現(xiàn),會有什么結(jié)果。
但時間久了,他發(fā)覺葉軍跟看起來很不一樣。
外表冷峻的男人,原來有一顆細(xì)膩善良的心?吹剿形绯岳漯z頭,什么也沒說,但轉(zhuǎn)頭就讓財務(wù)給自己預(yù)支了半個月薪水。
之后讓他進(jìn)大北窯的項目,更是天天帶著他一起吃午飯。
對方的關(guān)照自然自然,那是對方出自本能的善意,從不是為了收買他的心,也更不會挾恩圖報。
然后他做了這輩子正確的決定,因為不敢將自己來齊心地產(chǎn)的目的告訴葉軍,他只能悄悄向陸寧坦白。
實際上,一直到現(xiàn)在,他和陸寧也沒告訴葉軍當(dāng)初的真相。
但人是該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的,做過的事就得承認(rèn)。
他深呼吸一口氣,邁步走到葉軍跟前。
葉軍抬頭,吐出一口煙圈,淡聲問:“都送進(jìn)家門內(nèi)了?”
大約是喝過酒,他語氣帶著些慵懶,不似平日的低沉冷冽。
程秀點頭:“嗯。”
“那就行,我們走吧!
路過一只垃圾桶,葉軍隨手摁滅煙頭丟進(jìn)去。
程秀深呼吸一口氣,開口:“葉總……”
葉軍:“嗯?”
程秀低聲道:“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葉軍借著月色,垂眸瞥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輕描淡寫道:“你當(dāng)初進(jìn)齊心是被趙駿馳指使這件事?”
程秀愕然抬頭,怔忡半晌才道:“陸總告訴你了?”
葉軍搖頭,淡聲說:“我自己猜的!
程秀問:“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葉軍想了想,道:“你剛來沒多久,我就覺得你不太對勁,但看得出你性格不壞,就沒往壞處想。后來做大北窯項目缺人手,陸寧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覺得他說得很對,就讓你進(jìn)來幫忙。再后來,”他頓了頓,又才繼續(xù),“我們做項目天天待在一起,我不可能看不出你的問題。”
程秀腦子和心跳都亂了:“那你還……”
葉軍沉默片刻,淡聲道:“我相信你不會害我們!
程秀聞言眼眶一紅,頓在原地半晌不動。
葉軍走了幾步才發(fā)覺人沒了,回頭一看,見清瘦的青年低頭立在夜色里,單薄的身體在風(fēng)中略略發(fā)抖。
他低低嘆息一聲,走回來,一把拉起對方的手:“走吧!
程秀大驚,腳步不聽使喚地跟上他,滿腦子都是對方掌心的溫度。
“葉總……”他低聲喚道,腦子混沌,心亂如麻,只覺得心臟快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下意識想要將手掙開。
然而葉軍卻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一言不發(fā)。
及至走到家門口,葉軍拿了鑰匙開門,才將人的手松開。
跟進(jìn)來的程秀忐忑地看了看他,低聲試探著問:“葉總,你……是喝醉了嗎?”
葉軍轉(zhuǎn)頭,一錯不錯地看向他。
雖然眸中泛著紅色,但眼神清明,顯然沒有醉得不分東西。
他沉默片刻,認(rèn)真問:“你對我怎么想的?”
“我……”程秀沒喝酒,但面頰卻不聽使喚驀地爆紅。
葉軍:“怎么想就怎么說!
不想,程秀支支吾吾片刻,忽然一咬牙,反客為主問:“那你呢,你對我怎么想的?”
葉軍臉上終于浮現(xiàn)一絲罕見的不自在,他偏過頭,握拳抵在鼻下,欲蓋彌彰地輕咳一聲,但說出的話依舊坦坦蕩蕩:“我挺喜歡你的,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處處。當(dāng)然,你要是對我沒那個意思,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我們還跟以前一樣,是關(guān)系單純的同事。”
程秀聞言怔住,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睜大眼睛看向他。
自打知道對方是同性戀,他當(dāng)然也想過有沒有這種可能,畢竟對方對自己如此照顧,但腦子里又總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對方的種種行為,只是因為人品好,自己不應(yīng)該也不能多想,免得越陷越深,像上一次一樣,最后不過一場鏡花水月,還落得傷痕累累。
葉軍說完,見人半天沒回應(yīng),轉(zhuǎn)頭看向滿臉錯愕的青年,想了想,又說:“我知道你之前受過傷,不敢相信別人,我也不敢保證自己是個很好的對象,但我這人不喜歡黏黏糊糊。你要答應(yīng)就點頭,不答應(yīng)就搖搖頭!
