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詢問室出來,尤辰星臉色也沒有多好。
九處幾個員工把空間完全讓給了尤辰星,雖說邊上有單向玻璃的觀察室,但念著尤辰星在另一邊,極有默契的,三個人誰都沒去“監(jiān)督”她們的對話。
尤辰星關(guān)上門,垂著眼睫,手下意識在墻上撐了下。
三個alpha見此,莫名有些不敢上前。
靜默一霎。
尤辰星調(diào)整迅速。
開口還是那副不近人情的嗓音,“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進去吧,按流程辦。”
“哦哦。”
“好。”
“知道了。”
一陣手忙腳亂,門外就留下了帶路的那個alpha。
尤辰星想到什么,站直了交代道,“對了,她剛生完孩子,你們下午找個醫(yī)生來看,如果她還在吃什么藥,或者需要做什么治療的,調(diào)查期間國安局都提供……”
覺得自己語氣太斬釘截鐵,尤辰星又退了一步,“至于是期間送她就醫(yī),還是你們讓醫(yī)生過來,你們處拿主意。”
“好的,尤處。”
這點他們早就想到了,“我們處長之前也是這樣說的,醫(yī)生已經(jīng)約好了,剛說東西帶齊了,在過來的路上。”
尤辰星點了點頭。
又一陣安靜,突兀道,“對了,通知家人的話,你們誰去呢?”
三點多,云宛坐上了國安局的車,和尤辰星一路去找沈母。
因為要照顧小孩,沈母現(xiàn)在和唐幸住一起,他們已經(jīng)問詢過唐幸,唐幸同意把她被國安局限制自由接受調(diào)查的這個消息,也是原本該傳達給她家屬的通知,告訴沈母。
尤辰星又問過兩句,得到明確的情況,目前就沈母和唐幸,外加一個月嫂同住,沈禮不在。
尤辰星心里有其他的事情揣著,說要跟通知的人員一起,去見沈母一面。
原本是想讓云宛回家的。
云宛聽到沈禮不住一起,說想跟她一起。
但跟一起,她也不見沈母,她就坐車內(nèi)等尤辰星,如此而已。
尤辰星原本還想勸她回家,見云宛堅持,話又咽了下去,點了頭。
不知道唐幸和尤辰星說了什么,一路上,云宛都在偷偷觀察女人,尤辰星……格外的沉默。
不知為何,這種沉默帶著說不出的沉重,讓人不好打擾。
尤其再跟九處的人員坐在一輛車上,一路上尤辰星沒開口,云宛也跟著當(dāng)了啞巴。
唐幸還是住在原本沈禮給她租的那套房子里。
半個多小時,車開到樓下。
尤辰星交代了云宛兩句,便跟著九處的職工上去了。
尤辰星所料不差,沈母初初得知消息,頗有些手足無措。
通知完,尤辰星讓九處人員下樓去等她,她和沈母要單獨聊一會兒。
“她……這是怎么了?”
關(guān)上門,直到九處職工走了,沈母還沒回過神,很是茫然道,“好端端的,怎么和國安局扯上關(guān)系了?”
念叨到此處,腳步一頓,想到什么,不由去看尤辰星,慌張道,“難道……”
“但云教授不是說已經(jīng)解決了嗎?”
后續(xù)唐幸的事情,沈禮怎么和沈母說,乃至云教授云家怎么和沈家溝通的,尤辰星一概不知。
不過沈母能這樣問,小小默然,尤辰星反問道,“這件事您已經(jīng)知情了?”
“云教授說的,還是沈禮說的?”
感覺到尤辰星神色的嚴(yán)肅,沈母當(dāng)即也不隱瞞,知曉什么,一五一十的說了。
如尤辰星所料,沈母知道的消息,其實并不全面。
云教授幫沈禮一事的具體,她不知情,只知道唐幸通過沈禮,拿捏住了云家,害的云父去了趟國安局。
但只知道這么個大概,也夠了。
再細(xì)的尤辰星也不準(zhǔn)備相告。
“不是那件事,是另一件。”
“現(xiàn)在有了些眉目,具體,得等調(diào)查完畢,才知道了。”
“不過也不能說毫無干系……”
想了想,尤辰星委婉道,“如果她沒有生出當(dāng)初的那些心思,不去想害人,也不會鬧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
沈母心頭一跳。
聽尤辰星這個意思……
“她這回,結(jié)果是已經(jīng)確定了?”
尤辰星,“八九不離十。”
“那……”
“那會有什么處罰?”
