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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名詞:光錐

    總之,真理醫生仍然是沒有接受怪味跳跳糖的邀請。他在桌上攤開一本書,聽著這幫人話題越來越偏,直到那位憶者終于開口。

    “人的記憶是一塊柔軟的琥珀。”這位流光憶庭的憶者溫柔地笑著,“丟失了記憶的孩子,就像找不到心愛的玩具。”

    微生柳:“最近總會有人找上來。還是會有點麻煩的,如果我什么也不記得的話,總覺得會有什么事情忘掉去做。”

    星:“好傷心的。小天才不記得我了。每天晚上都一個人默默地躲進被子里嚶嚶哭。”

    三月七:“……那大概只是因為你被沒收了小說吧。”

    “欸嘿。”

    他們現在坐在隨便一家咖啡廳的露天椅子前。星和三月七點了糖果色的蘇樂達,黑天鵝優雅地抿了一口特調,真理醫生前面是一杯咖啡。微生柳還不是很渴,本來不打算喝飲料,但是她抱著一大堆寶石和糖果招搖過市地進來了商店,服務員馬不停蹄地就推銷了店里最昂貴的飲料。

    “……”微生柳沉默了一會,隨后掏出借螺絲咕姆的貴賓卡,成功免單。

    那位侍應生小哥露出“果不其然是個大人物”的表情,動作更加恭敬。

    “總感覺他誤會了什么。”

    微生柳注視著侍應生忙活的背影,手掌聽話地搭在黑天鵝的手上。

    黑天鵝沒有回答。她專注地盯著那一只過于白皙完美的手,輕輕笑了一聲:“博識學會的教授,你可沒有告訴過我,她不是人類哦。”

    真理醫生慢條斯理地翻過書本的一頁:“我相信憶者的能力而已。會自己發現出來。”

    微生柳謹慎地扯了扯自己的口罩和兜帽。尖尖的長耳朵很好地隱匿在偽裝下。

    聽到關于自己成分的發言,她糾正:“但我仍然是個含羰基鍵的有機生命。”

    “嗯哼。”黑天鵝懶懶地回應。

    真理醫生看了她們一眼:“希望你不要失手。”

    “我只在一次宴會上,失手過一次。”黑天鵝抿唇笑著,“這位小朋友的記憶,應該不會太長?看起來還很年輕呢。”

    微生柳真誠地注視著她:“我認為應該沒有的。謝謝你的幫助。”

    真理醫生沉默了一會,看了一眼雙手相握的兩人,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關于虛數之樹的論文。

    真理醫生:“祝你們成功。”

    一小時過去,星和三月七起身告辭說出去逛逛。

    兩小時過去,侍應生小哥為微生柳續上了飲品。

    三小時過去,微生柳昏昏欲睡,整個人癱倒在桌子上,真理醫生喝著咖啡,看著論文。

    時間來到第四個小時。

    星大包小包地購物完路過街邊的咖啡廳,隨意向玻璃櫥窗里看了一眼,瞪大眼睛地發現微生柳一臉生無可戀地望著窗外發呆。

    而黑天鵝保持著緊閉雙目的姿勢,一只折紙小鳥已經將她的頭紗當作被子蓋起來呼呼大睡。

    星:“……哇哦。”

    看起來小天才的生命不會真的是她聲稱的什么天地同壽吧。

    三月七懟懟星:“他們還在啊。”

    星:“黑天鵝.exe已經停止運行。”

    她向小天才揮了一下手。微生柳注意到星這邊的動靜,卡頓地向她轉過來,像一個生銹的齒輪。

    星:“這下是真的不眠之夜了。”-

    有的人的記憶是一片深不可探的深淵,有的人的記憶是失足的泥沼。

    至于微生柳的……

    “感覺像是跑了一次耐力賽呢。”

    黑天鵝睜開眼,有些氣虛,淺抿了一口特調酒,詢問:“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微生柳:“過去了五個小時。”

    黑天鵝端莊優雅的姿勢一頓。

    “你看到了什么?我可以恢復么?”微生柳詢問。

    “嗯……目前是能夠從你接觸到的人,抽取出關鍵的記憶,提煉出光錐。”黑天鵝思考了一下,“小可愛,你多大了?”

    微生柳:“我關于時間的概念,恐怕與常人不同。”

    微生柳:“時間對我來說不是單向的。”

    “你記憶的質地很眼熟呢。”黑天鵝的手輕輕拂過微生柳的,薔薇色的紫紗帶有一點馥郁的芬芳,“我仿佛在哪里見過。”

    真理醫生打斷她們:“所以關于恢復,有什么定論?”

    “哎呀,還想跟小可愛多說一會呢。”

    黑天鵝輕笑一聲,松開微生柳的手指。象征著占卜的斗篷里無風自動,她不知從哪里掏出來一個空白的結晶體,看起來與特調酒里的冰方塊沒有什么不同。

    微生柳接過,一陣冷意從指尖彌漫。

    “光錐。”黑天鵝解釋說,“這是一張凝固你過往記憶,冰凍的光錐。”

    “在見到特定的人的時候,如果能提煉出一些關鍵的詞語,場景,相應的部分便會融化。那時,部分的記憶便會回到你的腦子里。”黑天鵝說,“很遺憾,我無法解釋為什么你會遭遇這種失憶的癥狀——冒昧地詢問一下,小可愛。”

    說到這里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眼神很有深意地停留在她額間的那簇用于觀測的粒子上:“是在嘗試抽離自己么?”

    “咦。你怎么知道。”

    “注意一下,最近不要與高維的力量太接近了。”

    “嗯?”

    “無論是[同諧],[秩序],[貪饕],和[虛無]……都在緩慢地剝離你。你是本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正在跟[貪饕]共振的微生柳“哦”了一聲,沒有很在意的樣子。

    “你用于維持形態的引力,好像有點微弱了。”

    黑天鵝在她面前畫了一個圈,像是蛇頭銜蛇尾的莫比烏斯環。

    真理醫生放下書,沒有再去看。他雙手抱臂地坐在兩個人的對面,視線停留在隨便一個玻璃杯上,仿佛在思考什么。

    “你現在,可以回空間站。”

    片刻,他突然說。

    “沒必要吧。”微生柳支著臉喝了一口侍應生小哥帶上來的昂貴飲品,眨眨眼睛,“我可是本人誒,對自己的情況更清楚了。都被星神打散過了,到時候再慢慢撿回來就行。”

    顯然黑天鵝并沒有了解到這段往事。她看了真理醫生一眼,又笑瞇瞇地將視線轉回到微生柳身上:“這樣啊。挺好的。”

    “其實光錐捕獲到的凝固記憶,也不是完全的。”黑天鵝臨走之前,叮囑說,“光錐之外,沉浸在時間之海里未打撈的泡沫,也許更多。”

    那一塊冰涼涼的光錐放到微生柳手上。

    有點想掰一塊下來混著飲料喝。

    微生柳:“謝謝你了。”

    “不客氣。”黑天鵝笑吟吟地說,“流光憶庭很高興能為您服務。”-

    黑天鵝贈送給她的光錐,形狀并不算太大,只有靠近的時候才會意識到它的存在,感受到周圍溫度的下降,冰冰涼涼。

    這樣帶來的后果就是。

    “晚上氣溫下降了?怎么這么涼快?”

    他們鄰桌的客人這么奇怪地嘀咕了一句。

    真理醫生:“恭喜。你現在是人形空調了。”

    微生柳:“我真是有好多功能。放到拍賣場上也一定會賣出高價吧。”

    真理醫生:“買了回去當作幽靈拼圖嗎?”

    微生柳“嘖”了一聲,她點了點虛空中的光錐:“說起來,拉帝奧。我們之前有見過嗎?”

    “有。”真理醫生說。

    “那你試一下關鍵字?看看有沒有什么反應?”

    真理醫生回憶了一下他們在這之前短暫見過的主要幾次面。

    第一次是在星際荒漠,微生柳在酒館與雇傭兵產生爭執。

    真理醫生:“尋滋挑釁。”

    微生柳:?

    光錐一動不動。

    第二次是他邀請她來第一真理大學,微生柳扛著一個鐵鍬當著院長的面在宿舍樓下挖坑,嘗試種一棵柳樹。

    真理醫生:“開墾種田。”

    微生柳:??

    光錐安如磐石。

    第三次是拉著她來匹諾康尼,莫名其妙進入了蘇樂達海選會場。

    真理醫生:“真人海選。”

    微生柳:“這個你跟我說過。”

    總算有一個有點印象的了。

    但是光錐仍然冰冷冷地散發著寒氣。大概這幾個關鍵詞都選得很是敷衍,它懶于回應。

    微生柳品味了一下,覺得自己從前的形象確實不怎么端莊。再加上那位砂金先生,又提到過她曾參與賭博。

    聯系起來,就是一個尋滋挑釁,花天酒地的敗家子壞角色,在經過開墾種田的改造之后,返璞歸真,最終登上了真人海選的秀場。

    標準模板的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的故事。

    ——“變形計?”

    星在旁聽到了她與真理醫生的對話之后,精準概括。

    她總是在這種領域有莫名其妙的語言天賦。

    微生柳:“……”

    星真誠地建議說:“我認為你真的可以去嘗試一下蘇樂達海選的晉級賽。你覺得呢,小天才?”

    “我不這么覺得。”微生柳面無表情地回應說,“而且你是不是離得過于近了?”

    星快樂地跟她貼貼。

    “你不知道你現在有多涼快!我感覺現在吃冰淇淋都不用趁熱吃。”

    微生柳:“……冰淇淋應當不是趁熱吃的食物。”

    微生柳:“這樣。你也來試試關鍵字?”

    星欣然答應:“好啊!”

    真理醫生也向她們望去,看起來似乎也對這個話題有點興趣。

    “垃圾桶!”

    星先興致勃勃地講了第一個詞。

    想當初,就是她開垃圾桶,才翻出了一個微生柳出來。晃眼這么久了,真是有點唏噓。

    微生柳:“這又是什么?感覺如果不是核心的關鍵詞這個光錐根本不會有——”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眾人的注視下,這個冰凍的光錐緩慢地,慢吞吞地,融化了一點。

    微生柳:“……”

    片刻。

    真理醫生:“那看起來開拓者抓住核心了。”

    第82章 光錐:銀河往事

    在來到匹諾康尼之前,微生柳對自己的手機進行了一次徹頭徹尾的大調查,里面的人工智能還搞出了個年度總結,顯示星是占用她內存最多的好友。

    她說話確實也挺有意思的。在微生柳印象里一直是不怎么靠譜和正經的人。但是并沒有想到,垃圾桶。

    ——垃圾桶。

    真的是她們之間的關鍵詞。

    微生柳安靜仰天,開始懷疑柳生。

    星惡狠狠地說:“可惡。不要小瞧我們和垃圾桶之間的羈絆啊——”

    “并不想要這種羈絆。”

    “不好意思,但這可是流光憶庭印證的哦。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那就解決人。”

    微生柳的語氣變得陰森森的。星一個激靈跳起來,差點碰到一旁的真理醫生。真理醫生早有先見之明地舉起了咖啡,一手還托著小盤子,淡定地看了她們一眼。

    真理醫生提醒:“注意看那個光錐。”

    漂浮在半空的光錐在聽到“垃圾桶”三個字的時候靜悄悄地融化了,水一樣的波紋逸散在微生柳面前。她驚奇地觸碰,輕輕點了一下。

    一段迷蒙的光線從水霧中透出,漸漸浮現出幾個朦朧的人影。

    真理醫生原本的座位在微生柳的另一邊。這時他將咖啡放回桌面上,順帶著也靠近她坐下,用他慣有的那種眼神審視著展開的光幕,大概猜到了接下來要發生什么,嘴角隱約浮現若有若無的笑意。

    微生柳:“……”

    她突然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直到那個展開的光幕上的畫面漸次清晰,星一陣見血地說:“哇!這是把畫面都放出來了誒?我跟小天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貝洛伯格的長街。

    撥動著吉他琴弦的樂手。

    畫面上,開拓者興致勃勃地蹲到垃圾桶面前,三月七無奈地跟在她身后,而丹恒手里拿著一封因為年代久遠,頁邊已經翹起的紙質信。

    “是這樣,相信接下來的畫面想必你沒有什么興趣吧,拉帝奧。”微生柳扭過頭,真摯地看向真理醫生,“既不是需要研究的論文,也不是什么未知現象了。就不要用我的記憶去占用你寶貴的人生了。”

    真理醫生:“沒關系。我不介意浪費這點時間。”

    微生柳:“。”

    星拖了一把椅子坐到跟前,甚至端上了一盤瓜子,還把三月七拉了過來,她熱情邀請:“嘗嘗?”