滿腦子錯亂的程秀,慌慌張張搖頭。
葉軍像是早有準(zhǔn)備一樣,了然點頭,平靜地拍拍他的肩膀,淡聲道:“行,我知道了,早點睡吧。”
程秀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在他轉(zhuǎn)身時,一股從未有過的勇氣涌上心頭,一把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臂:“不不不,葉總,我也喜歡你!
葉軍轉(zhuǎn)頭,有些狐疑地看著他,看到對方眼中的窘迫和急切,臉上難得浮上一絲淺笑:“所以,你答應(yīng)了?”
程秀用力點頭。
葉軍繼續(xù)問:“確定要和我處?”
程秀還是點頭。
葉軍嗯了一聲:“行,我知道了,早點睡吧。”
程秀:“???”他拉住對方的手不放,眨眨眼睛,“就這樣?”
葉軍抬眼問:“那你還想怎樣?”
“我……”
葉軍揉了揉額角:“晚上酒喝多了,有點困,其他的事,明早再說吧。”
“哦。”程秀終于將手松開。
葉軍洗了澡就回了房休息,好像對他來說,這只是個平淡無奇的夜晚,跟從前的每個夜晚沒什么區(qū)別。
但程秀卻有點睡不著,他想了想,去廚房泡了一杯熱牛奶,來到葉軍房門前。
“葉總,你睡了嗎?”
“有事?”
“你不是喝酒喝多了嗎?我給你泡了杯牛奶,你喝了再睡,免得明早起來頭疼。”
“好,你進(jìn)來吧!
程秀端著牛奶進(jìn)屋,雖然兩人一起住了快兩個月,但對方的屋子,他從來沒進(jìn)過。他幾乎是有點忐忑地跨進(jìn)門。
葉軍只開了盞臺燈,也足夠看清屋內(nèi)陳設(shè)。
程秀自認(rèn)已經(jīng)是個愛整潔的青年,但看到葉軍這間房,還是大為驚嘆,整潔干凈得像是酒店套房,而且沒有一絲異味。
見他慢吞吞如蝸牛,葉軍招招手,指了指床頭柜:“放在這里吧。”
程秀終于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將杯子放下,但人卻杵著半晌沒動。
葉軍抬頭看向他:“怎么了?還有事?”
程秀搖頭,對著他那雙冷厲的眼睛,小聲試探問:“葉總,我們現(xiàn)在就算處對象了嗎?”
葉軍看了看他,往里面挪了挪,拍拍空出的位置:“上來吧?”
程秀臉一紅:“?”
葉軍道:“睡一張床,應(yīng)該算了吧!
程秀支支吾吾想往外走:“我……我還是睡自己房間吧!
葉軍抓住他的手腕:“上來吧,我不會做什么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我自己……”
葉軍愣了下,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戲謔的笑意:“你要是想,也不是不行。”
程秀趕緊搖頭:“沒……沒沒有,我什么都沒想!
“那就上來吧。”
程秀到底還是上了床,因為要睡覺,一杯牛奶,兩人一人喝一半。
殘存的酒意和牛奶的溫暖,讓葉軍很快睡去。
程秀關(guān)了臺燈,始終睡不著。
他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向枕邊的男人。雖然長相粗獷冷峻,但睡覺時卻那樣規(guī)矩,老老實實平躺著,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呼吸深沉平穩(wěn),既不打呼也不磨牙,身上的味道干凈清爽。
程秀很早就知道自己與正常的男孩子不一樣,到了京大,見了世面,才明白自己并沒錯,也就漸漸接受了自己的不同。只是他這樣的人,始終見不得光,要擁有一段正常的感情,找到一個兩情相悅的可靠伴侶,比中大獎還要難。
所以當(dāng)初他才會被人欺騙,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在他陷入泥潭時,有個人伸出手將他拉了出來。
思及此,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去摩挲葉軍光裸的手臂。雖然是放松姿態(tài),也能感覺到手臂結(jié)實精壯的肌肉。
“程秀,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是男人?”葉軍的聲音冷不丁在黑暗中響起。
程秀嚇得趕緊收回手,支支吾吾道:“你……摸沒睡著?”
“本來睡著了,被你摸醒了!