在國安局和唐幸說的可能判決結(jié)果,尤辰星又和沈母說了一遍,沈母聽完沉默了。
沈禮和云宛離婚之后,要說沈母多喜歡唐幸,尤辰星心知不可能。
可不論討厭到哪種程度,應(yīng)該也不會盼望她坐牢。
尤辰星猜測,沈母的沉默,大概是一種五味陳雜的復(fù)雜。
說多傷心難過,不見得,但是說一點都不覺得感傷,唐幸的孩子還在這個屋里,她親自守著生下來的,怎么說唐幸都是孩子的媽,沈母不可能半點觸動都沒有。
“不過我不是為了這個事來找您,我今天來,是想問一下孩子的事情。”
“孩子?”沈母茫然抬頭,“孩子怎么了?”
于是尤辰星對唐幸說的另一段,關(guān)于孩子的處置,也被復(fù)述了一次。
復(fù)述完,尤辰星開門見山,“按理應(yīng)該是給沈禮,但是我看唐幸的樣子,感覺她和沈禮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并不好,她們……您最近住在這里,又陪了產(chǎn),她們之間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我想您應(yīng)該知道。”
消息一個接一個,沈母消化困難,顯得有些木呆呆的。
不過尤辰星的為人她是相信的,尤辰星問,都這種時候了,她也沒有隱藏的道理。
如實道來,尤辰星聽完再度失語。
“沈禮……不至于對她這么冷淡吧?”
尤辰星有些不相信。
沈母苦笑,“離了婚之后,阿禮的性格就變得有些沉默,我感覺那個事對她打擊太大了,加上小幸又利用她的信任,把之前云教授幫她的事全部都套走了,還……還害得云教授進了趟國安局……”
“她面對小幸,其實感覺很復(fù)雜。”
準(zhǔn)確來說,沈母覺得沈禮內(nèi)心深處,可能有些恨唐幸了。
孩子的事情還好,畢竟是兩個人的錯誤。
但是利用她的信任,套了話出去,陷害云教授這個事情,沈禮該是不能接受,也無法釋懷的。
她的孩子她了解,縱然沈禮不說,不表現(xiàn)出來,從種種細(xì)節(jié),沈母覺得,沈禮該是沒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靜。
她押著沈禮來陪產(chǎn),產(chǎn)后也定期來看唐幸,本來想著血緣至親,就算是唐幸之前做錯了什么,生了孩子之后,阿禮該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態(tài)度也會軟下來。
甚至來之前,沈母還擔(dān)心過,打著孩子的名號,唐幸借題發(fā)揮,會不會還真的讓阿禮就放下過去,看在孩子的份上,和她將就了。
事實證明,她多慮了。
“我讓來,她就來。”
“我不提醒,有時候她寧愿忙工作,也想不到這邊一點的。”
沈母嘆氣,“小幸是個聰明孩子,雖然她沒說過,但我想,阿禮對她的態(tài)度,她應(yīng)該心里有數(shù)。”
要不然怎么剛開始那么殷勤。
趁著自己不在的時候,見縫插針的都想多和阿禮說幾句。
到現(xiàn)在,她在和不在,唐幸都再沒有之前那種鉚足了勁兒的樣子。
其中變化,說穿了,不還是阿禮態(tài)度導(dǎo)致的嗎!
感覺到自己努力沒有用,漸漸的,唐幸大概也有些心灰意冷……
是的,唐幸心里有數(shù)。
尤辰星肯定。
不然,唐幸也不會問沈禮要是不要孩子,會如何的問題了。
尤辰星問出今天到來的關(guān)鍵,“難道,沈禮她還會不要孩子嗎?”
沈母只回了四個字,但是這四個字,比其他話更讓尤辰星無奈。
沈母如實道,“我不知道。”
回到家,云宛是在晚飯前知道的,彼時阿姨正在廚房忙碌,尤辰星回了家也不怎么說話,沒有外人了,云宛便問了尤辰星下午的情況。
除了涉及案件的部分,能告訴她的,尤辰星都盡可能詳盡的說了。
尤其唐幸可能面臨的服刑,和孩子問題。
“所以,你是為著這兩件事不高興嗎?”
云宛試探著發(fā)問。
出乎預(yù)料的,尤辰星搖了搖頭。
“唐幸會面臨什么,我從一開始就想好了,我只是……”
皺眉一霎,尤辰星如實道,“我沒想過,沈禮可能會不要孩子。”
云宛:“但是她媽是個很有責(zé)任心的人,她不要,她家里……”
尤辰星倏爾反問,“你覺得能混為一談嗎?”
云宛一怔。
“沈禮要不要小孩,她媽的決定,能代替成為她的決定嗎?”