    三月七不明所以:“這是在干什么?聚眾——”

    “是在看微生柳的記憶啦!”星指了一下微生柳面前融化的光錐,“會放映我們第一次見到小天才的場景。”

    星:“此番美景,邀諸位共賞!”

    “哦哦!”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要重復看一遍她們的初見,但是三月七莫名其妙地被星感染,并且興奮起來了。

    “……算了。”

    微生柳嘆了一口氣,認命地抓起一把。

    破罐子破摔地坐回了椅子上。

    “鑒于我對自己過去的人生也一無所知,所以并不能保證我們能看到什么值得可以嗑瓜子的場景。”

    微生柳發表安全聲明。

    “沒關系的小天才。”

    知曉劇情的星舉起手中的瓜子,真誠地說:“單單就是你從垃圾桶里冒出頭來的那一段就值得我反復截屏觀賞了。”

    三月七贊同:“確實。可惜丹恒不在。”

    微生柳:“……”

    這時大街上的人都少了很多,咖啡廳快要打烊。侍應生小哥請他們坐到街邊的露天桌,那里二十四小時亮著燈光。

    環境略顯安靜,便顯得衣料摩擦的聲音格外明顯。周圍沒有多少人,微生柳點了一下面前跟隨她一起漂浮的光幕,上面的場景開始發生一些變化。

    貝洛伯格的長街,陰影籠罩的垃圾桶,星快樂地掀起垃圾桶的蓋子。

    以這種第三人稱的角度,微生柳才發現當時她的動作相當用力,以至于表情有點猙獰。

    她回憶起了某些細節,語氣復雜:“我記得當時……簡單用了一根金屬鏈條用來上鎖。”

    畫面中傳來清脆的響動聲,聽起來像是什么螺絲釘被蹦飛出去了。

    ……可以。這很開拓者。

    “很符合我對你的認知。”真理醫生看了一眼星。

    星嘿嘿笑起來,撓了撓后腦勺。

    隨后,畫面上星的表情同樣變成了驚喜,轉過頭大聲叫著同伴快過來。

    微生柳之前并沒有注意過原來她曾經挑選的這個地方光線實在不算好。

    她眼睜睜地看見畫面那個陰影籠罩著的垃圾桶,有個綠油油的家伙頂著一個漆黑的垃圾桶蓋,陰森地生長了出來。

    “很吸引人的出場方式。”真理醫生繼續點評說,“不錯。”

    微生柳:“……”

    播放完畢的畫面如流水一樣汩汩流到她的指尖。微生柳抬手,這些融化的光錐,消散的記憶輸入她的體內。

    她輕微地皺起了眉毛。

    “怎么了?”真理醫生注意到她的神情。

    微生柳欲言又止,有點難以言喻:“……為什么會有一種吃掉了酸蘋果的味道。”

    “酸蘋果?”

    真理醫生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語,想起漂浮在匹諾康尼所有人頭頂上的那個紅蘋果,一時之間不知道聯想到了什么,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起了桌板。

    “是的。”微生柳補充說,“并且莫名其妙地竟然還自帶口感……我的聯感神經也能被記憶改變么?”

    這個問題大概只有黑天鵝能回答。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思考。

    這時,星弱弱地舉起了手。

    “那個,可能與我有點關系……”

    “嗯?”微生柳看向她。

    “見到你的第一印象,就感覺像是從天而降的一個綠色的蘋果。”星說,“是那種還沒成熟的青澀果實,被母樹丟到了垃圾桶里,口感應該又酸又澀。”

    微生柳:“……”

    微生柳:“聽上去我像是什么沒人要的小可憐。”

    星目移:“都被丟到垃圾桶了,可不是小可憐嘛……”

    微生柳譴責:“還有到底是什么人才會第一印象是把對方吃下去會有什么口感啊!”

    真理醫生基于事實,并不認同微生柳的譴責:“我想你們應該是同類。”

    星同樣這么認為:“確實。”

    之前他倆已經看過了。

    唯獨三月七茫然問:“咦?”

    “記載銀河美食圖鑒的日記本。”真理醫生無情地指出微生柳之前的行跡,“那一本銀河往事。”

    微生柳卡住。

    隨后默然望天。

    確實沒有什么反駁的底氣。

    三月七有點被震懾住:“好震撼的名字——所以寫了什么”

    “在銀河見一個就想吃一個的稀有品質。”真理醫生說。

    “包括但不限于,環星軌道,虛無的污染物,以及[納努克]。”星補充說。

    三月七:“……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這些東西都不算正常吧!”星大聲說。

    微生柳默默坐了回去,一只手捂住了臉,看上去有些懷疑人生。這時畫面還在播放,微生柳原本松懈的神情忽然嚴肅起來。

    她向前伸手,放大了某一幀。

    “哎呦嚇我一跳!”三月七一激靈,面前是丹恒驟然放大的臉,“怎么突然暫停啊?”

    融化的光錐里,時空泛起一層一層的漣漪,水紋中丹恒的面容被放大。黑發稍顯散亂,甚至能看清掃過的幾縷發絲,搭在紅眼尾面前。

    眉眼低垂,正在看著什么。

    微生柳緊盯著屏幕,看上去想透過這個虛擬的畫面把丹恒抓出來。

    周圍忽然安靜了。三月七歪頭疑惑地望向微生柳的舉動,真理醫生皺起了眉毛。

    星轉過頭去看她,語氣相當不可思議:“莫非小天才你……”

    “我記起來一件事。”微生柳嚴肅地說,“我弄丟了一封信。他手里好像的就是我要找的信。”

    她指向畫面中正在看信的丹恒:“這家伙是誰?”

    “哦哦這樣啊。”三月七恍然大悟,“難道那封信里寫了什么?怪不得他能一眼認出來……”

    真理醫生:“認出來什么?”

    “當時星際和平公司發布的尋人委托。”三月七說,“黑塔讓我們來貝洛伯格找她。丹恒一眼就認出來垃圾桶里的是微生柳。我還沒有細想過緣由……原來是這樣啊。”

    星不知為何,聽到微生柳的解釋,莫名還有點遺憾。

    但還是回答了:“他是我們列車上最無所不知的丹恒老師!”

    “那他現在在哪?”

    “嗯……列車上吧?”

    星不確定地說。

    “就這樣說定了。”微生柳站起來,“我要去找他。”-

    關于那一封下落不明的信,想起來的時候都覺得怎么會把這件事都忘記了。

    被星喚醒而融化的記憶,已經完全融入進去了微生柳的大腦。即使是已經做好了準備,也有一種暈眩的感覺。

    剩下的光錐依舊冰冷冷地懸浮在她身側,隱匿在她的陰影里,路過的人只能感受到一股森冷的寒氣。

    大街上沒有多少人,幾個偷偷溜出來玩的小孩子在進行著某種劇院探險活動。

    “聽說了么,曾經附近有一只會口吐人眼的靈貓!”

    “別嚇人啊!本來晚上就可怕!”

    “是真的。我有個好朋友見到過,聽說它還會詛咒,把好多人嚇哭過!”

    “啊啊別說了別說了!我只是出來玩的啊啊啊!”

    這時本該閉館的劇院,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一聲響。

    這群小孩子渾身一震。

    他們面面相覷:“這是……發生什么了?”

    “要不我們回去吧?”膽小的孩子說,“我總感覺這邊陰森森的……”

    他們說話的時候,微生柳悄無聲息地從他們身邊經過,渾身散發著冷氣。

    她緊緊戴著口罩,以及遮掩耳朵的兜帽,轉頭便與這群小孩子對視了。

    一雙綠眼睛在黑夜中閃閃發光。

    “……鬼啊!!!”

    第83章 逆飛:流星

    有幾秒鐘,微生柳懷疑是匹諾康尼真的有歲陽這種生物,但很快她反應過來,這群小孩子口中的鬼,指的是自己。

    微生柳梗住了一會,不過她到底不太在乎這些,眼下最關心的還是去找丹恒取信。

    “砰!”

    面前的劇院突然發出巨大的爆炸聲。

    克勞克影視樂園,廣播傳來電流滋滋的聲音,仿佛電路故障,好像還有人在話筒的后面試音,為即將到來的盛大演出做開幕前的準備。

    一個很熟悉的腔調。微生柳抬眼,向影視樂園的深處看過去。

    “……愿我們在卡卡瓦的極光下重逢。”

    低低的聲音,回蕩在過于寬敞的影視樂園-

    天空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并沒有很大。雨珠和廣告牌的霓虹燈光混合在一起,世界的顏色變得混沌。

    地面上有積水,無論如何也不像是適合光腳走路的場景。

    “所以真的不會弄臟嗎?”星嚴肅地詢問,“還是你其實穿了什么透明的鞋?開始以為下雨天你就不會出門了來著。”

    “美少女的事情你少管!”

    “這么看起來,你們反而很像呢。”

    星比對了一下姬子和花火的發色:“都是紅顏色的。”

    然而兩個人的身高差距過大。姬子笑瞇瞇地低頭望著這個神出鬼沒的假面愚者,大概因為姬子慣有的大家長表情,顯得兩個人更像母女了。

    “不行!”星突然大聲說,“我才是姬子阿姨唯一的小寶貝!”

    三月七:“……”

    瓦爾.特正在整理之前搜集到的信息。知更鳥和流螢小姐遇刺,砂金懷疑黃泉是兇手,愚者似乎是來渾水摸魚的。

    他看了一眼糾纏的幾人,試圖將這段對話拉回正軌:“為了解開鐘表匠的謎團,我們勢必需要公司手中的信息。”

    花火嘻嘻在笑:“別著急嘛~再等一會。”

    三月七:“等什么?”

    瓦爾.特看了花火一眼,解釋說:“在等一個人。”

    “是啦。要面對的是一個瘋狂的賭徒哦,對方如果沒有要贏的欲望的話,就得做好時刻掀桌的準備。”花火笑瞇瞇地說,“還好我早經歷過一次。待會我就先躲開一會。”

    “躲開……什么?”

    “提前知道劇情就沒有什么意思了。”花火說,“就好像大家心照不宣的某種特權突然被收回,過河拆橋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瓦爾.特:“花火小姐,不知道特意前來囑托這些,是有什么別的訴求?”

    “一個難得善意的提醒。記得準備好墨鏡,或者別的什么?三月七小姐把盾鋪得厚一些,照相機舉好。”

    花火說:“接下來或許是你們一生中都難以忘記看到的——流星雨!”

    星:“……”

    星:“就這啊?”

    “流星雨?雖然是很好看啦……”三月七委婉地說,“我想還是把星從天上扔下去當作流星比較值得浪費我的膠卷。”

    星:“小三月你越來越放肆了。”

    “是大場面哦,說不定會拍出你們的人生照片呢。bang——的一聲!想想還要買點耳塞吧?不要太感謝我啊。”

    居然用上了“人生照片”這樣的詞語。星的表情有點嚴肅,拉著三月七:“要不現在去逛逛附近的商店里有沒有多余的膠卷吧?”