“那你睡,我不打擾你了!背绦阈奶摰乇尺^身。
葉軍轉(zhuǎn)頭看了看對方的后腦勺,又往自己身下看了眼,他嘆了口氣,伸手將人撈進(jìn)懷中,覆上他的唇。
兩個人都沒接過吻,好幾次差點咬到對方,但誰也舍不得放開。
好在漸漸得了章法,越吻越沉迷。
程秀渾身發(fā)顫地握住對方雙臂。
好半晌后,葉軍將人松開,啞聲道:“你別光摸我的手,也摸摸別的地方!
程秀腦子一炸,渾身像是點了火一樣,耳根子更是要燒起來。而葉軍已經(jīng)抓住他握在自己手臂的手,慢慢往下,換了位置。
“會嗎?”
程秀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葉軍:“你自己沒弄過?沒事,我教你,不過我也沒給別人弄過,你要不舒服,告訴我!
程秀簡直要哭了:“你別說了。”
葉軍沒再說話,只專心當(dāng)老師。
自打意識到自己不同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葉軍都打定了注意這輩子一個人過。他有朋友,卻還是覺得孤獨。
直到看到周家遇和陸寧在一起,才意識到,自己或許也可以試一試。
但真的到了這一天,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時值夏日,熱浪滾滾,房內(nèi)沒裝空調(diào),只有吊扇呼呼轉(zhuǎn)著。一番折騰下來,兩人渾身都是汗。程秀像是鴕鳥一樣,將頭埋在枕頭裝死。
葉軍推了推他:“要不要去洗洗?”
程秀悶頭一言不發(fā)。
葉軍也不強求,自己下床去衛(wèi)生間寫了個戰(zhàn)斗澡,又拿了熱毛巾回來,準(zhǔn)備給對方擦擦。
程秀還是剛剛那姿勢,葉軍懷疑這家伙能保持這個動作到天亮。
他目光落在對方光潔的脊背。
程秀很清瘦,微微凸起的肩膀,像是一對展翅蝴蝶,流暢的線條往下,一直延續(xù)到薄薄一截腰肢。
葉軍喉頭滑動了下。
他是天生的同性戀,從前幾乎不進(jìn)公共澡堂,因為會對男生的身體產(chǎn)生欲望。而眼前這具年輕單薄的身體,正好符合他所有的幻想。
他略作猶豫,將毛巾放在一旁,拉開床頭柜抽屜拿出兩樣?xùn)|西。
他爬上床輕輕覆在程秀背上,咬著他耳朵道:“我們來真的吧?”
耳根潮色還未褪去的程秀,迷迷糊糊一時沒明白他的話,知道覺察他手上對自己的動作,才覺得不對勁。
嚇得渾身僵硬,支支吾吾道:“你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葉軍道:“有備無患!
程秀沒做過這事,但他畢竟早就是同性戀,該有的理論知識一樣不少。
他是有點害怕的,又覺得這樣是不是太快了點?
但更多的還是歡喜和幸福。
混混沌沌間,大勢已去。
對于程秀來說,這個夜晚,必然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夜,也是他最完美的畢業(yè)禮物。
*
翌日早上七點半,葉軍睜開眼睛,床上的人已經(jīng)不在,只隱約聽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他起身看了眼床上的狼藉,想到昨晚自己的放縱,有點愧疚地將被子收起,抱進(jìn)洗手間,塞進(jìn)洗衣機。
“葉總,早餐做好了,你洗漱了來吃吧。”程秀聽到動靜,從廚房里探出頭道。
葉軍剛朝他看過去,他就紅著臉縮了回去。
葉軍搖頭失笑。
程秀做了兩份雞蛋餅,煮了豆?jié){。這兩個月來,兩人都是上班時,順便在路邊買點,這是第一次在家里吃早餐。
葉軍望著桌上的早餐,心中升起陌生的溫暖,長久以來哪怕有朋友,也無法排遣的孤獨感,在這個早上,終于離自己遠(yuǎn)去。
“你今天在家休息一天吧?”他拿起雞蛋餅,抬眼看了看對面無所適從的人。
程秀知道他的意思,耳根子又猛得躥紅,低著頭道:“不……不用了!
“真不用?我沒經(jīng)驗,也不知道有沒有弄傷你?”
程秀忙不迭搖頭:“沒有沒有,我沒事,你……”他聲音低下去,細(xì)弱蚊聲般道,“弄得挺好的。”
葉軍輕笑了聲,臉上也有點發(fā)燙,趕緊悶頭喝了口豆?jié){,又才道:“那就一起去上班吧!
作者有話要說:
兩天沒更,是為了把結(jié)局寫完,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