眼見著云宛露出茫然神情,尤辰星輕出了口氣,進一步解釋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說,如果沈母要要,完全可以施壓讓沈禮答應(yīng)下來,事實也確實如此,但是……”
——“星星,有一句話,不中聽,但我還是想說一下。”
下午臨走前,沈母的話又響在耳際。
——“不論如何,這孩子是阿禮和小幸的,我喜歡和不喜歡他,都改變不了,他是她們的小孩,而不是我和老沈的,這個事實。”
——“我是可以做主。”
——“但我不覺得我逼了阿禮留下了他,是最好的結(jié)果。”
——“歸根結(jié)底,這是她的孩子,如果她不想要,她……不愛他……”
——“就算是能養(yǎng)著這個小孩,但我們老兩口畢竟無法代替父母的位置,故而,我也不確定,這個孩子留在沈家,會比在福利院,成長得更好。”
尤辰星眼神微冷,“但是沈禮的父母,是沈禮的父母,終究不是小孩的父母。”
“沈禮是他們的責(zé)任和義務(wù),這個孩子,原本該是唐幸養(yǎng)的,阿姨說她就去幫忙帶這幾個月,后續(xù)還是以唐幸為主。”
“唐幸要是不在了,這個小孩,怎么說都不該他們承擔(dān)養(yǎng)育的責(zé)任。”
從這個角度出發(fā),尤辰星也沒有道理讓沈母強迫沈禮養(yǎng)孩子,因為沈禮養(yǎng)孩子的前提,得真正是她想養(yǎng),自己養(yǎng),而不是丟給父母。
否則這是對小孩的,也是對她父母的不負(fù)責(zé)任。
現(xiàn)代人口數(shù)低下,各國的福利院都很好。
而且想領(lǐng)養(yǎng)的人也多,且只有條件優(yōu)渥的家庭,才有可能領(lǐng)養(yǎng)到孩子。
這個小孩是有父母的,被領(lǐng)養(yǎng)走肯定不可能。
但是沈母說得對……
福利院和沈家,尤辰星細(xì)想一下,也是不知道,哪里對小孩更好了。
輕哂一聲,尤辰星把沈母關(guān)于福利院那句轉(zhuǎn)述給了云宛。
嘆氣捏眉心,“她說的我也很不確定了。”
“我不是為這兩件事不高興,我只是……”
“只是覺得孩子是無辜的。”
“不論沈禮和唐幸如何,他又不能選擇父母……”
云宛:“我知道。”
聲音很輕,聽到此處,尤辰星的糾結(jié)表達得很清楚了,作為一個曾經(jīng)狂熱想要小孩的o,云宛也能體會到尤辰星的這種無奈。
想了想,云宛覺得,如果沈禮平時連多看這個小孩一眼都不愿意,那福利院肯定是更好的選擇。
但想是這么想,她卻沒有宣之于口。
只是沉默中,輕輕抱住了尤辰星。
任由女人將下巴搭靠在自己肩上,分擔(dān)她的無奈。
這點壓抑一直持續(xù)到了晚上。
期間云宛一直想逗尤辰星開心,卻不得其法。
直到晚上。
尤辰星在洗完澡在床上刷手機,半天,浴室門口探出一個腦袋來,巴巴把她看著。
“?”
云宛:“你還想看那身衣服嗎?”
“??”
云宛臉紅透了,緩慢的,還是從浴室門后挪了出來。
云宛不好意思,加了件紗巾披肩圍著,上半身若隱若現(xiàn),看不清楚。
但是整個站出來,尾椎骨上的一截兒白尾巴,格外惹眼。
“是,是兔子。”
尤辰星的眼神太熱切,云宛說話都變得磕巴了。
尤辰星對云宛招了招手,云宛不是很好意思的走近。
邊走邊想,還好晚上只開了床頭燈,如果把頂燈打開,她恐怕……
正這樣想著,啪嗒,頂燈被尤辰星打開了。
云宛:“……”
她這一身站近,紗巾又不擋什么,真是……說句纖毫畢現(xiàn)不為過。
尤辰星看了半天,饒有趣味點頭,“看出來了,是兔兔。”
云宛臉要燒起來了。
下一刻,尤辰星伸手,抓住了云宛的尾巴搓了搓,仰頭突兀問她,“你知道兔子怎么叫的嗎?”
怎、怎么叫的?
云宛大概太羞恥,腦子壞了,竟然認(rèn)真作答,下意識道,“吱?”
尤辰星笑起來,“叫的不對,要懲罰。”
云宛:“???”
云宛:“——!”