    三月七:“……你不會是真的信了吧。”

    這時一陣風吹拂過來,葉子打旋著飄落,星勾著三月七的肩膀,抬頭正要再跟花火試圖套出些什么話來。

    落葉靜靜地飄落下來。

    她已經消失了。

    姬子沉穩地站在一邊,語氣平靜地分析:“除去表面語言的粉飾,這位愚者小姐特意前來,似乎確實是來提醒我們的。”

    “爆炸?流星?人生照片?”星搖搖頭,“想象不出來啊?難不成真的要把我從天上扔下來嗎?”

    她想象了一個場面:“先進行一個小小的假設,假設——匹諾康尼炸了,我飛上了天。”

    “逆飛的流星。”

    “然后掉了下來?”

    “因果關系應該置換一下。是先掉下了流星,再發生了爆炸。”

    “這時候小三月給我拍照?”

    “我想匹諾康尼應該沒有關于高空拋物的規定吧?”

    “應該沒有吧。說起來為什么關注點會是這個啊——等等!”

    “小天才!”星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跟她對話的人是誰,“你怎么在這里?”

    微生柳沒有帶傘,但是一頂過大的斗篷發揮了雨衣的作用,她四周看看,沒有多少人,才謹慎地取下了口罩。

    姬子好奇地打量她:“這位就是……微生小姐?”

    “你好。是的。我叫微生柳。”

    “久聞大名,我是姬子。”

    難得看見微生柳這么正經的樣子,星看向她,兩個人宛如外交發言人會面一樣握了握手。

    隨后微生柳語氣有點猶疑地問,看起來迷惑得真情實感:“所以為什么要雨天一群人站在露天街道說話?”

    星:“……”

    突然進劇情,她又能有什么辦法-

    總之,在微生柳的提醒下,列車組終于選擇了就近避雨的街道里坐下。玻璃窗的里面似乎是一處剛用于海選演出的會場,地上還殘留著彩色的飄帶和煙花爆炸過后的味道,附近還有一些牌桌上散落的撲克。

    “微生小姐,你剛剛提到的流星雨。”姬子適時地詢問,“是有什么發現嗎?”

    “其實不是流星雨的問題了。”

    微生柳坐在廢棄會場的觀賞臺上。這個椅子很高,腳尖勉強夠到了地面,兩只腿晃來晃去,嘴里咬著吸管,貌似是隨便在路邊買到的藍莓飲料。

    “說起來,你不是去找丹恒老師了嗎?”星也問。

    “走到影視樂園外面的時候,突然莫名其妙多出了一段奇怪的記憶。”

    微生柳抬起手,掌心中緩慢浮現出黑天鵝送給她的光錐,里面有一處冰塊搖搖欲墜,略微有些松動。

    雖然還沒有完全展開,但是也能看到里面的畫面。

    兩顆即將碰撞的星球。距離很近,似乎它們之間的引力即將要將彼此撕裂。

    在底下的那一顆星球看上去格外荒涼,黃土塵沙,荒涼的大漠上站著一個模糊朦朧的人影。

    即使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標志性的金色淺發,和漂亮得像寶石一樣的寶石。

    “砂金?”星認出來那個人。

    “對。”

    微生柳說,她調整了一下光錐的角度,能夠更好地看清與砂金對立的,另一顆星球的模樣。

    那顆星球看上去就要比砂金所站立的地方繁華得多。琳瑯滿目,錯落有致的街道,甚至能看到一些摩天大樓的頂層,衣著華貴的大人物們在流星雨的背景下舉杯,正慶祝著什么。

    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是茨岡尼亞?”星不確定,“但是對面是哪里?”

    “主要就是看對面的星球。”微生柳指了一下對面那顆星球的流星雨,“劃過的軌跡不正常。一般情況下,流星發出的光芒與真正的星空是不一樣的。它們的光芒主要是由于進入大氣層后,因為過快的速度,與空氣產生劇烈摩擦,從而產生了大量熱量。”

    “一般我們看到的星星,是由于自身爆炸產生的光亮。這兩種發光的機制不一樣,其中的粒子轉換也不相同。”

    星看上去聽得暈頭轉向,反倒是姬子跟上了微生柳的思路。

    “你的意思是,這場流星雨的每一顆流星,其實都是正在爆炸的小型星體?”

    姬子神情嚴肅。

    “對。”

    微生柳說:“我剛剛查了一下這顆行星,伽倫德星V號,已于近日作為不良資產被星際和平公司回收。執行人,砂金。”

    三月七的神情也正經了起來:“這么說起來的話,他還真的能搞這么大事啊……”

    “等等。”星發現了一個盲點,“你怎么看出來這是哪個星系的?記憶難道恢復了么?難道以前你見過砂金?”

    “嗯?”微生柳說,“并沒有的。只是能看到這一段畫面而已。我之前對他沒有印象。”

    “那——”

    “觀察法。”微生柳理所當然地解釋,“注意到這顆行星表面的星塵粒子結構含有大量的稀有金屬。根據這種金屬,能找到特產的地理結構,再模擬出對應的輻射,光照,或者其它的環境,就能一一排除,找到具體的星系位置。”

    “……”

    你們天才俱樂部。

    就算找不著工作也不擔心,感覺可以立刻轉職去什么221B貝克街當偵探。

    星:“我沒話說。”

    星:“幸好你熱愛人類。”

    她想起了螺絲咕姆:“哦不對,熱愛有機與無機生命。”

    否則這點一個亮一個的天賦技能,不削能玩?

    總不可能像某些游戲策劃一樣,主推的角色機制上線將近一年了,突然底層代碼突破,知道改bug了-

    砂金站在影視樂園的登場處。

    在即將登上這個巨大的舞臺前,他發現自己的雙手輕微地顫抖。

    每次的賭局,他都會背上一只手,或者伸到眾人眼神不在的桌下。

    有時,他也會覺得自己是極其矛盾的心理。

    “我當如珍惜生命一樣珍惜基石。”

    “我將我的生命擺上賭桌。”

    他想起很久之前,自己拒絕酒館邀請的那個夜晚,和莊家小姐一起坐在星空之下。街邊的路燈一點點熄滅,然后是商鋪的展覽臺。

    微生柳坐在他旁邊,認真地說他身上的命運是一根叢生的枝椏,像是一個從過去便注視著這個世界的守望者。確切來講這是他們認識的第三天,見的第二次面。

    最后,一切的霓虹燈光都變得黯淡了,所有的星星都明亮了起來。微生柳抬頭看向與平日略微不同的星星。微生柳是他在這顆星球上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第84章 賭局:開牌

    “請問,往前直走就是克勞克影視樂園了嗎?”

    “啊?是的是的。”

    三月七在尋找一個合適角度拍攝雨景,抬頭從鏡頭旁邊挪開。一個手舉著紅傘的紫發女性站在雨簾里,她的神情相當寡淡,看上去就有一種容易迷路的氣質。

    ——如果沒有之前見過她的話。

    “啊!你是——你是黃泉小姐!”

    三月七咋咋呼呼地驚叫了一聲。

    姬子和瓦爾.特聽到她的聲音,從廢棄的會場內走了出來。幾個人終于碰面。

    “原來等的是黃泉小姐啊……”三月七嘀嘀咕咕地說,“我還以為是小天才呢。”

    這個稱呼……小三月也被星帶壞了。微生柳看了三月七一眼。雙方的會面嚴肅得像某種外交場合,遇到了世界之外的強盜勢力。

    成年組就是比較有令人安心的感覺呢。

    “……還有微生小姐。”

    瓦爾.特突然提到了微生柳。黃泉收起了傘,抬眼向里面望去,微生柳那一瓶飲料快要喝完,在隨意地用吸管半空畫圓圈。

    過分孩子氣的舉動和外形,放在她身上完全沒有違和感。黃泉對她還留有一些印象,這時想起了許多。

    “你寄存在我這里的東西,現在需要還給你么?”

    “?”

    微生柳:“嗯?”

    “抱歉。忘記了,你也失憶了。”黃泉再次想起什么。

    微生柳安慰她:“沒事。我們兩個的記憶都不太清晰。”

    星:“……真是身殘志堅啊。兩位病友。”

    “我想起來了。在仙舟的時候。我借了你一刀。”黃泉的語速相當緩慢,似乎一邊思考一邊在說話,“幫你劈開了一個叫做‘鎖觀陣’的陣法。”

    “我完全沒印象了。”

    “沒關系。我理解的。”黃泉說,“陣法里有一個小小的,封閉的空間。你把它壓縮了,寄存到了我這里。”

    這下眾人紛紛向微生柳投來一個略顯驚愕的眼神,微生柳一一望回去,眨眨眼。

    她指向瓦爾.特的手杖,茫然地說:“怎么了?這里不也有一個——”

    壓縮黑洞。

    “黃泉小姐,”瓦爾.特語氣飛快地打斷了微生柳,“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你。”

    微生柳:“……”

    這個寒暄是否來得有點太遲了呢。

    瓦爾.特向微生柳遞來一個眼神。

    微生柳領會精神:……好的。

    她還以為大家都知道了。

    壓縮洞天可比壓縮黑洞簡單多了。要消耗的能量就少了一大半。但是微生柳也不記得自己壓縮這個洞天是為了什么。

    “那……我有說過為什么要放在你那么?”

    “好像是……類似幫你照看和教育一下不聽話的孩子?”黃泉不確定地說。

    微生柳:“?”

    微生柳:“啊?”

    星:“什么鬼?怎么瞞著我們悄悄生了?孩子父親是誰?怎么會交給黃泉托管了啊?”

    黃泉掏出壓縮的凝固空間。

    是一塊灰蒙蒙的橢球形,上面生長著幾個小小的凸起。

    黃泉:“確實感受到了某種……無機生命的氣息。”

    微生柳難得看上去有些呆滯,完全是依靠加載幾個模擬人格在進行對話:“呃……那這個孩子還聽話嗎?沒有給你造成什么麻煩吧?”

    “很聽話。”黃泉說,“一開始還有點想跑。你跟我建議過,可以用振刀。”

    她用贊同的語氣說:“很管用。”

    微生柳:“啊。哈哈。那就好。”

    眾人:“……”

    這一刀要是真下去。

    再不好也得好了。

    微生柳還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可以暫時再讓你托管一會嗎?我現在這個樣子大概也沒有精力去管它。”

    “當然可以。”

    黃泉說著,隨后將那一片壓縮空間收起來,似乎有什么光點亮了一下,不過又很快地消退了下去。

    該說不愧是天才嗎,接受能力真是相當強悍了。似乎對發生過什么都不奇怪。

    星敬佩地看了微生柳一眼:“那現在……我們出發去影視樂園吧?”

    大家沒有意見,都點了點頭。黃泉走在與微生柳離得最遠的一個對角,甚至把手中的長刀都改了一個方向佩戴。

    她回憶起來的事情比起微生柳上一次與她碰面的時候多了不少。

    “你現在的狀況,似乎不適合與我靠得太近。我們最好保持距離。”黃泉向微生柳解釋說,“遇到了一位憶者,跳了一支舞。我才想起了很多從前的經歷。”

    星:“黑天鵝?”

    黃泉點頭。

    微生柳同樣想起自己懸浮在身邊的光錐,發自內心地感慨:“黑天鵝小姐,真是一個熱心的好人啊。”

    兩位失憶患者在這一刻對她們共同的主治醫生表示了深切的感激之情。

    如果有可能的話,這兩個人看上去貌似還會訂制一副“妙手回春,下次還找你”的橫幅寄送給黑天鵝。

    星雙手合十:“……希望黑天鵝小姐這一趟回去不要有太大的心理陰影了。”-

    “怎么可能啊!不要亂說話了!”一個驚夢劇團的甜猿泰山在克勞克影視樂園外面大喊著,“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亂傳謠言的人在,才越來越多的人不樂意看我們的演出的!”

    “可是……人家真的看到了嘛——”

    “這件事情放在人類里也是相當不合理的!不信我隨便抓一個人來!”

    甜猿泰山一把將微生柳拽了過來,微生柳正跟星他們打過招呼,想在劇院外面再觀察一會,大腦正在飛速運轉,沒有注意身體的變化,眼前一話面前就多了幾個驚夢劇團的怪物。

    “你來講講!你們大晚上的不睡覺會偷摸溜到劇院里嗎!”

    微生柳:“……嗯?”

    路過,然后被卷進疑似爭執現場。

    甜猿泰山情緒激烈:“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難不成真的只是進來表演為了上電視?這個說法未免太單薄了!”

    “我只是給他開了一下后門呀。”

    啊。

    所以原來是情感糾紛?

    “小電視你播一下。”

    大概因為有微生柳這個外人在,甜猿泰山終于平息了一點情緒,指揮站在一旁的圓幕先生。

    圓幕先生的腦袋是一臺用于表現自己情緒的電視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隱藏了自己的表情,開始放映畫面。

    微生柳語氣謹慎,委婉地詢問:“……這真的能播嗎?”

    但是圓幕先生已經開始放映。

    畫面上的人相當眼熟。

    砂金?

    微生柳認出來,但是沒有說出口。她觀察了一下這幫怪物的表情,覺得這時候還是保持沉默比較重要。

    但看上去砂金的行為實在有些奇怪,一會自言自語,一會蹲下來和面前的空氣說話,還繞著迷宮轉了一圈。

    [同諧]的氣息透過熒幕撲到微生柳的臉上,她感受到牽引著自己的粒子引力變得再弱了一點。整個人忽然有些恍惚。

    放映的電視機在她面前變成了大大小小的馬賽克,流動的時間開始混亂。就像沒有經過加固堆成的積木,隱隱有種從內解構,撿不起來的趨勢。

    砂金張嘴,在說什么。小電視機放映的畫面原本應該是沒有聲音的。

    但是微生柳聽到了。

    “這場演出獻給你,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

    微生柳皺起眉,隱約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這時候那個黑天鵝贈送給她的光錐從隱匿的陰影里懸浮出來。

    之前那一塊松動的畫面在聽到這個詞語的時候顫抖得更加厲害,逐漸融化,流水一樣,從她的面前奔涌。

    同時影視樂園里,響亮的廣播同時在她的耳邊響起。

    “女士們,先生們,各位逐夢客,富豪,「鐘表匠」和家族的貴賓——”

    “——還有大名鼎鼎的,星穹列車的無名客!歡迎來到星際和平公司的秀場!”

    “骰子已經擲下——各位,準備好開牌了嗎?”-

    “準備好開牌了嗎?”

    伽倫德星V號。

    距離茨岡尼亞拍賣場還有一天又三個系統時,微生柳手里握著那一個沒有任何用處的裝飾品籌碼,坐在前廳的一個玻璃桌前。

    侍應生貼心地給她準備了熱牛奶。在這一眾華貴的會場前顯得相當格格不入。

    不過微生柳向來是不在意別人是怎么看她的,花火更是了。兩個人坐在軟椅上,她們的不遠處,砂金搖晃著骰子。

    面前的籌碼已經從微生柳輸掉的三個變成了小山高的一堆。這群貴族看待砂金的眼神逐漸從輕蔑變成了嚴肅。

    “給他一個牌局,他能從白天打到黑夜。”

    “給他三枚籌碼,他能實現數以倍計的逆風翻盤。”

    “致敬傳奇歐皇選手——呃,他叫什么名字來著?”

    花火扭過頭,去看微生柳。

    她似乎已經有了答案,只是去試探一下而已。

    微生柳:“嗯?35號?”

    說起來,她好像一直忘了過問他的名字。不過沒關系,總之也只是萍水相逢,各取所需而已。

    “果然連名字都沒交換啊?你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把他當籌碼去做茨岡尼亞的莊家呢?”

    “當然是說著玩的了。這種事情想想也是不可能的吧?肯定是要靠自己了。”

    “哦~所以你是打算用你那貧瘠得可憐的運氣贏下那場賭局嗎?不被輸得精光都算給我們愚者掙點面子了。”

    “既然身為愚者,那么應該不會在意這種虛浮的東西吧。”

    “所以你也不在意嗎?”

    “現在我戴著的,可是你的面具啊。”

    有的人戴上了別人的面具,就像脫下了自己的面具。

    花火“嘖”了一聲。她嘗了一口檸檬茶,看了一圈。

    “哇哦,親愛的莊家小姐,你還不打算有什么動作嗎?已經有很多人注意到你的第三枚籌碼了哦?”

    第85章 提問:夢中不可能之事

    發表微生柳要去干點正經事發言的花火小姐,手里正捧著一杯檸檬茶,還想去抓一把甜點臺上的慕斯蛋糕。微生柳手里盤著一枚籌碼,指腹摩挲著花紋。她在思考的時候手上總是有這些小動作,眼睛看上去格外無神,像是傻掉了一樣。

    “啊。什么?”

    ——并且完全不在乎外界的聲音。

    花火:“真是驚人的專注力啊……要是這時候第三次智械危機爆發,揮舞著武器的無機生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想必你也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吧。”

    微生柳停頓,隨后思考了一會:“前提就不成立吧。”

    “你不會覺得第三次智械危機不會發生吧?嘻嘻,魯珀特三世正在路上喔?”

    “真的假的?我去問問。”

    “?”

    “螺絲咕姆吧?應該是。”微生柳說,“螺絲星的帝王。如果第三次帝皇戰爭開啟的話,最起碼,領導者應該由他過問。”

    “……”花火明顯梗住了,“我開個玩笑。”

    “你們天才俱樂部的人,不是一般都不往來么?”

    “偶爾還是要過問一下彼此的死活的。畢竟我還是有危險預警系統。”微生柳用平靜的語氣說著有些聳人聽聞的話,“畢竟有時候一不小心就會遇上什么危險,正當防衛時造成了人為災害。或者不知道小小的一步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就成了危險本身。”

    花火語氣復雜:“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哈。”

    “嗯哼。”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管么?那幫盯著你的第三枚籌碼的人。”

    “啊,那個啊。盯著看就看吧,總之過不了多久現在拍賣場的人大多數就會崩潰了。”

    “……?”

    這么說的時候,微生柳已經推導出了位置控制的算法參數。她看了一眼花火,解釋說:“打算把茨岡尼亞的無人礦區炸掉。”

    “這就是你所說的,危險預警?”

    “還沒到需要啟動危險預警的那種程度吧。”

    或許吧。

    這幫人關于危險的定義是有自己的一套標準的。

    不過好歹算是知道了這家伙這么些天里,都是在打什么主意。

    也就是剛聽到的時候震驚了一下。花火很快便露出了一個期待的微笑:“那我可真是有點等不及了。”

    微生柳:“……你先別急。”

    還有一天呢。

    微生柳看向35號。他倚靠在精致的金屬質地的牌桌邊,淺色的金發,絢麗的眼瞳,以及服飾上閃閃發光的珠寶,和他總是胸有成竹的淺淡微笑,合在一起相當吸引人。

    上流的大人物們有的是戒備的眼神,有些小姐露出了曖昧好奇的目光,更多人則是低聲向周圍人打聽他的來歷。

    比起身邊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假面愚者,還是乖乖賭博賺籌碼的這位好青年單純一些。

    這樣想著,微生柳愜意地舒展身子。

    余光看到他手中那個灌鉛的骰子。微生柳的視力有“洞察”的天賦,看清35號眼花繚亂的高速手指下,輕微地調整那個骰子錯位。

    微生柳:……好吧。

    或許這位好青年也并不那么單純-

    黑天鵝給的光錐畫面播放到了這里。克勞克贏影視樂園里面的聲音很是吵鬧。

    記憶突如其來。微生柳腦袋有點暈,她扶了一下旁邊驚夢劇團,才支撐起身子。

    這幫怪物還有點緊張。

    “喂……不會要暈倒了吧?”

    “起猛了,看到有人類向我們碰瓷了。”

    “要不要叫人來啊?”

    “很難解釋這個場面吧?明眼人一看就會覺得是我們把她打成這樣子的啊。”

    “說不定真的是因為你的外形造成了精神污染呢……”

    “什么話!你這是什么話!”

    這幫怪物嘰嘰喳喳地開始吵架,微生柳終于感覺回來了一點。她晃晃腦袋:“我沒事了。”

    這么一打岔,它們也很快地遺忘了把微生柳拽過來的目的,忙不迭地要把她送走。

    那位發條淑女好心地問了一句:“你還清醒嗎?”

    微生柳:“還行。”

    “一加一等于幾?”

    微生柳:“……二。”

    微生柳:“為什么這個銀河里的所有人測試腦子都是用同一套題目。”

    “體諒下,創新對大部分人來說都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一個略顯冷淡的聲音響起。微生柳轉過頭去。

    “拉帝奧?好巧。”

    真理醫生:“你在這里做什么?不是去找你丟失的信?”

    微生柳:“有一件比較在意的事情。”

    “哦。”真理醫生看了一眼劇院,語氣稀奇,“所以你還真當過那個賭徒的莊家。”

    微生柳:“是的。我覺得我現在可能是一個從良的好人。”

    真理醫生“嘖”了一聲:“你也打算摻和進去這趟渾水。”

    他的語氣聽上去有些不爽,不過過了會,又說:“保險起見,我想先聽一下你的回答。”

    微生柳:“如果又是什么測試腦子智商的話……我想沒有必要。”

    “當然。”真理醫生的語氣沒有起伏,“我又不是什么智商檢測器。”

    他盯了微生柳一會,像是想從她的表情里找出什么異常,隨后,難得用嚴肅一點的語氣問。

    “夢中不可能之事是什么?”

    “這個問題,開拓者好像認為是死亡。”微生柳想起之前他們的聊天內容,“這是什么腦筋急轉彎的問題榜首么?怎么都在問。”

    真理醫生:“所以你認為?”

    在此之前,他遞給過砂金一個醫囑。

    夢中不可能之事并非[死亡],而是[沉眠]。

    這是他了解整個匹諾康尼歷史之后,填寫的正確答案。

    但微生柳顯然并沒有了解過背景知識。

    微生柳沒有過多地思考:“醒過來?”

    真理醫生:“……”

    微生柳奇怪地望向他:“怎么那副表情?如果真的醒過來了,自然就不可能是在夢里了。”

    真理醫生:“……行。”

    他的答案是[沉眠],微生柳給的答案是[醒來]。

    他沒話說。

    這家伙真的是一個卡Bug的好手。

    “兩位,是不是忘記了什么?”

    甜猿泰山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想要從這里進去,還得問問我們同不同意!”

    微生柳:“你之前去哪逛了么?有什么推薦的地方嗎?”

    真理醫生:“鑒于你現在在匹諾康尼的知名度,我建議你找一個沒有蘇樂達販賣的地方。”

    微生柳:“。”

    兩個人完全地無視了驚夢劇團的聒噪聲音。真理醫生站起來,手里捏著的粉筆頭躍躍欲試。

    真理醫生平淡地說:“你進去吧。我先普及一下跨物種的教育。”

    微生柳憐憫地看了驚夢劇團的怪物們一眼,隨后向克勞克影視樂園里走去。

    背后不斷響起“負分!”,“零分!”的中氣聲音。

    劇院里很空曠,沒有什么人,但是最里面很熱鬧,微生柳走過去,碩大的熒幕上正在閃爍。

    高處,砂金正用那種帶點漫不經心的語氣,居高臨下地:“真是姍姍來遲啊,星穹列車的各位。”

    兩方人馬氣氛凝重,對峙的氣息緊密壓在上空。姬子上前一步,擋在小朋友的面前:“我們來赴約了。砂金先生,現在可以講一下你的計劃了嗎?”

    砂金:“不要著急嘛。在那之前,我希望能再好好介紹一下今晚的主角……”

    砂金:“掌聲有請——星核小姐!”

    大熒幕上驟然出現了星略帶茫然的表情。這一幕相當荒誕,一時之間眾人都不理解砂金是在做什么。

    氣氛安靜得詭異,突然之間——

    “咔擦。”

    傳來清脆的相機聲音。

    星:?

    他們同時轉過頭去。

    門口,微生柳撿起三月七遺落的相機,拍下星的照片。

    微生柳狀若無事發生,放下相機,對星比了一個大拇指,語氣夸夸:“你也上電視了誒。我的朋友。”

    第86章 心緒表盤:金子

    星:“……”

    你這說的都是我的詞啊。

    微生柳把相機還給三月七,抬頭看到剛剛還在大發厥詞的砂金,如今的表情是顯然地愣住了。有種裝逼現場被熟人撞到的局促。

    微生柳吹了聲口哨。

    “衣服不錯。”

    平心而論,這身算是怪物boss的衣著比起砂金往日的衣著來說精致不少……除了造型有些許浮夸。

    沒關系。砂金維持著表面的微笑。她想不起來的。

    他頭一回這么感謝微生柳失去記憶。

    微生柳:“你好。很高興又見面了。”

    砂金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嗯。”

    微生柳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之前把你忘掉了。現在我想起來了一些之前的片段。”

    砂金:“……”

    唯獨這時候希望她千萬別記得自己。

    臺下的幾人望著上一刻還游刃有余的砂金,此刻如同泄氣的皮球一樣變得軟趴趴。

    不過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重新轉回之前的話題。

    “讓我說得更明白些吧,我會引爆開拓者體內的星核。”

    微生柳訝異地在他和星身上轉了一圈,相當捧場:“哇哦。”

    星:“……”

    砂金:“只需要‘砰’的一聲!我們就能見證第三次死亡,足以證明,夢境中不存在死亡是一紙空談。”

    微生柳:“藝術就是爆炸。”

    這一句曾經微生柳對砂金說過的話,如今在此刻又被本人復述出來。

    砂金:“……”

    砂金憑借著強大的心理素質,選擇暫時無視微生柳,繼續說:“整個樂園都將化作一場碎掉的夢。然后,我將在家族做出反應前,成為公司艦隊的導航人。”

    微生柳:“據說我之前開發過一個導航,如果你需要的話,應該可以幫上忙。”

    黃泉“嗯”了一聲,點頭:“很有幫助。”

    砂金:“……”

    過了一會,黃泉才發現自己的思維完全被微生柳帶跑了。

    她抬頭看向高處的砂金,重新用嚴肅的語氣說:“你做不到。”

    砂金:“我當然能做到。不過是又一場賭博而已。”

    微生柳在旁邊點頭點頭。

    砂金套在怪物模型里,里面傳來甕聲甕氣的聲音。

    “我來押注。”

    “我來博弈。”

    “我來贏取。”

    三月七小聲嘀咕:“他的聲音怎么越來越小了?聽起來……我的錯覺嗎——怎么還有些尷尬和淡淡的羞恥?”

    局面已經完全被搞得混亂了。劍拔弩張的氛圍一下子變得輕松了起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姬子和瓦爾.特已經在附近的觀眾席坐下,星掏出之前由黑天鵝傾情推薦的商鋪里買到的塔羅牌,一邊喝著飲料一邊開始抽卡看今日運勢。

    三月七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玩過一輪了,跑過去指責:“怎么不叫我!”

    星:“這不是看你拿著相機,感覺不要輕易打擾戰地記者。”

    三月七:“戰地記者又是什么鬼啦!”

    三月七不確定地問:“這么緊張的時刻,我們就坐在這里嗎?”

    姬子:“在聽微生小姐,黃泉小姐與砂金先生,他們幾人的談話,或許能夠透露出更多的信息。現在我們掌握的東西實在不多。”

    瓦爾.特點頭,顯然是贊同這個說法。

    “對了!你不是有什么心緒表盤么?”三月七突然想起來,“要不要看看那三個人現在在想什么?”

    “嗯?”星說,“我也不確定能不能用在他們身上啦……那就試一試。”

    過了一會,三月七問:“怎么樣怎么樣!”

    畢竟面前看上去的場景還是蠻恢弘的。他們呆在砂金創造出來的領域里,周圍是閃閃發光的籌碼,而黃泉一眼就是那種人狠話不多的強力角色,小天才比起黃泉來說,與其是殺傷力不如說是想象力。

    星沉默了一會,才回答:“黃泉……黃泉的心情看不見啊?感覺是被屏蔽了還是權限不夠?空蕩蕩的一片。”

    “小天才……呃。”

    她停頓了一下,說:“小天才在想紅蘋果?她是餓了?”

    “砂金呢砂金呢!”

    “砂金……”星說,“哇塞砂金的心緒表盤居然是金子做的!能賣不少錢吧!”

    “……這是重點嗎!”

    “好吧好吧。我來看看……”星說,“嘶。砂金現在想隨便來個人把他送到夢的最深處,或者埋進土里也行。”

    “真的假的啊?”

    真的吧。應該是。星望向高處。

    盡管周圍的一切都充斥一股boss戰的氣勢洶洶,但是boss本人好像被拿捏了。整個人只是從外表上看過去,就有種恨不得拔腿就跑,或者干脆想被趕緊捅一刀的自暴自棄。

    第87章 賽博占卜:星幣三

    是這樣的。

    本人是一名賭徒,無所謂賭上自己的命,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的行事作風了。

    看不慣我的,隨便誰都行。現在,馬上,立刻,速來砍我一刀。

    砂金面上毫無波瀾,背著一只左手。

    他已經看到微生柳的眼神向他的左手望了第三次,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

    大概人都是矛盾的。一個人既然能夠毫不在意地將生命押注,也能擁有一雙任何一局賭博控制不住顫抖的手。

    歸根結底,到底是對未來的自己,并非是以為的否定,而一直是迷茫。

    他的人生從來與安詳無緣,而命運又要教他贏下所有。

    去追過一列又一列疾馳前行的車站,汽笛忽長忽短的轟鳴,直到面前再度是一個十字路口,望向前途未知的前路。

    死亡并不可怕。

    ……但之前的自己,想必在關于“死亡”的種種選項里,也沒有包括社會性死亡這一種方式吧。

    “沒想到能看到你也在電視機里的這副樣子呢!”微生柳語氣雀躍,“有點想把小三月的相機再拿過來照照。”

    她指的是現在熒幕上砂金的投影:“變身好炫酷啊。”

    黃泉看了微生柳一眼。

    微生柳繼續欣賞著這個影子:“果然你很適合這種吸引觀眾的外形呢。”

    黃泉終于覺得這種語氣的似曾相識,究竟是從何而來。

    黃泉:“你好像那種參加幼兒園匯報演出的家長,看到自己的孩子在才藝匯報演出的比賽里拿下了第一名。”

    微生柳:“誒?有嗎?”

    黃泉語氣肯定:“是的。”

    而她們口中才藝表演第一名的砂金小朋友,身上套著那個怪物模型,所幸現在的臉部被青黑色的面具嚴實地遮擋住,看不見是什么表情。

    再想回到之前的氛圍已經不太現實了,將黃泉這位令使拉下場出手的概率,低到不能再低。

    砂金嘆了一口氣。

    “年紀輕輕嘆什么氣啊?要有朝氣一些才好吧。”

    微生柳笑瞇瞇的,挑了一個高一點的籌碼堆,無比自然地坐了上去,順便拉上了黃泉一起。被她不動聲色地避開。

    “為你著想,還是少接近我一點。”黃泉想了想,說出的話聽上去多少有些抽象,“容易散。”

    “好吧。”

    微生柳聳聳肩。一時之間,即使黃泉并沒有振刀,這片領域也有些岌岌可危。低處的列車組倒是沒有受什么影響,幾個人還在抽卡。

    瓦爾.特在星的盛情下抽取了一張卡牌,半吊子占卜師星大師在比對了一下網絡照片后,才確定了是什么。

    “星幣三的逆位。”

    牌面是三個站在宮殿里的人,一位建筑師正在為浮雕的柱子雕刻花紋,另外站著道士和手托著紅色蘋果的修女。

    “這是什么意思?”三月七好奇地問,“之前也聽你提到過小天才在想紅蘋果誒。”

    星高深地咳了兩聲:“所謂星幣三,就是星幣組的第三張牌。”

    三月七相當有耐心地問:“然后?”

    星:“稍等啦。讓我搜一搜……”

    她打開手機,似乎在輸入什么。

    三月七湊過去,只見屏幕的搜索欄上,赫然出現的是——

    【占卜占到星幣三的逆位是什么意思?】

    三月七:“……很好。賽博占卜啊。”

    “嗨呀。這不是普及化嘛。”星這么說著的時候,拍了這張卡牌到網上去。

    很快便得到了回復。

    【柳六柳】:具體要結合問題解牌哦親親。

    三月七:“這是什么客服出來接單了嗎?還是占卜行業的服務意識很不錯。”

    “畢竟占卜師肯定是要懂語言的藝術啊。不然占到不好的該怎么說。”

    星很懂地說,隨后看到回復的這個名字。

    好眼熟啊。這難道不是小天才的智能回復軟件嗎?

    她抬頭看了一眼上面坐著的三人,又拍了張照片,傳到鏈接里,繼續打字。

    【分析一下接下來這三個人的走向?】

    柳六柳加載了一會,隨后吐出答復。

    【柳六柳】:星幣三的正位,表示目前已經正式開始的計劃。逆位的星幣三,表示宮殿坍塌,可能是牌面上的三人持有不同的理念,無法為他人做出選擇產生碰撞哦親。

    三月七:“嘶……寓意不太好啊。這是語言的藝術?”

    星:“體諒下吧。畢竟是個AI。”

    【柳六柳】:也有一種稀薄的可能性。

    星刷新回答。

    【柳六柳】:牌面上的三人共同的合作就是為了這座宮殿的倒塌。

    瓦爾.特聽了會女孩子們的交談,這時轉過身來:“那么紅蘋果代表什么?”

    “看不出誒楊叔,你也開始相信玄學啦?”三月七問。

    瓦爾.特沉著地推了一下眼鏡:“只是有點在意……并且有一種隱約的預感。”

    “巧合吧?”

    星語氣隨意,不過仍然打字詢問。

    柳六柳這回沉默了更長的一段時間,像是有點卡機了。隨后才加載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回答。

    【柳六柳】:紅蘋果。寓意為引力、墜落、爆炸以及所有活著的東西。

    “不太妙啊……”星面色凝重,“這些肯定都是封建迷信了!”

    【柳六柳】:但經過一切死蔭的盡頭,是象征新生的枝椏。

    “我就說這個賽博占卜大師準吧!”星變臉超快地自信說。

    “……”-

    “我是無所謂的啦。發散就發散了。”微生柳提醒說,“你身上還是有[同諧]的力量哦?不打算坐一下休息休息?”

    砂金:“……”

    事已至此,先嘮嗑吧。

    他這身怪物模型不方便行動,好好地折疊了一下衣服的領子,才坐下。

    黃泉看了他們一眼。感覺是病情交流大會。

    大會共有三人。

    一個記憶紊亂患者,一個沾染星神氣息。

    還有一個又記憶紊亂又與星神共振。

    微生柳坐在籌碼上,活動了一下手腕,雙手撐著下巴,眼神平靜,望向砂金:“你的訴求是什么?”

    現在不像匯報演出了。黃泉抱著長刀。淡淡地心想。

    像怪物心理咨詢中心。

    診療師微生柳單刀直入。

    受害者……患者砂金陳述。

    “我想進入匹諾康尼深處。”

    “原本打算的是,這位[令使]斬下一刀。”砂金完全已經是放棄的模樣,“現在看來,已經用不上了。”

    “原來如此。”黃泉說,“你需要一把鋒利的刀,斬斷美夢,同時將你身上[同諧]的烙印一刀兩斷,制造出一起盛大的命案方便公司介入……因此設計讓我們站在對立面。”

    “如果是這樣的話。”微生柳想了一下,“我也恰好在跟星神共振。”

    黃泉:“誰?”

    智識?巡獵?豐饒?應該不會是虛無,總之是在那幾位星神里。

    微生柳:“[貪饕]。”

    黃泉:“……”

    草率了。

    還有逝去的神明。

    微生柳:“也可以試一下能不能將這片美夢連帶著你身上的[同諧]吞吃掉。”

    黃泉:“你的意思是,把他,連帶著匹諾康尼的美夢,一起吞進你的胃里?”

    微生柳眨眨眼:“雖然可能會消化不良,不過我應該可以克服。”

    黃泉委婉地表示:“其實。我也不是不可以揮刀……”

    “怎么能麻煩你呢!”微生柳義正言辭,“已經讓你幫過太多次忙了。”

    “……”黃泉沉默了一下,先不提微生柳是否會消化不良的問題。

    首先把人吞進肚子里,聽起來就不大禮貌。

    她找到了另一個突破口。

    黃泉望向砂金:“但這樣不夠盛大。對吧?”

    一直在旁聽的砂金:“……”

    砂金緩慢點頭:“……嗯。”

    他沉默地坐在自己創造出來的籌碼堆上。

    來之前沒有想過事情會是這樣的展開。

    一場將生命押上的賭注,現在牌桌被人強行掀翻,換成了休閑桌。

    加上幾盤點心甜點他們可以立刻變成下午茶的悠閑時光。

    ……有點想靜靜。

    微生柳面前的懸浮屏亮了一下。她查看屏幕上的陸續光點,軌道計算的程式。

    “這樣啊……”微生柳擰眉思考了一會,“既然要求是這樣的話。那么稍微出格一點也沒關系吧?”

    剩下的兩人不明所以,黃泉有些茫然地望向微生柳。而砂金看到微生柳這副表情,和當初拍賣會場上那一出流星雨看到的,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

    面具下,砂金的眼睛在發亮:“當然可以。”

    他當然是那種追求瘋狂的人。

    黃泉皺了一下眉,直覺這兩個人有些不對勁的默契在。

    有那么一瞬間她認為這種場合已經不適合自己了。

    她向遠處看去。

    列車組已經抽過了今日運勢。在三月七的提議下,大家的占卜話題已經從“上半年的事業運”發展到“接下來五個琥珀紀的事業運”。

    星拿著手機在搗鼓,三月七負責抽卡。瓦爾.特拄著手杖,偶爾向他們這邊投來一眼,姬子不知道從哪里端出了穩穩的一杯咖啡,悠閑地品味了幾口。

    相當輕松愜意的氛圍。

    黃泉起身,向他們走過去。

    微生柳和砂金同時抬頭。不知道為什么黃泉為何一言不發地起身。兩個人一起望向她的背影。

    三月七和星正在用卡牌堆疊疊樂。

    黃泉冷淡地站在她們面前。一條狹長的影子籠罩到兩人頭頂。

    三月七還是有些怕的:“……怎、怎么啦?”

    黃泉沒有看她們,越過玩耍的兩人,望向姬子和瓦爾.特。

    她語氣寡淡地開口:“你們,看看他倆。”

    姬子:“黃泉小姐的意思是……”

    黃泉側身,露出高處坐在籌碼堆里的砂金和微生柳。

    那兩個人像剛出窩的兔子或者貓,探出一點腦袋向低處張望。

    砂金套在怪物模型里,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

    而微生柳清澈的眼神里閃爍著蠢蠢欲動,躍躍欲試,和初生牛犢的光芒。

    黃泉:“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太擅長。”

    星一頭霧水:“哪方面的?”

    黃泉平靜地說:“照看孩子的經驗。”

    瓦爾.特看了一眼旁邊吃吃喝喝的三月七和星,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輕咳一聲,才說:“我們也并不算是經驗豐富的那種類型。”

    三月七:“不要妄自菲薄了楊叔。”

    她一把把星扯了過來:“這難道不是你們的戰績嗎?”

    星:?

    星:“我隱約感覺自己被內涵了。”

    黃泉:“實在不行的話。我可以拔刀。”

    星:“別別別那還是算了!”

    瓦爾.特似乎是想起了從他們口中聽聞的微生柳的過往,嘆了一口氣,站起來。

    他沉穩地向高處詢問:“不知兩位,到底想到了什么計劃?”

    微生柳應聲:“只是想從天上扔一個紅蘋果砸下來而已啦。”

    “聽起來好像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誒……”星說。

    第88章 相位靈火:蟲群

    你正在一邊占塔羅牌一邊過劇情。

    這樣說起來似乎不太正經,不過你本身也不是一個多么嚴肅的人。

    畢竟在可可利亞決斗的時候你就控制不住被路邊的垃圾桶吸引。

    仙舟幻朧之災的時候試圖爬上堂堂龍尊大人的雕像。

    大概以后打納努克的時候,也會先抱著一包瓜子啃啃再說。

    于是這樣的你——這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你——當然無所謂劇情到底會經過怎樣的波折進行推動。

    只是在看到任務列表的時候,神情不免還是有一絲詫異。

    【幫助微生柳,見證第三次死亡,以及匹諾康尼淺層美夢的崩潰】

    你懷疑這個任務列表的描述有點問題。

    真的假的。

    小天才的忙還要你幫?-

    “很好用。”微生柳信誓旦旦地比了個ok的手勢,“精準打擊,包郵的,零差評。”

    “真的嗎?”三月七狐疑,不過很快又安慰好了自己,“總之這里也只是夢境吧。應該鬧不出什么大動靜。”

    微生柳點頭點頭。

    “砂金的訴求是想要隆重一點。”

    那么即將抵達匹諾康尼的蟲群,到時候就再替換一個打擊物發射上去。先讓這個紅蘋果降落。

    微生柳計劃的很完美。

    “那一個紅蘋果也稍微有點寒酸了吧?”三月七說。

    “嗯?再多幾個應該就承受不住了吧。”

    “?什么承受不了?”

    三月七感覺這場談話背后的隱喻實在有些危險。她越思索越覺得有些不對。

    “這么久了。”星拍拍三月七的肩膀,沉重地說,“從她嘴里冒出來的名詞,有一個能信的么?”

    微生柳:“實話實說而已了。真的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紅蘋果。”

    微生柳:“哦。經過了一些處理。”

    星:“處理是指?”

    微生柳向天空指了指,畫了一個圈:“它現在正在咱們的腦袋頂上飛。”

    眾人:“……”

    星:“……嗯。”

    她算是知道任務出現的美夢崩潰是怎么來的了。

    星:“那現在,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

    微生柳:“咦?你怎么知道。”

    星實話實說:“畢竟如果你已經準備好了的話,肯定會立刻就動手了。”

    微生柳:“……”

    別太懂她了。

    “確實有點顧慮。”微生柳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現在不確定這樣做之后自己是不是還是聚著的。”

    聚著的。

    黃泉了然:“有道理。”

    畢竟她不愿輕易動手,也是因為擔心[虛無]的共振,直接將微生柳打散。

    列車組一行人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之前星跟他們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好一番微生柳被打散成粒子之后,又是如何被螺絲咕姆撿起來拼接的事情。

    三月七:“啊……確實很難拼誒?”

    三月七躍躍欲試:“那豈不是我能上手拼一拼了!”

    她要捏個貓耳!

    微生柳哆嗦了一下,義正言辭地看向她,微笑著說:“我覺得你在想一些不好的事。建議你不要那么想。”

    只有砂金很是茫然。

    聚著的?

    什么聚著?

    “很神奇的!”星興奮起來,“小天才你不要擔心我們這里這么多人呢!哦哦砂金還沒見過是吧?來來來快來表演一下!”

    “你好像那種過年的親戚。”微生柳謹慎地后退一步,“讓自己的小孩上臺表演才藝。”

    黃泉看了一眼套著怪物模型的砂金,想起剛才微生柳快樂的表情。

    然后又看了一眼星現在快樂的表情。

    如出一轍。

    嗯。

    天道自有輪回-

    雖然只是在夢境里,何種繁華的一切都是虛妄,但在微生柳真的按下按鈕,纖細的手指操控著懸浮屏的時候,星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某種空間里的震顫。

    “沒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開拓者,也有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三月七說。

    星回敬:“有本事你腿別抖。”

    三月七:“……”

    她不易察覺地摁住了自己略微顫抖的身子。

    “沒關系。”星安慰她,“姬子阿姨和楊叔還在呢。咱們還有一個天才俱樂部,一個令使,還有存護——對吧砂金總監?”

    仍然套著怪物模型的砂金,儼然已經被劃為他們的陣營。他坐在一邊,沉默一會,才點點頭。

    三月七:“怎么感覺他自從見到小天才之后就沉默了很多?”

    星:“感覺像是求偶期開屏的孔雀轉頭碰到了家長。”

    三月七:“?什么怪比喻。”

    “還不是第一次看見——啊啊啊啊鬼啊!!!”

    三月七話說到一半,突然兔子一樣彈跳發射,下意識蹦到微生柳身后,星只來得及抓住一片空氣。

    星語氣復雜:“……怎么你本能覺得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小微生那里嗎?”

    有種躲怪找掩體找到boss老巢的自投羅網。

    微生柳正在計算程式,反應慢了半拍。等到她被三月七拽住袖子轉過去看的時候,面前顯露出一道幽藍色的火焰。黃泉幾人已經將那道火焰圍了起來。

    “啊……不是什么鬼啦。”星認出來,“是相位靈火。”

    “相位靈火?”

    “之前真理義……醫生。”星頓了一下,才說,“在空間站發現的一種火焰。可以在宇宙不同相位進行穿梭。說起來它怎么會到這兒來?不過真理醫生也在匹諾康尼的話倒是也不奇怪了……”

    微生柳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她左手繼續推算程式,右手開始掏出手機打字查詢。

    【柳六柳】:相位靈火。天才俱樂部#29絲絲喀爾女士的創造物。最初,這種技術用于離子實驗,隨后它又轉換到另一個相位。可惜的是,當這種靈火回到絲絲喀爾原本的相位時,這位天才已經離世了。

    不知為何,心里浮現出一種很淡的感覺,像是一朵孕育著陰雨的云輕輕飄了過來。

    “它突然出現在這里總不會是要帶走什么人吧……”星說,“畢竟沒有意識吧?一團火焰。”

    三月七:“別立flag了感覺你身上現在彩旗飄飄的。”

    星:“。”

    她竟也有被小三月懟得無力還嘴的一天。

    那團被眾人圍起來的相位靈火看起來很是無害,它靜靜地燃燒著火焰,恍惚中微生柳覺得它在跟自己對話。

    那種被分離的感覺越發清楚。

    【她去哪里了?】

    微生柳想起查到的資料。據說這種相位靈火起初是用于離子實驗,這種粒子之間產生的引力開始糾纏。

    砂金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你怎么了?”

    微生柳:“沒事。”

    視線交錯。

    她感覺自己分散了一點,同時還在與那一團相位靈火說話。

    微生柳:【絲絲喀爾?】

    【我一直在找她。】

    【我一直在等待被抓住。】

    【只要我鬧出的動靜夠大,她一定能注意到我。】

    微生柳:“不是的。不是這么想的。”

    砂金疑惑:“什么?”

    微生柳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混亂,把原本對相位靈火的話說出了聲。她緩了緩,這一次感覺與平常的被打散不太一樣,人格意識也有點被解構的樣子。其中一個自己在跟砂金對話,另一個在注視著相位靈火。

    打起了一點精神,她花費了一些精力把漂浮著的自己搓到一起。

    眼下重要的是面前……

    微生柳:“注意一下吧。這個相位靈火不太安全。”

    天才俱樂部的成員親口認證的不太安全,一群人面色都凝重了不少。

    “特別是從小天才嘴里說出來的。”星露出千載難逢的正經表情,“很難不害怕。”

    微生柳:“……”

    先是三月七偏頭打了一個噴嚏,隨后是某種細微的嗡鳴聲。

    ——真蟄蟲。

    黃泉眼疾手快,橫劈一刀斬下,露出深紫色的粘膩液體,撲哧一聲灑落在地。

    但是很快。越來越大的振翅聲響起。一群人仰頭看去。

    ——真蟄蟲群。

    數以千計,越來越多的蟲群,從幽藍色的火焰里冒出來,同時整齊劃一地,向微生柳看了過去。場面十分詭異。

    微生柳眉心一跳,想起之前拉帝奧的說辭。

    [貪饕]。

    壞了。真來朝圣啊?

    微生柳:“沖我來的。不必擔心。”

    星:“……”

    更擔心了!

    微生柳語速飛快:“我先上天,把它們吸引走,然后導彈一起炸開,這樣應該就安全了。”

    瓦爾.特皺起眉:“那你呢?”

    微生柳:“沒關系。一會記得好好撿我。”

    星先是嚴肅地點頭答應了,隨后猛然驚覺,捕捉到關鍵詞。

    她后知后覺:“不對。等會兒?什么導彈???你再說一遍呢???”

    但顯然已經來不及解釋。

    微生柳幾乎是立刻起身,認識以來就沒見過她跑這么快過,背后跟著浩浩蕩蕩的蟲群,竟然真的如她所說那樣,緊追著她就往上空飛去。

    很好。

    微生柳一邊放緩速度,一邊繼續推導程式。背后蟲子的呼吸聲越來越近,翅膀扇動的氣流掀起她的頭發。

    微生柳不緊不慢,推算完成。

    她往下面看了一眼,景色一覽無遺,有人掏出了相機,似乎正在拍照。影視樂園的大熒幕上似乎投影出了她的面容。還是實時的,同樣拍到了她背后的蟲群。

    ……不是。匹諾康尼的攝像頭質量這么好的嗎?改天得去研究一下。

    微生柳抬頭。

    更遠處浩瀚的星系之間,一顆因為與空氣摩擦而散發出灼灼光亮的圓球形物體,沿著她計算出的軌道,分毫不差地高速飛行。

    兩方對撞的瞬間,爆發出超過近幾千萬噸梯.恩梯當量的威力。

    在這一刻。

    一切虛妄夢境亮如白晝-

    “我主。寬赦我的罪孽。”

    諧樂之音下,星期日聆聽著罪人的禱告與懺悔。他耳后的羽翼隱匿在陰影之下,卻感受到某種不一樣的震動。這顫動令[秩序]也順著他的視野,多看了一眼。

    星期日仰頭。

    野獸般的夜色之中,爆發出過于明亮的色彩。

    “看來匹諾康尼,多的是不速之客。”

    大門被推開,哆哆嗦嗦告誡的罪人連滾帶爬地離去。

    星期日微微頷首:“夢主。”-

    閃亮如白晝的光線之后,碩大的蟲群尸體閃爍著與空氣摩擦的火焰掉落。紛紛揚揚,如同一場流星雨。

    花火搖晃著手指間的狐貍面具,稀奇地“哇哦”了一聲。

    “不錯啊小天才。”花火聳聳肩,接著說,“我聽小灰毛是這么稱呼她的。”

    “都炸翻啦!這才酷嘛!”

    真理醫生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一點幽藍色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眼中-

    意料之外的,并沒有被打散的實感。

    強光下,微生柳勉強睜開眼睛,接住面前一枚有些掉漆的——

    “籌碼?”她疑惑地說。

    “還記得嗎,莊家小姐。”熟悉的聲音響起,“愚者的酒館曾向我發來邀請。”

    “所幸,我最后選擇的是[存護]。”

    第89章 導航:微生柳

    “現在市值上我們公司擁有的已經是數倍的效益,并且預計在來年資金的增長速率只會膨脹而不會縮減。這意味著我們對您的資助并不會有金錢上的顧慮。”

    “同時,匹諾康尼擁有極其恐怖的受眾和觀眾,這意味著即使不在我們的有意推動下,流量也能夠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所以,微——微生柳小姐。”面前的主持人看了一眼詞,面不改色地繼續說,“誠摯邀請您參加我們海選第二輪晉級賽。”

    微生柳沉穩地坐在面前。

    一言不發。

    “微生柳小姐?微生柳小姐?”主持人詢問,“請問意下如何呢?”

    過了很久,微生柳仿佛才回過神來。她慢吞吞地回答:“哦。”

    主持人:“……”

    之前上空的那場定向爆破的導彈,一瞬間幾乎照亮了整個匹諾康尼——同時,因為砂金設置了攝像頭的動態跟隨投影,所以在他追上去用盾套住微生柳的時候。

    也將她的面容無比清晰地投影到了影視樂園的大屏幕上。

    此刻星和砂金他們一行人,大概已經抵達了匹諾康尼夢境的最深處。而當微生柳半空降落到地面的時候,眼睛因為強光還有些睜不開,便又被一群閃光攝像頭圍住。

    “微生柳女士!”

    ——第一個追上來的是當初和拉帝奧一起海選的主持人。微生柳此生不再想聽到他聲音第二次。

    “是那個蘇樂達人氣超高的選手吧!我也買了她的代言!超難搶的!”

    ——并沒有代言。也沒有冠名費。請蘇樂達公司打款打到后續賬戶:WSL042XXX。

    “咦?真人看起來比照片要矮一點誒。”

    微生柳迅速鎖定說話的人。

    “!看、看過來了!”

    ……總之,人生路上總是有意想不到的失誤。

    比如沒有想到砂金會過來套盾。

    比如沒有想到砂金身上還帶著動態攝影。

    比如沒有想到該死的匹諾康尼用的是什么結構的動態攝影!

    這么高能量的爆炸都能堅強地照到她的表情!

    以至于讓這幫人能順藤摸瓜找到她。

    這場爆炸帶來的副作用之一,還體現在她現在格外的虛浮。

    之前是形散意不散。

    現在是形不散,但是意識碎碎裂裂的。

    她感覺自己現在到處都是。

    其中較為強烈的一個,正站在影視樂園面前-

    克勞克影視樂園。

    熒幕上仍然播放著先前微生柳懸浮在高空的影像。真理醫生站在門口,用一種研究植物生長的目光,很是認真地觀察了一會。

    周圍眾人也在議論紛紛。大多都是在討論微生柳。

    “現在只差石膏頭先生了吧!”

    “好激動!是不是在晉級賽能看到她了?”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幾位獵犬家系的人已經圍上“禁止入內”的警戒線,將好事者關在外面。與蘇樂達海選場地的熱鬧不同,這里不僅有海選賽的觀眾,更多的是質疑的聲音。

    一名皮皮西賓客劫后余生地說:“我敢發誓,那絕對不是拍電影!我看到有好多籌碼從空中掉下來!我認為這一定是一場事故,而并非廣播里所說的是什么見鬼的海選賽!”

    在他的面前,一位智械貴賓站在影視樂園門口,面容嚴肅:“家族承諾過,會保障客人在夢境里的安全。但那場流星雨,并不是虛擬的投影,也并非為什么海選賽的造勢。我觀測到那里的溫度一度超過安全閾值,直到后來才恢復正常。”

    真理醫生看了一眼他們,以及陰影中悄悄觀察眾人的花火。

    這些騷亂就讓那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假面愚者去操心吧。

    真理醫生轉身走進影視樂園的一條員工通道。

    上次海選賽的時候,他已經摸清了這里的構造和人員分布……只是這里多增加的安保人員,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混進去,得靠一些運氣的成分在。

    這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動了一下,發出斷斷續續的電流聲。

    “滋……滋……”

    真理醫生看了一眼手機,余光瞥到前面轉角處的幾個巡邏的獵犬家系的人,轉身進了洗手間。

    “歡迎下載【微生導航】!”

    “新版本測試期間,推出免費貼心路線規劃服務!”

    “使用前請在仔細閱讀《用戶隱私安全使用聲明及條款協議》后打勾。”

    真理醫生記得上次聽說這東西還是星發給他的。

    第一版的聲音還是個人機合成的機械音,這次顯得富有人性化了起來,聽著像是合成的微生柳的語調。

    一想到微生柳毫無感情地念出這種客服的句子,他就有點想要發笑。

    “哦?”真理醫生調出手機頁面,說,“我要在獵犬家系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進入克勞克影視樂園,回收散落在場地各處的相位靈火。給我規劃一下路線?”

    他隨口一說,并不指望這個導航真的派上用場。畢竟識別聲控的軟件也并不多見。他并不覺得微生柳會在這個小玩意兒上花多少心思。

    但它真的回復了。

    “已接收到您的請求。”

    “正在為您規劃路線。”

    真理醫生挑眉。

    還算有點意思。加載了語音識別功能。

    微生柳比他想象的還更要無聊一點。比起那幫空間站只知道研究宇宙的天才們更有游戲銀河的心思。

    這種特質放到一個具有相當程度破壞力的天才身上,對這個宇宙來說,也不知道是福氣,還是服氣。

    但獵犬家系的人數不少,克勞克影視樂園并不算大,時間拖得越長,越不容易進入。

    微生導航軟件已經加載了超過三十秒,顯然真理醫生是出了一個難題。

    他看了一會,聳聳肩,活動了一下手腕,掏出粉筆頭。

    潛入。

    只要沒有出現巡邏的人,或者說巡邏的人在看見他的面容之前先行一步倒下,那么這何嘗不也算一種潛行呢。

    在他整理好衣著,關掉手機的時候,原本熄滅的屏幕,忽然之間再度亮起。

    某些細碎的綠光一點又一點地閃過,看上去很是眼熟。真理醫生多看了幾眼。

    他微微瞇起眼睛。

    依舊是電流聲,與之前微生導航下載的時候相同。

    “滋……咦?這——hi是……滋……拉帝奧……”

    他隱約覺得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真理醫生停了下來。注視著手上這個正在加載進度的導航軟件。

    電流聲停下之后,電流夾雜之中的人聲同樣停頓下來,仿佛一個人在接受自己嶄新的身軀。

    隨后,導航再度響起。

    “正在為你規劃路線。”

    真理醫生挑眉。敏銳地察覺到這個聲音與之前的不同。

    連“您”都不叫了。

    他隱約有一個比較大膽的想法。但很可惜,現在并不是適合驗證的時候。

    “路線已生成。”

    “請確認你具有健康完整的四肢,正常運轉的大腦,以及能拖動約等于3kg質量物體的力氣。”

    真理醫生:“已確認。”

    “請掉頭,隨后沿當前道路行走三百米。”

    真理醫生照做。

    他還記得這個影視樂園的構造,這條路線的盡頭,是天臺的一個演播間。

    這一路倒是沒有多少獵犬家系成員,并不是重點看守的對象。一路上即使有零零散散的幾個,這個導航都能相當精確地播報出他們的運動軌跡,時間,以及離開范圍。

    精確得已經脫離了正常導航的范疇。

    真理醫生在輕松繞過三個巡邏人員之后,狀似不經意地提了幾句:“這種功能,是不用充值什么會員,就能享用的?”

    “我記得之前開拓者提起過,她用的時候可是差錯接二連三,甚至還出現了讓她從天臺跳下去的案例。”

    這個導航沒有說話。

    真理醫生主觀地認為她在心虛。

    隨后,才開口:“你是第666位使用者,特此抽中了VIP特級貴賓服務。”

    “哦?”真理醫生說,“那么意思是,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享用到這種特殊服務了?”

    沉默了一會。

    “是。”

    稍微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

    真理醫生輕笑了一聲。

    他沒有再逗弄這個導航。不過,用一個天才俱樂部的腦子來干這種給他導航的事情,如果不說浪費和大材小用的話,還真是挺特殊,也挺難得的。

    接下來的時間,他按照導航給出的軌跡在走。左手多了一把螺絲刀,右手多了一個撬棍。

    “我到了。”真理醫生問,“然后呢?”

    “沿著左上方的管道擰開影視屏幕電路保險箱,密碼如下……”導航說,“隨后按照顯示的結構將上面的電路線進行連接。”

    真理醫生看了一眼。

    嗯。

    是奔著短路斷電的連法。

    他已經毫無波瀾了。并且這個行事作風不用驗證都知道是誰。

    真理醫生平靜地擰開保險箱,平靜地連好電路線。

    平靜地看向驟然變得漆黑的影視樂園。

    原本被花火安撫下去的貴賓們此時叫嚷得更加大聲,獵犬家系的成員們慌亂地上跳下竄,混亂的人群,驚叫的聲音。

    外面的聲音透過窗戶,吵得他頭疼。

    這種時候,導航竟然還能顯示出各處人員的標記和預測路徑,以及影視樂園內,暴露出來的相位靈火位置。

    真理醫生:“人們往往自己都不能預測到自己在極度憤怒,或者恐慌的劇烈情緒下的行為軌跡。你是怎么辦到的?”

    導航的語氣頗為自大,語調聽上去相似,仿佛搬運了蘇樂達企業,或者是星際和平公司的財報,或者融合了什么奇怪的推銷話術。

    “我是目前市面上最先進的預測規劃算法,并且預計在來年預測算法的進化速率只會膨脹而不會縮減。這意味著只要有我在,你前行的路徑上,不必有任何情景的顧慮。”

    第90章 導航:電子寵物

    充滿感情的宣傳語氣,聽上去想要讓他打個好評。

    真理醫生:“嗯。”

    他合上翻開的論文。

    “那么,你能夠預測一個人在超音速的爆炸之中存活下來的概率嗎?”

    “……”

    “或者是一個人形軀體,被這種當量的撞擊下沖散的運動軌跡。”

    “拉帝奧。”導航聲音平靜,“你認出我了是吧。”

    真理醫生:“我在想,如果沒有[存護],你有什么解決辦法?慢慢把自己拼起來?這樣再撿上幾年?”

    “昂啊。”

    微生柳語氣自然地應下,完全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對。

    畢竟是不死的嘛。完全沒有時間的概念。

    “再撿上幾個琥珀紀都沒有問題。”

    真理醫生看了這個軟件一眼。隨后關掉。

    “……喂!”

    “我可不想被別人知道我在手機里養了什么脾氣暴躁的電子寵物。”真理醫生語氣沒有起伏,“你打算在我手機里待多久?”

    “呃……”

    “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對嗎?”

    “還是想過的。就是牽引力稍微有點弱了。沒有任何外界干擾,自然地回去的話——”

    “具體的時間?”

    “幾天,或者幾個月吧。”

    “你這個狀態,難道是打算靠吞吃我的手機電量來維持生命體征么。”

    話這么說著,他打開了手機屏幕。右上角顯示的電量果然比往日要消耗得快一些。

    這個時候外面的騷動越來越大聲。真理醫生盯著導航看相位靈火的位置,微生柳大概還在組織語言,真理醫生又問。

    “上次我們來這里尋找相位靈火的時候,我記得你還不能做到這種程度。”

    做到這種程度,指的是將整個匹諾康尼的地圖都建模出來,并標注出相位靈火的位置,已經即將消失的倒計時。

    “說了我的算法在進化。”提到這個,微生柳便很快組織好了語言,“并且我現在有了明顯的優勢。”

    “哦?說說。”

    “我現在很散開。不僅是粒子簇,還有意志。”微生柳實話實說,“大概很多份我都充滿在這個空間里,觀測到的東西和細節詳盡得多。”

    她把自己描述得像是一個過熱系統下躁動的粒子群,在一個密閉匣子里到處亂竄,到處都是她的粒子。

    是比被星神打散還要分離的散開。

    “這種癥狀持續多久了?”

    “三個系統時?”

    “每一個游離的部分都有自主的意識?”

    “就像同時在演繹幾百部電影了。不過認真來講的話,重新回到原來的部分,必須要有外力的催化了。”

    關于這部分外力是什么,暫時還不清楚,不過總歸是不會比星神低太多的力量。但也不可能隨便在路上拽著一個人就問,你好,請問你看見過星神嗎?[巡獵][豐饒][智識][同諧]?能不能把祂們一起帶過來給我治治病?

    先不提是否街頭隨機選中的幸運路人能否真的搖來星神。

    大概在這之前就會被路人以一種看待神經病的眼神送去治腦子里的病。

    “不過波動的頻率不高。我還能控制住。”微生柳說,“就是有些輕飄飄的。畢竟不是完全的自己在做一件事情,總感覺很虛浮。”

    真理醫生不置可否。

    他順手撈上撬棍,從面前漆黑一片的窗戶中跳出去。這一片混亂嘈雜的影視樂園,幽藍色的火焰格外清晰。

    底下幾位貴賓看上去要暈過去了。

    “鬼啊……是鬼啊!”

    “希佩在上,我可從來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這個空間不大。愚蠢的發言濃度倒還算挺高。

    “前方二十米有一處電纜。你可以選擇從旁邊繞遠路跳過去,也可以選擇用你手中的撬棍敲斷。”

    “有什么不同?”

    “區別就是。敲斷電纜發出的閃光,可能會嚇到底下那幫本就精神狀態岌岌可危的賓客。以及強烈對沖的電流,會燒毀影視樂園的屏幕。”

    真理醫生沒有太多猶豫,一槌頭,“邦”的一聲敲碎了面前的電纜。

    微生柳:“……哇喔。”

    下一刻,克勞克影視樂園的熒幕驟然閃過最后一點沖擊的亮光,隨后空氣中似乎出現了某種細微的連續爆炸聲響。

    這塊巨大的熒幕,終于是徹底地黯淡了下去-

    “微生柳小姐……微生柳小姐?”

    面前的主持人仍然在喋喋不休地全力推銷蘇樂達海選賽的好處和盈利。

    微生柳感受了一下。

    然后她問:“你們的晉級賽會場,是在哪?”

    “嗯?”

    主持人驚喜地抬頭看了她一眼。

    難不成是事情終于有了轉機嗎!

    他終于說動了這位人氣超高的海選選手嗎!

    微生柳接受到對方過于情緒激動的目光,知道對方誤會了什么,也知道另一邊正發生了什么,略微心虛地目移:“是克勞克影視樂園嗎?”

    “原來微生柳小姐做過事先調研啊。”主持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有種盡在掌握的從容,“是的。沒錯。”

    這一句話說出來,便看到對方翡翠的綠眼睛里,閃過一些……憐憫?同情?

    怎么還有愧疚?

    主持人:?

    微生柳站起來,沒有去看他:“沒什么。我們過去看看吧。”

    從這里前往克勞克影視樂園并不需要走很長的路。一開始微生柳擔心自己被認出來,所以戴了口罩和兜帽,現在已經完全無所謂了,她扯了扯自己被壓癟了一點的耳朵,伸直讓它透透氣。

    “啊……”主持人是見過世面的,“原來是這種神奇的種族。”

    他繼續詢問:“之前跟在你身邊的那個石膏頭選手呢?我們也十分看好啊!”

    微生柳:“嗯?”

    主持人語氣里飽含著對未來的精彩前景:“你知道的。雖然在人設上那位石膏頭先生或許沒有多少出彩的經歷,但是這種崎嶇的人體構造也是一種噱頭。畢竟之前最多的是智械,金屬頭大家看得都有些膩了,而石膏頭人雖然沒有金屬光澤,也別有一番風味……”

    再說下去感覺他要把拉帝奧燉了。

    或者被拉帝奧聽見過后把他給燉了。

    微生柳思考一會,調出之前放映的屏幕。為了研究那種能夠高速跟蹤動態物體的攝像頭,她特意在一邊紅蘋果爆炸的時候,一邊錄制了下來。

    畫面上是一個金色淺發的青年,面容被一個雕刻精細的花紋包裹住,周身的服飾相當華貴,金光閃閃的璀璨寶石不要錢一樣在他的衣物上鋪陳。

    “我推薦他去參加你們的選秀。”微生柳說。

    主持人難得出現那種為難的表情:“這不太好吧。”

    微生柳:“?怎么?”

    主持人指著他的衣著打扮,十分誠懇地說:“一看就是那種很有錢的貴賓吧。這上面的珠寶能抵過我一年的工資了,感覺很不貼近大眾化的類型。”

    微生柳相當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語氣微妙:“所以我看上去就是那種很親近的人了么?”

    主持人:“呃……哈哈。這是在說小姐你平易近人了。”

    總覺得微妙地被比了下去。長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也不應該是她的錯啊。早知道當初捏臉的時候捏得兇一點了。這樣就不會遇上路過纏著要去參加選秀的主持人。

    微生柳嘆了一口氣。

    在這樣沉默的氛圍里,兩個人終于慢吞吞地走到了影視樂園前。這里的人們似乎剛剛被驅散過,一些外形看上去相當多樣的貴賓們正站在面前跟獵犬家系的人爭執。

    其中一位耳朵后面長著翅膀的禮服少女正微笑著向眾人解釋著什么。

    微生柳感受到身邊的主持人身體一震:“知更鳥小姐!”

    “銀河巨星!天環族的歌者!向全宇宙傳唱同諧美名的明星!”

    主持人幾乎是出于職業素養地開始報幕。

    微生柳站在原地,表情稍微有些復雜地望向這個向他們走過來的“知更鳥小姐”。

    知更鳥小姐同樣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兩個人這樣無聲地對視了一會。

    直到主持人發出疑惑的聲音:“你們認識?”

    微生柳:“嗯……算吧。”

    微生柳用眼睛丈量了一下花火現在的身高:“你長高了。”

    主持人看向“知更鳥小姐”。

    雖然對方依然是那樣溫和優雅的表情,但不知為何,隱隱有一種無語凝噎。

    仿佛吃了一個怪味跳跳糖。

    “你好。”花火說,“你看著成色也挺新的。”

    微生柳欣然應下,花火又問:“你來這兒做什么?”

    不應該跟那誰和那誰和那誰誰在一起?

    微生柳嚴謹地糾正:“是‘這個我’來這里做什么。”

    隨后補充:“來看一眼海選賽。”

    花火“哦”了一聲:“這種選秀節目是不會長久的。演繹的人設總有被揭穿的一天,大家都是在為理想中的美好品質買單而已。塌房只是時間長遠的問題。”

    微生柳接受這個她沒有聽說過的觀點。畢竟此前對這種真人選秀確實沒有什么概念。

    主持人:“……”

    主持人堅強地說:“雖然確實是這樣……但是我們公司旗下的節目還是有質量保障的……”

    微生柳:“我認為你堅持讓我參加海選這件事情就體現了并沒有什么質量。”

    主持人:“很生氣也不敢胡鬧。”

    微生柳:?

    微生柳:“什么?”

    “怕自己不夠重要。”

    主持人唱起來。

    微生柳:“……”

    微生柳誠懇建議:“要不你也去參賽吧。我認為比你現在的工作有前途一些。”

    “嗯。”花火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們可以先去里面看看。”

    微生柳對克勞克影視樂園里的景象有所準備。

    但在目睹面前這一片狼藉的時候,主持人看上去要碎掉了。

    “人還沒塌。”主持人淡淡地說,“節目先塌了。”

    微生柳目移,輕輕:“我會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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